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謝不逢的動作很輕, 像是要将梅花,從文清辭的脖頸間摘下。

文清辭蹙眉,當下便按住了那只作亂的手, 他壓低了聲音警告道:“這裏是前院。”

“朕知道。”

謝不逢緩緩地用目光描摹着鏡裏人的眉眼。

同時将文清辭的手回握于掌心。

他望着鏡子裏的人說:“愛卿說好只來半個時辰,但現在已過去了近一個時辰。”

謝不逢竟在這裏和文清辭斤斤計較了起來。

同時笑了一下, 用略微沙啞的聲音道:“朕之前怎麽沒有發現,太醫署這面鏡子還不錯?”

謝不逢的聲音同往常一樣平靜,難以分辨情緒。

如在錦儀宮裏處理公務似的。

但說完話後, 卻如只巨型犬般輕輕地用下巴蹭了蹭文清辭的發頂。

“別胡鬧了,陛下。”

開了兩扣的披風,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

文清辭的語氣很是嚴肅, 但是說出來的話, 卻沒有半分的殺傷力。

謝不逢進門之後沒有反鎖。

現在正是白天,太醫署裏人來人往, 側殿随時都有可能迎來訪客。

見背後的人仍一副探雪尋梅的架勢, 不為自己的話所動,文清辭終于忍不住咬牙道:“放開我,謝不逢!”

謝不逢的手指忽然一頓。

少年時文清辭總是“殿下、殿下”的稱呼自己, 現在又換成了“陛下”。

此時文清辭直呼他大名, 謝不逢非但沒有一點不開心,甚至還想要他再這麽喚上兩句。

但還未等謝不逢得逞, 側殿外突然傳來“刺啦”一陣刺耳的響動。

側殿緊掩着的門,被人用力重重從外推了開來。

一身青衣的宋君然帶着藥箱出現在了門外。

他磨牙鑿齒道:“皇帝陛下, 師弟有傷病在身, 不像您皮糙肉厚, 經得起折騰。”

『什麽皮糙肉厚?簡直是沒臉沒皮。』

『要不是我取藥過來, 他還想在這裏做什麽?』

『衣冠禽獸, 卑鄙無恥!』

宋君然心裏的話,像夏天的冰雹一般噼裏啪啦地砸了下來,密密麻麻堪稱吵鬧。

就連生來已經習慣了惡意的謝不逢,都不由皺眉。

見謝不逢分神,文清辭立刻趁機穿好披風,推開對方的手走到了一邊去。

“辛苦師兄了,我先把藥拿走,用完之後再還給你。”他走到宋君然身邊,将去疤的藥從藥箱裏拿了出來。

宋君然一邊一臉警惕地盯着謝不逢,一邊緩緩點了點頭:“行。”

末了又突然補充道:“這藥你自己上,若是有看不到的地方,那就來找我。”

“好,我知道了師兄。”

……雖然是自家師兄,但一想到宋君然聽到了自己方才的話,文清辭還是尴尬得不敢擡頭看他。

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小了起來。

他餘光瞧見,原本站在不遠處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時蹙眉走到了書案那裏。

接着忽然話裏有話地說:“宋公子的話,一向都這麽多嗎。”

話多?

宋君然這話的确不少,但是他今日進屋後明明還沒說幾句……

文清辭頓了一下突然意識過來——師兄十有八九正在心裏痛罵謝不逢!

……只是師兄他究竟罵了多少,竟然逼得謝不逢說出了這番話?

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今日終于迎來了一個難得的大晴天。

天剛亮沒多久,便有駕馬車自太殊宮駛出,緩緩穿過長街,停在了雍都城南的安平将軍府門外。

知道文清辭要來,安平将軍府上的人已早早等在了這裏。

車還沒有到府門口,文清辭便透過車簾看到。

——安平将軍府周圍,早早被重兵把守,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府裏的那個公子,全都穿上了朝服。

将軍夫人甚至也和他一樣,換上了命婦的翟衣。

時節雖已過了處暑,但秋老虎的餘威仍在。

遠遠看到這一幕,文清辭都覺得有些熱。

“——文大人到。”

伴随着小厮刻意提高、變得格外誇張的聲音,文清辭緩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那位名叫霍一可的太醫,緊跟着他從後面的馬車上躍下。

文清辭頓了一下,不等守在安平将軍府外面的人反應過來,便先快步上前向幾人鞠躬拱手道:“太醫院文清辭,見過将軍夫人、詹大人。”

在來之前文清辭已經打聽過了,安平将軍的大兒子,之前一直和他同駐守北地,此時站在外面的,應當是安平将軍在兵部任職的次子詹明江。

“不敢當,不敢當——”

“見過文大人,久仰大名!”

