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雍都這個冬天, 過的又急又亂。

直到寒風已無落葉可卷的時候,第一場雪才姍姍來遲。

而大雪還沒下兩日,氣溫又突兀地暖了起來。

沉眠中的玉蘭, 還以為春天來了,迫不及待地生出花苞, 顫顫巍巍地綻了開來。

花正開着,雪再次下起。

文清辭撐傘站在太醫署的小院裏,仰頭朝那棵高大的玉蘭樹, 還有與花一道挂在樹梢上的白雪看去。

他已經有整整五日,沒有出過院門。

百巧樓那一場可笑的鬧劇,最終以皇帝情緒激動、昏迷過去告終。

而在昏睡過去以前, 他無比固執地一直将恒新衛認作殷川大運河的河工, 并堅定地以為這些人全是來找自己索命的,大聲呼喊着找人來将他們殺死。

混亂的大腦将幻覺與現實融在了一起, 完全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文清辭說的那番話, 在皇帝腦海中留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痕跡,他醒來後依舊存有印象。

可是有将恒新衛認錯的事情在前……一時間皇帝自己竟也不由覺得,那或許只是自己生出的幻覺。

當晚他大病一場, 高燒直至第二天清晨才退下。

雖然混亂的大腦讓他将昨天發生的一切都當作了假象和幻覺, 但是文清辭的存在,終于令他警覺了起來。

——哪怕當晚的話只是自己的臆想, 這個一身月白的年輕人,仍不是什麽善茬。

他可是朝堂、江湖中無人不知的“仙面羅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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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當晚的話, 并不是自己的臆想……

皇帝竟不敢深思下去。

皇帝昏迷的那天晚上, 身為太醫的文清辭在寧和殿裏守了整整一夜。

謝钊臨醒來之後,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文清辭

往常有太醫在身邊, 他都會感到安心, 可是那日第一眼看到文清辭,他只覺得遍體生寒。

在恐懼感的催促之下,他再一次縮小範圍,直接将文清辭軟禁在了太醫署角落的那間小院裏。

就連自己生病不适,也硬扛着不再傳召文清辭。

大雪簌簌,将整座太殊宮包裹起來。

皇帝躺在榻上,睜大眼睛望着窗外。

那雙深棕色的眼眸,不知道什麽時候渾濁的吓人。

為他診脈的禹冠林,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當今聖上一眼。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太醫,剛将手指搭在皇帝腕上,他便辨出了脈象,并被吓了一跳……躺在榻上這位,如今恐怕已是強弩之末。

抛去精神狀況不說,表面看着,除了常常頭痛、肌肉抽搐以外,皇帝的身體依舊健壯,和以往沒有什麽區別。

實則診脈才知,這一切早是空中樓閣。

短短一兩年的時間,皇帝像是衰老了二三十歲。

他的髒器沒有什麽大問題,但身體就是在飛速衰老。

衰老,向來都是不治之症。

“……禹太醫怎麽不說話了?朕的身體如何?”

今日皇帝難得頭腦清明。

他的聲音沙啞又粗糙,像是被火烤過一樣。

被皇帝點到名,禹冠林立刻笑了起來,他将話藏起一半,和往常一樣假裝輕松地說:“陛下的髒器都很健康,沒有什麽大礙。”

“嗯……”皇帝沉沉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他說的話。

禹冠林一邊默默觀察他,一邊不由緊張了起來。

殊不知此時的皇帝,其實一點也不在意禹冠林的答案。

他知道這老太醫是個人精,哪怕自己明天就要死,禹冠林都會堆笑着回答“并無大礙”。

在話問出口的那一剎那,皇帝的心中已經有了一點感覺——他的身體恐怕大不如前。

脈已經診完,禹冠林緩緩将手放了下,他起身向皇帝行了一個禮,便想要退到一邊去寫診籍。

沒想剛退後半步,便忽然被皇帝叫住:“若朕沒有記錯,愛卿父親也曾是太醫?”

皇帝怎麽突然有閑工夫和自己閑話家常了?

