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找你很久
湯華在病房裏等了好久,才等到她回來,安子清讓她查一下手機銀行。
若有所感,湯華哆哆嗦嗦打開手機,盯着那一串數字,手都在抖,“哪來的這麽多錢,他是不是又讓你做什麽事情?”
“沒有。”安子清邊回複她的話,邊給傅綏發消息,問他買那幅畫用了多少錢。
誰知等了一中午都沒回複。
下午,她喉嚨開始難受,暈暈乎乎睡了好長時間,醒來的時候湯純在叫她。
“姐,你同學要來看你。”
同學?
安子清還沒清醒,簡直像幻覺一樣。
是傅綏嗎?
安子清撐起身,頭有點疼。
“讓他進來吧。”
見到人的時候她才愣了,“曹璐?”
曹璐不再是那天哭哭啼啼的樣子,換了身白色棉襖,腿上穿着帶絨外穿棉褲,渾身包裹得緊實,手裏還提着果籃。
應該是吃了不少苦頭,粗糙的手上都是紅瘡和老繭,人也逐漸頹敗消沉。
她笨拙地組織語言:“班群裏有人發了消息,說在這邊看到你了,我就在試着在這邊轉了轉,在樓底下遇到了你二姨。”
安子清将有點淩亂的頭發撩到耳後,更聽不懂了,“班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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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風的Q/Q群。”曹璐噎了一下:“是傅綏......他要找你,問有沒有人見到過你。”
安子清突然明白為什麽傅綏能摸到她和聞睿那邊了。
“你不知道嗎?傅綏前幾天就來了這邊,找不到你,只能問班群的人。”曹璐小心翼翼地坐在旁邊凳子上,佝偻着背,“那天有人說在會所外邊見到你了,說你穿的很漂亮,那邊好像有錢人才能進......”
曹璐說話笨拙,會所這些詞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安子清看着旁邊的果籃,有點好笑,一時半會兒不知該讓她留還是走,只得揉了揉額角:“你找我有事嗎?敘舊可沒時間。”
她尤其厭惡從別人嘴裏聽到有關自己的事情。
曹璐坐得拘謹,還是硬着頭皮待下去了,“我想和你說些過去的事情,那天沒說清楚。”
“我想你說得很清楚了,在帝都遇到傅綏,我很想報複。”安子清仰頭靠着枕頭,既然被人知道了,說話也無所顧忌:“等我回去就和他兩清,以後也不會再找他麻煩,你滿意了嗎?”
“不是的。”曹璐搖搖頭,“他不會怕你找麻煩。”
她鼓足勇氣,把後邊的話說了出來。
那段對誰來說都晦暗的日子,她已經被父母厭棄,學校也沒有她的一隅之處,只能跟着章勇在校外亂混。
“章勇有次去酒吧還叫了職高裏出名的那些混混,有人挑釁他原本是傅綏的一條狗,只會跟在傅綏後邊搖尾巴。”
曹璐說着這些話,即使自己是親歷者之一,此時也早就沒有感覺了,“章勇當時喝多了,不高興別人這樣貶低他,就說了一件事。”
“章勇說,他當時想教訓你,可惜傅綏一直攔着。他就動了歪心思,和傅綏說,在學校裏他能護得了你,等出了學校随時能找你麻煩。”
曹璐頓了一下,她當時也被章勇勒索過,因為沒有人幫助她,她直接妥協了,卻總有人和她不一樣。
“你得罪過章勇,他好幾次叫了人想收拾你,都被傅綏攔下來了。他只能威脅傅綏,如果他占不了嘴皮子上的便宜,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占你什麽便宜了。”
她還記得章勇那副猙獰的嘴臉,旁邊是看他笑話的幾個職高混混。
章勇摔了瓶子,破碎的缺口指着他們:“傅綏算個屁,自己喜歡的女生照樣保護不了。我讓他少管我閑事,他就只能憋着了。”
“你們以為他很牛逼嗎?他可純情的很,為了那個婊/子,随便我怎麽提要求都不敢拒絕。”
章勇喝多了,便把從傅綏那裏勒索不少錢,出來倒騰校外電子煙的英勇事跡說了,說到上頭還哂笑着:“結果你們猜那個女的怎麽了?她瘋了......傅綏才可憐,做了那麽多事,人家也不知道,還再也沒搭理過他。所以說嘛,不能太在乎女人,免得折了兵又賠夫人,多虧。”
曹璐還能想起那段渾渾噩噩的時間,她和章勇像是被世界抛棄的兩個精神病人,章勇在她腦海中不停煽動暴力情緒和心理,她每天滿腦子都是報複,不知要報複誰,該怎麽報複。
整個世界都欠了她的。
直到章勇也抛棄了她,她被安子清刀尖上的血吓着,被傅綏清冷的罵聲罵醒。
回家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和一個脾氣暴躁的普通男人結了婚。
那一場混亂的戰役,他們裏邊,沒一個人是勝者。
曹璐兩只手捂着臉,“後來就像我說的,章勇還想要找你麻煩,傅綏天天蹲在校門口,一路跟着你。後來我聽他們說,你也轉學了......”
