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行動
深秋的陽光難得在一周的陰雨之後，穿破厚厚雲層鋪灑大地。
清晨八點五十分。
偌大的分局會議室裏燈火輝煌煙霧缭繞，穿着深藍色警服的公安幹警們默默的拿出手機翻看案宗或小聲溝通着什麽。
板正筆挺的警察走向會議室，幹淨修長的手掌用力一推，會議室的門應聲而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眼前這個秀氣文雅的男人身上——
“顧總，你搭檔人呢？”看到來人是市局緝毒隊長顧人語，市局副局呂珊循聲望去不由得揚起嘴角打招呼，眼神卻飄向對方身後，直到确認梁勵聲确實沒在，眯起眼收回笑容揚揚下巴直接命令：“梁勵聲不在，你炒菜誰煮飯，趕緊催。”
“梁總，早晨九點省廳老大過來部署抓人，您這抓人特長班班長啥時候到？”顧人語點頭直接走至一邊打電話催。
清脆的電話聲打碎了車廂的平和。
同樣穿着警服的梁勵聲垂下眼瞥了一眼電話，嘴角抿了抿喉結滾動，握緊方向盤的手指指節泛白，修長指尖輕輕敲敲方向盤邊緣。
他擡眼望向後視鏡。
鏡中映出白皙俊朗的臉。
——常年的自律令他依然保持着板正矯健的身材，柔和的下颌線，薄唇挺鼻，怎麽看都不像是警察，倒像是随時準備脫衣上臺表演走秀的練習生。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
柔若動心魄，狠若挖刺骨。
電話聲再次響起，梁勵聲最終還是按下車載電話開關，望着前方正在緩慢行駛的車流，慢吞吞回答：“正在停車。”
顧人語這邊翻了個白眼，心說你這狗向來都是剛起床就說是地鐵上，現在說正停車保不齊剛出門。
然而白眼還沒有翻爽，便觸及副局探究的眼神，只能咧嘴幹笑兩下，義正言辭提醒：“我就給你提醒一下，各位老大已經落座，還有八分鐘，到不了咱倆一起警民關系室當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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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勵聲微微蹙眉，握緊方向盤的指節發白，汽車引擎驟鳴，随着紅燈變綠的瞬間，豐田SUV車頭一躍，疾馳向前！
流暢的從亂如麻的學校門口駛過。
靈巧的避開了自在的電動車。
眼見轉道時對方車道的各位選手也是一副當仁不讓時，晨起上班的交警沖他大手一揮——
後視鏡裏的梁勵聲嘴角上揚：人稱藤原拓也市局分也！
人民的正義在前方！
想到這裏，梁勵聲擡眼見到綠燈時長充裕，瞥了一眼後視鏡毫無阻滞，一腳油門——
——嘭！
“沃特——”
一口國罵還未罵完，梁勵聲擡起頭看到前方寶馬X3車頭前緩緩走過一位拉着小孩的孕婦，只能把剩下的半句硬生生吞回肚子裏。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沒時間了。
梁勵聲倒在車座內深吸一口氣吞掉所有的情緒接受現實。
推門下車瞥了一眼對方報廢的尾燈，大步走至前車身邊，敲敲車窗：“你好，我是刑偵隊隊長梁勵聲。”
寶馬X3車窗緩緩落下。
長卷發溫柔精致的女孩一臉無辜的望着他，副駕駛座位上筆記本電腦打開，屏幕上顯示着人體結構圖。
看到梁勵聲的眼神，林深深下意識合上電腦，卻又想要向對方解釋——
解釋什麽，都是自己錯。
她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做些些什麽，只能默默舉起了雙手，一只手還舉着電話可憐巴巴道：“雖然我知道現在場景看起來我沒有安全駕駛，但我真的才是遵守交通規則的那個人。”
梁勵聲深吸一口氣正在思考是詭辯還是開會——
秋風刮落已經金黃的樹葉。
觸及對方眼神時，像是聽到空氣裏響起打火機的聲音，林深深莫名的有種被點亮的感覺。
明明不過幾秒鐘，她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好久。
