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複雜的情緒, 此時盡數掩藏在了漆黑的眼瞳之下。

只有文清辭知道,此刻自己心情究竟有多麽的複雜。

殿內阒然無聲。

謝不逢垂眸深深地注視着文清辭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時間在昏暗的燭火中停滞。

不知過去了多久, 文清辭也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謝不逢的呼吸在這一瞬停滞。

……他在等待那個答案。

可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文清辭便忽然轉過了身去。

謝不逢瞬間咬緊了牙關, 心髒随之傳來一陣鈍痛。

清辭還是要走嗎?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下一秒他卻發現——文清辭并沒有向殿門而去。

……而是轉過身,走向了殿邊的另一架燭臺, 接着從一旁取來火折,将燈燭點亮。

火苗瞬間燃起,将盤龍狀的燭臺璇繞。

不過眨眼間, 整間側殿都明亮了起來。

習慣了黑暗的眼瞳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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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纖細的淡色身影, 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了溫度。

清潤的聲音也随之響了起來,謝不逢聽到, 文清辭淡淡地說:“‘望聞問切’四項缺一不可。将燈火點亮, 才好診病。”

語畢,便轉身将剛才放在一邊的藥箱提了上來。

他的動作還是記憶裏的那般優雅。

一點熟悉的苦香在鼻尖散開。

巨大的喜悅在剎那之間沖散了謝不逢心底的鈍痛。

……文清辭沒有走。

至少今日他沒有走。

謝不逢所服藥物劑量不小,哪怕文清辭想, 身為一名“半路出家”的藥人, 他的血也完全不夠為謝不逢解毒。

能從哪個方面看,這位年輕的帝王, 的确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畢竟體內還有毒未解,謝不逢的狀态并不好, 時常疲憊。

得到答案之後, 他便被回歸太醫身份的文清辭勒令休息。

這個時候他倒聽起了話來。

結束這一切, 文清辭終于穿過太醫署熟悉的宮道, 獨自一人向那間小院而去。

雖然知道了謝不逢服的是什麽丹丸, 但是要想盡快解毒,必須先弄清楚丹藥的配比。

哪怕是文清辭,也不可能一直向它們的成分牢背于心。

不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己當初帶到雍都來的醫書中似乎有所記錄。

那些書應當還放在過去的住處……

文清辭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宮道上,聽上去尤其孤獨。

但腳下的陣陣回音,卻終于使得他的心情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一盞茶的工夫過去,文清辭緩緩停下腳步,站在了熟悉的院門前,并仰頭向院內高大的玉蘭看去。

成為翰林之後,文清辭在皇宮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但是對他而言,太醫署的這間小院,才是自己那幾年的“家”。

停頓片刻,做好心理準備的他終于小心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這裏還保留着當初的樣子。

夏末太陽依舊毒辣,空氣也有些幹燥。

院角的竹籃上,滿是正在晾曬的藥材,甚至于……似乎不久之前,才被人翻動過一次。

文清辭猶豫了一下,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向耳房走去。

泥爐與當年他用來熬玉蘭花粥的紫砂鍋,還好好地放在這裏,甚至于一邊的瓷瓶中,還存着當年的玉蘭花瓣。

文清辭忍不住伸出手去從爐上拂過,指腹之上,竟連半點灰塵都未沾。

此情此景,不由令他在這一刻生出錯覺——泥爐上的餘溫,還未散盡。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快點做正事!

意識到自己走神,文清辭連忙将思緒拉了回來。

他快步退出耳房,向卧房而去。

伴随着一陣輕輕的摩擦聲,木門被文清辭緩緩地推了開來。

與院內的一切一樣,這裏仍保留着當年的樣子……

床單上的被褥整齊疊好,桌櫃、椅凳通通一塵不染。

就像主人只是稍稍離開了一會,不過多時便會回來一般。

文清辭站在屋內,不由恍惚了一下。

這些都是謝不逢親手整理的嗎?

怎麽可能,他已是一國之君,怎麽會閑着沒事,天天來這裏收拾房間?

——幾乎是在這念頭冒出的同一時間,就被文清辭自己否掉。

他的視線掠過小屋,最終落在了桌角的書案上。

文清辭終于想起正事,快步走到書案前翻找了起來。

那幾味毒,并沒有現成的解藥,只有解毒之方。

假如謝不逢只吃了一味的話,毒或許好解。

可是這麽多混在一起,就必須要考慮相克和禁忌,仔細斟酌才可以。

燭火映亮了不大的卧房,将文清辭的五官照得格外柔和。

他只要一看醫書,便會入迷。

尋找到記載那幾味丹藥的醫書後,文清辭便在紙張上寫寫畫畫,思考起了解毒的方法。

等他意識過來,已是月挂中天之時。

文清辭緩緩擱筆,起身活動了活動手腕。

時間已晚,還是早一點休息吧。

正在此時,夏末微涼的夜風忽然順着窗吹了進來,輕輕撫過文清辭沒有帷帽遮擋的面頰,吹得墨發于背後輕舞。

文清辭的視線不由自主向窗外落去。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沒想到竟看見——一身玄衣的謝不逢,提着盞燈籠,穿過宮道緩緩踏入了院中。

