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是被你煩死了
回了帝都,安子清準備了辭職信,分別發在何老板和兩個主管的郵箱裏邊。
第二天她就被找了。
“怎麽突然要辭職呢?”何老板風塵仆仆趕到畫室,剛把圍脖解下來,給她倆一人倒了杯水。
“我想去別的地方靜靜,目前不想在帝都工作了。”安子清考慮了很久,“之前安排給我的工作我都會做完,辭職後也可以按照之前的合約扣除兩個月工資,只是麻煩您別給我安排新的工作了。”
“看你說的,你畢業就在我這邊幹了,哪能扣你工資。”女人眼神裏是關切,“關鍵你找好下家了嗎?我怕你耽誤自己。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沒完沒了換工作,萬一下一個工作你也不喜歡呢,不是白浪費時間嗎?”
不得不說何老板對她很好,是她來帝都以後難得接收到的善意。從美院畢業最初确實難找工作,但自從她在畫室裏工作,又出了些零碎的設計作品,也不乏有別的公司朝她伸來橄榄枝,她也因為這份善意拒絕了。
安子清并不是那種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特意寬慰別人的人,也懶得為了辭職說一些身心俱疲的話博取同情。
她誠實地說也許會往視覺傳媒設計方向轉變,待在畫室反而會有點限制。
何老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算釋然了:”那樣的話,回歸你老本行,前景确實很廣闊。”
辭職的後續事情都很順利,龐娟很舍不得她,連着幾天唉聲嘆氣的,非得讓她有時間去她家吃頓飯。
安子清答應了。
傅綏馬上要進行演習,這段時間都在進行封閉訓練,只有傅絨雪時不時還來畫室這邊找她,抱怨傅綏已經連續幾天沒回家了。
安子清算了下天數,她也有三天沒見着他了。
“以前他念叨我的時候嫌他煩,現在我一個人在家還怪不适應的,都沒人給我做飯,食堂我都吃膩了。”她都替安子清發愁,“子清姐,我哥好幾天都不來,你不會很想他嗎?”
安子清遮掩住自己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想。”
傅絨雪走的時候給她送了一個陶瓷的狐貍挂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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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清饒有興趣的拿起來看:“哪來的?”
傅絨雪嘆了口氣,“上回我爸媽不是回來了嗎?還想見你來着,那天你沒有來,只有我們四個人吃了頓飯,我哥後來陪我在大玩家玩,拿的獎品。”
手裏的挂墜顯得沉重,安子清甚至能想到傅綏落寞的背影。
明明該好好被人愛着哄着,不會因為她降低要求,不會妄自菲薄,不會總是向她道歉。
她把狐貍挂墜收好,問傅絨雪東西收拾了嗎。
傅絨雪背着一個輕快的牛仔背包,肩膀往上挑了挑,“都帶上了。”
安子清笑了笑,“那我們一起出去吧。”
“好啊。”
安子清胳膊繞過她的肩膀,将那張卡通面的銀行卡,輕輕塞到了她書包側兜裏。
安子清徹底交接完工作前一天,傅綏來找她,可能剛從訓練場下來,黑色模拟作訓服還沒有換下來。
他太累了,身上帶着古怪的硝煙味,只能輕輕抱了她一下,躺在沙發上就睡過去了。
他睡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身上蓋着一層厚被。
自從他偶爾留宿她家,安子清就又買了套床褥,把沙發上的雜物也撤了,他基本睡在這裏。
也很識趣地不去擾她。
廚房裏飄着菜香,傅綏愣了一下,進去以後見安子清圍着圍裙,正折騰鐵盆裏的兩只大梭子蟹。
蟹還是活着的,紮着青灰色的繩吐着泡泡,兩只蟹鉗艱難地揮動着。她直接解開繩子,刷洗幹淨,挖出蟹黃和部分蟹肉,其餘部分切成塊放在鍋裏爆炒。
蔥姜蒜幹辣椒爆香,郫縣豆瓣醬當佐料,做飯十分利索,一點都沒有不娴熟的樣子。
另一個鍋裏用蟹殼熬出蟹油,放入蟹膏蟹肉,做成了蟹黃拌面,淋上蔥油,用青瓷海碗盛着。
她端着蔥姜炒蟹和蟹黃面出來的時候,橙紅的螃蟹上是小蔥段,爆炒味濃厚,又添了個白灼菜心,還有超市新出的桂花酒,清香撲鼻。
塢城的傳統就是秋天吃蟹要配點酒。
桌子簡陋,安子清把上邊的花瓶暫時放到客廳。
難怪傅綏覺得她不會做飯,他在的時候,她都不怎麽碰家裏的廚具。
她拿了筷子,将僅有的一碗蟹黃拌面推給他,“吃吧。”
傅綏怔松片刻,才接過筷子,“你會做飯啊。”
“不然呢,餓死?”安子清把盤子也推到他那邊,兀自夾了白灼菜心,看起來胃口不大。
傅綏夾了一口面,接着一夾一筷子,臉都快埋進去了。安子清示意他還有盤炒蟹,讓他慢點吃。
他吃了半天才想起來問,“你不是不愛吃辣的嗎?”