半晌，原本趴在車窗上的林深深擡手揉揉頭發，別過臉抿嘴直到隐藏情緒，這才回過頭望着對方溫柔好奇笑着：“您車開的這麽快，是有事吧？”
“你好女士，我現在有急事，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車損我全責，你修好找我就行。”像是被提醒了似的，梁勵聲退了兩步，想想還是給面前群衆敬了個禮：“感謝配合。”
說完，梁勵聲大步走回車邊，倒車離開。
梁勵聲深藍色警服服帖平坦，給人嚴謹認真的好印象。
沿着肩胛骨的痕跡傾瀉而下像是被人拍了一張掌似的映出運動的紋理，衣服下擺随着走路輕輕晃動。
林深深半晌拿起自己手中名片還想着什麽，聽到耳邊電話的聲音，這才想起來立即重新發動汽車，語氣爽朗中足：“驗屍我已經寫完了，馬上就發給你。但是呢——”
“梁勵聲，你有沒有聽說過？”
梁勵聲這邊已經是迫在眉睫。
眼看前車剛剛進入單位大門，車杆緩緩落下之際，梁勵聲咬緊牙關，轟響油門跟着沖了進去，眼角餘光瞥到空位的瞬間，身體記憶似的，方向盤已經開始找到了最佳角度。
倒車停車拉手剎下車挂門。
一步三個臺階的沖進辦公樓。
找到空位坐下之後和好友顧人語擡手擊掌——
九點的鬧鐘響了起來。
會議室的雲霧更濃了些。
在煙霧缭繞中的深藍像是沉靜的大海，隐藏着巨大的力量與毋庸置疑的擔當。
聽着晚上行動的安排，梁勵聲的臉色凝重起來。
“根據顧人語的信息，今晚我們的線人會帶三名毒販前來交易。交易現場在城中村，一方面這裏樓房與樓房之間間隙較窄，車輛難以通過，無法包抄，不易被追蹤。同時這裏人員繁雜，交易時間正是下班高峰期，嫌疑人一旦走入人群中難以追捕。”梁勵聲将自己重重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幹脆利落的分析當前案情之後，擡眼望向搭檔——
“對方有武器嗎？”
顧人語搖搖頭：“他們那種人，防身的随時有，但不确定型號。”
“我帶争氣先埋伏在交易地點樓層，其他人聽我命令，一隊潛伏在樓下附近方便支援，一隊分別在巷口巷尾萬一需要封鎖，就可以在得到消息的瞬間鎖死歹徒逃生的通道。”
“你和争氣兩個人，可以嗎？”傅局聽完，有些懷疑的望着梁勵聲與身邊的助手争氣：“萬一歹徒跳窗或者逃走——”
“我們不會讓歹徒有這樣的機會。”聽到質疑，梁勵聲坐直身體抱着胳膊靠在椅背，緩緩環顧在場每一位領導，慢慢的眨眨眼，似笑非笑道。
——這一瞬間，在場所有人感受到一種壓制的氣場。
當晚五點。距離交易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交易房間在城中村違章建設的五樓最高樓層。
沒有電梯，臺階盡頭的左邊便是租住的套間，門口有毒販自己加裝的攝像頭，而一邊是天臺。
只要毒販發現自己暴露，他們可以立刻沿着天臺逃至其他人家，或者幹脆從樓梯間沿着管道直接落在一樓天井。
選擇的地點非常便于逃匿。
已經換上灰色運動服的梁勵聲半弓着腰從鄰居家的天臺非常快速的跳至目标建築天臺，等到争氣跟在他身後同樣跳過來，兩人飛快跑至隐秘角落蹲下隐匿。
梁勵聲輕輕敲擊耳機，使用摩斯密碼向同事們傳達當前進展。
眼見天臺這邊無法實時觀察毒販情況，梁勵聲四下環顧之後望着争氣，伸出手指向上一指，随即兩人借着天臺雜物輕巧的跳上頂樓樓頂，趴下。
梁勵聲從口袋裏掏出類似聽診器的貼片，一頭塞進耳朵，另一頭遞給争氣。
房間內沒有任何聲音。
夕陽的餘光戀戀不舍的沿着樓頂的邊緣一層一層回退，帶走了披在兩人身上的溫暖。
梁勵聲緊貼在樓頂一動不動，努力将自己與身下的水泥混為一體。
偶爾空中飛雁劃過，幾滴鳥屎落在兩人身上。
依然置若罔聞。
下午七點。
争氣喉結滾動，額頭汗水流下。
直到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兩人這才彼此對視一眼，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一個腳步聲聲音輕巧且快速，應該是身材靈動瘦削的嫌疑人，稍後抓捕時注意此人反抗。
一個腳步聲聲音笨重且帶着喘息，應該是身材臃腫得到嫌疑人，殺傷力最弱。
