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1)
隔着重重門簾,密不透風的屋子裏散發着一股濃重的藥味,其中參雜着不知名地熏香,混合在一塊令人窒息,昏暗的光線下,羅帳垂挂地床鋪上傳來一陣咳嗽聲。
簾子被拉開了,一個丫鬟身着一身素色羅裙走了進來,将手中的盤子放在床榻邊的架子上,輕輕拉開了羅帳挂了開來,被鋪中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依稀可見昔日秀麗的容顏。
"小姐,來,吃藥了。"抱琴走到窗邊将窗戶打開了一些,屋子裏瞬間亮堂了不少,沈瑩繡睜開了眼,模糊間伸手指了指那櫃子,"琴兒,把那盒子拿來。"
"小姐,我們先把藥吃了,等會抱琴給您去拿,好不好。"抱琴眼底一抹心酸,将藥端過來要喂她,沈瑩繡一手拍開了那碗,濃重的藥味在屋子裏只更添了一分怪味,她緊抓住抱琴的手臂吃力的喊,"夠了,再吃了也沒有用,與其拖着這身子,不如讓他如了願娶了新婦罷。"
"小姐,您不能這麽想啊,您想想夫人,想想老太爺啊。"抱琴想要去拿盤子裏的藥丸,被沈瑩繡用力地扯了回來。
這仿佛是用盡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沈瑩繡靠在抱琴懷裏大口地喘着氣,"你聽我說。"
抱琴抹着眼淚不住的點頭,"小姐你別急,我不動,抱琴不動。"
沈瑩繡望着那羅帳,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琴兒,你們四個跟着我過來,如今只剩下你在我身邊了,盒子裏還有一些外公給我的嫁飾,你的身契也在那裏,一并帶着你就出府去吧,別回沈府,找個老實的人嫁了。"
抱琴意欲說什麽,沈瑩繡死死地揪着她的手臂繼續說着,"別再去找王管家讨藥了,琴兒,我求你了,別再去了,我沈瑩繡死了都不讓她們這般侮辱。"
幹涸的眼底硬生生逼出了一行淚,沈瑩繡聽着背後抱琴低低的哭聲,盯着那挂在羅帳上的風鈴,腦海裏不斷地閃過那戲子唱過的一句話,一昔甜蜜,幾昔苦楚。
"琴兒,如此活着不如死了,百病纏身,讓她們看着笑話,讓外公聽着心疼。"沈瑩繡啓着毫無血絲的嘴唇,一手在枕頭底下摸了摸,拿出一把鑰匙塞到她手中,"聽我的話,別再去找她們了,也別再去找香菱。"
抱琴哭地說不出話來,初春的天一點都不溫暖,陣陣的冷風吹入屋子裏,主仆倆人相擁而泣,沈瑩繡偏頭看着窗外院子裏那剛抽了芽的桃樹,是桃花,亦是劫數…
侯府某書房內,一男子垂目在桌前翻着書,聽着一旁的人禀報完畢了,擡起頭微皺着眉眼中一絲淩厲,"她什麽都不吃?"