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相對。

“……陛下?”文清辭不由一驚,接着立刻向目光移了開來。

等等,謝不逢大半夜的,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這間院子并不大,謝不逢身高腿長,不過幾步就穿過小院走到了門邊。

不給文清辭任何思考的時間,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謝不逢已經将燈籠吹滅,輕輕地懸在了屋外。

這個時候文清辭終于想起,在漣和縣的時候,那名年輕太醫曾對自己說——謝不逢至今仍住在自己的舊宅中。

所以說……他到這裏,自然是來睡覺的了!

他的确曾和謝不逢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室友。

但那哪能和今日相比?

彼時謝不逢還是個少年,而如今的他……早已長大成人,且還同自己說過那樣的話。

注意力在書本上移開後,謝不逢不久前于他耳邊輕喃的話語,再一次回蕩在了文清辭的心底。

如一顆石子,墜入了寒潭。

寂靜的夜晚和沉默一道,放大了房間裏的暧昧。

明明在這裏住了幾年。

直到現在文清辭才意識到,原來這間卧房,是那麽的狹小。

文清辭不由向後退了半步,他強忍着,裝作不知道地提醒道:“陛下今晚不回宮休息嗎?”

他內心活動極其精彩,可是表面只能強裝淡定。

和文清辭不同的是,謝不逢的語氣平靜至極,像是真的在單純回答文清辭的疑惑似的:“此地便是我這一年來日常起居之處。”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未搬入宜光殿,玉光宮則久未有人居住,還是一片破敗。”

謝不逢的聲音低沉,略微沙啞。

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宜光殿是歷代皇帝的寝殿。

廢帝謝钊臨生前就曾住在那裏,當日的宮變也是在宜光殿外爆發的,怎麽說都有一些晦氣。

謝不逢不想去那裏,也情有可原。

而玉光宮則本就年久失修,給皇子住就已經很過分,更別說讓皇帝去了……

文清辭有些許沉重地點了點頭。

自己怎麽不知道,皇帝陛下居然有這麽多的“慘”?

太殊宮內人人皆知,謝不逢将從前的太醫署,化作了居所。

一時半會間,文清辭好像真的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地将皇帝從這裏“請”出去。

至于自己。

作為一個“死人”,更不能大半夜地在太殊宮裏亂晃,尋找住處。

見謝不逢在這裏理不直氣也壯,揣着明白裝糊塗。

文清辭索性也當裝作無事發生,直接破罐子破摔。

不就是當室友嗎?

有什麽好怕的。

“好,”文清辭強忍着朝謝不逢微笑道,“陛下請自便。”

語畢,便立刻閃身回到了屏風背後。

因此他沒有看到,在自己話音落下的同時,謝不逢的唇邊,竟不由自主地漾出了淺淺的笑意。

白日裏馬車一點也不快。

但到底在路上折騰了幾天,文清辭心裏雖忐忑,但還是沒用多長時間便進入了夢鄉。

而剛剛好好休息過的謝不逢,卻和他截然相反。

夏夜木窗微啓,有涼風順着窗縫吹了進來。

将房間裏的淡淡苦香,吹得極清極淡。

文清辭睡覺向來安靜,半點聲音都不會發出。

哪怕舟車勞頓,熟睡之後他仍是靜得連呼吸的聲音也難以察覺。

此時苦香被微風吹淡。

夏夜無蟬,一時間房間裏靜得落針可聞。

就如之前那數百個日夜一般。

謝不逢的心中,忽然不安了起來……

文清辭真的在自己身邊嗎?

一想到這個問題,他的心髒便重重跳動,仿佛要在下一刻沖破胸膛。

明明白天才見過文清辭,甚至将他擁在了懷裏。

可是這一刻,謝不逢竟然不由自主地懷疑——白天發生的一切,或許只是自己的一場夢罷了。

文清辭并沒有回到雍都。

抑或者在自己說出那番話後,就離開了這裏。

榻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琥珀色的眼瞳,看上去格外冰冷。

謝不逢放緩動作、屏住呼吸,起身向着屏風而去。

……月光穿過窗,順着床幔的縫落在了文清辭的臉上。

将他的皮膚照得蒼白到幾近透明。

确定這一切并不是夢後,謝不逢的心,方才一點點落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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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太醫署早已搬至別處。

近一年來,謝不逢一直在這裏處理公務。

故而前後幾殿中,早已沒了草藥,煎藥的東西,也被一并搬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文清辭便定下了第一副藥方,并在第一時間遣人将它送到了現在的太醫署內。

兩個時辰過後,有太醫将煎好的草藥送到了此處。

好巧不巧的是,送藥來的竟然是文清辭的熟人。

當初便是他在漣和,為自己講述了謝不逢和那位“故人”的往事。

見到是文清辭,他瞬間瞪圓了眼睛。

年輕太醫将湯藥從木盒中取出,放在了桌上,接着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外面的侍從,壓低了聲音問:“……你,你怎麽進宮了?”