一個腳步聲聲音穩重較慢卻輕巧，應該是走在兩人身後，拿着箱子的買家。
聽到現場狀況與之前推測無誤，梁勵聲的心稍稍放下。
忽然清脆的一聲嬰兒軟語，在空氣中炸裂——
“唔…”
伴呼吸聲的輕哼着歌的女人聲音，沒想到毒販竟然将老婆孩子帶來作掩護！
兩個人，面對五個人，其中兩人還是女人與嬰兒！
争氣怒目圓瞪的望着梁勵聲，恨不得握緊拳頭立刻沖出去：“怎麽辦？！！”
吹過梁勵聲周身的秋風恨不得沿着每一絲衣服的縫隙，襲擊他的骨頭，直至打敗他。
如果放棄這次抓捕，不僅前期的準備全部作廢，更會引起內線的暴露。
可如果是強行攻略，哪怕是五個人中任何一個人拖延時間，其他人将毒/品倒進衛生間，這次的抓捕也是失敗！
梁勵聲咬緊牙關。
半晌。
望着争氣點了點頭。
天色已經暗下來。
樓下城中村裏逐漸人聲鼎沸，是每個人滿載一天情緒回家釋放的歸途。
空氣也變得柔和了些。
梁勵聲率先跳下房頂，貼着天臺邊湊近毒販的房門。
一扇門，隔着的卻是另一種的咫尺天涯。
眼前微微一暗，梁勵聲擡起頭正迎上對面同樣貼着天臺靠近門邊的争氣。
修長手指豎起三根，宛如發誓。
一甩，兩根。
再晃一根的瞬間——
“警察！放下——”
嘭——
整個房間像是爆炸了一般，塵霧飛揚。
梁勵聲知道應該是毒販引爆□□，應該先抓住手上拿包往廁所沖的那個嫌疑人，然而好不容易站起身，卻控制不住的東倒西歪，只覺得周圍很吵，每個人都在哭喊，但聽不到在說什麽。
“争氣，去看着孩子——争氣！”
梁勵聲努力站起身，跌跌撞撞撐着牆朝廁所裏的嫌疑人追去。
已經不能确定誰是誰了。
卻只記得要阻止對方。
感覺好像是有人敲敲自己，推搡自己。
梁勵聲下意識回身奮起便是幾拳，繼續朝廁所沖去。
眼見一個虎背熊腰的人面對着馬桶，梁勵聲胳膊勾住對方脖頸，用力向後撤。
後面也有人扣住他的脖頸，嬰兒在哭，還有人在喊。
梁勵聲感覺太陽穴都在充血，自己的腦袋已經像一只氣球即将爆炸，已經無法呼吸…
“不行，毒販将孩子丢下樓了——”
從未如此清晰的聲音刺入梁勵聲的腦袋。
他睜開眼望着旁邊同樣被惡戰纏住的争氣，旁邊就是将嬰兒從母親懷中搶走，穿着粗氣瀕臨崩潰正準備要丢下樓的歹徒——
此刻，這裏全都是困獸。
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在歹徒眼眸中光亮暗下來的瞬間，在手指松開的瞬間，梁勵聲幾乎是彈起來似的，朝窗口沖了下去——
“一定要抓住孩子！”
終于在觸及衣服純棉的質感時，整個心髒像是重新回到人間。
莫名有些鼻子酸。
然而下一秒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正在急速下墜——
梁勵聲下意識将嬰兒抱在懷中，狠狠閉上眼睛——
卻突然整個身體被拽住，腳腕劇痛——
顧人語半個身子探出窗外，用力的拽住一根急救聲，咬牙努力将梁勵聲往回拉聲音沙啞失真：“別TMD給老子裝睡，搭把手搭把手，上來好好睡！”
眼看着顧人語帶着隊伍将嫌疑人押解回車內。
梁勵聲虛脫無力的靠在救護車的車尾，默默的給自己順氣。
顧人語招招手替同事關上車門，這才回身一拳搭在好友身上，近乎将梁勵聲打趴下，咬牙切齒：“你下次要還是這樣不要命，就不要和我合作！”
說完還不夠解氣，回身沖在場其他人：“你們都不要和他玩，要命！都不要載他，讓他自己走回家放電！”
梁勵聲默默的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自知理虧的拖着身子去找争氣：“沒事吧？”
争氣躺在救護床上，擡起手比了個大拇指：“小意思！”
等到所有人都走散，圍觀群衆也散了，梁勵聲顫抖着手準備拿出電話打車——
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SUV停在身邊，車窗玻璃下落，顧人語面無表情得到望着他。
整條街的街燈突然被點亮。
橘黃色的燈光落在梁勵聲的腦袋，在他黑發之上映出一個光圈。
梁勵聲揚起嘴角，因為牽動傷口蹙眉忍痛，随即又露出潔白的牙齒大笑起來。
# 嬰兒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