"是,世子爺,世子妃她不吃飯也不吃藥,似乎…似乎…"那人支支吾吾沒有再說下去。
齊颢晟放下了筆,揮手讓人出去,"她若是沒有求生欲望了,那就随她吧。"
待到那門合上之際,齊颢晟低頭再看那桌子上的賬冊時,已經不似剛才那般集中注意力,伸手揉了揉眉間,齊颢晟擡頭看着挂在書桌對面的畫像,裏面的人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手執一支玉笛,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子,笑靥清澈,優雅而有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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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颢晟出神地望着那畫像,喃喃道,"絮兒,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回答他的依舊是那純淨的笑臉,齊颢晟卻仿佛像是受到了提示一般,嘴角挂着淺淺地笑,跟着那畫裏的人兒…
院落內,本因□相溢的花壇裏還有秋冬留下的落葉不曾清掃,沈瑩繡執意開窗,虛弱地靠在那卧榻上,望着那院子裏偶爾傳來的鳥叫聲,比起這死氣沉沉的屋子,讓她覺得人生還不算太壞。
"小姐,湯涼了,要不我再給您去熱一下。"抱琴看她稍微好一些的臉色,今天小姐主動要求說要下床,抱琴比誰都高興,只要小姐還想要活下去,就一定會好的。
沈瑩繡點點頭,等到抱琴出去之後,她吃力地移動着身子,下了床扶着那卧榻走到梳妝臺前,銅鏡裏那人是誰,發間盡顯白絲,蒼白無血絲的臉上,眼眶處的凹陷乍然一看有些恐怖,頭發淩亂地垂在兩髻,沈瑩繡慌亂地抓着梳妝臺上的胭脂水粉,打開盒子往臉上塗抹。
那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眯着眼,仿佛一陣冷風中夾着溫暖朝着自己撲來,像是一雙溫柔的手觸摸着自己的臉,她想要伸手去抓,那絲溫暖極為俏皮地在她周身繞着。
呼吸淡了,屋子裏的藥味好像消失了,沈瑩繡再度睜了次眼,日上半空的耀眼是留在她眼中的最後一幕,那想要去追捕的手最終無力地垂在了卧榻之上,伴随着那回旋的一陣風,悄悄地逝去…
抱琴端着一碗熱乎乎的湯推開門走了進來,"小姐,湯來了,您!"
'咣當'一聲,湯碗連着那托盤一塊掉在了地上,參湯倒了一地,抱琴張大着眼睛捂着嘴,淚水從眼眶裏瘋了似地往外溢,沈瑩繡安靜地靠在卧榻上,頭朝着那院落裏微微側着,雙眼緊閉,殷紅地嘴角挂着一抹笑,雙手垂在身側。
抱琴撲了上去,顫抖着手在她鼻子底下一探,再摸了摸沈瑩繡的臉哭笑着哽咽道,"小姐真是退步了,以前紫煙總誇小姐畫眉畫的最好了,小姐別急,抱琴幫您畫完呢。"
抱琴将梳妝臺前所有地胭脂水粉都拿了過來,抹了淚出去打了一盆熱水過來,從櫃子裏找了幹淨的毛巾出來給她擦過了身子,換上了一套她生前最愛的衣服,淨過了臉幫她細細了上了妝,從自己頭上拔下了過去她賞賜的一根玉簪給她戴上。
裝扮完後将屋子裏所有的窗戶都打了開來,給自己換上了一身黑白的素色衣服,頭上紮了白布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蕭條院落的大門口走去。
門口的兩個婆子正磕着瓜子聊着天,無端一陣冷風襲來,皆抖了身子,其中一個罵罵咧咧道,"真是晦氣,被派到這裏守着這個病痨子,拖了兩年多的身子了,怎麽還不死!"
"呸呸,小心隔牆有耳,你不要命啦!"另一個婆子趕緊捂着她的嘴,"再怎麽着裏面還是世子妃。"
那婆子吓的一身汗,下意識地朝着裏面看去,剛要說什麽就看到回廊深處慢慢走過來的一抹身影,驚吓之下扔了手中的瓜子就大叫了一聲,"鬼啊!"
另外一個婆子一拍她的肩膀,"大白天瞎嚷嚷什麽你。"跟着往裏一看,先是一驚,等到看清楚的時候這才喊道,"這不是抱琴姑娘麽,怎麽穿成這樣。"
抱琴冷冷地看着那兩個婆子,"去禀報世子爺,世子妃,役。"...
