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這話說出來, 就連宋君然自己都覺得荒謬。

隔着帷帽,他看不到文清辭的表情。

但是宋君然大體能夠猜到,師弟現在大概是……将自己當成了傻子吧。

“咳咳, ”宋君然強行輕咳了兩聲,試圖轉移話題, “空地外的重症病患,我來盯着就好,你不必管這些事了。”

文清辭:……

算了, 師兄開心就好。

“那就辛苦師兄了。”文清辭将宋君然的話接了下來。

“不辛苦,”後悔說錯了話的宋君然立刻帶着東西起身,裝作有事離開, “我先去忙了, 你有事了叫人來找我就好。”

“好的。”

等宋君然走後,文清辭終于緩緩垂眸, 向手中的木雕看去。

……漣和并非木雕産區, 他手中的工藝品并不精致,甚至還有細小的沒有處理好的木刺。

但是木雕的形狀卻非常傳神,文清辭一便能認出, 這塊檀木上雕的就是自己的手。

處理疠疾刻不容緩, 文清辭雖然不是什麽急性子,但他還是加快了速度。

他與每個病人的相處時間,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

真的有人能單憑這一炷香時間的相處,記住自己手的模樣嗎?

……

Advertisement

小城四面環山, 可供耕種的土地, 只有幾小塊。

不但人仰仗着這幾塊地生活, 山野之中的動物, 同樣如此。

春冬時節, 附近山中沒有食物,病鼠也下山聚集在了此處,并于地底打洞繁衍,甚至将領土擴展至城內。

不過多時大量病鼠的糞便與屍體,便污染了地下暗河與井水。

除此之外,漣和城內各家各戶的米缸,也沒能逃過這一劫。

百姓當然知道米已不幹淨,但是不吃又只能餓死。

萬般無奈之下,疠疾便在這裏大面積地傳播開來。

确定了疠疾的源頭之後,謝不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其他州府調運糧草。

同時暫棄城西水井,并在尚能使用的水井中大量投放草藥消毒。

如今,外地的糧草已經調運過來。

漣和縣的陳糧,也随之被集中焚銷。

日中時刻,漣和縣衙署外。

空地上除了病患以外,不知何時多了兩口鑄鐵大鍋。

一口鍋煮着湯飯,一口鍋熬着菜。

隔着幾條街巷,都能聞到飯菜的香味。

午飯的時間還沒有到,空地前就已經排滿了人。

漣和正在逐漸恢複生機,原本只能靜卧在病榻上等死的患者,終于有了康複的跡象,甚至有不少已經可以自己去排隊打飯了。

“大夫,已經中午了,您先回去吃,吃飯……然後再忙吧。”躺在床板上的老人,緊緊地握着文清辭的手說。

他的目光因年邁而變得渾濁,口齒也不怎麽清晰,但是身上卻再不像之前一樣死氣沉沉。

話音剛一落下,老人的兒子便跑了過來,跟着一起說:“是啊大夫!人是鐵,飯是鋼,您忙了這麽久,先去休息吧。”

說話間,他看向文清辭的目光滿是崇敬。

這位戴着帷帽的大夫,在空地上剖解屍體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遍了漣和。

一開始衆人對他多是畏懼和躲避,甚至還有反感與厭惡。

但是眼見着他開的藥真的起了效果,衆人的态度,也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疠疾得到控制,文清辭的心情輕松了不少。

見老人狀态好像還不錯,他終于緩緩點頭說:“好,那我下午再來。”

就在起身那一刻,文清辭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問:“對了,不知二位在縣衙署前待了多久?”

雖然不明白文清辭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但老人還是回答:“得有八九日了吧……”

“八九日?那二位是否曾看到,有人曾将一個木盒,送入縣衙署內?”

文清辭問的時候,其實沒有抱太大希望。

可沒想到老人的兒子停頓幾秒,忽然提高了音調說:“見過,我見過的!”

“城南有個木匠,前幾日送了個東西過來,說要找您,”他一邊回憶一邊說,“當時您不在這裏,便由那位巡官大人接過,送到了裏面。”

……竟然真的是病患送的嗎?

文清辭下意識追問道:“您可知道那名木匠的住處怎麽走?”

“自然!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南,”說着,那人起身給文清辭指了起來,“走到盡頭再向左手邊拐,遠遠就能看到招牌了!不然我帶您過去吧?”

