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省心
此番前去涼州,一路人跡罕見,那路面颠簸不平,謝幼蘿好些次差點撞上了車壁。
好在這馬車裏東西準備齊全,碧雲拿出個軟枕給她靠着,掀簾望了望,前邊三爺的馬車還在繼續,“這都趕了兩個時辰的路,怎不停下來歇歇?”
謝幼蘿面色微微泛白,方才那幾下晃得她頭暈腦脹,這會還沒緩過來,她撐着一只手,順着碧雲的視線看了眼,這才發現,他們走的并非官道,那裴珩此行想來不是為公家辦事,才願意帶上她,不招人耳目就是了。
她收回目光,倚着枕頭又睡了一會,再次醒來是叫馬車生生給震醒的,外邊車夫隔着車簾道,“姑娘,小的方才不小心撞上大石了。”
碧雲正要去扶她,卻見她面色慘白,額上冒着冷汗,那原粉嫩的檀唇這會亦是毫無血色,碧雲輕喚了幾聲,謝幼蘿難受地應了應。
“姑娘,您別吓奴婢,您怎麽了,”碧雲在她額上貼了貼,還是不燙,“奴婢叫他們停下來。”
自己的身子謝幼蘿自是懂的,她這是叫這颠簸的馬車暈出毛病了,頭暈的緊,身子止不住的抖着,胃裏一陣惡心,她生生忍住,搖着頭,聲音極為虛弱,“別,我坐會便好了。”
她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了路程,誤了裴珩的事。
約莫半個時辰後,碧雲叫那車夫停下。
前邊白越俯身,湊在窗帷旁,正欲與裴珩說事,卻見碧雲拿丫頭遠遠跑過來,他擡手示意大家停下。
驅馬上前問道,“碧雲姑娘,出什麽事了?”
碧雲一手指着謝幼蘿坐的馬車,一手拍着心口道,“姑娘……姑娘暈過去了。”
白越聞言,當即下了馬,跑到馬車旁,向裏邊人禀報着,“爺,謝姑娘暈了去,咱們随行的并沒有擅長醫術之人,您看,這該如何辦?”
裏面良久沒有聲音,白越當他是睡了去還未醒,正要轉身,只見車簾叫人掀起,裴珩探出半個身子來,眉眼略慵懶,顯然是剛醒不久,他低聲道,“天色也不早了,就在這歇下。”
說完便跨下車,随碧雲往後邊去了。
“原是半個時辰前便不舒服了,姑娘不讓奴婢叫您,誰成想竟暈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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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擡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撩起袍角上了謝幼蘿的馬車。
裏面那人半倚在車壁上,似乎是冷到了極致,身子蜷縮着,雙眸緊閉,烏黑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貝齒咬着下唇,整個身子都在抖。
裴珩皺了皺眉,低下身子,長臂落在她肩上,另一只擱在她的腰間,她的身子也是極涼的,裴珩手心略壓了壓,他的掌心是溫熱的,女人似是遇到火源的飛蛾,不曉得突然哪裏來的力氣,挪着小腦袋,使勁地往他懷裏蹭,一雙柔若無骨的手緊緊抱着他的腰,嘴裏喃喃,“好暖……”
裴珩嘴角微僵,他堂堂內軍督主,竟叫人當作是暖爐。
這美人在懷,換作他人怕是早已心神俱亂,裴珩只晃神片刻,便冷靜下來。
大概是姿勢不舒服,謝幼蘿動了動。
裴珩陰着臉,聲音微呵道,“給本督乖點,不許動。”
懷裏的女人仿佛聽見了一般,當真是一動不動地趴在他懷裏,猶如一只溫順的小貓兒。
暮色将至,晚霞鋪滿天際,這荒郊野外地,風高又凄冷。
白越指揮人搭起篝火,這邊安頓好了,這才過去請裴珩,“爺,小的都安排妥當了。”
沒一會,就見裴珩懷裏抱着謝幼蘿,一同下了馬車。
碧雲見狀趕緊将謝幼蘿的鬥篷鋪在了篝火旁,裴珩将人放下,她過去一瞧,果然氣色好多了,也不知三爺用的什麽法子,簡直比那靈丹妙藥還中用。
裴珩在另一頭席地而坐,飲了一口白越遞過來的水,白越一旁問道,“爺,謝姑娘沒大礙吧?”
裴珩将那水囊扔回他手裏,起身背過雙手,他望着遠處的山巒,“去打聽一下,最近的碼頭在哪。”
白越略驚,“爺這是要走水路?”
見裴珩不語,白越又道,“也成,幸好賀壽的大禮提前叫人往涼州送了。”
白越帶兩人離開了,碧雲守着謝幼蘿,見狀也不敢多問。
謝幼蘿是天色完全見了黑的時候醒來的。
那種如鲠在喉的嘔吐感已經沒了,腦袋也舒服了許多。
她睜眼時就見眼前一團燃的正旺的篝火,正要轉身習慣性地喊碧雲,卻一眼看到裴珩屈腿坐在一旁。
黑夜裏,微黃的明火晃晃的,男人英俊的臉不動聲色,低沉的聲音響起,“醒了?”
謝幼蘿愣了好一會這才冷靜下來,想起來自己好像是暈倒了,看樣子是碧雲去通報了他一聲,她覺得嗓子有些啞,只得點點頭。
除了看馬車的,不見他人,連碧雲也不知去哪了,謝幼蘿抱緊雙膝,道,“三爺,他們都去哪了?”
