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皮肉之上, 傳來一陣清晰的刺痛。
文清辭下意識伸手去推,卻被謝不逢按在了掌下。
他不舍得用力,更不舍得就這樣放開文清辭。
謝不逢刻意放緩了的動作, 用犬齒輕輕地啃噬起來,模糊了咬與吻的界限。
每一瞬暧昧的觸碰和刺痛, 都清清楚楚地傳入了文清辭的腦海之中,讓他無法逃避。
蒼白的皮膚上,不過轉眼就多了點點梅花似的痕跡。
謝不逢的唇, 忽然貼在了文清辭頸側的動脈上。
他靜了下來,一邊貪婪地深嗅熟悉的苦香,一邊耐心感受唇下的溫度, 與血脈有力地躍動。
……文清辭還活着。
他還活着。
生物的本能, 迫使文清辭從謝不逢的唇齒下逃離。
下一刻,他的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
停頓片刻, 謝不逢終于放過了文清辭脆弱的脖頸。
他将唇貼在了對方的耳畔, 用略顯沙啞的聲音:“……怕什麽?朕又不會吃了愛卿。”
那雙淺淺的琥珀色眼瞳中,全是被壓抑欲望。
謝不逢想要文清辭清楚,自己對他有何種的欲望。
卻又不敢被欲望所控, 真的傷到他。
文清辭的呼吸, 早就亂得不成樣子。
他被謝不逢籠在身軀之下,無法逃離。
鼻尖盡是龍涎香。
一想到被比自己小将近六歲、且有毒未解的人, 壓在身下咬來咬去……
文清辭忽然覺得失了臉面。
他的聲音冷了幾分,文清辭一邊艱難地調整呼吸, 一邊說:“既然陛下……咳咳, 認定臣不, 不講道理, 那臣往後也不必再與陛下講道理。”
什麽意思?
謝不逢的動作瞬間停滞。
就連按着文清辭的那只手, 都緩緩地松了開來。
剎那之間,居然顯得有些無助。
文清辭将頭側過去,不看再謝不逢。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幾分賭氣的意味:“臣準備好的禮物,也不必再送出去了。”
“……禮物?”謝不逢的目光有一瞬的渙散,“愛卿說的,是什麽禮物?”他的語氣小心翼翼。
說完這句話,謝不逢終于後知後覺地坐直了身。
赤紅的晚霞,染紅了文清辭素色的衣衫與床褥。
下巴上一點梅瓣似的齒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謝不逢不由恍神,此時的文清辭在他的眼中……好似着上了婚服。
明豔得驚心動魄。
文清辭的身體本就不好,折騰一番更是腰軟,連坐直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懶得回答謝不逢的問題。
但謝不逢卻不依不饒。“愛卿的禮物,放在了何處?”
文清辭裝作沒有聽到,右手用力強撐着想要坐起身。
“愛卿若是不說,朕便自己去找。”說着,謝不逢竟俯身而來,似乎是打上了他衣袖的主意,一副找不到便不罷休的架勢。
文清辭終于冷冷道:“沒有了。”同時拽緊了袖子。
“愛卿備好禮物,卻又不送,豈不很可惜?”
“何來可惜?”文清辭的聲音,也被他傳染,變得有些沙啞,“送給旁人便是。”
“旁人?”謝不逢的語氣突然有些危險,“愛卿還認得旁人?”
“送給師兄便是。”文清辭理所應當地說。
早年闖蕩江湖的時候,自己沒有少備禮物送給師父和師兄。
話音落下,房間裏忽然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謝不逢終于壓低了聲音,他小心開口,似是在與文清辭商量:“愛卿若是生氣,報複回來如何?可不可以不要将朕的禮物,送給宋君然。”
謝不逢的語氣,是刻意壓抑出的平靜。
可是“朕的禮物”這四個字竟被他說出了幾分可憐的感覺。
……報複?
難不成自己也要咬回去?
停,不要胡思亂想!
兩人的姿勢太過暧昧。
文清辭的大腦在此時發出警報,催促他結束這一切。
他終于妥協了:
“……在書案上,那個玉盒中。”
文清辭輕聲說。
聞言,謝不逢立刻起身,向書案而去。
接着小心翼翼地拿開書冊,找到了藏在下面的玉盒。
明明剛才還着急得不像話。
但現在将玉盒捧在手心,停了半晌卻都不敢打開。
“陛下不看看嗎?”
