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正-版-晉-江
文清辭的耳邊“嗡嗡”響了起來。
剎那間, 風雪好像都按下了休止鍵,停在了半空,不再飄蕩。
只剩下鼻尖上涼絲絲的感覺, 一點點散開。
見兩人站在這裏半晌都沒動,謝孚尹終于忍不住偷偷從指縫向外瞄去。
還沒等她看到什麽, 下一秒,文清辭忽然将鼻尖的雪花,輕輕地蹭回了謝不逢的肩上, 接着立刻轉身,撐着傘向前而去。
謝不逢的唇邊,揚起一點淺淺的弧度。
“走了。”
“哦, 哦……好!”小姑娘緊緊地趴在哥哥肩上, 一會兒擡頭看看哥哥,一會兒又忍不住偷偷瞄一邊的文清辭。
清辭哥哥的臉, 怎麽有點紅?
荒原上的雪又大了起來。
為萬物披上了白紗。
被抱在懷中的謝孚尹, 只知道此時哥哥換單手将自己抱在懷中。
并不知道的謝不逢的另一只手,正與文清辭十指相扣。
将寒冷與風雪,隔在了另一邊。
指尖只剩下了彼此的體溫。
社日節, 翊山。
昨晚了整整一夜的雪, 今晨終于放了晴。
巨大的翊山,如一座漢白玉雕, 靜靜矗立在天邊。
衛朝文武百官,宮眷、命婦, 皆着華服立于山腳之下。
與幾年前來祭天的時候不一樣。
如今, 世家貴族大部分都已被廢帝“處理”。
謝不逢稱帝之後, 又不斷改制革新, 冗官現象逐漸消解, 此時翊山腳下滿打滿算也就幾百個人。
但他們個個全容光煥發,與從前有着壤之別。
司禮官敲響巨大的編鐘。
鐘聲一遍遍回蕩在翊山的雲與雪之間,如仙樂一般缥缈。
朝臣百官也在此刻,朝着翊山的方向緩緩跪了下去。
文清辭與謝不逢一道,踏着長階,向翊山上的高臺而去。
在路過謝孚尹的時候,小姑娘還忘偷偷擡頭,朝兩人輕輕地招了招手。
石上的積雪已被清理幹淨,與“濕、滑”二字沒有半點關系。
但謝不逢仍不放心地将文清辭的手,緊緊地将他牽在掌心,直到站上高臺都不曾放開。
頭頂的天空,如寶石般通透、湛藍。
陽光自翊山另一邊照來,剎那間彩徹區明。
文清辭忍不住向長階另一邊看去。
上一回他是以太醫的身份來翊山的,一直待在山腳之下。
因此直到這個時候文清辭才知道。
原來踏上長階,便能将整個雍都的風景收入眼簾。
陽光自翊山的另一邊照下,化作金箔,灑滿了雍都。
更遠一點的殷川大運河,也泛着磷光。
如一條錦金色絲帶,纏繞着整座那座城市。
文清辭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覺察到這一點,謝不逢緩緩轉身問:“在想什麽,清辭?”
