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

話說憶若趴在牆檐上,偷窺傳說中的寒魄神将練劍,愣愣地瞪着一雙散發着崇拜目光的大眼睛望着院裏那舞動着的身影,卻始終看不清他的正臉。正看得出神,突地,院中之人劍鋒一轉,直直地指向了這邊來,憶若只感覺一道寒氣逼來,流動的空氣便彙成了一道氣力将自己沖的再也站不穩了,身子一歪便要摔個狗吃屎,閉着眼等待命運的安排時,後背處卻突然傳來一橫冰涼,再睜眼時,自己已經安然無恙地躺在了院中的草地上,而身下正是神将手中剛剛正揮舞着的銀劍。

當下,憶若自知偷窺的行跡已然敗露,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竟然還是這幅醜模樣,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時瞥幾眼幾步之外冷冷地盯着她看的偷窺對象,心中琢磨着要怎麽為自己開脫才好 ,卻不料他突然擡步朝自己靠了過來,定步在憶若身前,那冷光簌簌的眼中帶着幾絲詢問的意味,卻始終沒有開口問一句,這使得憶若更是不知所措。

憶若覺得被他盯的渾身上下不自在,對他幹笑了兩聲,便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愣了下,方覺救自己的劍還在地上,便不由自主地俯身要去撿,卻在快要觸及之時,身前挺拔的身影手輕輕一揮,那把銀劍便嗖的飛了起來,分毫不差的飛進了那擱在不遠處石臺上的劍鞘裏,這一下,搞的憶若是又崇拜卻又覺得失了面子。

“何人?”終于,那冰臉講話了,憶若先是一愣,又欣喜又遲疑地答道:“那個···我···我是司命殿上的,我代表君師給你送禮來的。”

“不是讓你回去嗎?怎麽···”神将狐疑地斜了一眼憶若,又将眼神移向了方才的牆檐。

憶若眼珠一轉,橫了橫心抱拳道:“君師之命不敢違,說送到便一定要送到。”理直氣壯地說完,憶若還将插在背後腰間的丹青給拿了出來,想要塞到對方的手裏,可對方卻似習慣了一般,十分敏捷地退後了幾步,躲了憶若的親近。

憶若手僵在了半空,心中也不惱,只是兀自感到一股子心疼,這個人是修了百世孤寂才被迫歷劫飛升的,于是便身懷至寒之魄,怕是連拒絕的份兒都沒有,便再也享不得半分與人親近之感,如此這般,今後在這天界的數千年,甚至數萬年,恐怕會比自己無聊上千百倍吧!他到底孤單多久了。

憶若望着眼前那冷若冰霜的人,無論是身子還是眼神,通通地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凜冽寒氣,難怪少有人願意與之親近,可憶若卻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更想要親近他,她心想:今後,天界裏的無盡歲月,若是無人相陪,就由我來陪你吧,無論你願不願意。

心裏想着,便情不自禁地快手牽過他的手,将丹青擺到了他的手裏,憶若做完這一套動作,接觸他的手已經被寒氣傾的落了層皮,而顯然,許久未被人親近過的他亦是沒有想到她會有此舉動,不禁将手迅速縮回,又往後退了幾步,皺眉低斥:“你瘋了!”

憶若自從來了天界後,便沒有再嘗試過痛的滋味,突然再次感受到,只覺得額頭發汗,可她卻并沒有哼一聲,只将那只手藏進了寬袖中,笑道:“我只聽說寒魄神将身懷至寒仙魄,難以親近,我只道是傳說罷了,沒想到真這麽厲害!小仙着實敬佩!”

而那寒魄神将聽了,登時瞪大了雙眼,驚道:“你竟知道此事,那你還···”

“吃了一次虧,下次自然不會再犯,神将請放心,我的手無大礙。”

寒魄神将聽罷,望着眼前的女子迷蒙了會兒,瞬時又恢複了原先冷酷不可親近的模樣,嚴聲道:“沒下次!你回去吧。”

“神将又怎知會否有下次?”憶若狡黠一笑,不理會他射來的萬道寒光,抱拳道:“小仙,這就告辭。”說完,便甩袖離開了,出去時,門口那倆看門小仙,看着她皆是不明所以,幹巴巴地互相望着:“她不是回去了嗎?怎麽從裏頭出來了?”

