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可不敢讓你欠我的債
“呀,你們認識啊!”傅絨雪驚喜地搓搓手。
老板也笑了笑,“既然遇見了就是緣分,留個聯系方式以後常溝通。”
店裏的熱水壺呼呼冒着汽,安子清的思緒類似斷了無法彌補的橋,延伸向茫然和無措。
突然熱氣噴出來,燙到了她的手背。
傅絨雪扯她的胳膊時候她才反應過來,手背上有輕微的痛感。
“哎喲,沒燙着你吧。”那邊的大叔明顯吓了一跳,連忙跳下來朝她這邊走,“我這都十幾年的老水壺,忘了和你說一聲了。”
傅絨雪抓起她的手,大聲嚷嚷:“手背都燙紅了。”
安子清低頭看了下,其實就是表層紅了,蹙着眉正想說沒事,另一堵更高的人牆擋在她前面,投下一片陰影。
傅綏的聲音低沉磁性:“沒事吧。”
她擡頭看見傅綏的眼睛,是正兒八經的桃花眼,只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半阖的,沒有撐起上翹的眼尾,睫毛往末端漸次變長,弧度反而透出一種冷漠淩厲的感覺。
她像被針刺了,趕緊把手縮回來,“沒事。”
倒是旁邊的大叔看不下去了,“快別有事沒事了,還是趕緊去藥店買點燙傷膏吧。”他擡了擡下巴,“這層下邊兒就有個藥店。”
傅綏看起來比她還慌張,掏了掏兜确定手機帶上了,“那我去!”
安子清拽住要往出跑的人,那股力道居然将她扯得一個踉跄。
“哥!”傅絨雪氣急敗壞的。
安子清有些無奈地伸出手,“沒燙着,剛才的水汽不算燙,是我自己沒反應過來。”
Advertisement
老板湊近看了下,果然那層薄紅已經慢慢淡下去了,安子清收回手,“您先給他們修吧,我改天再取。”
她平時用手機的時間很少,算得上朋友的就李籽一個,和畫室的同事幾乎都用微信聯系,大不了和他們說一聲,如果有事,工作的時候就全溝通好,應該也用不上手機。
老板愣了一下,“馬上就修完他們的了,你不然再等等?”
傅絨雪也愣了,“姐姐,你沒手機不方便吧?再說怎麽打車回家啊。”
“有地鐵卡。”安子清看了看表,“我晚上有點事。”
傅絨雪想也不想道:“你和我哥認識吧,讓他送你回去!”
那邊的大叔也看不清事态,“是啊,還是小姑娘聰明,先讓她哥先送你去。我這邊修好手機,讓小姑娘下回給你帶過去。”
原本都要走的安子清腳步頓住,硬着頭皮還是坐下了,“我還能等。”
除了老板,三人之間形成一種沉默又尴尬的氣氛,傅絨雪本身就是個神經大條的,此時也意識到什麽,時不時瞟瞟他哥,偷偷做出“why”的口型,而她哥只是冷着臉示意她閉嘴。
安子清身上的氣壓又太低,傅絨雪猜測不出為什麽,只好悶悶的坐在那裏,偶爾偷偷瞟向旁邊的漂亮姐姐。
老板的手很靈巧,很快就把傅絨雪的手機修好了,“姑娘,你這手機內屏壞了,下回注意着點兒,再出現彩色條紋估計還得換一個。”
傅絨雪似懂非懂地取回來,“好嘞,我就說貼着鋼化膜怎麽不管用呢。”
傅綏剛走過去掃碼付錢,看到老板拿上安子清的手機開始修,壓着眉小聲說:“你看看她的多少錢,我一起付了吧。”
“等着啊。”老板帶上眼鏡,拿起鑷子檢查半天,“耳機口,充電口,外放喇叭,聽筒全壞了,主板估計也癱瘓了,要是修好的話——”
他頓了頓,坦誠道:“還不如換個新手機。”
安子清似乎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取上自己的手機,“麻煩老板了。”
“啊?”傅絨雪一臉愧疚,“老師,你就讓我賠你個手機吧,否則我會良心不安的。”
安子清拍拍她,“這手機用五六年了,本來性能就不好,正好換一個,不用在意。”
她說罷推門就走,步伐很快,幾步就邁出去好遠,高跟鞋踩在地上輕聲作響,姿态有些匆忙。
倒是後邊的傅綏緊跟上來,“你告訴我習慣用的品牌,我買個新的吧。”
“不用。”
“本來就是我妹摔的。”
“不是她摔的。”
“那也是因為她。”
安子清停下步子,指了指離開的方向提醒他,“你妹還在後邊兒。”
“她又丢不了。”傅綏簡直氣笑了,“安子清,你不是在躲我吧?”