謝不逢的個子,早在不知不覺中高了文清辭一頭。
現在文清辭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向他眼瞳。
編鐘聲仍未散去。
司禮的官員,還正在下方高唱着什麽。
然而落在文清辭和謝不逢的耳邊,只剩下隐隐約約的一點聲響。
甚至下方衆人,也化為了一顆顆小小黑點,看不清面容。
他們的世界裏,真真切切的只剩下了彼此。
文清辭笑了一下,輕聲回答道:“臣只是忽然覺得……陛下長大了。”
他的聲音就如今日穿過風雪而來的陽光一樣溫柔,帶着淡淡的感慨。
幾年前的那個社日節,同樣下着大雪。
尚是個少年的謝不逢抱着小羊,靜靜地跪在雪地之中。
——那是彼時的他唯一擁有的東西。
如今他卻已富有四海。
那日,似乎也是文清辭第一次意識到,謝不逢不只是《扶明堂》裏那個無所不能的大BOSS,更不是什麽紙片人,而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他有血有肉。
謝不逢眯了眯眼睛,手指緩緩從文清辭發間撩過。
翊山上的寒風,将那股熟悉的苦香,吹到了他的鼻尖。
謝不逢和文清辭一樣,都在此刻想起了那年的社日節。
“清辭還記得那年的社日節嗎?”謝不逢輕聲問。
今日文清辭難得穿了華服。
月白色的錦緞層層相疊,繡滿了暗紋,在日光下散發着柔柔光亮。
頭頂的玉冠下,也綴滿了珠玉。
小小的晴藍色玉串,随着謝不逢的動作從文清辭的眼睫邊輕晃過去,發出一點清脆的聲響。
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
“自然。”他答道。
謝不逢的手,輕輕地貼在了文清辭的頰邊,從他的眼角蹭了過去。
他的聲音略顯沙啞,暮光也有一刻失焦:“我那天晚上,做了一場夢。”謝不逢說。
“陛下夢到什麽了?”
“夢到我回到了肅州,又在陵邑外的小溪邊,撿到了一只小羊。”
哪怕過去多年,當日的夢境仍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謝不逢的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了下來。
文清辭也順着他的話,想起了那只總被謝不逢緊緊抱在懷中的小家夥。
“後來呢?”他忍不住問。
“後來……”謝不逢的手,緩緩從文清辭的臉頰邊滑過。
他說:“後來夢醒了,我才發現自己找到的,并不是什麽小羊。而是你……”
謝不逢發了一整晚燒,醒來後才發現,自己昏沉間竟然一直緊握着文清辭的手腕不曾松開。
而對方也就這樣,陪着自己靜靜地在地上坐了一整晚。
這一幕,對彼時的他而言,是多麽的不可思議。
“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将小羊弄丢。”
但最後,文清辭竟還是在自己的懷中,緩緩地阖上了眼睛。
單單是想到這裏,謝不逢的心髒便泛起了刺痛。
那曾是他的夢魇。
……将自己看作那只小羊?
文清辭的手指,也随之一顫。
就在這個時候,司禮的官員終于念完了提前備好的詞句。
編鐘聲也緩緩地停了下來。
只剩一點回音,還在山澗中徘徊,久久不願散開。
謝不逢終于将手,從文清辭的臉頰邊放了下來。
“陛下,”就在謝不逢打算轉身,向翊山下看去那一刻,文清辭忽然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在他的耳邊小聲說,“您并不是撿到了一只小羊。”
謝不逢微微蹙眉,向文清辭看去。
對方先是垂眸笑了一下,接着忽然擡頭看着自己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您是被這只小羊,撿回了家。”
說完,便握住了謝不逢垂在一邊的手。
文清辭的眼睛彎彎的,陽光落在眼底,照得眼波輕輕搖晃。
像是日出時分,有人朝深潭中丢了一顆石子後,泛起的陣陣漣漪。
文清辭的語氣,還是那樣的輕柔。
但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卻在剎那間亂了謝不逢的心神。
……家?