詹明江被文清辭這一禮吓得渾身一顫。

連忙拱手彎腰回禮,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

……文清辭和謝不逢的關系,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們自然不敢将文清辭,當作普通的太醫看待。

但……哪怕是男風盛行的前朝,都未曾有過男後。

所以自己究竟應當如何稱呼他?

誰能想到還沒想個出答案,文清辭便先一步客氣了起來。

詹明江的額頭上,瞬間冒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

身體也止不住地發起抖來。

看出對方的緊張與窘迫,文清辭立刻說:“我今日既是以太醫的身份來到此處,那便叫我文太醫就好。”

“對,”霍一可忙站在一旁點頭說,“文大人一向随和,在太醫署的時候,我們都是這樣稱呼他的。”

文清辭笑着點頭,柔聲問:“不知将軍大人,現在在何處?”

“是是!”詹明江終于緩過了神來,他起身向文清辭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快步帶着對方向院內走去,“文太醫,這邊走,家父今天早晨又犯起了病,原本他也要同我們一道,在府外迎接您,不想今日竟疼得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實在是失禮。”

“将軍大人病還未愈,好好休息才是最要緊的。”

文清辭的聲音輕緩而溫柔,莫名使人心安。

聽到他的話,昨天剛才還緊張得直冒冷汗的詹明江,都忍不住一點點放松了下來。

文清辭“仙面羅剎”的名號傳得太過響亮,全雍都的人都聽說過。

今日見文清辭前,他們也不免有些害怕……

見到後才知,文清辭并沒有想象中那樣難以相處。

想到這一點後,詹明江不由轉身和将軍夫人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在此刻長舒了一口氣。

雖已過去兩天,但是文清辭的身體仍酸軟無力。

他的腳步不快動作也很輕。

生怕一不留神,就将脖頸與手臂間的痕跡露了出來……

神醫谷的藥膏非常好用。

就連蛇咬的傷疤,都能去除。

但是文清辭皮膚過分蒼白,紅痕落在上面格外刺眼。

……直到現在梅跡仍未消散。

“文太醫請,家父正在此屋——”詹明江将門推了開來。

下一刻,滿室的苦氣便與煙霧一道,從房間裏面湧了出來。

聽到外面的聲音,躺在榻上的安平将軍強撐着想要起來行禮。

見狀文清辭連忙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說,“将軍大人,快快休息。”

“麻…麻煩文大人了……”安平将軍無比艱難地說。

文清辭連忙搖頭輕聲說:“這是在下分內之事。”

身為一名将軍,他雖已五十多歲,但體格依舊健壯。

與身上的肌肉不搭調的是,他今日不但臉上蠟黃無光,甚至已虛弱到連話都說不太清。

明顯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看到他這模樣,站在不遠處的将軍夫人,也不由偷偷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安平将軍府的氣氛格外凝重。

安平将軍的病,在現代完全不算什麽大事。

但這個年代,幾乎是半只腳踏入了鬼門關。

将軍府裏的人,之前幾乎已不抱希望,沒想用了文清辭開出的藥方後,疼痛還真的有所緩解。

但那個方子也的确如他本人說的一樣,治标不治。

用了之後雖能止痛。

但人還是一天天、肉眼可見的虛弱了下來。

今日天朗氣清,氣溫一定會繼續升高。

文清辭囑托将軍夫人與詹明江更換衣物後,便開始望聞問切,半點時間都不敢耽擱。

觸到對方手腕,文清辭方才發現,安平将軍的體溫已經高得不像樣了。

他方才應當是在強打精神,與自己交流。

假如沒有文清辭,安平将軍府衆人,八成已然絕望。

故而當初聽到文清辭的想法時,他們雖也驚詫、害怕,但後來也孤注一擲,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受時代限制,文清辭沒有辦法進行影像檢查。

但是膚色蠟黃還有體溫不斷升高,與非常明顯的腹痛,已經達到了手術指征。

看安平将軍的情況,也不該再耽擱了。

檢查結束之後,文清辭緩聲對霍一可說:“脈弦滑數……應當盡快準備。”

聞言,霍一可立刻非常配合地将文清辭說的話全都記了下來。

接着問:“應做何準備?”