剛才看到那副藥方的時候,他的心中就已經生出了懷疑。

同樣的重劑、險方,怎麽看怎麽像那位松修府同僚的手筆。

而現在,見到來人熟悉的身影與帷帽,他的心中瞬間生出了無數個精彩的念頭。

但最後,卻只能先拐着彎問:“你……你知道巡官大人的身份了吧?”

草藥煎煮複雜,說話間文清辭正端起藥碗,觀察湯色,以确定煎煮的效果。

聞言,他的動作不由一頓:“知道。”

文清辭只能這樣回答。

接着立刻轉移話題:“今日湯藥還有幾分未煎煮到位,明日可以多煎一盞茶時間。麻煩您了。”

“好好,我記下來了!”

沒想到說完這番話後,對方竟還不急着離開。

那年輕太醫輕聲問:“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當日說的‘亡妻’是誰了吧?”

謝不逢和“太醫文清辭”的故事已經傳遍了衛朝的大街小巷。

自己若是說不知道,恐怕都沒有人會相信。

沒有辦法,文清辭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若我記得沒有錯,你說的那位,似乎是個男人?”

他默默地想要糾正對方“亡妻”這個詞。

但那位年輕太醫顯然會錯了意。

“對對,”他擡眸看了文清辭一眼,神秘兮兮地說,“你們兩人都會醫術,身形差不多,氣質好像也有些相似。”

見文清辭最終還是來到太殊宮,他終于深吸一口氣,将當日未說完的話說了出來:“實不相瞞,我覺得陛下定然是從你的身上,看出了他的影子。”

他這番話語氣抑揚頓挫、非常誇張,就差沒直接說,謝不逢将文清辭看做他自己的替身了。

“陛下對那位太醫用情至深,無人可比,”擔心文清辭深陷其中,年輕太醫不忘叮囑,“你可千萬要記得啊。”

文清辭:“……”

這話自己應當怎麽接?

見文清辭遲遲不說話,那名太醫不由有些着急:“我真不是開玩笑!”

“聽說陛下摯愛之人是個男的後,雍都也曾有公子嘗試着接近他。非但沒有成功,甚至差一點點就要丢掉性命,甚至牽連到全家……陛下心裏早就有人了,他對你再特殊,都是因為那位太醫。”

語畢,他再一次認真問道:“你記住了嗎?”

有帷帽的遮擋,年輕太醫沒有看到,文清辭的臉色早已随着自己的話而産生變化。

擔心對方又噼裏啪啦地說下去,文清辭只得咬牙說:“……記住了。”

“好好,那就好!”年輕太醫總算松了一口氣,“我先回太醫署了,明日定按照你的要求煎藥過來。”

語畢,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裏。

剛煎好的藥尚且滾燙。

熱氣穿透瓷壁,刺向文清辭的指尖。

直到指腹被燙紅,文清辭這才如夢初醒般輕輕地将藥碗放了下去。

直至此時,他的耳根仍泛着淺紅。

謝不逢回宮後,累了好些時日的謝觀止,終于迫不及待地将奏章交還給了他。

他雖然還在病中,但每天仍要處理諸多公務。

據文清辭了解,謝不逢之前都是在太醫署側殿忙這些事的。

但等他回來,皇帝陛下竟也跟着将工作全都搬到了卧房。

動作極其自然。

煎煮好的湯藥還在桌上晾着。

淡淡的苦氣,如一條絲練在房間內飄舞。

文清辭坐在案前閱讀醫書,謝不逢則在榻邊,批閱着奏章。

就在這個時候,文清辭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壓抑的輕咳。

他筆下一頓,忍不住回頭向榻上望去。

謝不逢的手不知何時緊緊地攥住了胸前的衣料,眉頭緊鎖,看上去似乎有毒正在發作。

雖然想說謝不逢都是自讨苦吃,但看到對方的神情後,文清辭的心還是不由一驚。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藥碗端了起來。

“陛下,藥已經晾涼,還是盡快服下為好。”

說着,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回頭,向自己的藥箱看去。

若是沒有記錯,自己應當還留着些蜜糖。

文清辭雖然沒有喝過一服藥。

但他知道自己所開的幾味藥材,都是奇苦難當、無法下咽的。

“您稍等片刻,這藥有些苦,我去取個東西。”