“看,自然要看。”
謝不逢如夢初醒。
他終于屏住呼吸,将手上的盒子一點點打了開來。
下一刻……一條米白色的羊毛手繩,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和謝不逢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他的心髒,忽然瞬空了一瞬。
謝不逢已經将它拿到了手中,文清辭也恢複力氣,站了起來。
見對方屏息凝望手裏的東西,半晌一動也不動,文清辭不由自主地說:“不是什麽值錢的禮物……”
話還沒說完,文清辭突然想起,自己頭回給謝不逢送禮物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講的。
暫放手繩的玉盒,曾是用來存藥的。
二指寬的羊毛手繩上,也沾了一點淡淡的苦香。
謝不逢将它放到鼻尖,緩緩地嗅了一下。
欣喜感如浪,席卷而來。
謝不逢攥着手繩的指頭,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清辭真的送了我禮物。
幾年的時光,謝不逢不知道用手指還有目光,将那條手繩描摹了多少次。
他記得每一個繩結所在,更記得每一個細小的花樣。
手繩上的一切,早已深深地刻入了謝不逢的腦海之中。
因此謝不逢絕對不會看錯,這是一條與當年一樣的手繩。
從編法到大小、花樣,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是否說明,文清辭也在意自己,并始終記得這個禮物?
見謝不逢拿着手繩一動不動地站在這裏,文清辭的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陛下?”他小心地喚了一聲。
謝不逢終于睜開眼睛,向文清辭看去。
卧房不大,謝不逢向前走了一步,便站在了文清辭的身邊。
他輕輕将沾了苦香的手繩交到文清辭的手中,得寸進尺道:“幫我戴上,可以嗎?”
羊毛編成的手繩過分柔軟,的确難憑借單手佩戴。
文清辭頓了一下,點了點頭接着如當年那般,将它纏到了謝不逢的手腕上。
“好了。”
戴好後,文清辭終于緩緩松了一口氣。
然而還沒等他将手放下,謝不逢又看着他的眼睛輕輕說:“清辭,你還欠我一句生辰快樂。”
……生辰快樂。
文清辭忽然想起,自己在神醫谷的時候,也曾想到過謝不逢的生日。
彼時他以為,謝不逢已經成為一國之君,生辰必将熱鬧無比,朝臣齊賀。
後來文清辭才逐漸意識到……這一年的生日,謝不逢大概是一個人過的。
謝不逢并沒有因為獲得權力,而變得快樂。
反倒是,比從前更加孤單。
而這一切全都源自于自己的離開。
“……生辰快樂,陛下。”
清潤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到了謝不逢的耳邊。
文清辭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
就像夏裏的冰泉,隆冬的溫酒。
謝不逢緩緩地将文清辭擁入了懷中,把臉埋在了他的肩上。
這個擁抱沒有任何攻擊性、沒有占有欲,此時此刻,謝不逢只是單純地想要從他這裏汲取一點溫暖……
文清辭愣了愣,緩緩擡起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着謝不逢的肩背。
此刻,他非常清楚……擁抱着自己的人,早已不是那個需要憐憫的少年。
晚霞一點點消散。
還未點燈的房間,逐漸暗了下來。
夕陽最後一點餘晖,從窗外照來。
将兩人擁在一起的影子,拉得無限長。
……
雖有了新的手繩,謝不逢仍将舊的仔細保存。
他将已磨損了八九成的羊毛手繩放到玉盒中,擺在桌上,與玉玺放在一起。
任不知情的人見了,還當他這是獲得了什麽至寶。
馬車駛出太殊宮,向雍都郊外而去。
坐在車內的人,突然打了幾個大大的噴嚏。
“——啊嚏,”宋君然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道,“看來真是入秋了。”接着撩開簾子,向着外面看去。
雍都的夏,在一場場的大雨中猝然結束。
空氣總算不再燥熱。
這是一年中最适合游玩的季節。
謝不逢的毒解了一半,文清辭仍不敢怠慢。
他依舊待在太醫署內,一步也不曾離開。
和文清辭正相反的,是宋君然。
與師弟一起來太殊宮的時候,宋君然早早做好了被謝不逢扣押在這裏,充當人質的準備。
且在侍衛将他送去住處的同時,觀察着周圍的官道駐兵,規劃帶師弟逃出宮的路徑。
但他沒有想到,謝不逢并沒有這樣幹。
除了不讓宋君然去見文清辭以外,他沒有限制對方的自由。
甚至在宋君然表明自己不想整日待在太殊宮後,還派專人駕馬車帶他去雍都周邊游玩。
宋君然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
見謝不逢如此的“大方”,他也不再和對方客氣。
宋君然不但将雍都的美食吃了個遍,甚至還如郊游一般,在衛朝的各大行宮裏轉了一圈。
不過他今日出行,目的卻與往常不同。
馬車一路駛出雍都,向京郊而去。
在窗邊的宋君然,不由嘆了一口氣。
今日是中元節。
老谷主生前,曾經多次叮囑宋君然,一定要回雍都祭拜外祖一家。!
