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結案
阿芳的家确實是遙遠而貧窮。
沿着高速路下來之後一路向南，行駛在一馬平川的山路沿線上，勻速前進。
“——那個，你平時不上班的話喜歡做什麽？”
車廂內有了一絲尬聊的預兆。
“什麽都喜歡啊。”林深深前期一直加班未睡，剛上車的時候還熱聊了幾分鐘，以至于現在電量逐漸降低，腦袋重如鉛球，即将關閉大腦。
梁勵聲籲了口氣，這回答不是和沒回答一樣麽。
“我沒事的話…”梁勵聲剛準備分享，忽然職業習慣下意識想起：對方一句話沒有提及自己，卻成功吸引自己不停的說有關自己的事，這不是被套話了麽。
林深深哪知對方想法，将眼神從手機屏幕上轉移，望着梁勵聲話題一轉：“我想梁隊休息的時候可能比上班還忙，你房間有那麽多好玩的好看的，你有什麽匪夷所思的愛好我都覺得不奇怪，說不定有一天你下班和我們告別說晚上要去拯救地球我也還會好奇你有沒有買保險。”
“哈哈哈哈——”
終于一場尬聊在林深深別致的贊賞中，不那麽尴尬的結束。
這樣行駛了很久，眼看原本在腦袋上方的太陽已經落在了車前，導航直接失聯不再說話，梁勵聲覺得不對。
“我們走的路沒錯吧？”梁勵聲雙手握着方向盤，認真望着前方。
“呃？”睡着的林深深被對方的疑問叫醒，連忙拿起手機檢查：“導航說就在這附近——”
重啓導航之後，才發現是剛才沒有信號，以至于兩人已經經過了目的地的那座山。
終于到了阿芳家的山下。
路邊的山道明顯是未經修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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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小路一路開車上山，路邊茂密的雜草站在路中間，樹枝放肆蔓延，彼此努力将原本單行道的山路遮天蔽地，用生長狀态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明明外間是烈陽高照，這裏前幾天下雨的泥濘還未幹。
原本還擔憂要是有車從上面下來自己得倒車退讓，事實證明終究是梁勵聲多慮了。
經過狹窄的山道一路向前，終于前方豁然開朗，金光傾瀉，阿芳的家到了。
“唉。”車輛剛剛停穩在村委會門口，林深深已經下車關門。
關門前留給車廂內還在找交接文件的梁勵聲一個重重的嘆息。
梁勵聲愣了一下，心裏有個小人瞬間不高興：她嘆氣？我開車帶她出來玩她嘆什麽氣？！和我在一起為什麽嘆氣？！
“你們就是市局同志吧，我是村支書張大頭。”
屋內人循聲出來見到兩人打招呼。
“你好。”梁勵聲嚴肅的和對方握握手，将文件遞給對方。
村支書一邊看文件，一邊給其他人打電話示意過來幫忙安頓。
“張叔，咱們準備将阿芳安置在哪裏，還要不要和阿芳的奶奶說一聲？”
聽到林深深的好奇，村支書回過身望着兩人，擡手示意兩人跟他走。
在村委後面一條越來越背陰的小路上，有一棟兩層小樓，陽光從道路兩邊樹葉的間隙處一顆一顆掉在地面上，紅磚路面金燦燦。
門前的牌匾上寫着何芳的家。
遠遠就聽見有孩子們的嬉笑聲。
“阿芳離家出走之後，阿芳奶奶徹底就失去了支柱，渾身沒有力氣連路都走不了。前期是左鄰右舍吃飯的時候多做一口，後來是村裏有政策，五保戶村裏安排了志願者每天送飯。一直送到今年開春，奶奶徹底不行了。奶奶走之前說知道阿芳在外面賺大錢，不要讓阿芳回來，不要因為自己再絆住阿芳。等到奶奶去世之後，根據政策給村裏的大家要修房子，我們就給阿芳修了房子，因為房子太陰經常空着不好，我們就把這裏當做托班，讓孩子們在這玩。想着等到阿芳回來，再把這裏交給她。”