禹冠林心中不由一驚,但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

他假裝驚喜,且誠惶誠恐地回答:“正是如此,陛下沒有記錯,臣家祖上世代行醫,不僅父親太醫,爺爺也曾是太醫。”

“哦……那你所會醫術,均是世代家傳?”皇帝慢悠悠地問。

皇帝今日的聲音太過沙啞,禹冠林也無法聽出藏在這話裏的情緒究竟是什麽,他只能實話實說:“只有部分是家傳,臣年輕時也曾拜過幾次師……且不管出自于何處,凡是有用的醫書,都會仔細閱讀。”

說完還暗戳戳地誇了自己幾下。

聽到這裏,皇帝終于緩緩地笑了起來。

“如此便好。”

禹冠林:“……”

老太醫的心重重往下一墜,直覺告訴他,皇帝這話可一點也不簡單。

謝钊臨平日裏說話喜歡拐彎抹角,還有借他人之口将自己心中所想說出的習慣。

但今日不知是身邊沒有旁人,還是因為病中的他實在困倦,總算是不搞那些彎彎繞繞,直接将自己的本意問了出來。

“這麽說,愛卿應該懂得如何以血煉制丹丸了?”

這下禹冠林終于徹徹底底地被他的話所吓住,老太醫愣在原地半晌無法動彈,只覺得殿內的寒意順着自己的腳心,直往身體裏鑽。

不過片刻,肺腑便涼了個透。

以血煉制丹丸有違倫理綱常,很少有人會這樣做,但實際上它卻是煉藥裏基礎的一項。

倘若自己說不會,皇帝恐怕也不會相信。

……但要是說了會,之後要發生什麽禹冠林連猜都不用猜。

皇帝這是終于打算用文清辭的血煉藥了。

禹冠林緩緩攥緊了拳,此時他只恨自己沒有早早将乞骸骨的事情說出,遠離雍都這個是非之地。

“愛卿怎麽不說話了?”皇帝問。

禹冠林笑了一下,他點頭硬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會”字。

“這便好。”皇帝笑了起來,再次将視線落到窗外。

不知何時,太殊宮裏已是白茫茫一片,窗外什麽風景都沒有,看上去格外冷清。

皇帝停頓了片刻,喃喃自語:“既是太醫,那天職便是替人診病……無論是以什麽樣的方法。他這般,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物盡其用”四個字着實可怕。

聽到這裏,禹冠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他的話說得凍結在了一起。

他從不冒尖,更不過問政事,但歷經兩朝,能在太殊宮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禹冠林的腦子比誰都清楚。

自從知道文清辭是藥人開始,皇帝就有了這個念頭。

一開始的時候,看着文清辭能那樣毫不猶豫地将自己的血給謝不逢用,皇帝還在等着文清辭主動給自己以血入藥。

但後來他漸漸将這視作了一張底牌。

底牌總是要壓到最後的。

文清辭的脾氣不同于宮中太醫,他到底是個江湖人士。

強行去取血,文清辭必定不會咽下這口氣。

屆時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出什麽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未可知。

那樣的話,皇帝可就虧大了。

更別說他此前還要裝着賢明。

身為翰林與皇帝親信的文清辭,在太殊宮甚至整個雍都有着很強的存在感。

假如他突然人間蒸發,定會引起無數人的懷疑。

因此在皇帝看來,強行去取文清辭的血,完全是個一錘子買賣。

現在,意識到自己身體狀況極其不佳的他,終于忍不住想要使出這張底牌了。

和這座皇宮裏的絕大多數人一樣,禹冠林也早已意識到皇帝大勢已去,往常總是順着對方的他忍不住點明了皇帝沒說完的話:“藥人之血能解百毒,但陛下您并中毒……”

身為一名太醫,禹冠林自然也對藥人感到好奇。

他曾經問過文清辭,并與對方聊過血液的妙用——他的血的确可以解百毒,可是“起死人肉白骨”就未免有些過于玄幻誇張了。

但世人向來只相信刺激的傳言,不會再往深的探究。

皇帝笑了起來,那笑聲令人不寒而栗。

意識到自己說錯,禹冠林慌忙跪在地上,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最近這段時間,皇帝的癔症越來越嚴重,情緒也完全不受控制,幾日來處理了不少的人。

……他可不想當下一個。

沒想皇帝竟不生氣,笑聲停止後,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江湖傳言藥人之血,有回陽救逆的功效,”皇帝頓了頓說,“……不試試怎知不可?”

這是江湖上流傳最廣的傳聞,皇帝已經篤定就是事實,禹冠林完全沒有辦法反駁。

“是,陛下。”沉默半晌,禹冠林只得行禮閉嘴。

倦意如潮水,再次襲了過來。

皇帝的眼皮開始打架,耳邊又響起了嘈雜的幻音。

擔心自己失态的模樣再次被人看到,他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好了,你退下吧。”

“是……”

太殊宮裏下着大雪,不遠處的湖面上早就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可是走出大殿之後,禹冠林方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出了一身的汗。