“不必了,”文清辭忙笑着搖頭說,“我大概有些印象,自己過去便好。”

“那好那好!您路上小心。”

“好。”語畢,文清辭便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快步向位向着城南的木匠鋪走去。

檀木的擺件太過貴重。

東西既然已雕好,那便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但是文清辭還是想要回去找到那木匠,當面道謝,或者他店裏花錢買些什麽東西。

這樣心底裏才不會過意不去。

就像剛才那人說的一樣,木匠鋪非常好找。

一盞茶的工夫過後,文清辭便已經走到了店外。

稍顯殘破的木門兩邊,還貼着白色的對聯。

大門的一角立着招魂幡,未來得及收下。

……這家應該有幾人死在了疠疾之中。

文清辭的心情在一瞬間沉重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擡手扣門,文清辭背後便傳來一陣略顯激動的聲音:“大夫?您怎麽到我這裏來了!”

文清辭回頭看到,一個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正牽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捧着粗瓷碗站在自己的背後。

他們應當是剛才吃過午飯回家來的。

不等文清辭回答,那個身材枯瘦的木匠連忙将碗遞給旁邊的小女孩,接着轉身将房間門打了開來:“快請進,您快請進。”

“好,麻煩您了。”文清辭緩緩點頭,跟在兩人背後走了進去。

這間木匠鋪不大,四處擺滿了家具木材,還有各類工具,幾乎沒有什麽下腳的地方。

文清辭的目光緩緩從鋪內掃過。

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鋪子裏堆着的,大部分都是些像松木或桐木一類常見的木材。

送到自己手中的紫檀木擺件,一個便可以抵着一屋的東西……

“不麻煩!”木匠連飯都顧不上吃,他将裏邊的小女孩拉了過來說,“這是小女佳僖,前幾日染了疠疾。要不是先生您……她恐怕,恐怕……”

說着,便忍不住哭了出來。

接着又要給文清辭下跪。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更別說這個名叫佳僖的小女孩,剛才從生死關頭走過一遭。

聽到父親的話,她也紅了眼眶,要随身邊的人一起下跪。

“您快起來——”

文清辭這兩人的動作吓了一跳,連忙伸出右手,将他們扶了起來。

這幾天文清辭治過的病人實在太多,要是對方不說,他甚至記不起來,眼前這個小女孩也曾是自己治療過的病患。

那名木匠這才像想起什麽似的,連忙轉身給文清辭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您先坐!”

接着有些局促地說:“您知道,我們這邊的水不太幹淨,所以……所以也不好泡茶。”

小姑娘也在這個時候搬了一個板凳,坐在了文清辭的身邊。

他連忙擺手對木匠說:“不必這樣麻煩,實不相瞞,我今日找您來是……來買東西的。”

“買東西?”木匠不禁有些糊塗,“您來我這裏,要買什麽家具嗎?”

他的鋪子裏都是些大件的家具。

文清辭想買的話他自然開心,可問題是……文清辭來這裏買家具做什麽?

這位大夫雖說只是個江湖郎中,但總是一身白衣,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他,在百姓的眼中與天上的神祇沒有兩樣。

他這樣的人物,怎麽會來這裏買家具。

文清辭自己也覺得這個說法怪怪的。

他想了想,連忙道:“我想請您做一個新的藥箱。”

文清辭的聲音透過白紗傳了出來,聽上去悶悶的。

女兒生病的時候,木匠一直在身邊守着,也因此看到了文清辭的藥箱。

入行這麽些年,他不會認錯,文清辭那個藥箱的用料可是上好的金絲楠木。

它木質致密、堅硬耐腐,用上幾百年都沒有問題。

大夫放着好好的金絲楠木藥箱不用,來找自己做什麽……

木匠頓了一下,忽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終于猜到文清辭今日來找自己所為何事了。

“先生是為了那個檀木的擺件來的吧?”木匠索性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見狀,文清辭也不再拐彎抹角。

他緩緩點頭說:“是……這個謝禮太過貴重,我實在不能随便收下。”

哪怕隔着帷帽,仍能聽出他的語氣無比真誠。

“實不相瞞,”木匠嘆了一口氣說,“那個木雕,早就有人給過我錢了。”

……他原本答應對方,不将這件事說出。

但是這個木匠實在沒有辦法昧着良心,再憑這個木雕賺錢。

寬大的衣袖下,文清辭下意識攥緊了手心:“您的意思是?”

