第19章
周一上班,穆常影把周葕叫到了辦公室,別的沒問,直截了當問了他最關心的:“那天下藥的是誰?”
周葕腸子都要悔青了,論他如何猜也沒猜到穆常影是SHADOW的老板,更沒猜到那服務生是穆常影的人。還好最後事兒沒搞成,不然他連自己會怎麽死都不知道。
他在心裏把秦遷聲罵了幾百回,表面上卻仍然保持着低眉斂目的模樣:“下藥的是秦遷聲的女友鐘柚。”
“鐘柚……”穆常影摩挲着下巴琢磨這個名字,腦海裏快速搜索着那女人的容貌。
那天他一門心思放在棠未息身上,臨走時只在那女人臉上匆匆一瞥,印象中僅記得她化了濃妝,眉目中是收不住的驕倨。
四年前他和秦遷聲分手時,對方的女友并不是鐘柚,雖然不知道秦遷聲中間換過多少任,但既然這次肯為了這位大費周折,那應該是對她上了心的。
“行了,你繼續當你的‘周老板’吧,這周找時間把那女的請到公司來,就說我批了。”
“啊?”周葕一愣,他滿心以為穆常影會辭退他,都自覺地收拾好包袱準備走人了,現在又是搞的哪一出?
“聽不懂?到時候按我說的做就是了。”穆常影不耐煩地揮揮手,“出去吧。”
即便周葕再蠢,這時也明白,穆常影是打算要折騰人了。他點頭哈腰一番後退出穆常影的辦公室,等電梯的空當給秦遷聲發了個短信:告訴鐘小姐,事兒成了。
晚些時候,秦遷聲主動給穆常影打來了電話:“常影,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幫我。”
彼時,穆常影正站在棠未息身後手把手地教對方調制曼哈頓雞尾酒。
“這不是幫不幫你的問題,娛樂圈不是說進就進,鐘小姐還得經過一系列考核,到時候能不能進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穆常影抓着棠未息的手,棠未息的手裏攥着調酒匙,他帶着他飛快地攪動着杯中的酒液和冰塊,冰塊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手別抖,抓緊。”穆常影伏在棠未息的耳邊說。
棠未息其實不是因為怕調不好而緊張,而是因為被穆常影包裹住整只右手。他自己的皮膚偏涼,而對方手心的溫度如此炙熱,他像杯裏其中的一個小冰塊,被穆常影這團火熊熊地包圍住。
他悄悄往後挪了一小步,讓自己的後背貼在穆常影的胸膛上,想象對方此刻從背後緊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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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他聽清了從穆常影的手機裏傳出來的屬于秦遷聲的聲音,那人說話毫不留情,矛頭直指向他:“常影,你在和誰說話?你不會還留着那個小鴨子吧?被人弄過的你也願意要?”
穆常影抓着棠未息的手猛地停住了,棠未息心裏一緊,不動聲色地掙開了穆常影的手。
小冰塊離了火,剎時又失了溫度。
他羨慕那人能光明正大地叫出穆常影的名字,而他自己連寫這三個字都得小心翼翼怕被人發現。
“我說了我現在緊張誰還不需要你來說教。”穆常影挂掉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拿起濾冰器蓋到調酒杯上,然後緩緩地把杯中的酒倒到一只冰過的馬天尼杯中,再用一根裝飾竹簽刺起一顆甜味櫻桃輕輕沉入酒中。
“先試試味道。”穆常影拿起酒杯湊到棠未息唇邊,示意他喝一口。
棠未息使了個壞,他不接過酒杯,直接就着穆常影舉杯的姿勢,将嘴巴貼到杯沿處小抿一口,就像當時對方喝他調的詩珞珂天鵝絨一樣。
他覺得這個姿勢有種親昵的感覺,又不會顯得過于暧昧,但足以讓他感受到兩人之間帶點甜蜜的氣氛,縱使只有那麽幾秒鐘。
“如何?”穆常影問。
曼哈頓雞尾酒是十大經典雞尾酒之一,他初學調酒時僅是這一款就已經調過無數次,不單單為了記清各種材料和手法,更為了品真當中的味道。
調這杯酒的所有步驟都是他抓着棠未息的手來完成的,理應不會有任何問題,但他看棠未息眨巴着眼睛不說話的樣子,便以為是味道出了差錯。
他捏着酒杯在棠未息沒碰過的那處抿了一口,味道沒出錯。
“穆先生,你再給我試一口。”棠未息這次奪過酒杯,轉了個向對着穆常影剛剛碰過的位置喝了下去,依舊是小口小口地抿,但喝得極慢,讓每滴酒液都滑過舌尖每一寸,才慢慢地咽下去,直到上唇碰到了杯中的櫻桃。
他帶了賭氣的意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品嘗這酒的味道,還是品嘗穆常影留在杯沿上的味道。
穆常影抱着手臂靠在吧臺上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那眼神像識破了他的詭計。棠未息受不了這種被人洞穿的眼神,他放下酒杯,餘下的酒液擁着酒紅色的甜櫻桃在杯中淺淺晃蕩。
“初入口時是很明顯的辛辣,等那口酒咽下去,才發現舌尖上還遺留着苦澀的味道,再細細一嘗,原來苦澀中還帶有一絲絲甜。”棠未息說得很認真,怕自己說錯還小聲地問了句,“對嗎?”