在憶若走了之後,這位寒魄神将頓時松了一口氣,卻又心生無名的情感,只是這情感對于自己實在太陌生。看着剛剛被她觸碰過的手,似乎還留了些溫度,只一會兒便被身上的寒氣所掩蓋了,心想:還是沒下次的好。

而這頭,憶若自從極寒殿回來後,便整日魂不守舍,眉眼天天含笑,面帶桃花,心裏頭總是想着那位寒魄神将,自己也不知是怎麽了,研究了下自己的症狀,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人間時有句話是這麽說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自己不就是這樣嗎?莫不是自己患了傳說中的相思病?而且還是對那冰人一見鐘情了不成?憶若甩了甩頭,不去想那事兒,倒是暗自到處打聽起關于寒魄神将的事兒來了,不久便終于知道了他的真名:寒淩寂。寒涼,淩遲般的孤寂,聽說他在人界的最後一世裏,剛出生便被爹娘遺棄在了荒野,幸得一名世外高人相救才免了被野獸一口吞的命運,而那位世外高人只照顧了他七年便也不幸離世了,也未給他取個名字,年幼如他,卻不似一般幼童般稚嫩懦弱,少言寡語的他将恩師草草葬了之後,便取了師父房裏的各種劍譜秘笈,天天練武,風雨無阻,15歲便将師父房裏的所有秘籍參透學會了,之後便開始外出闖蕩,寒淩寂這名字怕是他自個兒取的,而他每與一人打鬥便能很迅速的取對手之精華,不久後便又會學成一樣,弱冠之年便成了江湖上的傳奇人物,更因仗劍走天涯,扶危救困為人所敬仰,卻少有人見其真面目。

自從有一日,他于一片茂林中小憩,突然間天雷不斷,直擊其天靈蓋,算其武功再好,險險躲過幾道雷,卻還是免不了一擊,而他在遭受雷擊後,疼的像是炸開了一般的腦袋并沒有因此就喪失了知覺,當再次睜開眼時,人已身處一片飄渺之境,渾身上下只感覺一股寒氣由頭散至全身,直沖心房,而他身處之地正是天界的飛升臺,凡是凡人經歷種種天劫成功,便會飛升至此處,由兩側的小仙将其帶至帝君面前,接受封職,這才有了如今的寒魄神将,此後,人界的寒淩寂少俠便再也沒了音訊了。

憶若了解完寒淩寂的一切後,便開始不斷想要了解他更多,便三天兩頭往極寒殿裏跑,毫不避嫌,起初,她還是會畢恭畢敬地讓看門的進去通報,可他偏偏不給面子,次次都不給進,害得自己被天界其他小仙女們嘲笑良久:“寒魄神将固然英勇潇灑,風姿卓越,我們去拜訪他都好幾次了,次次被他拒之門外,我看你就算了吧,別再執着了。”

“是啊,他天性冷淡,怎會為你動容。”

可憶若偏不信邪,每次軟的不行便來陰的,照舊爬牆,起初幾次還是可以成功的,可就再也沒見過寒淩寂在院子裏練過劍,自己又不能過于厚顏間間兒去搜,只好撅着嘴回去。

直到有一次,憶若因閑來無聊,便偷喝了仙翁送給君師的一瓶醉若千紅,只一口便暈的找不着北,踉踉跄跄地想找地方發洩,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又再次爬了牆,進了極寒殿的院子,尋着那寒氣最重的一間屋子去了,敲了敲門,裏頭沒人應,可憶若卻幹脆一屁股坐在了門口,胡亂嚷嚷道:“寒淩寂!額···是···是叫寒淩寂吧!本仙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神将,長的玉樹臨風你就欺負人!”憶若吸了吸鼻子,繼續吼道:“我可不是那些扭捏的小仙子···你···你···你休想我就這樣放過你!”腦袋一片混沌的憶若,聲音越來越模糊:“今兒,你要是不出來見我,我···我就不走了,我不走了···”說着,便很沒氣質的在門口就這麽趴下睡了過去。

而裏頭,寒淩寂正擦拭着自己的愛劍,聽到門外有人敲門,又傳來瘋癫的吼叫聲,雖一聽便知是風憶若,卻也奇了,她雖天天來,自己也習慣了,卻沒見一日如她這般直奔房間來敲門的,聽那聲音,怕是醉糊塗了,自己也不知道吧。寒淩寂聽着外頭那有一句沒一句的叫聲,冷面上突地浮上了一絲彎度,就如那千年不化的極地照來一縷溫暖柔和的陽光。

本以為第一次見面也會是最後一次,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天天來找自己,雖然之前也會有一些仙子們常來拜訪,卻在自己多次的拒絕後,便不再來了,卻唯獨風憶若一人,無論吃多少次閉門羹都不放棄,依舊天天找上門來,透過房裏的窗看去,院裏那堵牆似是為她設的一般,而自己似乎也成了習慣,如果有一日她不來了,自己又會怎麽樣?