他沒有意識到,此時的自己心情究竟有多麽的忐忑。

中年木匠頓了一下,轉身對女兒說:“佳僖,去房間裏面,将那兩個木雕給爹爹拿來。”

“好!”小女孩連忙點頭,向院裏跑了進去。

房間裏突然靜了下來,木匠頓了片刻,沉聲說道:“……那日有個官府的大人過來,問我有沒有好些的木料,能拿來做擺件的。”

幾乎是下一刻,文清辭便意識到,這個木匠口中的“官府大人”就是謝不逢。

木匠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一點點漣和口音。

如一陣裹着黃沙的風,吹到了文清辭的心間。

其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沙礫,從他的心髒上緩緩劃過。

那感覺并不痛。

只叫人覺得古怪。

“……我說我這裏有三塊祖傳的紫檀,那位大人二話沒說,直接将這三塊木材買了下來。”

“接着,讓我教他雕擺件。”

“但這雕刻哪裏是一日就能學會的?大人在我這裏做了兩個時辰,仍沒能雕出自己滿意的東西。最後只得将最後一塊木材給我,讓我照着他說的來雕。”

木匠的話音剛一落下,那個名叫佳僖的小姑娘,便捧着個兩木盒小跑了過來。

“先生您看,就是這個!”

說完,她便小心翼翼地将東西交到了文清辭的手中。

……裝着紫檀木擺件的小盒格外沉重。

一時間,文清辭竟不知如何将它打開。

------------------------------

文清辭右手捧着木盒,輕輕擡起了左手。

也不知道是因為受傷、無力,還是因為緊張,他的手指竟在這一刻微微顫抖。

陽光自窗外透了進來。

照得懸浮在空氣裏的細小木屑,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中午街巷內衆人都在縣衙署外排隊領飯。

街道空曠又安靜,只有一點蟬鳴,環繞在耳邊。

停頓幾秒,文清辭鼓起勇氣,在小姑娘期待的注視下,慢慢地打開了木盒。

——兩個粗糙簡陋的木雕,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木雕上有許多刀印,顯然被雕刻者反複修改了許多遍。

但無奈的是,木雕的确不是一日能夠學會的。

這兩個擺件,只能隐約看出是手的形狀,完全沒有什麽美感可言。

……文清辭緩緩伸手,緩緩用指尖觸了上去。

透過擺件上的粗糙的木紋,文清辭甚至能夠想象到,謝不逢當初雕刻它時的樣子。

中年木匠輕聲說:“……我原以為那大人是給自己買的,但沒有想到雕好之後,他竟然讓我将這個木雕送到縣衙署外。”

說到這裏,他已經哽咽了起來。

下一刻,便用手背輕輕蹭去了眼角的淚水。

“甚至,甚至大人還叮囑我,讓我說這是自己送給您的,說這是漣和縣人的心意,讓您一定收下……”

語畢,木匠已是泣不成聲。

見狀在那一邊的小姑娘也紅了眼睛。

她鑽到父親的懷裏,小聲啜泣了起來。

可惜當時文清辭一直待在縣衙署內沒有出來,謝不逢只得将東西“代送”進去。

木匠雖然無比感激文清辭,但是在這災年裏,自己活下去都不容易。

他實在沒有辦法将傳家的紫檀木,直接當做禮物送出。

直到那天謝不逢提醒,他才意識到不只是自己,甚至于整個漣和,都還未好好地向文清辭道過謝。

一想到這裏,他心中便半是感激,半是羞愧。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文清辭喃喃道。

此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聽到文清辭的聲音,坐在他旁邊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說:“那位大人,大人說,說您還從未被病患好好感謝過,所以——就,就想讓我們,送您一個小禮物。”

文清辭:“……”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握緊了手中粗糙的木雕。

正小聲啜泣着的女孩,話裏除了漣和口音外,還帶着一些鼻音。

可是單憑她的話,文清辭竟然能夠想象出謝不逢說這番話時的樣子。

——一身玄衣的年輕帝王,或許微微蹙眉,在手中輕輕旋了一下木料。

停頓片刻後,他用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聲音,說出了這番話。

接着無比鄭重地将這個任務,交到了木匠一家手中。

此時已經不用再猜。

……謝不逢絕對知道,自己就是文清辭。

從未被病患好好感謝過?

文清辭從不知道,謝不逢竟然能夠想到這一點。

上一世上學的時候,文清辭也想過有一天,會有病人送自己錦旗。

可惜早早意外穿書的他,沒有等到那一日。

這一世,因為山萸澗的往事,自己多年中去過無數爆發水疫的城鎮。

但是在這個時代,解剖一事始終不得人理解。

別說是配合他試驗了,就算是最終得出了藥方,也沒有幾個人敢用。

文清辭救了不少人,但他的确就像謝不逢說的那樣,從來都沒有被人好好感謝過。

相反只留下了一個“仙面羅剎”的傳聞。

少年時,文清辭也曾不甘心,甚至有些難過。

但後來他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這些,變得麻木而無所謂。

直到現在,終于有人悄悄在背後,将禮物送給了他。

……漣和縣的百姓,怎麽能僅憑印象,就雕出自己的手來?

