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讨巧的嘴
輕柔婉轉的咬字中是她獨有的嬌糯腔調,不過堪堪四字,竟生出了百轉千回的韻味來,好似在與他抱怨撒嬌。
這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只可惜,他裴珩可不是什麽英雄,他略凝神,豁然起身,垂眸望着她,道,“說吧,什麽事?”
謝幼蘿見狀,低頭揉着手腕,遲疑道,“阿蘿聽說三爺明兒要出遠門了。”
裴珩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眼梢掃到臨窗的壁上挂着的面具,那嬌豔的狐貍面,正揚着一雙眼,眼下的淚痣似綴了光芒,對他獻着媚。
眼下的人還低着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腳下動了動。
謝幼蘿再擡頭,便見他不知何時去了窗邊,高大的身子抵着牆,淡淡望着她,“送行麽?”
有這麽送行的麽,一杯踐行酒都未備上。
謝幼蘿忙搖着頭,想着這會确實晚了,這事還是趕緊說了,她小跑到他面前,道“前些日子三爺問阿蘿是否要同您一道去,三爺可還記得?”
夜風從窗縫裏鑽了進來,謝幼蘿縮了縮身子,繼續道,“三爺是大忙人,好幾日都不見在府裏,可叫阿蘿好等,晚些時候聽說三爺回了,大半夜的便趕三爺這回話了。”
她擡眼望他,眼底盡是無辜,一口一個三爺是最為恭敬,可字字句句勾連到一起盡撇了自己的幹系,倒是他的不是。
裴珩神色微斂道,“如此是本督的不對了。”
“三爺忙,阿蘿可不敢怪三爺,”謝幼蘿道,“阿蘿在京城這段日子過的如何,三爺應是曉得,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不知三爺明日何時啓程,阿蘿回去後便收拾行李,不要耽誤了時辰才好。”
她這小嘴一張一合的,倒是将這件事安排的妥妥當當。
他縱是鐵骨铮铮的男人,也是肉打的身子,這壁上的面具硌的久了,也生起痛來。
她還站在他面前,微仰着下巴,眉眼乖乖地等他的話。
他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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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幼蘿正疑惑,卻見裴珩擡了臂,一雙手落在她肩上,微微壓了壓,随後用力,只一眨眼,便将她轉了個身。
她聽見裴珩略低啞的聲音,“明日出發,本督會派人去你院子裏通知你。”
謝幼蘿幾乎是叫他推到了門邊,她要回頭,那人的鼻息卻突然貼近,擱在她肩上的手移到了她眼側,兩人的距離這樣的近,謝幼蘿只覺心跳的越發緊,她忙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門口,望着裴珩道,“那阿蘿就等着三爺的信兒了。”
裴珩踱到那面具前,眼底清明漸漸恢複。
碧雲曉得她要同裴珩出去,一晚上高興地睡不着,翻箱倒櫃的,生怕落了什麽東西沒帶上。
“奴婢聽說,三爺是要去涼州,那邊氣候不同京城,早該見暖了,還是帶幾身輕薄的衣裳。”
謝幼蘿趴在被褥裏,望着她忙活,“到時候去了那,三爺若是忙着,我帶着你好好逛逛。”
碧雲自小便拐了的,長到十四歲被送進了侯府做丫鬟,哪裏見過外面的世道,聽謝幼蘿這般說,可是更激動了,謝幼蘿笑,招呼她過來與自己一道睡,主仆倆一道想着離開京城後的日子,甜甜香香地睡了去。
她們是次日晌午啓程的。
此去涼州,随行的人不多,一共且就一輛馬車。
謝幼蘿上了馬車,這才心生疑惑,怎就一輛馬車,莫不是還要與裴珩同乘?
這未免不妥,她掀起窗帷,白越正在指揮府裏下人給馬套缰繩,見她從馬車探頭,問道,“姑娘可是有事?”
謝幼蘿心底略措辭,道,“三爺呢?”
白越笑道,“三爺還有些事,叫小的與姑娘先出發,在京郊那邊的客棧等他。”
謝幼蘿這才放了心,坐了回去。
外邊車夫已經開始趕馬想,車輪子碾過地,謝幼蘿微微側目,從窗帷縫裏瞥見慢慢合上的度督主府大門。
他們抵達京郊是暮色将近的時候。
那邊早已打理妥當,店小二一路将他們迎進二樓客房。
碧雲給謝幼蘿遞茶,疑惑道,“姑娘,怎麽一到京郊,就不見白越的影,前後眼看過去,只剩了姑娘與奴婢與那車夫,怎麽瞧都不對勁。”
謝幼蘿潤了潤嗓,心底隐隐發慌,碧雲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她想着是不是裴珩反悔了不想帶上自己了,或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叫他不高興了故意來這麽一出,耍弄自己,又或是……或是他也覺着是自己害死了裴荀,今兒這般是要趁機放逐自己不成?不然那日,怎好端端地來問自己去不去的話做什麽?