門外的醉話聲默了,她說要是不出去見她,她就不走了?是胡話嗎?寒淩寂放下手中的劍,施法透過門看到了外面,一身着白衣,頭發微亂的女子,正毫無形象可言的趴在門外臺階上睡得天昏地暗。寒淩寂擡步踱去開了門,門檻上一只手便搭拉了下來,他無奈搖了搖頭,眼神掃向屋裏的劍,那柄銀劍便呼嘯而出輕輕地蹭進了憶若的身下,然後馱着憶若慢慢地騰空了起來,寒淩寂看了眼趴在劍上失去知覺的憶若,嘆了口氣,便背着手在側前方開了路走了起來,而那銀劍頗有靈性地便跟着他行了起來,一路上,這兩人一劍的組合別提多顯眼了,經過之處,個個兒張着大嘴,呆愣愣地看着這組合從眼前身前飄過。

來到司命殿,見到了堂內的司命神君,寒淩寂二話沒多說,又掃了一眼那柄劍,那劍便馱着憶若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榻上,然後便功成身退地嗖地飛出了殿去,怕是已經回了極寒殿屋裏的鞘裏去了。

“劣徒無狀,怕是叨擾了神将,望神将···”司命正想朝寒淩寂作揖,為憶若說上幾句好話,卻不料話被寒淩寂劫了去:“神君無須擔心,她并未越禮,怕是從哪裏偷喝了酒,醉了。”

司命咦了聲,湊到憶若跟前聞了聞,便知曉了事情原委:“劣徒不學無術,從我那兒盜吃了幾口酒,還要勞煩神将送回,實在過意不去。”

“神君不必在意,舉手之勞罷了。”寒淩寂又睥睨了眼榻上翻了個身砸吧嘴的憶若,心下又忍不住笑了,盡管臉上依舊冷如清月。

“那就多謝了。”

“不必,那我便告辭了,神君留步。”寒淩寂朝司命躬了躬身子便朝外離開了。

司命望了會兒寒淩寂消失的地方,又看向榻上酣睡的徒兒,微嘆了口氣,心中百味陳雜。

那日後,憶若似是忘卻了想要改自己命輪的事兒,依舊三天兩頭往極寒殿跑,全不知那日醉酒之事,而令她自己感到非常奇怪的是:為何寒淩寂又會開始日日在院中練劍,還是同一時段,而且看到她翻牆而入卻一點也不奇怪,也不再趕她走,就似是在等她一般。雖想不通,卻在心裏樂了千百回,雖然每次見面,總是自己的話最多,而寒淩寂開口相當少,不是練劍,便是看書,要不就是品茗,只靜靜地聽着憶若在那裏叽裏呱啦,講述她自己幾百年來的事兒,或是近期的煩心事兒,不時,憶若還會送些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有趣玩意兒,雖然寒淩寂看上去不是很想收,不過,另憶若很受用的是,偶爾,他的嘴角也會為了她稍微動一動,其實,那樣,也就足夠了,憶若想:我只要他感受到什麽是溫暖就好。

時常也會有些小仙子們聽聞憶若很成功地進了極寒殿,覺得憶若天天拜訪寒魄神将,毅力打動了他一顆冰冷的心,嫉妒如她們,偶爾也會上門來碰碰運氣,起初還是照常拒于門外,而自從憶若說過一句話後,誰知他便鐵樹開花般破了一次例,見了一位在天界倍受歡迎的天園花仙,據說那仙子出門的時候還笑意盈盈,甚是開心。

此等驚天消息,天界仙友們茶餘飯後聊得甚歡,而憶若聽說了便從心裏生出了一股子不樂意,自個兒也是經常去啊,怎就沒有像今天這般另衆仙大肆品評,反倒她天園仙子去了一趟就這般轟動,真不是滋味兒!适時,立馬腳上抹了油般竄到了寒淩寂那兒,摸着下巴,眯着眼,瞪着對面正看書的寒淩寂良久,琢磨着要怎麽問。

