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是不是對傷害過的人太……

安子清昨晚睡得渾渾噩噩,上午上完課回家後好幾次想睡過去,可心裏似乎沉澱着一口氣,總也睡不踏實。

上了大學以後,她身上各種小病不斷,經常不明原因的發燒,以至于積惡成疾,診斷為IGA腎病,後來一直好生養着才養好。

有段時間情緒也難以控制,爆發的時候傷人傷己,後來硬生生被她控住了。

此時的情緒又像洪水猛獸一般傾倒而出。

李籽把車停到她家樓下了。

安子清稍微收拾了一下,下樓,進了車後座。

李籽剛壓了個電話,有點遺憾地對她說:“寶貝兒,外賣不是我點的。”

“嗯”安子清點點頭。

她大概知道是誰點的了。

李籽:“我問了侯兒好多有關綏哥的事情,你要聽嗎?”

安子清坐在後座,李籽的嗓子還帶着些沙啞感,“他們宿舍喬濟明和侯兒和綏哥比較近,當時我怕你吃虧,所以提前打探了一下。”

她靜靜聽着,知道傅綏從沒有交過女朋友,生活也很自律,有個好看乖巧的妹妹,父母很有錢,對他們期望很高,警院也很器重他,也許以後會分派到市廳......

這裏邊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

但她聽得出,這些年他潔身自好,很幹淨,還有個光明的前程。

李籽遞給她一支煙,“抽嗎?”

安子清接過來一根,李籽手裏的打火機噴出一簇火苗,安子清湊近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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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打開了,煙吸到一半,李籽嘆了口氣。

“還想嘗鮮嗎?”

安子清咳嗽了兩聲,“你覺得我不該拿他嘗鮮了,是嗎?”

“不是。”李籽搖頭,“我不關心他。”

她嘆了口氣:“要是真想玩的話,當年美院好看男生也不少,也沒見你看上過誰。”

“我怕真傷了他,痛苦的是你。”

李籽遞過來一個袖珍煙灰缸,安子清把剩下的煙都摁滅在裏邊。

“或者,要玩的話換個人,姐給你介紹個沒心沒肺的,玩膩了就算了,也沒有心理負擔。”

安子清說:“不用了。”

她下車的時候李籽攔住她,嗫嚅半天。

“我把你爸那件事告訴傅綏了。”她解釋,“傅綏其實那天和我一起來了,怕你生氣,沒敢進來,這些天一直和我問你的狀況......我......”

“沒關系,知道了。”

安子清回頭的那一瞬間,李籽似乎覺得自己辦了件壞事。

李籽并不了解她的過去,能拼湊起來的只是安子清提到的只言片語,還有她旁敲側擊得到的,她甚至不清楚她喜歡什麽。

如果真有這個人能讓她挂念着,她為什麽要切斷她的通路?

下車的時候李籽叫住她,然而安子清回頭的時候,兩眼像是純粹的水玻璃,沒有光亮,似乎恢複了對于衆生的漠然。

李籽啞聲,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

連着上了幾天班開始休假。

安子清問郭紫春有沒有助眠的方法,郭紫春隔了好久讓她回趟心裏咨詢室,順便給她推了個能在手機上聽《聖經》的APP。

所以她醒來的時候,耳機還塞在耳朵裏,耳朵軟骨被壓得有點疼,裏邊正播放詩篇88:8-9。

“你使我衆叛親離,遭人唾棄。我陷入困境,無路可逃。我的眼睛因哭泣而視力模糊......”

這是個糟糕透了的晚上。

她有點懵,睡得很熟,為什麽會醒來。

然後她很快知道了。

家門被敲得乒乓響。

李籽剛來過,她第一反應是鄰居,掙紮着下去,卻從貓眼裏看到了傅綏。

猶疑片刻,她在駭人的響聲中屈服,拉開了門。

“我還以為,等你所有鄰居都出來,你才會出來。”傅綏好像沒休息好,眼睛都是紅血絲。

口吻卻平常又沉穩,讓安子清恍然以為他們沒吵過架。

“那倒不至于。”她拉開門,整個人顯得更單薄了,她還是穿着那件墨綠睡衣,腰際的布料掐出纖細的腰身。

傅綏讓她讓開,接着搬進來一個箱子。

安子清看到露出兩邊的畫軸,有種不好的預感。

等他展開畫軸,她倒吸了一口氣。

這幅畫她都不見得有多熟悉,但是外邊的标簽明明白白顯示了它的來源。

為什麽,報複嗎?

報複她不知好歹?