侯府一間雅致的小別院裏,亭落下一人坐着輪椅愣愣地執筆懸在半空中,墨水從筆尖掉了下來在宣紙上暈染了開來,待到他回神的時候,那宣紙上的蝴蝶翅膀處已經染了厚重的墨跡。
齊颢銘心底無端的一顫,看着那畫中猶如折了翅膀的蝴蝶,眼底染上了一抹深意。
南陽侯府世子妃久病不愈,不幸離世,年方二十一,無子。
靈堂前地院落裏憑空卷起了一陣風,卷着地上尚未清理的落葉,卷上了半空之中。若有來生,她再也不要靠近這個男人,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願佛祖能夠還她一顆清明的心,淡然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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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個卧榻之上,她安靜地靠在那裏,眯着眼望着窗外地桃樹,初春時刻,寒冬才剛剛過去,桃樹等不及着抽着小嫩芽,這是她醒來的第三天了。
沈瑩繡還是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又活過來了,伸手看了又看那自己八年前的小手,讓青碧一次又一次的拿過了鏡子看自己的臉。
就連屋子裏的丫鬟和奶娘都年輕的讓她不适應,足足兩日她用來說服自己,這是沈府,不是南陽候府。
門吱呀一聲開了,沈瑩繡下意識地望向門口,進來的還是抱琴,不過是八年前那個笑起來十分稚嫩的十一歲小丫頭,“小姐,這是新進的果子呢,我從廚房那拿來的,您快嘗嘗!”
還是那般親昵地動作,抱琴拿起一個剝了殼的桂圓塞到她嘴裏,沈瑩繡卻吃的淚眼婆娑。
“怎麽了小姐,不好吃麽,難道她們騙我!”抱琴看着那一碟子的桂圓,再看沈瑩繡一臉的淚痕頓時慌了,袖子撈撈要去找她們麻煩。
多好啊,自從去了侯府随着她們一個一個的消逝,她就再也看不到抱琴臉上的調皮,沈瑩繡拉了她回來,往她嘴裏也塞了一顆,“你嘗嘗不就知道了。”
抱琴趕緊捂着嘴,生怕被喬媽媽看到了,渾淪吞棗般吃了下去,偷偷對她說道,“喬媽媽一早才訓斥過我們,說以後再也不準我們獨自讓小姐去池塘邊了,要是再暈過去了可怎麽辦。”
沈瑩繡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就是這一暈,自己才有機會回來,心中隐約發疼,就像是前世帶來的後遺症一般,一個來自于身體,而她來自于心裏。
抱琴則呆呆地看着自己家小姐,這一醒過來,小姐整個人都變了,好像變的很安靜了,又有說不上來的沉穩,眼神也變了,不過看她的眼神更溫柔了!
“抱琴,你又偷懶了!”簾子一下被拉了開來,青碧端着一個盤子,裏面放着兩套新做好的春裝,抱琴趕緊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托盤,“我這是給小姐送水果呢,再不去拿啊,就該只剩下一些核了,青碧姐你沒瞧見那婆子的臉色,哼!”
“得了,那邊的婆子還敢得罪了你不成,快去把衣服挂起來。”回頭給瑩繡整理了一下領口,“夫人知道您醒了三天了,也沒有過來看的意思,倒是小少爺還惦記着您。”
“他那是惦記着上回表哥給我帶來的小玩樣,罷了,看他還有心記得我,等會差人給他送過去吧。”瑩繡從卧榻上下來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對了,爹爹下朝了沒?”
青碧沒想到小姐這麽容易就松了口,沒多問吩咐了人帶去罄竹院給小少爺沈祺志,走過來幫她重新梳了頭發,“老爺快下朝了。”
作者有話要說:開坑啦~~~新坑撒花~~~~嗷嗷嗷嗷~~~~涼家出品,坑品絕壁有保障!
☆、沈家
“青碧,你随我一塊去一趟父親的書房。”梳好了頭發,沈瑩繡帶着青碧出了芸書院,看着有些陌生的亭臺樓閣,她站在那頓了會,回頭對跟上來的青碧道,“這什麽時候多了個假山了?”印象中這應該是一片空地才對。
在侯府生病的那三年,她都不曾回來踏入過沈府一步,記憶中的那些建築早已經淡了,青碧手提着一個食盒,裏面放着準備好的糕點,看着自家小姐有些迷茫地樣子,“這好些日子了,去年夏天老爺讓人砌的,小姐您忘了?”