語畢文清辭便打算轉身,去藥箱裏取糖。

可還沒等他動,謝不逢便突然伸出手,将文清辭的手腕緊緊攥在了指尖。

正屬于毒發狀态的謝不逢,體溫略高。

在他指尖出現自己手腕的那一刻,文清辭的手竟如燙到一般,輕輕地顫了一下。

瓷碗中的湯藥随之輕晃,生出了陣陣漣漪。

“不必。”謝不逢淡淡說道。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竟直接握着文清辭的手腕,将瓷碗裏的湯藥一飲而盡。

始至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要是察覺不出這味道一般。

頓了幾秒。

文清辭微微用力,試圖将手腕從謝不逢的手中抽出:“麻煩陛下松手,我要将藥放到桌上。”

謝不逢沒有說話,他用另外一只手将碗接了過去,放在了床榻邊堆滿奏章的小案上。

“你的手心,是怎麽回事?”末了,忽然一臉嚴肅地問。

手心?

文清辭愣了一下,順着謝不逢的視線向掌心看去。

不只是指尖,甚至于整個虎口處原本白皙的皮肉,都被灼紅一片。

“……可能是藥碗比較燙,方才端的時候沒有注意。”

文清辭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沙啞。

謝不逢沒有言語,也不知道是有沒有聽到他的解釋。

他只是忽然垂下了頭。

接着輕輕将一吻,落在了文清辭的泛紅的指尖。

他的動作無比小心。

竟帶着幾分虔誠的意味……

呼吸産生的微弱氣流,從文清辭的指尖纏繞而過。

這是一枚不帶任何淫靡色彩的親吻。

但卻讓文清辭的身體,輕輕地顫了一下。

——似有微弱的電流自指尖打過,順着神經傳向四肢百骸。

長發随着謝不逢的動作落下,遮住了他那雙冰冷的眼瞳。

直到吻過文清辭的十指,謝不逢終于緩緩松開了對方的手腕。

但還不等文清辭松一口氣,向後退回案邊,便見謝不逢的臉色,在忽然之間蒼白了下來。

與此相伴,他的眉也蹙得愈緊。

文清辭所用皆是重劑,別提是藥便有三分毒。

服下藥後不久,謝不逢的心髒便再一次抽痛了起來。

“陛下,您感覺怎麽樣?”想起這個副作用,文清辭頓了一下立刻道,“我去給您尋些止痛的藥。”

謝不逢從前沒有痛覺,文清辭不确定他現在感受到的痛意,是否與常人一樣。

亦有些不太确定他有沒有習慣有疼痛的世界。

“不必,并不嚴重。”

低沉的聲音,自文清辭的耳畔響起。

見謝不逢還在嘴硬,文清辭的語氣也冷了幾分:“原來陛下是真的不怕毒,既然如此,我下一服藥,就更不用顧忌什麽了。”

擔心不良反應強烈,文清辭一服藥其實是“改良溫和版”的。

但是看謝不逢現在這樣子……自己似乎應該直接給他些苦頭嘗嘗才對。

“清辭,你生氣了嗎?”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謝不逢忽然起身,輕輕地将文清辭抱在了懷裏。

雖在病中,可謝不逢仍不費半點力氣,就令文清辭動彈不得。

微卷的長發,從文清辭的臉頰邊撩了過去。

再來一陣癢意。

“臣不敢。”文清辭将手搭在謝不逢的手臂上,試圖将他推開。

但是他的力氣,顯然無法與背後這個比自己高了一頭還要多的男人相比。

文清辭的語氣有些生硬。

朝堂上下從未有人敢和謝不逢這樣說話。

但聽到文清辭的話後,謝不逢反倒輕輕笑了起來。

不久前剛下過一陣暴雨。

樹上的蟬鳴也随着那陣雨而消失。

房間裏靜悄悄一片。

文清辭的耳邊,只剩下謝不逢微苦的呼吸。

沉默不知多久,謝不逢終于緩緩側身,在文清辭耳邊悄聲道:“對不起。”

末了,文清辭後知後覺意識到,謝不逢的手臂竟因疼痛而輕輕顫抖了起來。

謝不逢緩緩收力,自背後摟住文清辭。

接着畢竟在他耳邊呢喃道:“不要走,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他的話語裏,帶着一萬分的小心。

語畢,便緩緩地阖上了眼眸。

文清辭那只按在謝不逢手臂上,試圖将他推開的手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地落了下來。

在謝不逢的心中,解藥并不是剛才服下去的那一碗。

而是懷裏的這個人。

鼻尖自文清辭的脖頸處緩緩蹭過。

他将無聲看做應許。

謝不逢終于在此時,放肆地深嗅起了那股令他迷戀的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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