這曾是謝不逢最陌生的兩個字。
但當它從文清辭口中說出的那一刻,謝不逢卻覺得……自己在頃刻之間,擁有了一切。
是啊,社日節那晚,并不是自己撿到了文清辭。
而是文清辭将無家可歸的自己,撿了回去。
太醫署的那座小院,在巨大的太殊宮內,是那麽的小那麽的不起眼。
但它卻是謝不逢的全部世界。
翊山腳下,又響起了陣陣鐘聲。
見謝不逢還愣在這裏,文清辭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說:“陛下,快別發呆了,吉時已到。”
語畢,終于松開謝不逢的手,緩緩将放在一邊的香,自金盤上拿了起來。
“好。”
終于緩過神來的謝不逢,也與文清辭一樣,從金盤上取來三炷香,鄭重地握在了手中。
接着慢慢閉上了眼睛,将香抵在額間。
社日節是帝王祭祀天地、社稷的日子。
伴随着山腳下的陣陣鐘聲,謝不逢如歷代帝王一樣,輕聲念出了祭詞。
山河安泰、五谷豐登。
鐘聲每響一下,謝不逢就輕輕念出一句。
翊山腳下的巨大銅鐘,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重一噸有餘。
相傳這口名叫“伽翊”的巨鐘的聲響,能通達天地,直訴神明。
這鐘每響一下,便對應一句祭詞。
文清辭也和謝不逢一起,将三炷香抵在額間,随着謝不逢還有山腳下衆人一道,默默在心底裏念着祭詞。
伽翊的聲響,回蕩在翊山之間。
伴随着鐘聲,文清辭的心髒竟也輕輕震顫了起來。
文清辭記得,祭詞共有五句。
可是等他所知道的那五句說完後,巨大的銅鐘,竟又隆隆地響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社日節大典籌備數月,怎麽會在這一刻犯錯。
翊山下衆人頓了一下,紛紛跟着鐘聲一道高喊起了:“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清辭則下意識地朝謝不逢看去。
——一身玄衣的帝王,仍未放下手中的香。
謝不逢将它抵在額間,竟也與山腳下衆人一道,和着能通達天地的鐘聲繼續輕聲說:“六願文清辭身體安泰,無病無災。”
“……與朕,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生死不離。”
他的聲音無比鄭重。
每一個字,都念得清清楚楚。
像是唯恐上天聽錯,漏掉自己的祈願似的。
三炷長香,在謝不逢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燃至指尖。
但是他仍将這香緊緊攥在手中,哪怕被燙到也無知無覺,直至伽翊鐘的鐘聲徹底消散在消散于天際。
謝不逢這才睜開眼,無比鄭重地将香插入了爐中。
将他的心願,永遠永遠留在了翊山之上。
春風吹過翊山,把不知從哪裏帶來的細雪,灑落在地。
恍惚間,文清辭好像嗅到了沖天的玉蘭花香……
它飄過整座雍都,落在了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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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都的長街掃灑一新,官道上落滿了花瓣。
百姓也全都抛下手中的事,聚在街道兩邊,迎着回宮的隊伍。
見此情形,謝不逢刻意令隊伍放慢了速度。
直至傍晚,一行人才回到太殊宮。
文清辭在宮裏調養了半年,但身體仍不算好。
他雖然不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便咳血,但還是要比常人更加容易疲憊。
馬車上點了安神的熏香。
回太殊宮的路上,文清辭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最後迷迷糊糊地被謝不逢抱回了住處。
等他再醒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陛下?”見身邊無人,文清辭頓了幾刻,便起身緩緩地拉開了床幔。
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從華服,換成了普通的棉質長衫。
太醫署的卧房裏,暖爐燒得正好。
文清辭和謝不逢都不喜歡身邊有人。
因此這間卧房,也不像太殊宮的其他宮室一樣,由太監或宮女來收整。
窗邊的書案上,文清辭前天沒有看完的醫書,還攤開放在那裏。
書案邊的紅泥小爐中,煨着一壺放了桂花蜜的米酒。
那酒幾乎沒有什麽度數,但香味卻滲滿了整間卧房。
入冬之後,謝不逢命人在木質的地板上鋪了一層厚毯。
因此方才從睡夢中蘇醒的文清辭并沒有穿上鞋襪,而是赤着腳踏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沒想上一秒文清辭剛站穩,下一秒他的耳邊就傳來了“嘎吱”一陣輕響。
謝不逢推開卧房的門走了進來。
他不知何時脫下厚重繁複的禮服,換上了普通的玄衣。
無論衣着有多麽簡單,仍是無法遮掩謝不逢身上那種久處上位、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的視線,忽然落在了地上。
文清辭足上的皮膚格外蒼白。
青紫色的血管,也因此而顯得愈發刺眼。
文清辭下意識坐回床邊,有些心虛的地想要将自己未穿鞋襪的那只腳藏起來。
卧房裏雖然燒了暖爐,現在畢竟還是冬季,文清辭受體內毒素影響,本就要比一般人更加畏寒。
随着他的動作,謝不逢看到——文清辭的腳趾被凍得微微發紅,看上去有些可憐。
“清辭怎麽又赤着腳下來?”
