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又不是不讓你冒犯

兩個人回去以後,傅綏手裏提着袋子,在場甚至沒人問怎麽回事,分了啤酒就喝。

天色漸暗,飯菜吃的差不多,說的話也多了起來。

侯淩雲在體院的時候有很多糗事,全被李籽揭了老底,成了衆人下酒菜。

侯淩雲不服:“你問問他們幾個,就沒有糗事?”

後來陳波沒有辦法,說了自己大一時在女生宿舍窗底唱歌表白被狠拒,原因是嫌唱的太難聽。

“最過分的你們知道是什麽嗎?”侯淩雲拿串兒都拿不穩,“那個女生膽兒還挺大,又是挺好奇一小姑娘,帶着幾個小姐妹從宿舍樓沖出來,硬是抓住了他。”

“結果,那個女生看見陳波的臉愣了半天,嘟囔說這人長得還有點東西,嗓子是被上帝啃過了嗎?”

安子清也忍不住嘴角彎起。

陳波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個料爆的還比較值當。

“還有喬濟明,當初一門心思要考警院,高中身體測試沒過了才來了體院,一直折騰着又要去。”侯淩雲喝了口啤酒,潤了潤幹澀的嗓子,“結果後邊又說哪裏出了問題,他以為沒戲了,朋友圈淨是非主流宣言,天天做在窗戶外邊兒裝憂郁青年彈吉他,被宿舍大媽批評教育好幾次。”

“那段時間他快把我們都整抑郁了,每天沒個人樣,我就差揍他一頓了,得虧後來綏哥幫了他......”

安子清慢慢喝着酒,聽到話裏邊的名字就下意識找人,發現傅綏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換了件襯衫,此時也輕松抓着一罐啤酒,靠着天臺的矮牆往遠處看。

“綏哥,看什麽呢?”

“星星。”傅綏仰着頭,下颌是道流暢的線條,“那邊星星挺亮的。”

晚上的風不如白天溫柔,勢頭洶湧。

這幾個人都是粗人,連安子清都是,從來不看什麽星星,她視線落在他身上,看到領口的扣子松了兩顆敞着,襯衫下擺也沒掖回去。

Advertisement

他的襯衫裏脹滿了風,加上身體傾斜的動作就像只振翅欲飛的白鷗。

恍惚間和操場上奔跑的那個少年身影重合。

瓊風操場有一堵巨大的多層牆,上面星星點點鋪滿了一看就令人壓抑的小窗,聽說是老建築了,看見的人都猜不透當時建校的人怎麽想的,也鮮少有人來這裏。

傅綏每次跑完步會一個人上去,輕飄飄坐在牆頂上,距離地下五六米距離,讓人看了就冷汗岑岑。

她一直不知道他怎麽爬上去的。

有次校外來檢查,班裏不許留人,別人跑完步回班,她光走路都咳喘,正巧親眼目睹傅綏如何躲過了教務主任和部長的巡視。

他校服外套搭在臂彎,下邊是黑色的校服褲子,腳上的白鞋前跟沾着些草屑,他也不在乎,散漫又不修邊幅。

他左肩還挎着書包,輕而易舉地攀着突出的石塊爬上去,坐在高臺的隐蔽處,慢條斯理地玩着手機,聽到輕微的咳嗽聲擡起頭,視線直戳戳的落在下邊的人身上。

“喲,小病秧子啊。”

這句話聽起來很冒犯,沒有同情就算了,還将她的弱勢暴露無遺。

安子清和他對視,又收回視線,繼續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身後一聲落地的鈍響,胳膊卻被突然扶起。

旁邊的人雲淡風輕地笑着:“來吧,今天我做件好事兒,送你回去。”

後來她無數次有種爬上那堵牆的沖動,想以他的視野看牆外邊。只是病情加重,直到離開學校也沒有上去過。

她沒和別人說這個秘密。

她曾想把白鷗困住。

木炭的火漸漸熄滅了,人們吃飽了,三三兩兩收拾東西,沒了火光,傅綏腕子上那根紅繩在黑暗裏顯眼,收拾的時候時不時露出來。

陳波眼尖盯上了,“綏哥手腕還有根紅繩呢。”

侯淩雲也看見了,只不過不太關心,“我家那邊男生戴首飾的多了,大多都父母讓戴的,保命啊保財啊,沒什麽稀奇的。”

“那綏哥這個也是保佑的嗎?”