能進太醫院的,誰能不對“醫”有一兩分的執念。

接受了文清辭那套理論後,他也不由躍躍欲試起來。

看到霍一可這興奮的樣子,文清辭笑着輕輕搖了搖頭,接着轉過身去繼續問安平将軍道:“不知将軍大人可曾患其他病症?或是曾心肺刺痛。”

停頓幾刻,安平将軍慢慢搖頭,有些艱難地說:“沒,沒有……”

聞言,文清辭不由松了一口氣。

萬事萬物皆有風險。

做手術之前,必須先确認安平将軍有沒有心髒方面的病症。

“從未有過?”文清辭忍不住再同他确認了一次。

安平将軍想了半晌,終于鄭重點頭:“對。”

“那就好。”

想來也是,安平将軍可是上過戰場的人。

假如心髒有問題,他八成難以活到今日。

“文大人打算何時開始?”霍一可問。

文清辭想了一會,輕聲說:“再過五日吧,我需先做好準備。”

膽囊切除手術很是常見,上一世文清辭雖學的是中醫,且大二便意外身亡,但他的養父,前些年也做過這個手術。

當時在醫院照顧他的文清辭,也因此而了解到了一些知識。

例如最傳統的開放性膽囊切除手術,在現代早已經被淘汰。

現在手術多以腹腔鏡完成,術後只有三個點狀的小傷疤。

……傳統的手術方式不但傷口愈合速度較慢,且手術還需全麻進行。

麻醉或許就是在這個時代,做手術時所需要面對的最大問題。

想到這裏,文清辭不由抿緊了唇。

表情也變得有些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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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又叮囑了安平将軍還有他的家人幾句,便和霍一可一道走了出去。

今日萬裏無雲。

陽光落在文清辭的身上,将他臉色照得愈發白。

将要登上馬車時,一直在觀察文清辭的霍一可,終于忍不住叫住身邊的人,有些猶豫和不确定地問:“文大人,您在想什麽?可是遇到了什麽問題?”

話說出口後,他便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這樣問。

……假如文清辭真的遇到了問題,自己也沒有辦法。

況且像他這樣的名醫,真的願意承認自己也會遇到難題嗎?

多嘴,真是多嘴。

就在年輕太醫百般糾結之時,文清辭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去,緩緩點頭說:“對,是有一個小問題,不過……也不算非常麻煩。”

文清辭的語氣無比真誠,聽起來和平常沒有兩樣。

聞言,霍一可不由松了一口氣。

接着問:“大人遇到了什麽麻煩?”

“切除膽囊時,應全身麻醉,方才我便是在想這個。”

“麻醉……您之前不是嘗試過嗎?”霍一可想起,蘭妃生小公主的時候,文清辭似乎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文清辭緩緩笑了起來,他自然也記得那件事。

其實他很早就有了研究麻藥的想法——文清辭在幾年前,便找來了一味能夠麻痹神經的毒藥,加以改造将它當作麻藥使用。

連動物實驗,都已做過幾次。

直到蘭妃遇到危險,自己終于将它用在了人的身上。

彼時自己沒有記憶,并不确定能把控好劑量,因而便想着……假如實在沒有辦法,自己就用血來給蘭妃解毒。

但是現在,文清辭卻不會再這樣做了。

這種行為對自己和病人,都非常不負責任。

況且……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麽事,謝不逢又該怎麽辦?

“對,雖有過一次嘗試,但我還需要幾日的時間來确定劑量。”

“明白了!”霍一可不由松了一口氣。

兩人從安平将軍府早上出來的時候已是正午,紅日懸于高天,街上暑氣蒸騰。

文清辭的臉色,也被照得愈發蒼白。

霍一可被文清辭的臉色吓了一跳,連忙說道:“好了,文大人您快些上車吧!今天外面實在太曬,不能再站在太陽底下了。”

“好,我們先回宮吧。”文清辭緩緩點頭。

就像霍一可說得那樣,文清辭的确也被這大太陽曬得有些難受。

他的頭有些昏沉,連帶着周遭的景致,都變得迷糊起來。

直到坐上馬車,回到陰涼處,文清辭的感覺方才變好了一些。

随着一陣輕響,馬車駛離重兵把守的安平将軍府,向另一條繁華的長街而去。

這架馬車上雖無任何特殊裝飾,但見它自此處出來,周圍百姓仍是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了車上。

隔着并不厚的馬車壁,文清辭聽到——有百姓在街上,讨論着安平将軍的病情。

“……這是誰?來将軍府探病的嗎。”

“應當是吧。”

“說不定是來見将軍大人最後一面的呢!”

“陛下真是……每每遇到與這太醫有關的事便昏了頭,他怎麽能任由那個人拿将軍的死活開玩笑?”

将軍府人多口雜,手術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

現在,大半個雍都的百姓,都在觀望此事。

除了好奇與期待手術結果的人外,還有一部分人,對此持懷疑态度。

他們不相信文清辭的手術能夠成功。

還将這件事,與從前那些傳聞結合到了一起。

接着認為,謝不逢這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

文清辭緩緩放下竹簾,攥緊了掌心,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這場手術對自己而言意義重大。