說到這裏，村支書有些自豪的笑笑：“我們這山原生态，以前都覺得交通不便也沒有啥賺錢的，現在都流行這種山中民宿的旅游項目，上面已經批複，我們馬上就可以賺錢了！”
世事變幻，不勝唏噓。
看到兩人都沒有說話，村支書這才好奇：“阿芳這孩子，外面辛苦就回來呗，村子再怎麽樣也不會短她一口吃的呀。大城市，怎麽把好端端的一個娃糟踐成這樣…”
“未經他人苦，無知他人路。”
回程的路上，林深深一路開車，忽然車載音響響起來電鈴聲。
“——林深深，我是小郝。你現在方便不？”
小郝興致昂揚的音調充斥在整個車廂內，林深深看了一眼身邊梁勵聲，對方歪坐在副駕駛，大長腿無處安放似的敞開，兩手握着電話，擡眼正等着她的似的。
林深深歪歪腦袋眼神瞥向車載音響。
梁勵聲翻了個白眼揚揚下巴，一臉無奈。
“我方便。”
“這次是我第一次參與破案完成，今晚我們組吃肉，你也來——。”
電話那頭雜亂異常傳來花姐的抱怨聲“你找人家感啥，你讓深深抓緊時間休息”以及争氣在最後憨厚的喊“喝酒喝酒喝酒”。
小郝笑到不行，誠懇道：“真的，我們以後要經常合作呢，來吧。”
工作之中，很多磨合很少會一板一眼的道歉，卻有很多示好的補充辦法。
“…我剛把阿芳的遺體送回她家，估計回來就到晚上了。可以不？”
“可以可以。”
忽然梁勵聲收起電話雙手插在口袋裏探身湊近林深深，眼神瞥了一眼車載音響又看看林深深——
“啊對了對了，”林深深秒懂，坐直身體，舔舔嘴唇握緊方向盤，眼神狡黠嘴角上揚：“那梁隊呢？”
“——我不敢。”小郝可憐巴巴扯着嗓音：“我們梁隊老是黑着臉看我像仇人，我有點怕萬一哪天夜裏出警，打群架時梁隊很有可能借口看不清連帶着我一起打。”
“噗——”原本正在喝水的梁勵聲瞬間被嗆到，咳嗽起來。
“欸？——”
小郝眯起眼睛——
“——哎我知道我給梁隊說你安排好時間地點發給我再見！”
眼見小郝有了一點點要起疑心的征兆，林深深立刻挂斷電話。
“小郝，怎麽樣了？”難得工作完成，花姐一邊吃着自熱米飯，一邊詢問。
“…沒看出來，林深深和咱梁隊關系還挺好。”宇宙無敵大直男小郝楞了一下，聳聳肩搖搖電話：“她說她搞定梁隊。”
花姐眯起眼有些奇怪——
“中午剛吃過飯我們也約了晚上吃肉，你現在是吃下午茶嗎？”争氣的臉從電腦前探出來，眨眨眼望着花姐面前的指認飯盒。
花姐一只手舉着勺子深吸一口氣驚恐的望着面前的飯：“我已經條件反射，一說到吃飯就開始摸自熱飯盒了——”
聚餐就是，去之前可能會擔憂尴尬。
然而到達之後。
因為和誰都不太熟悉就更尴尬。
但是一旦飯菜上桌——
吃的比誰都high。
吃飯時的萬能無敵梗——抖音熱搜視頻。
“哎你們看之前的那個案件了沒，就是杭州那個殺妻案？明明自己将妻子碎屍，結果還在全世界面前一臉無辜說妻子失蹤了？！腦子咋想的？！”小郝說到這義憤填膺。
“就是，太可怕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好不容易建立，”林深深吃了一口肉，被燙到仰頭張嘴将熱氣呼出去，一邊繼續夾肉感慨：“你試下一下，你每天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甚至你都想好未來和這個人一起度過退休時間，結果對方想的是，先砍你的腦袋還是先砍手。”
“哎，這世界的惡怎麽那麽多，我感覺我們上班就是每天在揭這個世界的瘡疤。”小郝還有着在學校的溫文爾雅：“我每天晚上回家要看好幾級動物世界才能平複心情！”
“——別只顧着說話，肉都老了。”梁勵聲一邊給大家夾菜撈肉，一邊道：“這世界一定也有很多好的一面，別洩氣。”