他忍不住回看了大殿一眼,這才深吸一口氣,慢慢握緊了藥箱的手柄。

以血入藥,還是現取鮮血加入方劑、制成湯藥,或者像文清辭當初幫謝不逢解毒時那樣,直接讓他飲血效果最好。

丹藥制作步驟複雜,制成之後藥效有所揮耗,是下下之選。

唯一的好處就是方便保存。

可皇帝偏偏只提了丹藥……

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文清辭絕不是一個好控制的人。

以防生出什麽變數,皇帝居然可以将芙旋花丹和頭痛之症都抛到一邊,下定決心做這一錘子買賣,将文清辭的血放光,全部制成丹藥儲存下來。

“哎……”老太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原本打算走回太醫署的他腳步一頓,忽然換了一個方向,向蘭妃所在蕙心宮而去。

在太殊宮幹了幾十年,向來聽話的他,這一次選擇違抗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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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永遠忙忙碌碌的前院不同,太醫署的後院向來冷清。

寂靜放大了一切聲響。

這日午後沒有下雪,陽光熹微,文清辭原本坐在玉蘭花樹下看書,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便下意識将手裏的東西放到一邊起身向外看去。

守在院角的恒新衛一下緊張了起來。

不等他們出聲問外面的恒新衛來人是誰,一陣熟悉的聲音便傳至耳邊。

“文先生,這個門怎麽開呀?”

居然是謝孚尹。

她還不到兩歲,并不明白“軟禁”是什麽意思,只知道自己想來找文清辭玩,但半晌卻推不開這扇門。

“公主殿下,您先別急……”說着文清辭便向門邊走去,打算把謝孚尹勸走。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謝孚尹向守在外面的恒新衛問:“能幫我把這個門開開嗎?”

小姑娘的聲音稚嫩又懵懂,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麽多人守在太醫署是為了什麽。

果然,恒新衛拒絕了她,且語氣不善。

身為公主的謝孚尹自然是有些脾氣的。

聽到恒新衛的話之後,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門邊,賭氣似地哼了一下,然後對裏面的人說:“不讓本公主進來,那本公主就不進來了~”

隔着一扇門,文清辭看不到謝孚尹的樣子,但能猜到她現在絕對是撅着嘴巴的。

文清辭雖然說是被軟禁在了這裏,但皇帝畢竟沒有點明這一點,只說了“嚴加守衛”。

最重要的恒新衛沒有資格将公主從這裏驅逐。

聽到外面的動靜,文清辭忍不住站在原地輕輕地笑了一下。

連日來無趣又煩悶的心情,似乎也得到了一點緩和。

太醫署這間小院木門很薄,因此謝孚尹的聲音,全都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文清辭的耳邊。

文清辭的年紀雖然大她許多,但是從不将她當作小孩看待,反倒溫柔又認真。

小姑娘的身邊沒有玩伴,因此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養成了來太醫署找文清辭聊天的習慣。

謝孚尹絮絮叨叨地說着最近幾天自己都做了什麽。

見小姑娘暫時沒走的意思,文清辭也隔着一扇門坐在了另一邊。

“……我,我原本昨天就想來找文先生玩的,但是父皇最近可喜歡來找我,還有母後啦。”

“有的時候還會叫我去找他!”

小姑娘什麽也不懂,只覺得父親能陪自己玩,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

其實這件事情早就已經傳遍了整座太殊宮,或許只有被軟禁中的文清辭一個人不知道而已。

聽到小公主的話,守在外面的兩個恒新衛對視一眼,并沒有打斷她。

隔着一扇門她沒看到,聽完自己這句話,文清辭的臉色突然一變。

這座皇宮裏的成年人都知道,皇帝并不是一個有閑心逸致與皇子公主玩樂的父親。

“對啦!父皇還說過上幾天讓我搬到他那裏去住呢……哦,母妃也要去的。”

小姑娘的聲音裏滿是期待。

她的話音落下之後,文清辭突然猜到了皇帝的意圖。

戰争即将結束,北地大軍回雍都的時間應該近了,皇帝此舉是想将謝孚尹和蘭妃扣在自己身邊,充當“人質”。

文清辭的心當下忐忑了起來。

與擔憂一起生出的,還有一股淡淡的悔意與愧疚。

謝不逢回宮的時候,一直與他母妃保持着“陌生”的狀态。

可自己卻在前段時間嘗試着拉近他們的距離……

假如謝不逢和蘭妃還有謝孚尹一直保持距離,皇帝或許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然而現在,皇帝看出了雙方不同于以往的親密,并且認為這就是謝不逢的軟肋。

