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寇(捉蟲)

她杵着下巴,擡頭看着夜空,男人低沉的聲音順着涼涼的晚風入了耳,“你自個明白便好,本督不是時時能提點你,莫要到時又叫他人為你操了心去。”

謝幼蘿聞言,正欲脫口而出——不叫他人操心,莫不是從此只叫三爺您操心不成?

這話卻在側目望見男人的清隽的側臉時生生頓住,她捂着心口,暗嘆自己是越發的得寸進尺,沒有分寸了,想到這,她彎了彎唇角,點頭乖巧應道,“三爺的話,阿蘿記着了。”

正這時,白越帶着兩人回來了。

“爺,若是這會出發,約莫半個時辰,能到最近一處碼頭,明兒辰時,有一艘前往涼州的客船,小的與那船家留了話叫他安排了幾間客艙出來,就等咱們過去了。

原來這白越是去了碼頭,謝幼蘿這才意識到,裴珩是準備走水路。

不過此舉也是正常,她這一出事便耽誤了半天,水路本就比陸路快,裴珩想必是趕着時間的。

見他們似是有事繼續商量,謝幼蘿識趣地轉身,去尋碧雲,将這睡得香沉的丫頭給叫了起來。

那邊白越見謝幼蘿走了,這才低聲道,“爺,近來那水寇盛行,小的怕偏偏給咱遇上了,您說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裴珩擺手,遠遠看了眼謝幼蘿,這人坐不得馬車,再繼續走陸路,那點身子骨,只怕是不出幾日,便要撐不住,他大步往馬車那走,邊道,“有本督在,出不了什麽事。”

白越素來是裴珩說什麽便信的,有他家爺這句話,那還怕什麽。

一行人再次上路。

許是在外邊歇了會,這半個時辰的路,謝幼蘿倒是沒出什麽事。

戌時左右,抵達那碼頭。

大概是入了夜,除了他們便是稀稀疏疏幾人。

這艘船有上下兩層,每層都挂着一圈燈籠,這會都給點了,走上那甲板,腳下眼前的事物一眼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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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船家邊迎他們進客艙邊道,“我這船上守着的人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若是出什麽事,喊一聲就成,就是妖魔鬼怪來了也能給他打的不敢再近身。”

碧雲笑出聲,對謝幼蘿道,“這船家真是說笑,太平盛世的,哪裏來的妖魔鬼怪。”

那船家卻道,“這位姑娘一看便是初次出門,近來水寇盛行,極少有人走這水路的,我這也是跑最後一趟,可不敢再跑了。”

碧雲聞言,瞬間不敢出聲了,抓緊謝幼蘿的手。

謝幼蘿也是怕的,她低頭去看此刻平靜無波的水面,打從爹娘去世後,她便沒過幾日安穩日子,一絲風吹草動都能叫她不安。

她暗吸了一口氣,船家從她眼前繞過去,留出一眼的空隙,擡眸眨眼間,她望見裴珩背手伫立在甲板邊上,男人的肩背總是挺的筆直,高大的身影,似青山如松竹,屹立不倒一般。

只這倉促一瞥,莫名地,竟叫她覺得分外的安心。

進了客艙,碧雲還在後怕中,謝幼蘿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誰,道,“沒什麽怕的,再不濟三爺還在,他不同你我,水寇之事自是早就知道的,既然知道,還走水路,必定是有把握,有法子對付的。”

見她這般說,碧雲也只得認了,盡管她還是覺得怕,這水寇賊子都是要錢不要命的,現在只盼着可別真叫他們給碰上了才好。

到底夜深了,折騰了一天,謝幼蘿很快便睡了去。

第二日醒來,船已經離岸了。

她之前打晉州上京,便是坐的船,自然無需适應什麽,比那馬車,可是要舒服許多。

見碧雲還在睡,謝幼蘿也沒叫醒她,矮身出了客艙,正碰上白越往這走來,手裏捧着一個黃紙袋子,見着謝幼蘿,快步過來,将東西遞給她,“謝姑娘,這是新鮮的橘子,小的一早去這碼頭邊上的集市裏買的,您若是覺得暈船,不舒服了便吃上一個,最是管用。”