安子清側過臉來,“是,做完該做的事,我也該走了。”
她頓了頓,“章勇賣電子煙是我舉報的。”
曹璐兩只手裏溢出聲輕笑,“我知道。”
“但我沒傳你懷孕。”
“嗯,那是我自己作的。”曹璐笑得難堪,“是我作的,當破/鞋還被踹了,我媽拎着我去醫院,被咱們班同學看到了。”
安子清想起什麽,“所以你還待在班群裏?”
曹璐哭着就笑了,這點她看得很通透:“這有什麽。沒人在乎你的黑歷史,也沒人在乎你的光彩,他們只在乎她們自己。我就不信他們還整天要揪着這些破事不放。再說我也夠慘了,不怕她們讨論。”
那些怒罵,厮打,流血似乎都成了不值得一提的笑話,安子清明白,曹璐是真的和過去和解了。
現實永遠比回憶更苦。
曹璐走的時候想起什麽,“我以為你倆早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什麽?”
“你不知道嗎?”曹璐有些驚詫,“你轉學以後,傅綏到處要你聯系方式,都找到我這邊了,說學校檔案裏記錄的打不通。”
這句話有點熟悉,她默然半晌,“知道了。”
曹璐走了。
她走的時候似乎卸下很多負擔,說也許現在的生活便是從前造的口業。
安子清笑笑,沒有戳破。
到頭來她只不過想聽一句沒關系,安子清順水推舟給了她。
過道的牆面粗粝,安子清坐在病房門口的位置,湯華正和湯純在裏邊說悄悄話,也不敢過來打擾她。
良久,凍得打了個寒顫,安子清才回去,垂着目光,“二姨,你還記得我高中那箱東西放哪了嗎?”
“記得啊,二姨沒扔,都在你那屋櫃子底下呢,碰都沒碰。”湯華有些着急解釋的意思,“走,咱們今晚回家住,我給你找!”
“不住院了?”
“不住了,早就覺得這邊飯難吃。”湯華抱怨着,“一會兒出去買火鍋蘸料,晚上吃火鍋。”
安子清常年不回家,湯華也沒讓湯純占她那屋,硬是另外打通了兩個小屋,一間自己放個軍旅床睡覺,另一張給湯純學習用。
回了自己那屋,安子清居然有些陌生。
她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屋子的構造,從來沒開過裏邊的櫃子,也不知道放的什麽東西。
湯華邁進來,“還是我找吧,你估計找不着。”
安子清高中剩下一年都在畫畫,走的時候也就帶了自己的畫具,其他東西還是湯華幫忙整理的。
話音剛落,湯華就揪出一個碩大的儲物箱。
“好啦,想要什麽自己找吧。”她帶着湯純出去了。
安子清翻了一下儲物箱裏的東西,有高中學習的舊教材,還有邊角已經磨損的文具袋,以及一些演算紙和各種練練習冊。
她不買女生們喜歡的物件,所以其餘的東西少的可憐。
她在最邊角的地方摸到了丢了很久的小手機,懸吊的心倏然回落了些。
他們當時搬家的時候,安子清心如死灰,再說不想驚動安慶威,幹脆手機連帶電話卡一起停用,扔在了角落裏邊積灰。
她一直封閉自己與外界的聯系,直到考上大學才換了一個新手機。
她心緒複雜地拿着手機研究半天,最後問湯華要了老舊的萬能充,才勉強給手機電池充上電。
等了兩個小時左右,她将電池安在裏邊,反複長摁開機,等屏幕上顯示開機畫面時,她的心又開始七上八下。
接着,屏幕很快顯示無服務。
湯純蹲在旁邊,好奇地問:“你找什麽呀?”
安子清注意力全在手機上,良久才回答:“很重要的信息。”
然而無論如何刷新,都是無服務狀态,她檢查了下手機卡也在,難道是接收信息的時候已經死機或者被注銷了嗎?
她有種失落,想時間久遠,是不是該放棄了。
湯純眼眸清亮,安慰她:“不會呀,如果是之前已經發到手機上的,應該會儲存在手機信箱裏吧?”
安自清沒什麽耐心地又刷新了好幾次。
她都打算放棄了。
偏偏這個時候屏幕閃了一下,磕磕絆絆的出現了幾條信息,大多數是各種流量廣告信息。
拉到最底下是一個陌生號碼的,發了有幾十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