謝不逢緩緩蹙眉,繞過地毯走了過來。
“我想去找你……啊!”
文清辭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身着玄衣的年輕帝王,緩緩地單膝跪在了自己的身前。
“陛下,您在做什麽?”文清辭被謝不逢的動作吓了一跳。
“別動,”謝不逢将文清辭因心虛而不斷向床下縮的腳抓了回來,又從一邊取來鞋襪,打算替他穿上,“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如何嗎?萬一着涼可見難受了。”
謝不逢手掌幹燥而溫暖。
觸到文清辭冰冷的皮膚後,謝不逢并不着急替身邊的人穿上鞋襪。
而是先伸出手去,替他暖了暖。
文清辭:!!!
謝不逢的動作并不重,但文清辭卻怎麽也掙不開來。
此時他的臉,已如煮熟的蝦子那般紅了。
“好了。”謝不逢終于将手松了開來。
“嗯……”
文清辭發誓,往後自己絕對不再赤着腳在房間裏走路了。
眼下這一切,實在是令他過分地不好意思……
卧房裏雖點了燈火,但那不斷躍動的火苗,仍無法與日光相比。
房間裏的光線,有些昏暗。
襯的氣氛也一點點暧昧了下來。
謝不逢仍單膝跪在地上沒有起來,他不知何時擡起了眼眸,深深地注視着身邊的人。
文清辭的心髒,不由撲通撲通地加快了跳動。
他不由攥緊了手下的床褥,轉過身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陛下,您方才去哪裏了?”
謝不逢笑了一下,輕聲說道:“清辭累了一天,這半日還未好好吃點什麽,我便去耳房做了一點夜宵。”
語畢,慢慢站了起來。
見狀文清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陛下做了什麽?”
謝不逢頓了一下,看着文清辭的眼睛輕聲答道:“玉蘭花粥。”
文清辭換上厚衣,走出了卧房。
不知道是這件披風在暖爐上烤了一會。抑或是其他什麽原因。
哪怕屋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起了雪,他竟也完全不覺得冷。
小院裏那棵巨大的玉蘭花樹下,放着一張矮幾。
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泥爐,爐上則溫着一壺玉蘭花粥。
除此之外,還放着一只碧色的錦囊。
——文清辭秋天的時候發現,無論是這間小院還是太醫署的前院,處處都有錦囊的存在。
他一開始并不知道這裏面裝的究竟是什麽,後來才從宋君然哪裏知道,那些錦囊裏面裝着的,都是謝不逢從他那裏讨來的天慈的解藥。
擔心文清辭忽然毒發或是不小心忘記随身攜帶,謝不逢便将解藥,放滿了四周。
“清辭,嘗嘗味道怎麽樣?”謝不逢坐在文清辭對面,小心翼翼地為他舀了一碗。
他的動作非常小心。
與戰場上揮舞重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樣子判若兩人。
文清辭接到手中後,方覺這溫度不燙不冷,晾得正正好。
“陛下做玉蘭花粥的手藝,是從哪裏學的?”文清辭嘗了一口後發現,謝不逢煮出來的這碗粥,味道竟然和自己做的,沒有任何區別。
坐在他對面的人輕輕搖頭說:“是我自己試出來的。”
“……試?”