寒淩寂瞥了眼怪裏怪氣的憶若,依舊抿嘴不語。

“你平日裏不是不待見人的嗎?怎地轉了性了?”憶若微擡了擡頭,似一副明白了的模樣,長“哦”了一聲:“也對,那天園仙子的确人比花嬌,少有的國色天香,我不怪你。”憶若陰裏陰氣地說完話,寒淩寂卻不以為意,繼續盯着書看,嘴裏無意般道:“你前幾日不是經常教導我,要多多與人親近,太不近人情,不好。”

憶若霎時一愣,瞪着一雙迷蒙的大眼睛不知做何回答。

寒淩寂轉頭看她,眉間一抹不解,一臉的天真無邪:“再說,我見她,你為何要怪我?”

憶若頓時無語,抓了把頭發,瞪了眼若無其事的寒淩寂便轉身要跳牆出去,寒淩寂一臉好奇,不知她怎麽了,擡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對正要翻牆的人淡淡道:“這牆被你翻了幾十年了,牆漆都去了好幾層,以後便不要再翻了。”

聽完這句,憶若像是遭雷劈似的,整個人從牆上摔了下來,憋着的悶氣一下子灑了出來,她轉身指着寒淩寂吼道:“好你個寒淩寂!過了河你就想拆橋!現在把你教的有點人性了,你倒好,來了個更好的,就想把我一腳踹了!好!我走!再也不來了!”說完,便氣鼓鼓地回去了,連寒淩寂的那聲:“走門就好。”也沒聽到,回去就生了好久的悶氣,好些日子都沒有去過極寒殿,卻也不知自己為何生氣會生成這樣。

而寒淩寂也同樣感到奇怪,好幾日不見其蹤影,見那日離開時的情形,莫不是自己得罪了她?可是又是哪裏惹到她了?想了幾日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不禁想起了以前在人界時有這樣一句話:女人心海底針。應當就是如此了。不過,這幾日,寒淩寂倒也知道了若是她哪天不來,自己會怎麽樣?答案是:一如既往,只是心裏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而因太久未經歷,所以早已不知那是什麽,只道是不習慣吧。

憶若這悶氣一生就生了十年,也就十年沒去見過寒淩寂,雖然有時候怪想念的,卻也忍住了,誰叫他寒淩寂根本不需要我風憶若了呢!

可近些日子天界突地開始動蕩不安了起來,帝君召諸位神仙們論了幾次事,同樣,司命也去了好幾次,似乎始終沒有解決要解決的事,所以,所有仙家包括司命神君也都同樣眉頭不展,而不同的是,司命煩惱之事并非只一件。

“君師,天界是否有大事?”憶若想問好久了,終于鼓起勇氣朝皺眉的君師問了出來。

司命擡首望了眼憶若,嘆道:“若若,君師曾跟你說過,天界之人,何來命運,可當命運要來之時卻是如洪水猛獸一般,難以避免,你常覺天界寂寥,哪知安定寂寥的天界人生要比那動蕩不安的命運好多少!”

“君師···”憶若迷蒙了,她從沒見過君師這般過。

“若若,答應我,不管天界發生何事,自有天命之人去解決,那都與你無幹,你勿要插手,安守司命殿便是你這輩子要做之事!你懂了嗎?!”司命抓着憶若的肩膀,聲如洪鐘般沉重,眼神如幽潭般深沉,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擔心和不安。

憶若深知其嚴重性,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憶若始終沒能知道天界即将發生何等大事,便想要出去轉轉,聽點八卦來,于是便豎着耳朵出去轉了一圈,卻不料會聽到這樣的消息:“那寒魄神将自飛升封神以來,便沒有什麽貢獻,卻依舊被帝君封了神将,讓人的确不服的很吶!殊不知,他的存在原是為了這件事!真是當初看走了眼吶,也不知他行不行?”

“他不行,那世間就真的沒人能夠制服那頭妖獸了!”

可能是許久未聽到關于寒魄神将的事兒了,憶若聽到他便覺得分外刺耳,聽到這一出對話,頓時沖上去想問個清楚,她叫住了那兩位不知名的仙神,盡量穩住顫抖的聲音問道:“兩位仙君,剛所說之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可否相告。”

那兩位仙友倒抽了一口氣,一副驚奇的模樣:“這天界即将發生大事,你竟還不知?”