假如手術能夠成功,那麽衛朝百姓定能徹底放下對自己的懷疑,自己的理論也能順暢地傳播。

而手術的意義,也不止于此。

安平将軍願意信任文清辭,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醫術,更是因為謝不逢。

——當今聖上正在以一個皇帝,甚至整個帝國的信任,為文清辭背書。

被世人誤解了十餘年的文清辭,并不在意自己又增加一條“罪狀”。

但是他一點也不想愧對謝不逢對自己的信任。

更不想有人因這件事,認為謝不逢任人唯親、昏庸無道。

馬車緩緩駛回太殊宮。

不知道是中暑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文清辭回到太醫署時,不但臉色蒼白,甚至就連腳步也變得虛浮了起來。

他這樣子吓到了霍一可。

年輕太醫連忙放下手上其他事,将文清辭扶回了住處。

剛走到院外,門便“吱呀”一聲敞了開來。

“愛卿——”

謝不逢話沒說完便看到,那個姓霍的年輕太醫,正扶着文清辭的手臂,一臉忐忑地看着自己。

文清辭長發披散,薄唇緊抿。

就連鴉黑的睫毛,也在無力地顫動。

整張臉上,只剩下那顆朱砂痣,還有點顏色。

淺琥珀色的眼瞳,在剎那間變得無比冰冷。

霍一可背後一寒,本能地想要下跪行禮。

謝不逢緩緩将文清辭扶了過來,同時冷聲道:“不必,退下吧。”

“是,是陛下!”霍一可松了一口氣,他顧不了那麽多,立刻轉身向前院跑去。

而等他走後,虛弱無力的文清辭終于慢慢地擡起了眼瞳,朝謝不逢看去。

一身玄衣的謝不逢,眉頭緊鎖:“朕說要同去,愛卿非将朕打發回來。你看你的身體,萬一在外面出了事該如何?”

謝不逢的語氣乍一聽冷冰冰的,但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剛才那一刻自己的心情究竟有多麽的緊張。

“今日就在屋內好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被文清辭打斷。

被扶着站在門邊的文清辭,忽然仰頭向謝不逢看去:“……陛下,臣有些疲憊,可否抱臣回去?”

他輕輕地笑着說。

正午的陽光穿過玉蘭花樹的葉,化作一片片圓鏡,碎在地上。

漂亮的眼瞳,因刺眼的陽光而微微眯起。

文清辭的聲音随着身體的虛弱,而變得格外輕。

輕到謝不逢差一點便以為,方才那句話是自己生出的幻覺。

……清辭他方才說了什麽?

這是文清辭第一次主動要謝不逢抱自己。

皇帝陛下将自己剛才想要說的話,通通忘了個幹淨。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一時間竟然忘記應該如何擁抱。

“咳咳咳……陛下?”

直到文清辭忍不住輕咳,謝不逢終于緩過了神來。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文清辭抱入了懷中。

轉身抱着對方走入小院,坐在了那棵玉蘭樹下。

初秋的玉蘭樹,還是一片濃綠。

樹下的草地也未發黃。

文清辭看到……手邊的小案上,放着兩只小小的玉杯。

而杯內則盛滿了酒液。

“陛下,那是梅子酒嗎?”

文清辭覺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一點熟悉的清香。

“對,”謝不逢一邊替文清辭整理額間的碎發一邊說,“你師兄說,你在谷內泡了梅子酒,還沒來得及喝幾口。”

文清辭猜,這句話一定又是謝不逢從宋君然的心聲裏聽到的。

原話八成是宋君然在憤恨,自己師弟連梅子酒都還沒來得及喝幾口,就被謝不逢拐到了這裏來。

宋君然也沒少游歷江湖,他早将各種方言裏罵人的話,都學了一個遍。

也難為謝不逢從那些污言穢語中,尋找有用的信息了……

想到這裏,文清辭不由笑了一下。

“愛卿笑什麽?”

“沒什麽,”文清辭清了清嗓子,将視線落回了梅子酒上,“臣想嘗嘗。”

“它本就是給愛卿準備的,”謝不逢皺眉道,“但要等愛卿緩過來些才能喝。”

周遭忽然安靜了下來。

微風吹過,将一點點酒氣,吹到了文清辭的鼻尖。

沉默片刻,文清辭忽然擡頭看向謝不逢。

他忍不住問:“陛下,您如此支持臣,沒有想過假如臣失敗了,那當如何?”

語畢,文清辭不由屏住了呼吸。

身為皇帝,且能夠聽到世人心中惡念的謝不逢,不可能不知道這一切意味着什麽。

謝不逢忽然緩緩地笑了起來。

他低頭吻了吻文清辭的長發,沉聲于對方耳畔,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假如成功,那朕便能與愛卿一道名垂青史。”

沉穩有力的心跳,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了過來。

苦香似絲帶,将兩人纏繞。

文清辭的心情忽然緊張了起來。

“假如失敗了……”謝不逢将文清辭的長發纏在指尖,接着微微側身,看着那雙漆黑的眼瞳喃道,“那朕就為愛卿,做一個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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