“這是你細心嘗過的味道,不必問我對不對。”穆常影執起酒杯把餘下的酒喝光,而後拿起竹簽将櫻桃送到棠未息嘴邊,“吃完就自己動手調一杯吧,看看成不成功。”
櫻桃被棠未息含進了嘴裏,他砸吧砸吧嘴,啃掉果肉,把果核吐進垃圾桶裏。
他把這顆穆常影喂的櫻桃當作了鼓勵,信心滿滿地挽起袖子備好材料和用具,按照穆常影所教的一步不漏地調好了新的一杯曼哈頓雞尾酒,除了動作還不太熟練,其他的大致上沒怎麽出錯。
“穆先生,你嘗嘗。”棠未息等不及地雙手奉上酒杯,眼巴巴地看着穆常影喝下兩口,而後拇指指腹在唇邊一抹。
“甜味美思加少了,那一丁點甜味都被辛辣和苦澀覆蓋了。”眼見棠未息臉上的期待頓時化為失落,穆常影拈起櫻桃,“沒事,不是還有櫻桃的甜味麽?下次再努力,多練習幾次就能調出想要的味道了。”
“嗯。”棠未息颔首,恰好這時穆常影剛剛扔在一邊的手機響了,他幫忙把手機遞過去,自己轉身準備再調一次。
但穆常影仿佛耐心告罄,接聽電話的時候直接按了免提:“你他媽有完沒完?”
聽筒裏傳出來的仍然是秦遷聲的聲音,然而這次聽起來簡直是歇斯底裏:“常影我想過了,你明明還在乎我,為什麽要用這種态度對我?伴侶當不成就不能好好當朋友嗎?”
“你還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在乎你?”相比起秦遷聲的情緒失控,穆常影看起來要平靜許多。即使嘴上說出來的話很不留餘地,但對着棠未息還是挺有耐心地糾正他拿量酒器的姿勢,“用食指和中指夾着,別捏太緊,不然手上的熱量會傳導到材料裏。”
“好。”棠未息按他所說的做,果然換成這樣的姿勢要輕松靈活得多。
“那個鴨子在你身邊是不是?那剛好,你讓他聽着,你選在我們分手後開這個酒吧,你把酒吧開在我的住處隔壁,就是因為你是特意為我開的酒吧!”
“咣當”一聲,棠未息一時沒拿穩,量酒器從兩指間滑落下來掉到了地上。所幸材料已經倒到了酒杯中,才避免了地毯被弄髒的可能。
他手忙腳亂地彎腰去撿,卻聽到穆常影用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惱怒的聲音對那邊吼道:“我是為了我自己!”
穆常影再次挂了秦遷聲的電話,同時還把手機關機了。
棠未息一句話都不敢說,他把量酒器放在水龍頭下沖洗,用抹布擦幹淨後繼續接下來的步驟。
冰塊一勺勺被舀入杯中,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卻一點也沒起到緩解氣氛的作用,反而讓空氣更加沉寂。
做到最後一個步驟時,棠未息偷偷瞄了穆常影一眼,用竹簽穿起兩顆櫻桃沉入酒杯中。
“穆先生,你嘗嘗這杯。”棠未息打破沉默,将酒杯推了過去。
這次棠未息沒再眼巴巴地看着對方,他安靜地清洗所有的調酒工具,用抹布把吧臺擦幹淨,将每種材料都回歸原位。
只有這樣,他才能不讓心底的洶湧澎湃溢出表面。他無法不在意秦遷聲說的話——穆常影開這個酒吧,真的是為了秦遷聲嗎?
他不了解他們的過往,穆常影從不會向他提起過去的事情。對方往往能透過他的一舉一動洞悉他的內心,但他拼盡全力也讀不懂對方的表情。
鬼使神差地,他那天站在浴室門口聽見的那句話又闖入腦海裏——他真的好想知道,穆常影懷着一腔熱血去追一個人的時候是哪副模樣。
“這次比剛剛進步了,”穆常影喝完整杯酒,随後拈起串着兩顆櫻桃的竹簽,“可是為什麽要放兩顆櫻桃?”
棠未息回過神,回答道:“因為我也想吃。”
穆常影戲弄他:“想跟我一起吃?”
誰知棠未息認真地點點頭,抓過穆常影的手把竹簽上的兩顆櫻桃都叼進了自己嘴裏,在穆常影愕然的同時,他踮起腳親上了對方的嘴唇。
“……!”穆常影手裏的竹簽掉到了地上。
棠未息不懂得親吻的技巧,他笨拙地伸出舌交頂了頂穆常影的嘴唇,再順勢卷起嘴裏其中一顆櫻桃送了過去。
這下兩人的口中都塞了顆沾過酒的櫻桃,說一起吃還真的是一起吃,棠未息也只敢到此為止,送完櫻桃就後退幾步別過了臉。
如果他沒有機會看到穆常影懷揣一腔熱血的模樣,起碼能讓對方看看他的。他的那腔熱血如同他親自調的前一杯曼哈頓雞尾酒,如穆常影所說,辣與澀全覆蓋了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包裹在櫻桃裏面的,是滿滿的甜。
直到牙齒咬開了櫻桃,穆常影才反應過來。
曼哈頓雞尾酒所用的材料,什麽黑麥威士忌,什麽甜味美思,什麽安格斯圖拉苦酒,他通通都遺忘了它們的味道。
辛辣的苦澀的,他全都忽略掉,唇齒間只留下了櫻桃的酸甜,以及棠未息剛剛貼上來的柔軟的唇瓣。
好想再嘗一遍。
棠未息從他身邊擠過去,頭一低把果核吐進垃圾桶,看也沒看他一眼。但穆常影分明注意到對方通紅的耳後根,一直蔓延到被衣領遮住的脖子內。
穆常影跟着把果核吐掉,然後跟上去扯過對方的胳膊:“棠未息。”
這種濃烈的想要留住一個人的感覺,好久沒感受過了。
“今年和我一起跨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