難得他細心如此,謝幼蘿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接了過來,道,“阿蘿謝過白侍衛了。”

白越讪讪地笑,“小的可不敢居功,這都是爺的意思。”

聞言,謝幼蘿微微發愣,她抱着那袋橘子,突然地覺得這玩意沉了不少,她遲疑道,“那,就勞白侍衛替阿蘿将這話傳給三爺。”

白越略思索,他這三爺在女人事上細心一次不容易,怎麽得也不能浪費了,他得緊着趁熱打個鐵才是,見謝幼蘿轉身欲回屋裏去,他忙叫住她。

謝幼蘿慢慢回頭,臉上滿是疑惑。

白越一時看的有些呆了,好一會才回神道,“早膳在前頭,姑娘不妨過去吃點。”

是有些餓了,謝幼蘿進去放好東西,又出來随白越去了前頭用膳的屋裏。

這船上用膳的地方都在一個屋裏,是一個前後暢通的長堂,入口打着簾子,謝幼蘿掀簾而入,許是這會尚早,堂內沒什麽人,只有一個黑衣男人坐在臨窗的位置。

雖是一個背影,謝幼蘿也能分辨出來。

那人是裴珩。

謝幼蘿頓了頓,手上松了松,簾子唰拉一聲落下,男人聞聲回頭,微眯着眼看她,随後擡了擡手,“過來吧。”

她在他面前落座,探着腦袋去看他手邊的早膳。

很是清淡,一碗白粥,一個白面饅頭。

裴珩吃東西的時候很慢很專心,她過來後,便撂了湯匙,叫來這船上管飯的,“要吃什麽,同他說。”

謝幼蘿方才路過那邊做早膳的,包子餃子饅頭豆腦兒還要糯米糕,真真想都來一份,只是,人家這侯府三爺吃的這般清素簡單,她也不大好意思吃的太好,矛盾許久才道,“和他一樣的來一份就成。”

裴珩修長的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叫住那人,“廚房裏有什麽都來一份。”

謝幼蘿心下腹诽,這這這人莫不是會讀心術不成?她沖裴珩搖搖頭,“三爺,阿蘿喝粥就夠了。”

裴珩推開手邊的粥,慢斯條理道,“本督自個想嘗一嘗,不防着你喝粥。”

沒多久,廚房那邊便送來了一桌早膳。

水面上的微風穿堂而過,揚起一桌的美味,謝幼蘿盯着這些早膳偷偷舔了舔唇,正拿起筷子,只見對面的裴珩将一碗滿滿地白粥遞了過來。

謝幼蘿只得低下頭,換湯匙喝着沒有味道的白粥。

裴珩往後略靠了靠,單手摸了摸下巴,深邃的雙眼望着謝幼蘿。

她咬着唇,一副委屈哀怨的模樣,這時,又擡起頭來,眨着一對瑪瑙似的眼,柔着腔問他,“三爺您怎麽不吃了?”

閑來無事的逗弄叫裴珩心情略好,語氣都顯得格外的慵懶,“本督飽了。”

她低低“啊”一聲,随後滿臉可惜道,“這些不吃了,可真是浪費。”說到這,放下手上的湯匙,鄭重其事地道,“阿蘿幼時經歷過瘟疫,那時都沒人種糧食,很多人不是餓死便是病死,從那以後,阿蘿便暗暗發誓,往後就是撐死也不要浪費一米一粒。”