看青碧小心翼翼地樣子,沈瑩繡笑了笑,“可能是暈糊塗了,我怎麽不記得了呢。”
青碧打定主意回去要讓嚴媽媽再請大夫來看看小姐,是不是暈倒地時候磕到腦袋了,小姐怎麽許多事都不記得了。
繞過那些不熟悉的回廊,沈瑩繡走的很慢,時不時會問上兩句,青碧面不改色地都一一答了,沈老爺的書房離芸書院有不少路,她們到的時候沈老爺剛好下朝回府,看到她們站在書房門口,皺起了眉頭。
“怎麽不多休息一下,出來也不多帶個人,萬一又暈倒了怎麽辦?”沈鶴業言語間透着一抹關懷,将她帶到了書房裏,沈瑩繡接過青碧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從裏面端出來幾盤做工精致地糕點,“多謝爹關心,繡兒覺得好多了,這是一早平兒做的糕點,繡兒覺得味道比以往的好吃些,就給爹送過來一些。”
沈鶴業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是不是自己太久不曾關心這個孩子了,就連這變化他都看不出來,沈鶴業有些愧疚,拿起盤子裏的糕點嘗了一口,“那也不必自己過來,前些日子不是暈倒了麽,改天再讓大夫來替你瞧瞧。”
“爹,繡兒是想來向爹求個應允的。”沈瑩繡将那碟子往他面前輕輕推了推,“前些日子瑾澤表哥來看我,讓我去看看外公外婆呢,恰好萬安寺就在外公家附近,我想去喬府住上些日子,順便替母親去求一盞長明燈。”
她不知道去喬府會發生什麽事,但是她知道,留在這裏,三天之後就會有人上門來向她提親,這一門親事将她的年紀足足拖沓到了十六歲,也許是上天可憐她才給了她這麽一個重生的機會,讓她能夠将這一悲劇的發生遏制在搖籃之中。
沈鶴業看着女兒那泛着淚光的眼,心中不禁顫然,看着這神似前妻的容顏,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去請示一下夫人,挑些東西一并帶了去,今日在朝堂上聽大舅子說岳父身子不适,你替我去看看也好。”
沈瑩繡乖巧地點點頭,将食盒收好從書房裏走了出來,此刻臨近午膳的時間,天氣有些回暖,沈瑩繡帶着青碧回了芸書院之後,嚴媽媽正站在院子門口等着她,看到她從小徑走過來,急忙迎了上去,“我的大小姐喂,有路不走偏偏挑這小徑,摔到了怎麽辦!”
“奶娘,我哪有這麽虛脫呢。”沈瑩繡看着嚴媽媽一臉焦急的樣子,笑着拉着她走進院子裏,“剛才我去了爹爹那裏,爹爹同意讓我去外公家,奶娘去幫繡兒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就出發。”
“那夫人那邊呢。”嚴媽媽先是一喜,接着神色有些擔憂,“夫人不同意您去怎麽辦?”
“她不會不同意的。”沈瑩繡仰頭看着晴朗的天空,語氣裏帶着一絲慵懶和別樣的篤定,拿起一旁抱琴倒好的茶喝了一口,“東西送去給少爺沒有?”
