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圍剿

“什麽意思?”

“受害者并不是病理原因導致啞巴,”主治醫生張張嘴巴,基于醫患關系還是合上嘴巴,只是挑了重要的說:“受害者曾經受過長期的拘禁和暴力,身體已經達到不可恢複的損害,而心理也受到重大打擊,很有可能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過正常人的生活。”

梁勵聲聽着醫生的介紹,一邊望着病房裏只有晦暗安靜才能平和的受害人,垂下眼思緒飄遠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電影:“醫生,你知道二戰時期,德國納粹為了掠奪猶太人的錢財,于是創造出極限環境,要求猶太人在極冷極惡的情況下用自己的錢財衣物換取生存的基本保障。在獲取了物質之後,他們又創造精神上的極限環境,要求猶太人互毆,用恐懼來控制猶太人。”

“惡行,永遠沒有盡頭。但我相信,受害者能活下來,也不是這麽簡簡單單輕輕松松的。”

梁勵聲說着,拿起電話:“林深深,你那有比較推薦的心理醫生?”

法檢中心的辦公室內,整個辦公室裏安靜晦暗。

原本明亮的電腦屏幕,此時也沉入夢鄉。

林深深趴在桌上沉入夢鄉,花姐倒在行軍床裏沉入夢鄉。

屋裏均勻的呼吸聲,宛如深海的潮汐,緩慢卻有節奏的拍打在靜谧的空氣裏。

感受到電話的震動,林深深還沒睜眼便坐直身體,眯起眼睛看到梁勵聲的號碼,頓時眼睛一亮,聲音裏有種大仇得報的開心:“你終于承認你有病了!”

“說什麽呢,咱們在地宮找到的受害人現在被醫生查到無法說話描述是因為心理有問題,你那有辦法沒?”

林深深無奈仰起頭,本能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法醫實習生,我還沒過實習期呢,我去哪裏找心理醫生。你以為是演電視劇呢,抱着一腔熱血磨蹭四十五分鐘,受害人就活了?!我勸你,還是靠着最原始的——”

“走訪?”

“受害者在地宮這麽久,先不說是否是村民,”林深深被梁勵聲的直男思維驚到,無奈的嘆了口氣:“人的語言會騙人,行為不會呀。你把他帶着在村裏走一圈,至少誰是主顧,能清楚吧。就算他認不出來了,加害者認識他,那麽——”

“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梁勵聲楞了一下,自己之前一向是用證據推結果,沒想到卻比林深深這種不走平常路的打發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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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一試。

“哎,不對,你不是在實驗室幫我們查DNA記錄麽,結果呢?你們出了結果我是不是就不用折騰受害人了?”

林深深被對方将了一軍,坐直身體憤憤不平:“梁隊您不覺得破案這麽嚴肅的事情怎麽被您整的如此兒戲?”

梁勵聲眉梢一挑——

“您怎麽能被一個娘們兒帶跑呢?!”

“為了支持您,我現在就去催促報告!”

林深深說完,挂斷電話立刻去找同事詢問結果。

“根據現場痕跡報告,分別有這些人匹配。”

同事直接遞給林深深一摞文件夾,示意對方自己去查,眼神卻帶着悲天憫人的同情感:“這個只有梁隊有權限,切記注意信息洩露,別忘了五條禁令。”

“我是那種人嘛。”林深深抱着文件拍拍,示意讓同事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快抓到兇手的。”

冬天中午的暖陽,将車裏烘烤的暖烘烘的。

空氣裏散發着幹淨的味道,感覺整個人都像是一棵松樹,正在舒展發芽。

林深深沒有着急發動汽車,而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随着苦澀慢慢上頭,她仔細在大腦裏過了一遍當前掌握的情況。

村子裏的四人團體當年争奪村長之位,張躍民成功,張喆下落不明,張路離開村子,張帆坐牢未歸。

地宮內的受害者直到現在無法獲取指認證據。

三名死者,都是村中性格內向處世未深輕信他人的少女。

林深深重新打開同事發的現場痕跡報告。

忽然臉色煞白,立即放下文件開車朝躍升村駛去。

車窗外的風景迅速向後飛奔,暖陽的溫度也只能讓林深深的心更加着急。

她一邊加速行駛,一邊不停的給梁勵聲打電話。

梁勵聲電話未接。

她又給争氣等人打電話,未接。

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辦案人員電話禁止關機,況且梁勵聲不會不接自己電話。

更何況全組覆沒都不接電話,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想到這裏,林深深停下車,直接給陸捷打電話——

聽到争氣反饋說全村人都說不知道,也沒有聽說過有地宮這種事,梁勵聲似笑非笑的望着争氣,又看看張躍民:“你如果說是出現了兇案村人不知道,我還能理解,你現在望着地宮裏那些生物證據,痕檢證據,你告訴我村人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當我肩膀上這是個球?”

“呀,這我還真不清楚。”張躍民跺跺腳,努力想要攤手,又怕梁勵聲嫌棄,讪讪放下來:“反正我沒有做過這種事,梁隊,如果真是我,我…我就天打雷劈。”

梁勵聲莫名的覺得哪裏不對,眯起眼打量眼前這個一直在身邊跟着的張躍民,揚揚下巴:“你家孩子多大了。”

“二十…還上學呢。”

“用你家孩子發誓。”

張躍民雖然不願意,卻還是服從了。

張躍民的行為上看起來确實沒有說假話,但當前案情進展,就算他不是主導,也一定會被從當前崗位撸下來。

想到這裏,梁勵聲想起來:“張路和張帆當年什麽情況?”