這樣對付自己,也是大費周章了些。
可是——
謝幼蘿望着暮色四合的天空,晚風拂來,微微生冷。
她嘆口氣,兩手握成一個小拳,在窗臺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捶着,心裏暗暗道,那她再給那人一個時辰,她不信他當真是在算計自己。
裴珩是叫她失望了,過了子時,碧雲打外邊回來,沖謝幼蘿搖搖頭。
“這三爺,若是有事,合該指個人過來通知一聲不是,這會子不聲不響的,真叫人着急,”她過去拿起包袱,“姑娘,不如咱們還是回督主府吧,這荒郊野外的住着怪不舒服,奴婢去叫醒那車夫。”
謝幼蘿心底一股子氣,卻生生忍住,只叫住她,“大半夜的趕什麽路,先睡吧,明兒一早再回吧。”
說是睡,結果睜眼到了天微微亮便起了,她叫醒碧雲。
主仆倆抱着包袱一打開門便迎面碰上了叫她們等了一夜的裴珩。
他肩頭濕漉漉的,眼底微青,看着似乎是沒有歇息好,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眼在她身上掃一圈,良久才道,“這是要去哪?”
碧雲見了他哪裏還有別的話要說,先前的抱怨早就抛到腦後,放下包袱便退了出去。
謝幼蘿沒有回他的話,她是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會還沒消,原本一肚子的話,這會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得咬着唇低下頭去。
裴珩看着她手裏的包袱,想起之前她總想着離開,這會子莫不是趁着他不在,又起了這心思,他眉間微蹙,聲音有些冷,“怎麽,想趁機離開?本督記得你打從與老四和離,便一直想着這事的。”
謝幼蘿覺得訝異,他竟這般想,誤會了自己,于是解釋道,“三爺這麽想阿蘿,倒是叫阿蘿失望了。”
裴珩略挑眉,“怎麽說?”
“三爺收留了阿蘿,又盡心張羅着阿蘿的婚事,阿蘿本是無依無靠之人,如此對三爺是感激都來不及,怎會一聲不響的就走呢?”她低下聲音,想趁着這話頭把昨晚上猜測的事與他說一道,她擡眼,見裴珩撩了袍角進了屋裏,他眉間眼梢始終是淡淡的,是一眼瞧不出他的情緒,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叫她心底發虛,一時不敢多言,生生地将那些話壓在心底。
跟在他後頭,見他坐下,又緊着給他倒了杯茶,總覺得不說出來不是滋味,可也不能太直接,畢竟裴珩這人脾氣不好,若她說錯了什麽,那可不得了,略思忖,道,“昨兒白侍衛說三爺晚些時候到,結果阿蘿等了三爺一晚上也沒等到人,還以為三爺出了什麽事,”她揉了揉眼,眼底生出一抹困意,“今兒天一亮,就叫碧雲收拾東西,準備回程去尋三爺。”
裴珩受了她的好意,低頭喝了口茶,聞言擡頭。
這女人雖生性柔軟好靜,但這張嘴裏說出的話總是最讨巧的,裴珩已經領略過幾次,雖曉得她是在糊弄自個,但打她嘴裏說出來,又是這樣的語調,他眯了眯眼,撂下杯子,輕撫袖口,慢慢道,“本督昨兒忙,難為你有心惦記。”
他這話剛說完,那邊白越匆匆進來,近身道,“爺,都打點好了,您看什麽時候出發?”
謝幼蘿聽着,這才放了心,想到昨兒那般猜測,如今當真是誤解了他,不過現在一想,也确實是她想多了,她不過一個小女子,他是幹大事的人,怎會在她這事上小氣呢,先前還說要給她尋門親事,風風光光從督主府嫁出去的。
裴珩起身,離陸先生生辰不足半月,是不能再耽誤,他大步地往外走,留下倆字,“即刻。”
作者有話要說:
三爺:媳婦老是糊弄我怎麽辦~
換個地圖開始甜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