紫煙從拉開簾子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一個檀香木地盒子,瑩繡放下杯子打開一看,有些意外,“什麽時候他這麽客氣了,這都舍得送給我了。”檀香木盒子裏放着兩枚尚未加工做的珍珠,質地瑩透,這兩顆是大伯早前在外游商的時候帶回來的,瑩慧問他讨過多次他都不肯。
“小姐,這剛好可以做一對朱釵呢,這珠子鑲嵌着一定十分好看。”瑩繡将盒子蓋上笑着搖頭,“要是真做了朱釵戴着,怕是瑩慧要氣壞了,收起來吧。”
沒等一會,平兒就帶着食盒過來了,每日三餐都是由着大廚房按理去拿的,院子裏雖有小廚房但是月例就這麽多不能随時開小竈,大廚房下來的菜都是由夫人同意安排的,瑩繡看着今天的菜色,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地笑,看來她的這位母親,今天心情不錯啊。
用過了午膳瑩繡帶着青碧去了沈夫人唐氏的院子裏,唐氏嫁進來的時候瑩繡不過三歲,在沒生下兒子之前,唐氏對她還是有些親近的,不過沈祺志一出生,就像是奠定了唐氏在這個家的地位,也不算是對她差,就是不管她,所以前世的沈瑩繡說起來就是養的家教不足,沈夫人對她不聞不問,該少的份例沒有少,多的也沒有。
唐氏擡頭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瑩繡,暈了一場人倒是安靜了不少,“你身子不是還沒有恢複麽,再家就多休養幾日好了,喬府也不必這麽急着去。”
瑩繡料到了她要拒絕,過去還會以為她真為自己着想呢,其實就是為了讓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京城之中無人知道沈家還有這麽個大小姐在就最好不過了,“爹爹今早上朝的時候聽大舅舅說,外公身子不适呢,自從母親去世繡兒就甚少回喬家,母親走的早,繡兒應該替母親敬敬孝道。”
她的聲音軟軟懦懦地,眼神柔柔地看着唐氏,十分的無害,喬大學士身體抱恙,唐氏自己是沒那資格出面去看的,更不會讓自己丈夫去探望,但是讓沈瑩繡去,那家中随便一個品級就壓倒了自己丈夫,唐氏依舊不願意。
“爹爹還說準備一些東西作為探望只用,想來外公那也不缺什麽,就是表表心意足夠,母親您覺得如何?”
若是瑩繡表現出半點不足了,她還能夠有理由拒絕,唐氏只覺得那一抹笑特別的刺眼,不過是十幾歲的姑娘而已,能掀起什麽風浪不成,唐氏臉色微沉,随即笑着對她說,“既然你爹都同意了,那你就去吧,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
當做一個母親該叮囑的,唐氏随意地提點了幾句,“我乏了,你自己安排人罷。”
看着她從自己屋子裏出去,唐氏心裏說不出的怪異,正巧瑩慧用飯過後來看她,爬上了卧榻窩在了唐氏的懷裏,“娘,您想什麽呢。”
“你不在自己院子裏學繡,到這裏來做什麽,回去午睡,過會繡坊裏老師就過來上課了。”唐氏将女兒從懷裏拉出來,相對于瑩繡的松散,她對瑩慧卻嚴格的很,琴棋書畫一樣都不落下,瑩慧嘟着嘴看着唐氏有些不滿,“我剛才看到大姐姐從娘這出去了,娘你就會逼着我學這個學那個,大姐姐怎麽不用!”
“你這丫頭不懂事,你和你大姐姐能一樣麽,你是娘的好女兒。”唐氏摸摸女兒的頭發,歲的沈瑩慧在這大宅子中長大,耳濡目染地知道一些,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嗯,慧兒是娘的好女兒,大姐她不是,将來大姐也不能嫁的比慧兒好!”
唐氏臉色一肅然,抓着女兒的手問,“這是哪個碎嘴地丫鬟告訴你的!”
瑩慧吃痛地看着唐氏,急忙搖頭,“不是的娘,我聽到不知道哪個婆子說的,沒有丫鬟告訴我。”
唐氏見抓疼了她,将她摟到懷裏哄道,“這話就只可以告訴娘,以後誰都不準說,也不準手底下的丫鬟講知道不,再聽到誰講了就過來告訴娘。”
沈瑩慧有些後怕地點點頭,沒在這多逗留,帶着丫鬟匆匆回去了,唐氏眯着眼看了一眼門外,吩咐道,“去查查到底是誰在二小姐耳邊說了這個?”…
瑩繡回到了院子裏,嚴媽媽她們就将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瑩繡讓抱琴将剛做好的那兩身春裝都放了進去,“青碧,丫頭之中你最穩重,你和喬媽媽留在府裏,你可願意?”