裴珩挑眉,這張嘴真是伶俐得很。

這女人話少時就是一只小白兔,乖巧溫順地叫人以為可以随意拿捏,這話一多起來就是一只小狐貍,眉間眼梢一抹機靈勁。

笑起來,眼睛總是淺淺眨着,牽扯着那顆淚痣,叫她這張嬌豔無雙的臉不禁更加生動起來。

裴珩眼底微動,他素來冷靜自持,沒人可以,他也不允許有人能攪動自個的情緒,他不再看謝幼蘿,目光穿過窗臺,望向水面。

波痕蕩蕩,擾人心緒。

真真叫人心底不舒坦。

裴珩臉上漸冷,眼梢瞥見謝幼蘿拿着筷子,吃的正歡,他豁然起身。

謝幼蘿聞聲擡頭,瞥見男人旋在門簾處的袍角,繼而消失不見。

她咬着筷子,都說他脾氣不好,喜怒無常,還真是沒說錯。

這頓早膳之後,謝幼蘿便是有兩日未曾見到裴珩。

好幾次都見白越送了吃食進他屋裏。

碧雲剝着橘子,遞給她道,“這三爺不會是病了吧,怎麽這兩日都是白越送飯進去。”

謝幼蘿接過來掰開,嘴裏一片一片地吃着,想起那日他莫名其妙地就走了,明明自己也沒做什麽得罪他的事,總不至于,不至于是為着自己吃了他幾份早膳生氣吧。

見她不語,碧雲不敢再多說。

水面上的天兒總是多變的,轉眼間便起了大風,原本湛藍地天兒忽然烏雲密布,猶如鋪了一面巨大的黑布,瞬間眼前一抹黑。

狂風壓着窗卷進來,碧雲吓得趕緊關了窗。

這般風雨欲來的陣勢,叫謝幼蘿心底生出一抹不安來。

果然沒多久,便開始下起大雨,那天色也漸漸蒙蒙亮起來。

外邊聲聲響,碧雲握了握她的手,道,“姑娘,奴婢去瞧一瞧,您別出來。”

謝幼蘿想要拉住她,不料沒拉住,碧雲便推門出了去。

外邊風聲肅肅,雨滴砸上窗柩,咚咚作響,似是要将那木頭鑿出個窟窿一般。

碧雲去了許久也沒回來,謝幼蘿快步走到門邊,外邊動靜大了起來,她貼近門,只聽得一陣粗粝的男聲,“船家呢,再不出來,就給老子搜船,誰敢反抗,直接給老子弄死。”

接着一群人齊聲道,“是。”

謝幼蘿攥緊手心,莫非先前那船家說的水寇,真叫他們給碰上了?

她慢慢松開手,接下來該怎麽辦,碧雲也不知有沒有藏起來,還是叫他們發現了給——

外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謝幼蘿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上,她踉跄着往裏面退着——

砰的一聲!

外邊持着刀的大漢将門狠狠推開,裏面空蕩蕩的,并沒有人。

謝幼蘿捂着嘴,一口氣也不敢出,只得蜷緊身子,縮在這面衣櫃裏。

這短短十幾年的人生,除了爹娘在世那幾年,似乎總是糟糕的,便是住到了督主府,也總是懷揣不安,她眼眶微微泛紅,恍然間,想起那晚站在甲板上的裴珩,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她還記得那一瞬間是叫她分外安心的。

也不知他如何了,會不會叫那些水寇發現了,然後被了結。

他那麽一個尊貴有身份的人,死在水寇手裏,實在太不體面。

謝幼蘿腦子亂成一團,嘴唇被咬的泛白。

忽然衣櫃那扇門叫人從外面猛地打開。

強烈的光瞬間照了進來,謝幼蘿吓得連叫都叫不出,出于本能地死死抱緊腦袋。

良久,外面都沒有動靜。

謝幼蘿慢慢放下手,縮着瘦弱的肩,顫抖地擡頭,剎那間,眼睛猛地睜大,鼻子喉嚨的酸意忍不住,她抽了抽鼻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v啦,評論v章按慣例紅包啦,麽麽~支持正版哦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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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蔻是他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

她那纖細柔軟的腰身,擡頭含笑時的眉眼,輕盈如飛燕的身姿。

都是他輕手調~教出來的。

寶蔻記得那日,他唇角拈着疏淡的笑,問她這一生最想要什麽。

她仰頭望着他,靜默良久回道,“自由。”

後來底下的人在收拾她的寝宮時,撿到一枚刻字的竹簽——

此生唯願他青雲萬裏,覆手雲雨,高位永居。

依舊甜,雙處。

一個冷漠無情大反派的權宦被治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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