但兩位老人已故去幾十年,宋君然來往雍都幾次,都未能找到墓地所在,只知道一個大概範圍。
想到這裏,他不由有些愧疚。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宋君然又嘆了一口氣,帶着備好的元寶,從車上跳了下來。
不久前下過一場大雨,京郊的土路變得有些泥濘。
他剛剛下車,還未站定,就聽耳邊傳來一聲:“公子當心!”
宋君然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去看,一個身着褐衣、兩鬓斑白的熟悉身影,站在遠處看向自己。
“兆公公?”
“是咱家。”兆公公笑着彎了彎腰。
說話間,宋君然的視線不由越過兆公公,向他的背後落去。
——原本只有墳包的荒地,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修整一新,且立滿了石碑。
見狀,兆公公笑了一下說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謝不逢?”
“咳咳……”聽到宋君然直接叫皇帝的名字,兆公公略顯不自然地輕咳了幾聲,接着說,“陛下知道當初的事後,特意命人找來了在附近生活的老人與村民。花費幾個月的時間,一一辨認了墳墓位置,将這一整片修葺,并找到了您外祖的墓地。”
兆公公自幼父母雙亡,兒時受宋君然的外祖家照顧很多。
他早将兩個老人看做自己的家人。
可惜他入宮之後便不曾出來,沒有參加兩位老人的葬禮,也不清楚他們墓地的準确位置所在。
如今謝不逢派人将這裏找了出來,并修葺一新。
兆公公說着說着,目光中也不由多了幾分感激。
“原來如此……”
宋君然踩着泥濘走了過來,與兆公公一道,在墳前燒起了元寶。
告慰過亡靈起身之時,他忍不住想:
……謝不逢這個人,大概也不算是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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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謝不逢體內累積了幾種不同的毒素。
文清辭又換了一副藥。
這副藥與之前的一樣,都是重劑。
飲下以後,有髒腑隐痛、咳血的副作用。
按理來說吃完藥之後應該好好休息才對。
但是謝不逢卻并沒有遵從醫囑。
吃完藥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便消失在了卧房中。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最近幾天,前殿似乎熱鬧了不少,人來人往。
謝不逢也變得更加忙碌。
雖然知道對方是一國之君,有無數大事等着他處理,不容耽擱。
但是想到副作用,文清辭仍不免擔心。
糾結了一會,他還是暫時放下醫書,帶着藥箱快步向前院而去。
謝不逢果然在側殿裏。
見狀,文清辭不由蹙眉:“陛下,您吃過藥後不好好休息,怎麽到這裏來了?”
“愛卿是在關心朕?”謝不逢的聲音,穿過珠簾傳了過來。
文清辭腳步一頓,不由替自己辯解:“臣只是怕病人出了什麽差錯,被人誤會醫術不精。”
下一刻,側殿裏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這座側殿原本有一半的空間,是用來儲存藥物的,需要時時刻刻保持陰涼幹燥。
因此房間裏的窗戶略少,照明有些不足。
此時謝不逢并未将燈全部點亮。
一切都藏于昏暗之中。
“陛下可有咳血?”文清辭快步走了過去。
“無妨,”謝不逢喝了一口茶道,“只是簡單咳嗽而已,不信的話,愛卿可以過來自己看。”他的話語裏,帶着幾分笑意。
走近之後,文清辭看到:謝不逢的唇色正常,臉色也沒有什麽變化。
剛剛的咳嗽,的确沒有什麽特殊的。
文清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那便好。”
燈火照亮了謝不逢的臉頰,他似乎非常享受文清辭的關心。
琥珀色的眼眸緊盯着面前的人,毫不避諱地将“喜悅”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文清辭的目光下意識閃躲。
幾秒後,落在了謝不逢身前的桌案上。
前幾年在廢帝身邊時,文清辭就因為過度參與政治給自己惹來了不小的麻煩。
他知道作為一名醫生,自己不應該關注這些。
但是看到蠶絲玉柄卷上的字後,文清辭還是大吃一驚,忘記了将目光移走。
“愛卿在看什麽?”謝不逢的聲音忽然響起。
文清辭立刻将視線移開,自己剛才的行為,的确逾越了身份。
想到這裏,他不由有些緊張。
然而謝不逢的反應,卻和文清辭想的不同。
“愛卿,坐。”說着,謝不逢便如上次那般攬着文清辭的腰,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他的動作,無比的理所應當。
接着輕輕地将桌案上的東西拿了起來。
借着燭火生出的暖光,文清辭終于确定自己方才沒有看錯——案上擺着的,的确是一封聖旨!
……而且不是一般的聖旨。
“這是冊封太子的诏書,”謝不逢的語氣極其平靜,好像他說得并非什麽大事一般,末了還不忘皺眉替自己訂正,“不對,應當說‘皇太弟’。”
“陛下要封二皇子為皇太弟了?”