青碧利落地将她的首飾盒放了進去,點點頭,“小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着芸書院的。”回頭開始囑咐抱琴和香菱,去了喬府要注意一些什麽。
瑩繡打斷了她的話,“此次香菱也留下來陪着你,紫煙和抱琴随我一塊去喬府,喬媽媽年紀大了,香菱你多照顧一些。”
正在收拾衣服的香菱手下一頓,臉上閃過一絲不願,瑩繡看在眼底沒有再說什麽,讓抱琴去請了喬媽媽過來,喬媽媽是瑩繡母親的奶娘,跟随着喬府的姓氏随嫁到沈府,喬晴然去世的時候,瑩繡就将母親身邊的幾個親近的媽媽都要了過來,喬媽媽走進來的時候瑩繡已經換了衣服準備午憩。
親昵地拉過喬媽媽到卧榻上坐下,瑩繡讓青碧将窗戶合了上來,“喬媽媽,您在母親身邊時間最久了,當年母親嫁過來的時候,外公外婆備置的嫁妝禮單您那有一份麽?”
“老爺夫人當初準備嫁妝的時候老奴也在,小姐去世的時候姑爺把小姐的庫房鎖起來了,所有的嫁妝都還在那裏,禮單老爺那有一份,姑爺那應該也有。”喬媽媽回憶了一下,慢悠悠地說道。
“這些年母親應該是動用過嫁妝的,外公和爹那的是當初全部的,喬媽媽,您那有母親動用過後的清單麽?”前世她出嫁的時候,沈老爺将喬晴然剩下的嫁妝也都給她陪嫁了,可具體的單子拿到手上卻比當初她嫁進來的時候少了一大半,那時候瑩繡信唐氏,根本不曉得其中被抽了多少。
喬媽媽擡頭看着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被瑩繡握着地雙手卻有些顫抖,“老奴那有小姐當初動用的清單。”
“青碧,跟着喬媽媽去拿清單。”瑩繡站了起來,送喬媽媽出了門,關了窗戶的屋子顯得有些暗,瑩繡躺倒床榻上,有些恍惚,伸手在自己眼前晃動了一下,不過時隔幾日,明明還是躺在病床上多動一下都覺得累的,如今卻呼吸都覺得十分的順暢。
這幾日每天半夜醒來她都怕還是回到那個充滿着腐爛氣息的屋子裏,空氣裏是那致命的香氣被濃重的藥味覆蓋着,直到那鼻息間萦繞的是清淡地安神香味道,心中才落定一些,她是真的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瑩繡去給唐氏請安過後就坐上了出發去喬府的馬車,清早的集市十分的熱鬧,呆在馬車裏都能聽到集市裏傳來的吆喝叫賣聲,瑩繡拉開那遮着的簾子望出去,視線忽然定格在了那裏。
抱琴望了一看笑道,“小姐,這是南陽侯府呢,三年前咱們來來過這,是那齊家二小姐舉行的詩會。”
瑩繡盯着那牌匾上的南陽侯府四個大字,心間一處刺的發疼,雙手不自覺地揪緊着身下軟墊,直到那府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依舊不能平息。
作者有話要說:扭動~~~~第二章出爐鳥~求花花求收藏~~~繼續扭動中~~~~
☆、活着
經過了南陽侯府的大門口,看集市的心情淡了不少,瑩繡斂去眼底那一抹顫動,松開了手靠在軟墊上,眯着眼臉色有些蒼白。
抱琴以為她身子不舒服,拿過小毯子蓋在她身上,吩咐外面的車夫再走的慢一些。
沒過多久馬車就到了喬府的大門口,紫煙先行下了車,将她扶了下來,瑩繡雙手插在一副絨白地袖套裏,往那階梯上走了幾步,通報之後瑩繡她們就被接進了內院中,喬府和自己印象中的相差無幾,外公素來喜歡無變,就連那院落中花壇的假山,都和自己小時候看到的一樣。