“是何大事?”

“五百年前,人界有一妖獸作惡人間,為害無數,名喚赤炎,帝君曾派數位神将前去收服妖獸,本可以輕易解決,卻因那妖獸渾身上下熾火獵獵,熱極難耐,根本無人能靠近,其十裏之內的東西都會化作灰燼,不能消滅可又不能放任不管,帝君便召集衆神仙們,彙集神力,施法将其困于極地冥山之下,望極北之地的寒氣能夠困它些時日,等想到了辦法再行解決。”

憶若越聽越不妙,握着拳的手心裏似乎已經汗透了。

另一仙友繼續道:“是啊!如今五百年過去了,始終沒有法子,可近些年那冥山開始蠢蠢欲動了,時不時便會一陣地動山搖,怕是···再也困不住了,而那妖獸很快便會破山而出!”

“而自寒魄神将白日飛升起,衆人皆覺其不夠格,殊不知他飛升而成神是天意的安排啊!”

“唯有其身上的至寒仙魄能與那只妖獸抗衡,所以帝君已召寒魄神将委以重任,現今,神将怕是已經開始渡魂了。”

“渡魂!何意?”憶若深覺不妙。

那位仙友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說來,真是惋惜,要治那只妖獸,便要有把神器,而那日寒魄神将封神,帝君便賜予其一把神劍名喚祭寒,只是那把神劍屬寒,當碰到寒魄神将這位真正的主人時才終于開了封,只是要拿去斬妖獸尚且缺了靈氣,因為其并沒有劍靈附劍。”

“衆神仙便就此商談出了一個辦法,那便是寒魄神将将自身的至寒仙魄渡進劍中,作得劍靈,而他自身本就有兩魄,另一魄雖為凡胎,卻在這些年裏早已染上了仙魄的寒氣,已足夠抵擋的住赤炎的熱度。”

“如此說來,應當不會如何吧?”憶若似乎像是松了口氣,心裏卻依舊繃着不敢松懈。

那仙友又嘆了口氣,還捋了捋胡子,這讓憶若甚是不安:“哪能啊!雖憑寒魄神将之力,凡胎也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手,現今又有祭寒在手,再加上帝君賜予他的法力,只要近的了妖獸的身,降服赤炎對他來說本是易如反掌之事,只可惜,凡胎始終是凡胎,仙魄一出,那凡胎如何能受得了那沾染的仙魄寒氣!”

“那會如何?”憶若已知不妥,卻希望別太糟糕,懸着心等着他們的回答。

“ 怕是過不了人界百日,逃不脫魂飛魄散啊!”

憶若聽完,如遭電掣,他那樣性子的人,不問都知道,所有的這一切,他一定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況且,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冥山還能困住妖獸多久?”憶若失了魂般問道。

仙友搖了搖頭:“天界百日,人界百年。”

“一百日···”憶若嘴裏念着,心頭一緊:他百日後便要下凡了,須知天界的日子過得恍如飛逝一般,一百日只是眨眼間,就如現今離他飛升而來之日已然去了一百年,可憶若卻只覺自己翻牆偷窺之初見還是昨日之事,而渡魂之終,是其人界百日後,便要···便要魂飛魄散了···

憶若瘋了般跑到十年未去的極寒殿,照常跳進了牆內,不知怎地,輕易地便找到了他所在之地,推門而入,正見那好久沒見的一人一劍,寒淩寂正閉眼凝神地捏了個訣,而那把祭寒劍正懸于其頭頂,之間牽連的是絲絲幽藍之光,随着那光的注入,那把劍越發的寒氣盛人!他是在···渡魂!

憶若二話不說,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搶過了那把劍,搶是搶到了,卻被一股氣力震地倒退了幾步,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盡管手裏的那把祭寒依然冰寒如他,憶若卻拽的死死的,手再疼也不放,兩眼狠狠地瞪着眼前緩緩睜眼的人。

“好久不見。”這是他與她很久不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依舊那般雲淡風輕,就真如許久不見的老友般。

憶若頓時氣血上沖,氣得直發抖,忍不住沖上前去,拽住他的衣襟吼道:“你是不是瘋了!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知你近日會來,不想會來的那麽快。”寒淩寂眼如寒星般璀璨,卻也如黑幕一般深邃,望着眼前十年不見,一見面便是近乎崩潰的她,心中不是滋味,卻也不想讓她擔心,他沉聲道:“你放心,仙魄渡進劍後百日內,是不會與劍合二為一的,這段時日,只要劍不離身,仙魄還是會對我産生作用,我不會有事。”依舊那般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到底在想什麽呢!