文清辭的心忽然重重一墜,連推開謝不逢的手,起身離開龍塌的事情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謝不逢娶了自己的“棺木”。
不娶妻,不生子。
這一切早就在暗地裏擺在了臺面上。
但直到看到這份诏書,文清辭方才清清楚楚的意識到,謝不逢究竟有多認真。
……原來最近一段時間,側殿的熱鬧是因為這件事。
文清辭的語氣有些震驚。
謝不逢卻和他截然相反。
他沒有正面回答文清辭的問題,只是開口認真糾正:“是‘衡王’。”
自己沒有後妃,哪來的二皇子?
末了淡淡地說:“謝觀止雖然有些……稚嫩,但是做個守成之君,還是夠格的。”
謝不逢話說一半,停頓了半晌,才找出一個相對合适的詞。
但文清辭卻猜出,他真正想說的八成是“有點缺心眼”一類的。
謝觀止的個性,從他過去壓根不懂得“中庸”,完全不隐鋒芒,差點給自己招來大禍上便能看出一二。
“經歷廢帝之事,朕想他應該也成熟了不少。”謝不逢說。
文清辭緩緩點頭。
被父親背刺,差點丢了性命,且在皇寺裏禁閉幾年。
謝觀止再怎麽說,都會不像從前那樣稚嫩了。
這對他做皇帝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
謝觀止性格中有仁慈的一面,并不适合應付亂世,但的的确确像謝不逢說的那樣,适合做一個守成之君。
說着,謝不逢忽然将桌上的奏章翻了開來。
文清辭随着他的動作向下看去。
——這封奏章上密密麻麻地落滿了朱批,但并不是謝不逢的筆跡。
“……這些字,是衡王殿下寫的?”
謝不逢緩緩點了點頭:“朕去漣和的這段時日,便是由他代掌雍都、監國理政。”
他一邊翻看手中的奏章一邊說:“謝觀止的表現,的确不錯。”
文清辭攥緊了手心。
謝不逢去漣和的時候,帶了一批人馬。
彼時鼠疫事态緊急,每天忙得要命,完全沒人有空提到這些。
更何況謝不逢是隐藏身份,裝作巡官去的那裏,未免身份暴露,太醫們更是刻意回避了相關的話題。
因此直到現在,文清辭才知道,謝不逢竟然讓謝觀止監國……
這并不是開玩笑的。
——他在離開雍都之前,為這整個帝國,尋好了退路。
“所以…陛下是懷着可能會……”
文清辭猶豫了半天,都無法将“死”字說出口。
謝不逢輕輕點頭,用下巴蹭了蹭文清辭的額頭。
“對,”他輕聲在文清辭的耳邊說,“朕自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是啊,謝不逢怎麽會不知道漣和有多麽危險?
他是一個上過戰場的人,自是清楚黃泉路上,是沒有什麽身份地位之分的。
時疫并不會因為他是天子,就将他放過。
文清辭忽然轉過身,向謝不逢看去。
溫暖的燭火,在漆黑的眼瞳中游動:
“若是陛下猜錯,我壓根沒有在那裏。或是我真的早就死了……陛下去到那裏後,該如何?”
文清辭到現在都不知道,謝不逢是靠什麽找到自己的,又有多麽确定,自己就在漣和。
聽到身邊人的話,謝不逢的心忽然生出一陣刺痛。
他發現,哪怕文清辭好好活了下來,甚至現在就坐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仍不敢去想“文清辭真的死了”的這個可能。
龍塌巨大,可坐可卧。
謝不逢緩緩地将文清辭抱在了懷中,任由他的腳踝,搭在盤龍之上。
意識到自己踩着什麽後,文清辭立刻緊張了起來,并不由自主地掙紮起來。
謝不逢輕輕吻文清辭的額頭,并沒有理會他的要求。
“那便正好。”
“……正好?”
“那朕便正好可以去尋你了。”
謝不逢忽然伸手,将玉簪自文清辭的墨發中抽了出來。
剎那間,黑發如瀑,披散在他的肩頭。
燈火下,他的五官愈發脆弱、精致。
“都說人死時,是被最親近之人帶走的……若愛卿真的走了,那豈不是你來接朕?”
謝不逢緩緩地笑了起來,他的語氣裏,竟帶上了幾分向往與期盼。
“到那個時候,朕定當緊緊地抓住愛卿的手,下一世投胎,也要與愛卿投到一處。”
但還好,還好文清辭還活着。
還好自己不必等到下一世……
謝不逢将細碎的吻,落在了文清辭的額間。
懷中人的腳,自龍塌邊蹭過。
意識到自己踩着龍身後,文清辭終于再次想起了掙紮:“——陛下,放臣下來。”
但下一刻,懷抱着他的謝不逢,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幽深,呼吸也亂了一瞬。
反應過來什麽後,文清辭忽然定在了原處,一動不動,停下了所有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