帶路的媽媽不住地說着老爺老夫人對她的思念,瑩繡笑着偶爾應上兩句,到了喬老夫人住的院子裏,門口候着的是老夫人身邊伺候很多年的媽媽,"老夫人這幾日都念叨這小小姐呢。"
瑩繡跟着王媽媽進了屋子,喬老夫人鐘氏正吩咐着兒媳婦事情,看到王媽媽将人帶進來了,放下了手中的錦布,招手要瑩繡過去。
心中盡管有些渴求,瑩繡還是顯得生疏,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到她的卧榻前做了下來,喬老夫人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臉頰,對着對面地喬夫人說道,"這丫頭,以前多活潑地,越長大性子越發的安靜了,也不知道像誰,見了誰都小心翼翼的。"
瑩繡眼睛一酸,喬老夫人看在眼裏,眼中閃過一絲疼惜,邊說邊把她往懷裏攬,"我們的繡兒是個可憐的人,在沈府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了。"
瑩繡聞着那淡淡的熏香氣息,有些撒嬌地說道,"外婆,繡兒要在這裏住上好幾個月,您可別到時候嫌棄繡兒了。"瑩繡的性子有些源自于母親,說起話來糯糯地,聽着十分的舒服,對面的喬夫人笑道,"別說住上幾個月了,再久一些都是願意的,就怕你呆不住!"
"你大舅母說的對,就怕你這小丫頭呆不住。"喬老夫人對她的話十分的受用,樂呵呵地笑着,"你就住你母親以前的院子好了,阿玲啊,找人去收拾一下,要是缺什麽你就和你大舅母說,她啊,就缺個丫頭去煩煩她!"
喬夫人手中拿着一塊繡帕地半成品笑地很溫和,瑩繡知道自己地這位大舅母是個十分有能耐的人,作為一個當家主母,能夠讓全府幾乎全部地仆人都贊不絕口,外界對喬大學士家的大兒媳都有着很高的評價,當年的瑩繡也是崇拜的很。
"那也得大舅母不惱我才行呢。"瑩繡笑着從碟子上拿起一塊帕子看了看,"這是要今年春坊送的手禮?"
"是啊,我們這也頭疼着,今年春坊應該拿什麽給客人。"喬夫人當家不少年了,每年喬家有個春坊的習慣,就是邀請相鄰熟識的人家前去踏青,都是一些女眷,大都是京城中關系較好的,主家的喬府就會有手禮相送,一般都是用精致地小物件來博得夫人小姐們的喜歡。
瑩繡只是在很小的時候跟随着母親來過一趟,此後就再也沒來過,手中的繡帕雖然是半成品,不過比起瑩繡平時用的帕子要精致一些,這些東西做的主要是個心意,"繡兒倒是見過一個有趣的,前幾天丫鬟中有一個拿着塊胰子過來獻寶,說是京城還沒有的賣呢,我好奇着拿過來一聞,倒是比平時用的香氣足了一些,聽說是用花香熏制而成的。"
倆人相看了一眼,倒是起了幾分意,瑩繡将帕子放回碟子,"大舅母若是有興趣的話,等會我抱琴給您送過來,味道好聞我身邊正好帶着兩塊呢。"
喬夫人笑着點點頭,也沒說拒絕。又坐了一會,王媽媽來禀報院子收拾好了,瑩繡跟着王媽媽一起,往母親過去的院子裏走去,抱琴跟在她身後輕聲嘀咕了一句,"小姐,那胰子明明是您自己以前做的,怎麽說是買的呢?"
瑩繡頓了頓,回頭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買的和做的有什麽區別呢,只要她們喜歡,那便是買的,知道了嗎?"