争氣看着自己和花姐眼前的肉與菜比例，又看看林深深碗裏的肉山，和同樣關注到這一切的花姐眼神成功會師後又看了看小郝的碗裏——
“——還是我們梁隊好，知道我喜歡吃香菜！”聊到開心的小郝搖頭晃腦，端着一大碗菜搖頭晃腦。
花姐笑着打趣：“梁隊，你這單身啥時候能結束，看你條件這麽好不結婚，我們下面的也不好意思——”
争氣放下碗，清清嗓子适時的接話：“就是梁隊，要是實在不行，就考慮考慮我呗，現在社會也都開放，要是你願意，我也可以放棄我的取向。““滾！——”
一起吃飯一起大笑，果然結束的時候大家比之前的距離更近了。
“我給咱們叫了車，争氣小郝跟我走。”花姐輕輕拍了拍梁勵聲的胳膊，給了對方一個眼神自行體會。
“好。”
“我們逃單了嗎？這不好吧？——”喝暈了的小郝還傻乎乎的要回去。
“嘿嘿，那你可當呢，快跑～”争氣用力将他塞進車廂，自己回身沖大家揮揮手，也跟着擠了進去。
“笨死了，和我們梁隊吃飯，哪裏用你出錢！”花姐罵罵咧咧的沖兩人揮手，直接上車離開。
只剩下兩人相視一笑。
梁隊嘆氣：第一屆刑偵隊觀察力PK，小郝同志需要努力呀。
昏暗的房間裏，手機震動的屏幕亮光點亮了整個房間。
“唔？”
電話亮起不過三秒，梁勵聲已經接聽。
“梁隊，市區城建小區有居民報案，說兒子被碎屍了，派出所已經出警，結果受害者家屬拒絕派出所現場初檢，堅持要我們立刻出警。”
梁勵聲揉揉眼睛蹙眉看看時間，淩晨三點。
電話另一頭的花姐已經進入工作狀态。
幾乎是同時開門——
梁勵聲望着同樣睡眼惺忪的林深深：“城建小區？”
“嗯。”林深深連話都不想說，用力點點頭穿着睡衣拖鞋去洗漱。
“十分鐘夠嗎？我在樓下等你一起。”
林深深揚起手做了個ok的手勢，想想什麽在沙發一堆書裏找出和無線耳機挂在一起的車鑰匙丢給對方，又加了一句：“開我車，有工具箱。”
梁勵聲一身運動裝套夾克在車裏等待，車燈照亮空檔黑暗的車庫，心中卻有了溫度。
十分鐘後，林深深頂着一頭尚未打理的爆炸頭同樣穿着運動裝搭配風衣下樓，看到梁勵聲的瞬間小跑過來開車上門。
——嗯？
——嗯？
這種沒有約定好的同款搭配，也是暗戳戳的小歡喜。
然而。
到達現場之後，沒有歡喜。
“受害者說是叫毛毛，今年兩歲，今天淩晨十二點被受害者父親在家門口的黑色行李袋裏發現，受害者父母現場崩潰。”
“受害者父親李大誠，今年46歲，是城建局退休的主任，妻子王曉燕，今年40歲，無業。據夫妻倆說，兩個人平日沒有與人結怨。”
趁着梁勵聲開車，林深深在旁邊找到相關信息。
“46歲遠遠不是該退休的年紀，沒有說為什麽提前退休嗎？”
“提前退休只有兩個原因，人不行被退，或者為身體主動退。”林深深聳聳肩，下意識查看對方的抖音：“受害者家屬平日喜歡養狗，感覺很有愛心——”
眼神觸及梁勵聲，想起之前說的案件人性，林深深又加了一句——
“但是，具體是什麽樣的人，還需要你們繼續深入調查。”
“嗯？！”
“怎麽了？”
“受害者那麽喜歡狗，拍了很多有關狗的視頻，但是沒有一個視頻是有關兒子的。你知道，家中如果有小孩的話，家裏肯定有關于小孩的玩具什麽的，他們家完全沒有，狗的玩具倒是一堆。”
汽車在城建小區門口停下，還未等梁勵聲說找誰什麽事，聽到李大誠的名字，門口安保已經打開門。
“——他們在幾棟？”林深深還準備問詳細地址。
“你進入就知道了。”
等到車輛沿着路繼續前行——
在小區的路口分叉處，已經被用白布紅色橫幅擋在路中央——
“殺我毛毛者不得好死！！”
血紅的嘆號在未明的天幕裏，在昏暗的路燈照射下，幾個嘆號觸目驚心。
# 預告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