傅綏無起伏地“嗯”了聲,“我媽非要讓我戴着,說她去寺廟用我八字求卦,人家非說我情路坎坷,我媽就給我弄了一根轉轉運。”

侯淩雲幾個人沒憋住笑出來,“傳統美德,真可以啊。”

可他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麽表情,別人都以為他解釋的不耐煩,不敢繼續問了。

只有李籽過了會兒才憋足了勇氣問:“那你信嗎?”

傅綏輕松擡起木炭燒烤爐,還有餘力拎起剩下的肉菜。聞言,他長長籲了口氣,眼梢卻绻缱:“信!”

晚上侯淩雲他們幾個要打麻将,把李籽也拉了過去,安子清推拒說不會玩,想在屋裏睡覺,後面就沒人勉強她了。

晚上窗外風聲呼嘯,她不想開窗。

室裏又悶熱,她原本抽出根煙,想了想還是将那根煙推回去,放起煙盒,去了天臺。

這邊沒有塢城空曠的視野,她從那堵矮牆往外邊看,只是黑黢黢一片,典型的濃重色系,哪裏有星星?

後邊驟然響起腳步聲,一股清風驟然吹到她旁邊。

她看到來人,有點詫異:“你們不是打麻将去了嗎?”

“四個人夠了。”

傅綏聞了聞自己:“我身上有沒有燒烤味?”

“沒有。”安子清有點莫名其妙看他,“剛才在水果店,那味兒倒是挺大。”

傅綏:“......”得虧提前換了衣服。

旁邊的人姿态松散,好似等她很久了。傅綏笑着說:“安子清,你剛才好像看了我好長時間。”

安子清僵了一下,緩緩屈伸了下手指:“是。”

對方不依不饒,說話輕快又甜膩:“我好看嗎?”

她回答也不扭捏:“好看啊。”

傅綏像她一樣很自然地将胳膊放在矮牆上,眼睛裏是得意,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那當然,都是我媽生的好。”

安子清想起紅繩那個梗,“你媽真拿你八字去了寺廟?還有人幫你算卦?”

什麽時候算卦都這麽先進了,還開發了姻緣業務?哪個寺廟啊?

傅綏笑了笑:“不是,我瞎說的,沒有算什麽卦。”

她就知道他在胡說,可目光偏被那根紅繩吸引,怎麽看怎麽刺眼。

“我媽說眼角有淚痣,情途多坎坷。怕我找不着女朋友,所以才讓我戴的。”

安子清聽了以後更無語,“別胡扯了。”

誰知傅綏嘴角的弧度漸漸淡去,“這是真的,不騙你。”

她信了才有鬼。

見她還是不信,傅綏朝着她轉過來,似笑非笑:“你沒見過我眼角的淚痣嗎?”

對方像個設套成功的獵人,安子清視線掃過他的臉,突然想起他睡在她們家的時候,她翻來覆去撥弄他眼角半天。

她接不上這句話。

傅綏等了半天,才轉過臉,“有回學校看過嗎?”

沒了對方視線的壓迫,安子清稍微放松了些:“你說瓊風?”

“嗯。”

“沒回過。”

傅綏讨債似的:“哦,還真是挺冷漠的,同學聚會不去,連老班都不看。”

聽着對方一件件訴說她的罪狀,安子清也沒什麽反應。

傅綏朝着她的視線望去,只有蒼藍的天壁,“你離開的時候,老班可是消沉了半天,那段時間語文作業出奇的多,當時我可真希望你再回來。”

安子清突兀的笑了一聲,“你想說什麽?”

傅綏嘆了口氣:“我想說什麽你不知道嗎?走的那麽幹脆,誰都不搭理。偏偏把我那些糗事記得一清二楚,還給我把老底揭了。”

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

安子清挑眉,“我是不是冒犯你了?”

她嘴上說着冒犯,仍然理直氣壯,氣定神閑,好像冒犯也是應該的,把傅綏給氣笑了。

安子清看他勾起唇角,缱绻的眼梢挑起,像只昏聩的狐貍。

“那你就繼續呗。”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臉上,貼着蹭了蹭,“又不是不讓你冒犯。”

安子清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便感覺自己的手被他的唇極輕地碰了一下,濕潤的觸感從手心泛起漣漪,電流在她敏感的神經上竄過。

呼吸混亂,連他襯衫摩擦到自己胳膊的觸感都強烈。

她聽到對方清晰的聲音。

“既然都冒犯了,那你幹脆玩兒我呗,反正也不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