抱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瑩繡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着,鐵一樣的事實告訴過她,有些事情,寧願當做自己不會。
喬晴然姑娘家時候的院子也是單獨一間的,比起瑩繡現在沈府的院子還大上一些,喬老夫人有經常讓人打理着,入住倒是十分的方便,王媽媽将她們送進去後要幫着一起收拾,瑩繡拉着她的手不讓,"王媽媽,這是剛才我提起的胰子,麻煩您給外婆和大舅母帶去,這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自己來就成。"
瑩繡讓抱琴将帶來的胰子拿出來交給王媽媽,"還要勞煩王媽媽走這一趟了。"王媽媽也沒再勉強,拿着盒子就回了喬老夫人的院子。嚴媽媽差人将東西都搬了進來,院子打掃的很幹淨,就是有着一股冷清味,瑩繡讓抱琴拿了一把剪子過來,剛出屋子,一個主事媽媽打扮的婦人領着三個丫鬟走了過來。
"表小姐,夫人說若是你這邊忙完了,就去老夫人院子裏用飯。"程媽媽留下那三個丫鬟,瑩繡讓紫煙拿了一些碎銀子給程媽媽,"我這沒什麽規矩,你們去找嚴媽媽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吧。"
說罷拉了拉裙擺蹲下了身子,拿着剪刀開始修剪花壇邊上的花盆。
那三個丫鬟面面相觑了一番,一個身穿紫色衣服的首先朝着屋子裏走去,随後那兩個也快步跟了上去,瑩繡視線落在那枯葉凋墜地矮樹上,枯黃地樹枝關節處抽着一些微不可見地嫩芽,視線往上看,沿着那圍牆,上面爬着密密麻麻地青苔,遠處的天漂浮着幾朵白雲,蔚藍相間。
院子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瑩繡站了起來敲了敲微酸地腿,迎面走過來一位十六七歲模樣的男子,身後跟着一個和瑩繡差不多大的小子,"瑩繡姐,來了你也不說一聲,害地我和二哥跑完了奶奶那又過來這。"
瑩繡笑着看喬瑾祿在那嘟囔,"你也可以在外婆那等着我,過會不是見到了麽。"
喬瑾澤有種錯覺,眼前的表妹似乎有些不一樣,舉手投足見和那天去探望的時候又有了一些區別,少了幾分浮躁,更多地是給人恬靜的感覺。
"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了。"那天喬瑾澤去沈府的時候,瑩繡雖然拒絕地不明顯,但是言語間還是聽得出來她沒有要來的意向,從學院回來聽到母親說表妹在的時候,喬瑾澤很意外。
瑩繡笑眯眯地沒回答,回了屋子裏将送給他們的禮物都拿了出來,随後帶着抱琴去了喬老夫人的院子。
外公和舅舅都還沒有回來,瑩繡陪着喬老夫人用過了飯又聊了會天,喬夫人對那胰子十分的感興趣,"瑩繡啊,這裏面就是加了花香麽,味道确實比普通的好聞一些。"
瑩繡喝着飯後泡好的紅茶搖了搖頭,"聽丫頭們說是加了熏香地花精進去,還有不一樣的香氣,月桂的和玫瑰的聞起來都不同呢。"喬夫人聽了點點頭沒有再問,瑩繡看喬老夫人有些乏了,先行告辭回了院子,半路就讓喬瑾祿給攔住了。
比瑩繡小兩歲的喬瑾祿生的十分好看,唇紅齒白地偏有幾分姑娘味,看到瑩繡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說話,喬瑾祿一個臉紅話都有些說不全,"瑩繡表姐,二哥說這個休沐去游玩,你…你去不去?"
"過兩天我要去萬安寺呢。"
"那我們就去萬安寺,瑩繡表姐,我們一塊去吧。"喬瑾祿語氣裏帶着一絲哀求,瑩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不和你的同學一塊去,跟着我做什麽。"
"他們才不好玩,一天到晚說的都是九皇子的事情。"朝堂之事變幻莫測,皇帝年事已高,張貴妃所出的九皇子是衆望所歸地人選之一,書院中的學生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