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裴珩
裴珩點了點下巴,卻沒有說話,轉身對外邊擡了擡手。
謝幼蘿這才發現,靈堂的門是開着的,外頭檐下的燈也亮了起來。
昏黃的光一路映進靈堂裏,裴珩就站在那光的盡頭,清冷英俊的五官一點點勾勒清晰。
接着有人進來,恭敬地遞給他一樣東西。
那人退出去,守在門口。
炭盆裏的火光就要滅了,明黃的紙一點點的燒盡。
裴珩掃了一眼滿地的紙,眼底一絲不悅,“将紙收掇收掇,不要叫火燒盡了。”
謝幼蘿忙去看那火盆子,又手忙腳亂地将那些散落的紙收作一疊,繼續往裏邊添紙。
她不再去看裴珩,跪回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良久,靈堂內兩側的燭光一點點亮起來。
謝幼蘿愣了半會子,擡頭一看,原來是裴珩将那些燈燭一盞盞點亮了。
這是長明燈,是要點上三天,守靈的第一夜便是要亮起來的,為的是給亡靈照路,不至于找不着道,做了孤魂野鬼四處飄蕩。
她看見裴珩吹滅火折子。
平日裏不見什麽情緒的臉上竟有所動容,似是淡淡的哀傷。
也是了,畢竟是同胞的兄弟。
在人前端的再冷漠,也抵不過在這靈前的觸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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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不曉得怎麽安慰他,畢竟這還是自己新婚的丈夫呢,思及此,謝幼蘿摸了摸自己的眼,悲傷總是一時的,過了那會子,她竟一滴淚也沒落下。
謝幼蘿輕輕嘆氣,小聲道,“生死之事,自有天命。”
這是裴珩昨日與她說的,這會只能這麽還回去,叫他寬慰寬慰。
裴珩目光投過去,只見謝幼蘿低着腦袋,單薄瘦削的肩聳拉着。
他未應話,謝幼蘿想是不是自己多嘴了,不再多言。
這時候又一陣風卷了進來,火盆裏的灰燼一發地揚起來,謝幼蘿沒躲過,口鼻裏進了幾口,她身子一點點低下去,不住的咳起來。
裴珩遠遠看着,揮手喚來外邊的人,“這已入了子夜,叫盛嬷嬷過來,送四夫人回去,明日再來。”
謝幼蘿緩了緩,以為自己這守靈守的是出了差錯,忙道,“三爺,我方才不小心嗆了一口,這會無事了。”
她話音剛落,盛嬷嬷就過來了。
扶了她起身,“夫人誤會了,這本就是夫人守前半夜,三爺守後半夜。”
裴珩是裴荀唯一的兄弟,此次也是來換謝幼蘿的位的。
謝幼蘿明白了,她跨出門檻,臨走前不自覺回頭看了一眼。
兩側長明燈的火苗子交織在一起,遠遠望去,影影綽綽中,裴珩點了香火,伫立在靈牌前。
只留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
自打昨日,到現在,謝幼蘿總覺得這個男人,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可她怎麽想,都找不到其中緣由,許是,她的錯覺吧。
回去路上,謝幼蘿摸着腕子,這才發覺那菩提珠沒見了。
她想了起來,可能是之前在靈堂裏,給落下了。
盛嬷嬷見她停了下來,問道,“夫人?”
謝幼蘿想了想,還是明日再去尋一尋,于是搖搖頭,“無事。”
第二日侯府叫大師為裴荀做法事,結束後已是近亥時,這才喚了謝幼蘿過去,繼續為裴荀守靈。
那顆菩提珠自然是不在了。
謝幼蘿有些失落,有些事信則有,不信則無,這玩意能祈福驅邪避災帶來好運,謝幼蘿總是信的。
她望着裴荀的牌位,心道望昨日的祈求,能做真。
大概是昨日她心事太多,輾轉難眠,一夜沒睡好,這會跪了一個時辰,整個人便撐不住了。
謝幼蘿不時點着下巴,雙眼有些模糊犯暈,她咬咬牙,手裏拿着一疊黃紙,往火盆裏塞,火勢漸大,她卻未松手,眼見着那火苗子就要蹿上指尖。
電光火石之間,謝幼蘿手背被人狠狠拍了一下,随後手腕一緊,她瞬間清醒,松了手,那團紙慢慢成了灰燼。
她愣愣地擡頭,只見裴珩不知何時過來了,更不知怎麽就蹲在了她面前,那只有力的手狠狠攥住她的手腕。
有些涼,有些疼。
“是乏了?叫這火燒着了也不曉得是麽?”他問,語氣裏有幾分斥責。
謝幼蘿有些羞赧,自責和愧疚。
她怎麽能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犯困打瞌睡。
裴珩低頭看她,趙家人為了讨好侯府,便給送了過來沖喜的,年紀輕輕沒了丈夫,守起了活寡,雖是為人婦,根子裏卻還是一個剛及笄的姑娘家,這張臉再魅惑動人,也遮掩不去她身上的青澀和少女的靈動。
可這是守靈,是大事,容不得她分心。
謝幼蘿掙了掙手,小聲喃喃,“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叫盛嬷嬷陪在這,定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的。”
她明明是在和他認錯保證着,偏偏那吳侬軟語的腔調令這話聽起來多了幾分無辜又委屈的意味。
倒是他不對了,話說重了是麽?
裴珩松了手,起身。
“明日是最後一天,不要懈怠了。”
男人逼人的氣息淡去,謝幼蘿跟魚兒得了水般,呼吸輕松起來,她點着頭,“我曉得的。”
他是過來換夜的。
謝幼蘿離開前,想起一事來,卻不知如何開口,她頻頻回頭,面上幾番欲言又止。
那玩意他是見過的,也不知他昨兒有沒有拾着。
裴珩上了香,背過手來,他身量很高,足足高出她一個頭來,唇角微微抿着,眉眼間總是清冷淡漠的,令他望向她時候憑空生出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來。
倒叫謝幼蘿一時間不敢開口了。
她往後退了幾步,随後轉身離去。
也罷,待守靈這事完了再說亦是不遲。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鋪鋪要去過兒童節拉,後天更哦,麽麽~~節日快樂呀~咱都是小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