“不是。”安子清有些不耐煩了,不是躲,但也鬧心。
傅綏更不怕了,“只有欠債的躲着債主跑,怎麽到你這裏,債主反而躲着欠債的跑啊。”
安子清把破手機揣大衣兜裏,“傅綏,我可不敢讓你欠我的債。”
安子清還是脫身回了家。
沒有手機也方便了很多,就算老板在群裏發了什麽工作消息,明天也可以借着手機壞了當靶子。
她是個十分通透的人,深谙人際交往的準則,然而還是不想拿這些準則和人們沒完沒了周旋,當初畫室有幾個對她有心思的人,總是在微信上小心翼翼試探。
有來有往很累,注重別人的潛臺詞和話語術也很累,安子清後來幹脆置之不理,只有對方發來要緊事的時候,她才會回複。
就像如果別人給她發“在嗎”,那樣子的話她絕對會憋着,一個字都不會說。
今天和傅綏的周旋就令她疲憊,回來以後洗了洗就睡了。
可能是最近犯了太歲,她倒是沒有做夢,只是睡都睡不安寧。
她閉着眼睛都覺得腦子眩暈,光斑在眼皮上跳動,接着撲面而來的其他色彩稀釋了黑,隐隐約約間聽到嘈雜的聲音,倏然這陣動靜震耳欲聾起來。
安子清倏然睜開眼,眼球卻被巨大的白色光束晃到,引擎聲呼嘯而過,與此同時,外邊平地上傳來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響。
她看了下表,淩晨四點四十,生生撐着眼睛拉開窗簾,發現外邊正下着雨,雨滴打在玻璃管上滴滴答答的,水珠順着兩側蜿蜒而下。
雨霧朦胧中好像站着幾個人,圍成一個半圓,聽聲音還挺年輕的,應該是隔壁大學的。
安子清突然想到隔壁大學的化學研究院好像挨着她們小區這邊,有時候學生們可能會在晚上做實驗,估計是懶得找遠處的空曠地,直接在她們小區實踐了。
她揉了揉眉,疲憊地倒回去,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而第二天,她是被急促的敲門聲叫醒的。
開門以後看到對方的警服,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鄰居也被叫出來了,她聽完警察的敘述,才知道昨天晚上她們小區發生了校園霸淩,施害者和受害者都是隔壁學校的學生,一個男生後頸被實驗用的玻璃管砸中,雖然判定輕傷,可至今未醒。
那些沖動的施害者可能知道了事情嚴重性,直接跑了,目前還沒有抓回來,有人早上五點多鍛煉的時候才看到被害男生昏迷在車棚旁邊。
警察想問問周圍的人有沒有晚上看到的,可以作為目擊者去警局錄口供。
鄰居那個男的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他左手還領着他家小孩兒,應該是正要送去幼兒園,“我怎麽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什麽?我們這小區治安一直都不好的,交的物業費都喂了狗。大門敞開,誰都不管!就算是晚上有什麽動靜也是正常的,夫妻吵架還要往下砸瓶子呢,這些誰會大半夜爬起來看?”
“再說隔壁還是個大學呢,裏邊教書育人都育不好這群狼崽子,趕緊抓回去改造不就好了嗎?”男人拉了拉兒子的手,意有所指的朝安子清這邊瞟了一眼,“我們這小區太亂,什麽人都有,偶爾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也是正常。”
警察見對方不配合,便也沒有勉強,然後公事公辦的問了安子清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不過明顯沒有對她抱太大期望。
安子清想了想,把昨天晚上聽到的和看到的大致形容了一下,警察仿佛捕捉到一些線索,問她幾個人。
安子清想了想:“好像是四個人。”她頓了一下,又說:“可能不止四個。”她看到的四個人都是站着的,然而這幾個人中間應該還圍着受害者。
警察全都記錄下來,再問別的安子清也說沒注意了。
警察到了些以後走了,說也許有一天需要她過去做個筆錄,她點頭答應了。
經過這麽一耽誤,她去畫室的時候又遲到了,何老板站在前廳,有點着急的樣子,見着她才舒了口氣,“你可終于來了,我還怕你忘了替武老師代課。”
安子清走路很快,老板只能跟着她:“那就好,給你發了半天微信你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我還擔心你出點什麽事情。”
安子清就把手機壞了,輕描淡寫的和她說了。
何老板聽了又有些愧疚,“都是我臨時讓你代課,這樣吧,你買個新手機,單位給你報銷一半!”
安子清拒絕了。
何老板急了,“你老不拿手機也不方便呀。”
安子清只得答應她稍後會去買一個。
這天上課的時候,她沒有看到傅絨雪,上課的時候明面兒有條不紊,實則在不講的時候會些亂七八糟的事。
她講完課去前臺查的時候,教務還翻出傅絨雪的聽課卡,說目前沒有轉班。
“那怎麽沒來上課?”
前臺突然想起來,說:“傅同學早上請了假,說臨時有些事情。怎麽?你要這個小姑娘的電話號碼嗎?”
她搖搖頭說算了,本來就是個課外興趣班,來不來都是別人的自由,再說要是別的學員,可能她還會因為續課率去打聲招呼,考慮到傅絨雪的特殊身份,她還是放棄了。
她甚至想,要是退班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