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狀元樓
傅綏那邊事情多,還是早她幾天回去了。
她想起傅綏手的觸感,溫熱的,指骨分明,上邊橫着細細小小的傷口,應該是平時訓練擦碰的。
兩只修長的大手被裹在她的手裏,還時不時故意動彈兩下吸引她注意力。
想到這裏,安子清輕笑出聲。
旁邊的湯華看了有點詫異:“想什麽呢還能笑出來。”
湯純剛喝了口粥,兩只眼睛從碗沿上露出來,“想到男朋友了呗。”
“什麽?”湯華的語氣又驚又喜,“子清找男朋友了?什麽時候?”
她吶吶地搓着手:“要是個對你好的小夥子,啥時候帶過來給二姨看看。”
安子清拿勺子拌着粥,眼底看不出情緒:“他沒時間,我下回問問他。”
湯華這天需要去醫院取新的胰島素,安子清陪着一起去了。
醫院靠近市中心,挨着瓊風和雅頌兩所重點學校。
安子清看着周圍有些陌生的景色,有點愣神,醫院裏的味道嗆人,湯華不要她陪着,說自己去取,讓她先四處轉轉。
安子清走出醫院,不知不覺地走到瓊風附近。
從校門口望進去,裏邊的設施翻新很多,原本只有四層的土坯建築也改成了八層高的封閉式教學樓。
安子清那一屆所在的樓叫狀元樓,還不是裝修精良的樓房,而是一打開教室門,就能進入露天的走廊,可以看到外邊的花圃,還有不遠處的塑膠操場。
這個時候是上午十點多,還沒到放學時間,門口的保安原本昏昏欲睡,看到她在外面徘徊,提起些警惕:“你找誰?幹嘛的?”
Advertisement
安子清搖搖頭,想起來什麽又問:“請問張元參老師還在嗎?”
保安上下審視了她一眼,放松了些警惕:“在呢,前幾天還幫她收了快遞。”他拿出張新高一招生的宣傳海報,指着上邊的人,“喏,你說的是她吧?她現在還是新高一的語文組長呢。”
安子清看向海報,裏邊的人已經不再年輕,兩鬓發白,少了些當年的精神意氣,笑容平和慈祥很多。
保安的表情放松了些,“那你是過來看她的嗎?我需要打個電話給她。”
安子清将海報還回去,阻止了他:“不用了。”
“那你——”
“抱歉,打擾您了。”
安子清攏好領口,防止寒風灌入,想要離開。
保安還是叫住她,“留個號碼吧,畢竟是恩師嘛,不然你也不會問她。”
安子清猶豫半晌,還是拿筆寫在了粗糙的信紙上。
瓊風和雅頌在同一條街上,兩所學校中間夾着一條小吃街,裏邊有很多特色小吃店。每到下課的時候,學生們會紛紛竄進這些店吃東西,嘻嘻哈哈聊天。
她想起原來賣關東煮的便利店,不知道還在不在,她有點渴,打算過買瓶水。
快走到地方時,卻發現那裏的便利店沒有了,被改成了一個豆漿店。
裏邊似乎正有激烈争執,男人的破口大罵聲極其刺耳。
“說!把老子的錢都放在哪兒去了?”
裏邊女人哭訴着沒有,男人繼續罵道:“老子他媽一個月沒回來領錢,你就敢藏私庫?臭婆娘!”
“就你這種醜逼,也就是當時我媽讓我娶你,我才娶。誰他媽知道剛娶了你,老子就傷了腿斷了財路,真他媽晦氣。”
伴随着罵聲立馬傳來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清脆的耳光聲。
“讓你早上給老子準備早飯,你還敢偷懶!”