“多少錢,我轉給你。”安子清的力氣已經微乎其微,身體便斜出一個不堪其累的角度,“以前的事很抱歉。”

傅綏黑沉的目光注視着她,突然抓住她的手:“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就是,想你了。”

“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安子清因劇烈的動作咳嗽着,指尖企圖切斷他們之間的沖線。

然而,這手指只不過是抓住了廢紙而已。

傅綏弧度漂亮的眼睛裏,濃重的欲裏帶着純情,認認真真的,仿佛安子清說什麽,他都會信的。

安子清承擔不了這種目光,甚至編不出應付的話,“傅綏,你很好的,以後別和我浪費時間了。”

以後別來找她了。

傅綏很不情願,還不依不饒地問:“為什麽嘛。”

他始終有種執念,既然他這麽好,他的壞毛病都改了,她為什麽還不喜歡他。

他和她一起蹲着,來的時候只穿了件灰色寬松針織衫,此時手臂環在膝蓋上,眼底是濃稠的委屈和不解,一定要她給個回答。

安子清此時的暴躁和不堪顯露無疑,他湊的越近,她就越無處遁形。

想起在醫院遇見的那個男生,她笑了笑:“你是不是對傷害過的人太過負責了啊?”

“你問我為什麽?”她輕佻地捏了捏他的耳垂。“當然是因為不想玩你了啊。”

安子清一直以來都不懂讓人失望有多可怕,直到傅綏陰沉着臉從她家離開。

她腦子裏電閃雷鳴,晚上連覺都睡不着。

這和她以往逞口舌之快,嘴皮子欺負一下完全不同。

她手腳冰涼地下了床,收拾完畢去外邊便利店的時候,時間還沒超過7點。

手裏的咖啡是剛打出來的,便利店門口的員工們費力地進進出出,将進購回來的物品放在貨物架上。

安子清越吃越冷,又買了兩個大包子和一盒關東煮。

她鼻尖凍得發紅,纖細的手指捧着大包子啃。

老板娘要幫老板搬東西,老板将她趕回去,“你盯着櫃臺就行。”

“又沒什麽人。”

老板指了指安子清:“那兒不是有個客人,你多關照些。”

老板娘不屑地切了他一眼,溜達在安子清這邊,“咋樣,我家包子好吃嗎?”

安子清正在想事情,心裏隐隐有不安的感覺,他有些擔心湯華。

湯華一直是個膽小如鼠的女人,這次突然爆發出這麽強烈的情緒,實在令人想象不到。

她想着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此時又怕太早。

老板娘一嗓子把她喚回現實中,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很好吃。”

“我就說好吃嘛,都不輸其他那些早點鋪子。你們小區的人吶就愛去那些鬧哄哄的地方吃,咱家這又幹淨又熱乎。”

安子清斷斷續續聽着:“地方小。”

“地方小可以打包啊。”老板娘她送了個鹵蛋,“就着吃,以後繼續來我家哈,不缺你的桌子。”

吃完了東西,飽腹感來得慢,等她上了地鐵,早高峰幾乎人擠人,污濁的空氣四處彌漫安置,才感到有些惡心。

她将口罩往上拉了一下,躲在一個扶手的後邊,蒼白的指節握着前邊的欄杆。

有個打游戲的胖男人像是無脊椎動物,踏踏實實的将背靠在了她的手上。

暫時沒有地方可抓,她只能強忍着不适往下移了移手。

察覺到動靜,那個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表情猥瑣,甚至故意在杆子上蹭蹭。

安子清惡心地将手拿下來,然而地鐵到站逐漸減速,她微微向後仰了一下,被人抱的嚴嚴實實。

手裏的包晃悠着,她渾身僵硬,幾日積攢的不快化成戾氣,看向身後的人。

她愣住了。

傅綏淩亂的頭發遮住了前額,只露出兩只深棕色又疲憊的眼睛,也帶着口罩,看不出表情。

他現在真的有點信了他就該情路坎坷。

畢竟他最佩服自己的就是等一個人能等那麽長時間,還不見棺材不掉淚。

送她到門口,傅綏的聲音沉悶沙啞:“你要是暫時不想見我父母,我不會逼你。但是分手我不同意。”

門口的人還稀稀落落,安子清和他靠在門廊這邊,笑也淺淡:“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在一起?”

她伸手點了點他的肩胛,壓低了聲音:“傅綏,當時你說,讓我玩你的。”

沒想到他的肩胛有點薄削,整個人伫立在晨風中居然有些可憐。

傅綏眼裏壓抑的情緒快要滿溢出來,“我不信。”

“有什麽不信?”

“我不信你裝作喜歡我......何況我根本沒想要玩兒,你當時都不理我,我沒有辦法才那樣說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子清頭一次知道一個人能難纏到什麽地步,等到終于有熟人進出時,她忍不住了:“我要上班。”

傅綏繃着的脊骨分明的背微彎,眉眼冷峻,最終還是給她讓開地方,“我等你下班的時候再來。”

安子清松了口氣,傅綏就是這樣,看似閑散慵懶,對她無棱角,卻總會有堅毅和清明刻在骨子裏,永遠不會脫離自己的軌道。

她覺得,應該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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