後又想起,她确實沒怎麽動那盤蟹肉。
“你愛吃啊。”安子清說話沒什麽起伏,似乎早就發現了這一事實。
傅綏默默吃着碗裏的面,他和傅絨雪其實都是微微重口味,雖說不怎麽挑食,也不愛吃太過清淡的菜,但是總會掩飾性夾七八筷子。
這種事連他媽都不一定知道。
安子清揭了米酒的蓋,問清他明天休息,晃晃裏邊的的酒液,“來兩杯嗎?”
米酒是琥珀色的,封口開了以後滿屋飄香,安子清拿了兩個小酒杯倒的滿滿的,清冷秾麗的容貌在酒氣氤氲中變得生動。
傅綏捉摸不透她,看起來冷漠寡情,偏偏長了顆玲珑心。就像高中的時候,追他的不在少數,卻都是一時興起。只有她能看出來他吃不上飯,救他于體面下的窘迫和難堪......
酒的度數不高,傅綏喝了不少,大多數是安子清一小杯一小杯灌的,到了後邊有點微醺的感覺。
他困暈的厲害,後來自己給自己倒酒,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潤澤,眼尾微微揚起,左臉頰有個很淺的酒窩,整個人柔軟的不像話。
安子清看他像趴在桌子上起不來,收拾了東西去廚房洗鍋。
傅綏枕在桌子上,突然看到她離開時決絕的背影,驚了一下,潛意識扯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總是怕這人突然消失。嘉
最後還是安子清把他拖到沙發上,将枕頭墊在他腦袋下邊,給他蓋了層被子。
傅綏喝醉了就會有點鬧騰,渾身燥熱,她壓住他的手,拿濕毛巾給他擦了臉,人才又乖下來。
過了會兒呼呼睡着了。
忙完了他,安子清才有空洗漱,接着在他身邊坐了好久,才回屋子睡覺。
半夜她感到身後有窸窣的動靜,意識從耳邊溜掉,等後邊人灼熱的呼吸壓上來時她才豁然驚醒。
“癢。”她蹙着眉,将頭偏開。
對方的動作仍然沒有停止,昏暗的室內突然閃過一絲微光,安子清下意識捉住他的手腕,看到了手機裏模糊而過的相機畫面。
“傅綏!”她這時才有點愠怒,坐了起來。
她摁着他的手腕,上邊的紅繩咯着她的掌心,接着他傾身過來,她唇角被軟軟地貼了一下。
“手機給我拿來。”她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傅綏攥緊了手機,被她壓着,仍然有種執拗,“不給。”
安子清便去搶,掰開他的手指,屏幕還沒關掉,随着滑動都是她的照片。
吃飯的樣子,睡覺的臉,還有他們前幾次去外邊玩時她撐着下巴發呆,再往後有幾十張,甚至有些照片是重複拍攝的。
她剛點了全選。
手裏倏然一空,傅綏兩只手抓着手機,“你要幹嘛?”
“删掉。”
她看準他不舍得用力,搶的時候沒保留力氣,睡意也清醒大半,腦海裏有個聲音告訴她,如果想走得幹幹淨淨最好別留下什麽東西。
傅綏只會躲,她有點生氣,掐他側腰癢癢肉,卻聽寂靜的空氣裏除了衣服摩挲聲,還有突兀的哭泣。
她開了燈,眼睛過了半天才适應光線。
傅綏衣衫淩亂,只用胳膊擋着眼睛,安子清碰他胳膊的時候摸到濕潤冰涼的東西。
她無語道:“拍這麽多幹嘛,你有時候就像個變态!”
他只是護着手機,聲音發啞:“沒有太多。”
又補充:“我又沒亂拍。”
他沒說他高中的時候更變态,他性子冷淡,懶得管閑事,卻無數次管過她的事。
也沒人想到他會偷偷跟在一個女生後邊。
陪着她穿過清晨和夜晚的街巷,偷偷觀察她喜歡吃的東西,也曾見她受了委屈,一個人靠在樹下,翻着手裏的書等風波過去。
有時見她不要命的舉止會驚出冷汗,提心吊膽地看她走上高牆,又半途而返。
他也許就是個變态。
安子清沉默地看了他好久,他始終胳膊擋着眼睛,沒有拿下來。
她關了燈,背對着他躺下來。
身後的人慢慢湊上來,環住她的腰,“我能和你睡嗎?”
“你不是已經上來了嗎?”
“哦。等我演習回來,還想吃你做的面,可以嗎?”
安子清囫囵應了一聲,他陡然爬起來,下巴枕在她肩上,“行嗎?”
她煩不勝煩,“別逼我。”
濕潤的吻落在她後頸,“就逼你了。”
良久,安子清笑出來:“真是被你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