只有謝不逢能做到。

從小在惡意中長大的他,對這一切格外敏感。

也格外清楚,文清辭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大夫,您稍等我一會!”說完那番話,木匠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轉身向房間內走去。

過了好半晌,他終于得到了當初用布包好的銀子。

謝不逢出手非常闊綽,這包銀子買三個木雕綽綽有餘。

甚至能夠支撐木匠家幾年的開銷。

“這銀子我實在不該收,”木匠的聲音,從堂屋裏傳了出來,“麻煩您将這些銀子,交還給那位大人——”

可是等他走出堂屋時,剛剛還坐在那裏的文清辭竟已經不見了。

只留一張空椅,靜靜地放在房間的正中央。

“佳僖,剛才那位大夫人呢?”木匠着急向小姑娘問。

“他,他剛剛走了,”佳僖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他走的時候,還留了一根發簪,說要買那兩個木雕。”

木匠順着小姑娘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旁還沒做好的小桌上,靜靜地放着一根玉簪。

“哎!這怎麽行!”木匠立刻拿起桌上的東西,小跑出了門。

可此時長街上早已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

“……咳咳,這個氣味着實嗆人,別說是老鼠了,就連人也能熏死吧。”漣和城外,一名年輕太醫站在文清辭的身邊說道,他的話語裏滿是敬佩。

在此之前,他還真沒有聽說過硫黃熏蒸滅鼠的方法。

得不出這個江湖郎中真的挺有本事。

一陣熱風吹來,帶來了濃重的硫磺味,他也随之用厚重的白紗遮住了口鼻。

“的确有些危險,還是離遠一些好。”說完,文清辭便帶太醫遠離了此處。

他之前曾随口提到,可以利用硫磺熏蒸來滅鼠,沒想到幾天之後,謝不逢真的将東西調運了過來。

——天然硫黃獲得起來雖然并不困難,但是漣和距離硫黃的産地,卻有十萬八千裏。

短時間內開采和沿途調運,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想到這裏文清辭不由回頭看了空地一眼:“沒有想到硫黃這麽快便能運來。”

“這是自然,”聽到文清辭的話,年輕太醫的聲音裏也不由多了幾分驕傲,“不看看我們……呃,我們巡官大人是誰。”

真要命!

太醫不由背後發寒,自己差一點就說漏嘴了。

為了緩解尴尬,太醫一邊與文清辭向城內走,一邊說:“漣和縣的事,也快結束了。屆時兩位先生,不如和我們一起回雍都去?”

在專業領域,他是真心敬佩這個江湖郎中。

并覺得讓他這樣的人物待在江湖,是一種浪費。

文清辭腳步不由一頓:“我……”

擔心文清辭直接拒絕,那名太醫不等他回答便說:“想必巡官大人一定會答應的。況且之前太醫署裏,就曾有過江湖游醫來。”

不用猜便知曉,他口中的“江湖游醫”一定就是自己。

文清辭随便點了點頭。

幾天相處下來,年輕太醫已經發覺,自己身邊這個人雖然整天戴着帷帽,看上去打扮得有些古怪。

但實際上他和自己是同齡人,并且在專業以外,非常好說話。

熟絡下來後,太醫忍不住将雍都的事,分享了出來。

将四周觀察一番,确定沒有其他人後,他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聽說過當今聖上,和從前一個姓文的太醫令的事嗎?”

接着無比真誠地感慨道:“我們陛下對文太醫,是真的很好。”

“……”

“自然聽過,對了……”文清辭硬着頭皮,回頭看了一眼空地,突然提高語速說,“您先回縣衙署吧,我方才想起自己在這裏還有事沒有做。”

“啊?那好吧,你也別在這裏待太久。”憋了一肚子故事沒能分享出去的太醫有些沮喪,但受不了空地上氣味的他,簡單和文清辭聊了兩句後便快步離開了這裏。

我們陛下對文太醫,是真的很好。

——這句話,如空地上的濃煙,包裹着文清辭,始終不肯消散。

催得他心髒,一下接一下的重重跳動。

獨自站在空地上的文清辭停頓片刻,終于再一次将放在衣袖中的木盒打了開來。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

單論雕工,盒內兩個尚是半成品的木雕,的确粗劣。

但是木雕上的每一個刀痕,都寫滿了認真與耐心。

文清辭的手指緩緩從木雕上劃過,終于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在将它重新放入盒內的那一刻,文清辭輕輕說:“謝謝,陛下。”

哪怕隔着厚重的白紗。

仍能聽出他這一刻話語裏的無盡溫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