謝不逢緩緩低下了頭,凝望着桌上那個小爐說:“你走的時候留下了一碗粥,我怕它幹結,又怕它放壞,舍不得吃更舍不得丢。”
明明已是九五之尊,但此時的謝不逢,在文清辭的眼中……卻像是只怕被主人丢掉的小犬。
“所以,殿下便學着自己做,對嗎?”文清辭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何時帶上無法忽視的濃濃鼻音。
因為謝不逢的話,文清辭終于想起,自己此次回到小院的時候,曾見耳房內一塵不染。
泥爐與紫砂鍋都好好地放在這裏,甚至連一點灰都沒有沾。
看來謝不逢不只是定時清理它。
甚至,一直在使用着自己留下的東西。
“對,”謝不逢起身繞過小幾,坐在了文清辭的背後,緊緊地将他摟在了懷中,“只有這樣,才能将清辭的味道留下。”
謝不逢不怎麽會做飯。
他只能一點點調整配料的多少,不斷對比自己記憶裏的味道,一遍遍重複熬制的工作。
語畢,謝不逢忍不住在文清辭的發間深嗅了起來。
末了低聲耳語道:“但怎麽學,都比不了清辭做的。”
文清辭的心髒,忽然一陣陣地泛起了酸。
接着,悲傷、喜悅,甚至于慶幸的情緒,朝着他奔湧而來。
文清辭忽然在這一刻,想起了《扶明堂》那本書。
擁有前世記憶的他,并不怕死。
甚至進宮的時候,他已懷有死志。
但是這一刻文清辭卻無比慶幸,慶幸自己還活着。
“清辭,你哭了嗎?”
謝不逢的手背上忽然一涼。
他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那似乎是文清辭的眼淚。
“是啊,”文清辭緩緩擡手,握住了謝不逢的手腕,“我忽然覺得,活着……真的很好。”
今晚不但官員休沐,謝不逢甚至還給太醫還有宮女、太監們也放了假。
太殊宮裏,只剩下必要的侍衛。
周遭一片靜谧。
文清辭緩緩閉上眼睛,去聽風的聲音。
說話間,那只自由活動于小院中的兔子,不知何時蹦蹦跳跳出現在了文清辭的身邊。
還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文清辭的眼淚,被風吹碎。
謝不逢手足無措地為他輕輕擦拭。
他見過毒發的文清辭,見過受傷的文清辭。
但卻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的文清辭。
淚水被風吹得尤其冰冷。
見那淚怎麽擦也擦不幹後,謝不逢忽然将文清辭抱在了懷中。
接着朝着他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兩人的呼吸,在瞬間交纏在了一起。
文清辭的大腦缺氧,思緒也随之亂了個徹底。
他隐約聽到謝不逢說:“世上沒有無解之毒。”
“天慈必定有解,愛卿的手,也定能恢複如初。”
“待那之後,朕便與愛卿一道,去松修、去肅州、去長原,游山玩水,救死扶傷。”
語畢,謝不逢停頓片刻,輕輕地吻掉了文清辭的眼淚。
此時懷中人的唇瓣,已與他額間的朱砂一般鮮紅。
謝不逢的語氣,無比篤定。
文清辭頓了一下,忽然擡起眼眸,仰頭深深地看向謝不逢。
謝不逢的眼睛,不知在何時變得通紅。
“好,”文清辭緩緩地笑了起來,也伸手撫向謝不逢的眼角,“還有山萸澗,你說要同我一起回山萸澗,見我的父母。”
文清辭的話方才說完,便再一次淹沒于吻中。
恍惚間他看到——不遠處的天邊,有煙火驟生。
暖黃色的流星,從地上升起,沖入天幕之中。
于幾秒後,驟然綻開,點亮了一整片夜空。
涼涼的夜風,不知從何處刮來。
吹得巨大的玉蘭樹,發出沙沙的聲響。
托起兩人的長發,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一朵含着雪的玉蘭,沉沉地墜在了桌上。
下一刻,風再起。
吹得滿地玉蘭像磷火般舞了起來。
暗香透骨。
正如他們初遇那天。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的陪伴,和所有的建議與留言,正文到此結束,明天開始更新番外(一起回神醫谷,見谷內人XD)。我會繼續加油~!希望未來能讓大家看到更大的進步。感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