她真正要問的其實是碧雲,裴珩往另一邊點了點下巴,碧雲這丫頭正睡的香,謝幼蘿放了心,也不忍叫醒她,于是就那麽坐着。
夜黑風高的,便是入春了,也是冷的。
謝幼蘿摸了摸身下的鬥篷,起身将它掀起,蓋到碧雲身上。
做完這些又湊到篝火前,很快身子便暖了起來,她邊烘着身子,邊回頭對裴珩道,“三爺,要不要過來些,這火可暖了。”
說到暖,謝幼蘿有些後知後覺地,模模糊糊記起方才暈過去後,似乎做了一個夢——見裴珩不說話,兩人這麽坐着也有些尴尬,于是道,“阿蘿先前暈了去,做了一個夢。”她捧着下巴,篝火映着少女的臉頰,明媚如花,“竟夢見了一個大暖爐,阿蘿給它滿滿抱在了懷裏,一點都不燙,可暖可暖,比這篝火還要暖,許是那會阿蘿天冷了,只可惜記不起那暖爐的樣子了,不過有一點,阿蘿記得,是軟的,這才是最奇特的地方,果然夢都是稀奇古怪的,三爺,您有沒有做過這種古怪的夢呢?”
裴珩聞言,嘴角抽了抽。
謝幼蘿見他還是不出聲,便回頭望了眼。
卻見男人那張臉不知怎的,似乎有點陰沉,大晚上的,長的再俊再好看,也滲人的緊,她怯怯地收回目光,心道這人可真難處。
正在心底嘀咕着,裴珩冷不丁地回了她的話,“本督從不做夢。”
他這一開口,生生斷了話頭,謝幼蘿突然覺得和他說話還挺費勁的,幹脆閉了嘴,撿起一邊的幹柴,往火堆裏添。
這會子除了那柴火的吱吱聲,倒是分外的安靜。
突然地,靜谧的氣氛裏,一道咕嚕聲格外的明顯。
謝幼蘿下意識捂着肚子,紅着一張小臉,轉身對裴珩道,“三爺,您可餓了?”
她的眼尾微微上揚,一對烏黑的瞳仁,在這夜裏格外的亮,眼底隐隐一絲期待藏不住,那語調更是沒了底氣,又弱又可憐的,就差伸出一雙手,跟那小乞丐一般,管他要吃的。
這種拐彎抹角裝可憐又無辜的伎倆她最是擅長,像極了一只小狐貍。
她算是摸清了,別的在這男人面前是不管用,偏這招,在他跟前是受用的,如此便屢試不爽,百試不厭。
果然,就見裴珩起了身,慢聲道,“要吃什麽?”
謝幼蘿忙不疊道,“什麽都成。”
他喚了人送來吃的。
都是一些幹糧,不過這督主府的幹糧也比尋常幹糧要豐盛許多,謝幼蘿嘴裏咬着餅,又遞給裴珩一個,含糊不清地開口,“三爺——”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抑制不住地低聲咳了起來。
這是噎着了。
裴珩蹙眉,這人還真是不叫人省心,又叫人送了水來,謝幼蘿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還是沒好。
她俯身咳着,見裴珩近了些,忙抓緊他的手臂作支撐,臉漲的一片紅。
男人身子僵了僵,擰着眉去拍她的後背。
謝幼蘿慢慢緩下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伏在了他懷裏,男人的胸膛仿佛裏邊生了一團火,滾熱滾熱的,這感覺,有些熟悉,謝幼蘿怔愣了一會,四周靜地仿佛沒有聲,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振得心口疼,她聽見頭頂上裴珩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好了?”
謝幼蘿如夢初醒般,猛地起身,摸了摸喉嚨,道,“方才吃的太急了,不小心噎着了。”
裴珩凝着她,“本督曉得這世上死法很多,偏你要獨創個被噎死的法子,給本督開開眼?”
謝幼蘿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嘟囔道,“我也是不小心,不然誰想這樣遭罪。”
裴珩輕哼一聲。
謝幼蘿見狀,心想他莫不是生氣了,她暗嘆一口氣,心想這才走了一天的路,自己便狀況百出,實在是叫人麻煩,她心生愧疚,想了想,往裴珩邊上的位置挪了挪,随後坐下,兩人隔着一臂的距離。
夜風從兩人之間穿過,眼前的篝火晃了又晃。
謝幼蘿側目,見裴珩已經閉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要睡了。
她兩腿并攏,雙手緊緊抱着。
良久,伸出一只手,往右邊探過去,指尖觸碰到裴珩的衣袖。
謝幼蘿沒有偏頭,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盯着明明晃晃的火光。
她略擡了擡手臂,捏住衣袖的淺淺一角,然後扯了扯。
裴珩沒有睜眼,只淡淡道,“又怎麽了?”
謝幼蘿溫聲軟語道,“三爺,這段時日,阿蘿總生出一些事,讓您煩心了,往後做事一定仔細,叫您也省心些。”
裴珩擡眼,望着她那捏着自己衣袖的手,許是捏的面少,那小手勾着衣袖一晃一晃。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謝幼蘿忙收回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三爺表示不僅要操心你這些瑣事,還要操心你的婚事(微笑臉)
啊不知不覺要v 啦,周日v ,萬字更新在向你們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