女人哽咽着解釋:“我出去買菜了啊,中午要做飯,孩子還餓着——”
巴掌聲響起,打斷了女人的說話聲。
突然,裏邊傳來一聲高昂的尖叫聲,緊接着店門口沖出來個黑胖的女人,裏邊穿着已經磨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外邊裹着蹭了灰的黑色長棉襖。
一個小女孩也嚎啕大哭地追出來,拉着女人的手,“媽媽,別丢下我呀,我害怕爸爸。”
女人的臉上還挂着幾個紅掌印,一狠心甩開胳膊,小女孩摔在地上,淚眼朦胧時仰頭看到安子清,朝她伸出手:“阿——阿姨——”
旁邊的女人蓬亂頭發下的兩只眼睛倏然和安子清對上,仿佛像見鬼一樣,趕緊把爬出去的女兒拽回來,嘴唇哆嗦着:“別和她說話!”
“媽媽?”
“千萬別和她說話。”
萬千回憶和仇恨此時一瞬間在腦海裏鼓脹,安子清嘴角譏诮:“曹璐,你混的不錯啊。”
她長得清冷漂亮,連笑起來都諷意明顯,像刀子般戳在曹璐心上。
聽到她喊出名字,曹璐怨毒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小女孩的手就走。
“告訴你,以後不要接觸這種人,長了張狐貍精臉,底下一副爛了的骨頭。”
“這種人心最黑了。”
小女孩仍然嗚咽,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你聽到沒?”女人用力拉扯她胳膊。
小女孩哭得更兇了,“知......知道了。”
哭聲漸漸遠去,安子清嘴角的笑容凝住。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她回去找湯華,路過了瓊風的南門,腳步頓住,朝裏邊看了看。
以前從這個角度能看到那堵壓抑的多層牆,這次卻看不到了。
旁邊有接學生的家長路過,以為她想進學校,好心提醒:“這邊進不去的,得走西門或北門。”
安子清點頭:“謝謝,我只是看這裏那堵牆還在不在。”
“那堵牆啊,早拆了,破破爛爛的,還動不動有學生爬上去。這不,前年聽說有人從上邊滾下來,摔斷了腿,學校賠了好大一筆錢呢,自那以後就拆掉了。”
“哦。”安自清兀自笑了笑,“拆了好。”
曹璐的罵聲仿佛還回蕩在耳畔,回憶似寒風一樣灌入她的腦海。
她在高中最艱難的那段時間,湯華卧病在床,房東遇見幾個高價租學區房的人,可惜房子已經提前被她們租了。
所以房東越看她們越不順眼,直接坐地起價。
她們已經交了一年的房租突然多出3000塊補交費,房東天天去她家門口要錢,直言如果拿不出來就退租。
安慶威又不斷縮減她的生活費,甚至知道了她們過得難,趁機少給了兩個月的撫養費,就是想等安子清低頭回家。
安子清徹夜失眠,活得沒有晝夜之分,連曹璐何時疏遠她,接近章勇這波人都不知道。
為了避免別人說閑話,她早就開始參與晨跑了,跑完步以後身子累的快要虛脫,走路也慢。
操場上的人漸漸稀少,她路過那都壓抑的多層牆,上邊竟然有人說話。
她下意識擡起頭,因為她知道一般只有傅綏會來這個地方。
可是裏邊傳來兩個男生的聲音,她駐足聽了聽,一個是章勇的,另一個是傅綏。
章勇的嗓音永遠賤兮兮的:“哎,你幫了她那麽多次,不會是喜歡吧?”
安子清渾身都繃緊了。
然而隔了幾秒,傳來聲嗤笑,“怎麽可能?”
她渾身涼透。
章勇似乎舒了口氣:“我就說嘛,人家只不過拿你當一個庇護傘,只要高中完了,絕對把你忘的一幹二淨。還傻呵呵跟在人家後邊兒。”
“再說我就沒見過她那樣的女生,又陰又狠,不知道揣着什麽壞心思呢。你可別吊死在這棵歪脖子樹上。”
傅綏那邊不說話了,章勇似乎說話聲音小了些:“過幾天我想搞她,說好了,你可別管閑事啊。”
這次隔了好久,只聽傅綏回答:“你想多了。”
他聲音平淡:“我才懶得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