憶若恨到:“你腦袋裏究竟裝的什麽!你本是凡人,即便世世輪回也不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結果,如今,你的命運卻就這麽被那群所謂高高在上的仙神給決定了!你不想想你來到天界後他們的那副神态,個個都想你消失!個個都避你唯恐不及,現在呢···就憑帝君一句話,就要你為了他們魂飛魄散!你就這麽甘心!”

寒淩寂劍眉微皺,看着憶若的眼神,有了一絲別樣的情緒:“有什麽不甘心的···既然永世孤獨是我的宿命,或許魂飛魄散對我來說,反倒是好事,不僅幫了他們,同樣也是幫了我自己,何樂不為呢。”

“是!你以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可如今你有我啊!你不是孤單一人,你懂嗎?寒淩寂!”憶若被激動沖昏了頭腦,一時之間便沖口而出,而此時,她已什麽都不管了,她只知道,她不要他魂飛魄散!

寒淩寂聽到憶若的這句話,心顫了顫,望着憶若的淚眼,心中糾結良久,終于開口:“憶若,為了我不值得,我不會給你任何承諾。”

憶若的心在聽到他那波瀾不驚的話後,頓時涼了,他這是在拒絕嗎?原來他從沒對自己有過一絲感情,也難怪,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喜歡他,本以為只是憐惜,只是想讓他這千千萬萬年的歲月可以不再那麽孤單,殊不知,自第一眼見他起,那便不是憐惜之情,而是刻進骨子裏的愛。

憶若終于在百年後再次嘗到自己眼淚的滋味,有些苦有些澀,而她卻倔強地抹了一把臉,就如平時那般,對那冷若冰霜的人傾城一笑,倔強地吐出她的決心:“不管你怎麽想,我不會讓你魂飛魄散。”最後看了那英挺的身影一眼,憶若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了,風一般地抱着祭寒跑向了誅仙臺,而見狀尾随而來的神仙們一波接着一波,而在人群之前的便是疾步而來的寒淩寂。

寒淩寂永遠無波瀾的神色終于在此刻開始變了,眉間那抹不安越發的深:“憶若!你···”

“你別說話,也別過來,我說了,不會讓你魂飛魄散,即便是毀了它!”憶若已身處誅仙臺最邊緣處,稍稍一動便會落下去,她眼神越發堅定,卻讓寒淩寂越發局促。

兩人對望良久,似是要将對方的身影輪廓刻進心裏,寒淩寂本想趁其不備上前将她拉下,卻沒想到其先一步,就在他的面前,一身白衣蹁跹,恍若一朵雪蓮,翻身毫不猶疑地跳下了誅仙臺,留下最後一句回蕩天界,更漾進了寒淩寂的心裏:“若想對得起我,便好好地保留你另一半仙魄。”

寒淩寂只愣了半會兒,便做了令在場所有人皆瞠目結舌之事,當他也随着憶若翻下去的那一刻,同樣也留給天界一句話:“告訴帝君,天界百日,人界百年,我定不負約!”

而此刻,司命神君才剛剛踏雲而來,望着不遠處的誅仙臺,眼看着自己的愛徒跳了下去,雖依舊面色鎮定,可他渾身散發出的幽幽紅光證明了他此刻內心從未有過的翻騰了,眉眼間盡是不甘,而他自己卻不得不認了:“終是遲了一步!”

司命不禁心中沉嘆:若若,你這一跳,今後便是無盡的苦痛和命運的糾纏,這也是你一直以來想要追求的起伏人生,可當這動蕩的命運終于被你自己踏出來了,君師終不知···是你如願了,還是錯走一步呢!

司命再一次望向遠方飄渺,心中百般糾結:如若剛剛是先跑來制止她跳下誅仙臺,而不是去向帝君求情,望其能暫解誅仙臺下的雷火陣,那麽她的命運,是不是真的就可以被自己就此更改了。或許,自他飛升而來,他的命運就已定,那便是為蒼生而殉,那她呢?是否還是躲不過那些紅塵俗世,終其七世,為他而生,為他而死······

原來司命神君始終只能是個看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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