謝孚尹和蘭妃瞬間陷入了危險之中。

這都是原著中沒有出現的劇情。

……假如自己之前沒有畫蛇添足去做這件事,謝孚尹他們或許就不會陷入危險。

“……文先生,文先生你怎麽不說話了?”見文清辭一直沉默,謝孚尹不由好奇道。

“沒什麽。”文清辭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此刻變得喑啞。

他停頓幾秒,笑了一下對外面的謝孚尹解釋道:“抱歉公主殿下,剛剛突然想起一個有些複雜的藥方,不小心走了神。”

“哦……”謝孚尹沒有多想。

小姑娘向來話多,平常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想與人分享,聯想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強。

聽了文清辭的話後,她下意識說了一句:“禹太醫最近好像也遇到了個難題,整天在研究要如何煉丹藥。”

上次禹冠林去蕙心宮裏她他母妃,聊了好久的天。

聊天的內容大部分與醫有關,謝孚尹雖然聽不懂內容,但能聽出對方似乎有些頭疼。

“煉丹藥?”

文清辭緩緩地眯了眯眼睛。

皇帝這個時候練什麽丹藥?

而又是什麽丹藥能讓行醫幾十年的禹冠林覺得棘手?

“對呀!”謝孚尹脆生生地答道,“是父皇要的。”

恒新衛并沒有聽出她的話有什麽不妥,但是聽到謝孚尹提出了皇帝,他們兩還是适時出聲打斷了對方:“公主殿下,時間不早,您應該回去了。”

文清辭緩緩站了起來,将手貼在了薄薄的木門上。

除了謝孚尹說話的聲音以外,他的耳邊始終一片寂靜,文清辭總覺得有些奇怪,直到現在他終于明白這異常之處在哪裏了。

每次謝孚尹來這裏的時候,跟在她身邊的奶娘和宮女,時不時就會發出驚呼提醒她注意安全或注意儀态。

可是今日直到現在,文清辭都沒有聽到她們的聲音。

這群人沒有跟來嗎?

或者是跟來了,卻故意不打斷謝孚尹的話?

文清辭的心思細膩,此時被幽禁在這裏,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在他的心中無限放大。

他忽然意識到,謝孚尹這番話可能是有人暗示她來說的。

是蘭妃和禹冠林。

他們在借着謝孚尹之口提醒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文清辭的心反而靜了下來。

“公主殿下不要讓蘭妃娘娘擔心,您還是快回去吧,過上幾日臣再出去找您聊天。”文清辭的聲音隔着木板傳了出來,聽上去還是那樣的溫柔。

謝孚尹撅了噘嘴巴說道:“那好吧,一言為定哦!”

“一言為定。”

過了片刻,腳步聲終于慢慢變小,最後消失于耳邊。

這個午後注定不平靜。

文清辭的心,因為謝孚尹剛說的話而緊張跳動着。

他緩緩坐回玉蘭樹下,還沒有來得及拿起醫書閱讀靜心,就聽到宮外爆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

太醫署位于太殊宮角落,外面不遠處就是雍都的長街。

皇宮處處守衛森嚴,平民百姓走到這裏也不敢大聲喧嘩,因此身處其中的人時常會忘記這裏與那個喧鬧的世界,僅一牆之隔。

沒有等到文清辭想明白剛剛那聲響是什麽,就聽到皇宮外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

“贏了贏了,我們終于贏了——”

“大勝北狄!!!”

“大軍就要班師回朝了!!!”

皇宮外的喧鬧聲,大的好像要将青天掀翻。

百姓聚在一起,大聲重複着信使的話,試圖用最快的時間,将這個喜訊傳遍整座雍都。

文清辭他們的歡呼聲中聽來,就在幾日之前,衛朝的軍隊大勝北狄,攻占了王庭。

北狄貴族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再無反擊之力。

雙方已經立完約,原本的北狄至此将要成為衛朝一部分。

……這一仗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結束的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快。

只可惜和雍都一樣,北地的天也在這個時候變個不停。

一時間風虐雪饕,只有信使單槍匹馬,先回雍都傳報喜訊。

不過緊跟其後,大部隊要不了幾日,也将回到雍都。

文清辭的餘光看到,守着自己的那幾個恒新衛,臉色在剎那間變得異常難看,并于歡呼聲傳來的同時,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像是随時都會沖出去揮劍砍殺宮外喧鬧的人群一樣。

但是文清辭此時卻無暇理會他們。

文清辭就這樣站在太醫署的小院裏,緩緩轉身向着北方看去。

方才還晴朗的天空,忽然又飄起了細雪。

文清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恍惚間他好像又嗅到了北地冰冷的空氣,看到了那個身披玄甲,冒着風雪向南而行的少年。

再過幾日。

再過幾日謝不逢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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