“這都那麽多年了…”聽到梁勵聲詢問當年情況,張躍民不情不願磨蹭不肯說:“就是…就是當時我們幾個年輕人玩的比較好,也經常一起做些小生意什麽的,互相很照顧的。然後村裏選村長,我們當時的想法是,湊錢一起盤下來…”

“繼續。”梁勵聲沒有制止,給對方點了一支煙。

“結果我們團結,确實一下子把那幾個老頭子怼下去了,但是…但是輪到我們四個的時候,出現了問題。然後為了利益争奪原因,我們就吵架,張帆把張路的父親誤殺,進了局子。當時我們帆就承認了,也主動自首了。但是畢竟,這…這不好,我們四個人也就散了。路子成了村裏的笑話,也呆不下去我們就湊錢讓他在外地打拼,偶爾還和我聯系呢。張喆…他沒有打招呼,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現在他家人就在村裏開小賣部的。”

“那你呢?”

張躍民眼睛陡然泛出不願被人察覺的光,卻被梁勵聲目光捕捉。

梁勵聲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攥緊:“你的三個好朋友互相鬥争,只留你一個人成為村長,你覺得你真的可以獨善其身?要不然為什麽在你馬上就可以收到拆遷款的時候,原本可以藏匿的,卻偏偏挖出來惡心你?兇手一天沒有抓到,你的事情就一天都沒有完,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看不清嗎?!”

“我我…我…”張躍民抖着手指着自己,半晌又看看梁勵聲:“我已經…不是我,我一直在勸他們啊…”

“——梁隊,花姐和小郝這邊反饋,他們在村子裏走訪時被大家拒絕,現在全村的人說我們要抓人,拿着農具過來了!”争氣接到電話,立刻報告:“我現在就打電話搖人,當前群衆情緒激動,我們現在最好先撤。”

梁勵聲沒有動,而是繼續等着張躍民回複:“村長,您現在覺得事情過去之後,您這個村長還能守的住嗎?”

“這…這…”張躍民望着争氣,又看看梁勵聲,突然掙脫梁勵聲的舒服,望着窗外,準備打電話:“我給大家再說說,再說說,不要沖動,我們都是家裏還有親人需要照顧的——”

梁勵聲垂下眼,面無表情:“你也是這樣對當年所有忤逆你的人說的嗎?”

“我——”聽到梁勵聲的話,張躍民心髒突的一跳,整個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轉過身睜大眼睛——

“算了,我沒時間跟你廢話。”眼看各種言語無法迫使張躍民說出當年四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梁勵聲打開門,自己走出門,站在院中回身望着張躍民:“我們就等村民來說,說的清楚一點。”

“——就是他們,他們要抓走我們當家的!”院外的嘈雜聲越來越大,所有的男女老少舉着鋤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由幾個人,十幾個人,幾十個人,默默将這個院子擠成一個小圈。

當時說村裏即将拆遷,梁勵聲走了幾個圈,也很難見到有開着的門。偶有幾個村民,也都是笑容滿面溫柔可親的表示不清楚。

現在聽說自己的家人有可能因為是地宮的嫌疑人,要被帶走,全都出來。

他們或許知道受害者的痛苦,但她們聽不見看不見也拒絕感知。

他們只知道,今天家人被抓走,今天家裏就沒飯吃。

先活下去,再談道理。

“——大家這是做什麽,這是做什麽嘛。”張躍民舉着電話想要安撫大家的心情,弓着腰合着掌,請求所有人的諒解與配合:“這都是警察正常工作正常調查,大家放心。”

“——狗屁,你當年也是這麽給我們說的!”人群中小賣部的老板娘腰板筆直,看了一圈周圍姐妹,用力将手裏的鋤頭撞在地上怒斥道:“你當年可是說,如果不給你投票的話,你就找人弄死我們當家的!你忘了路子爹是怎麽死的了又忘了張帆是怎麽坐牢的了?!”

“沒有!你少胡說!”聽到自己老底被人拆穿,張躍民臉漲如豬肺,回頭看到梁勵聲挑眉望着自己,便知道梁勵聲已經不會支持自己,卻還是想要賭一把。

他朝老板娘邁了一步,怒喝道:“那你再亂說,我可不能保證有什麽後果!”

“你現在倒是撕破臉了,來啊,你殺我呀,你有本事來打死我,就像你當年打死張路他爸一樣!!”老板娘說完,環顧周圍所有人:“我們這麽多人,我就是亂說,你能那我怎麽樣,我就是打了你,你又能那我怎麽樣,法不責衆!!”

“夠了,關于案件進展,請大家給我們時間。”從雙方失去理智的争論中,梁勵聲已經獲得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上前想要分開雙方——

忽然人群中外傳來一聲槍聲!!

“所有人退後一米,毆打國家公務人員是違法!”

“所有人散開,讓警察離開,否則我一槍崩了她!”林深深一個人舉着一把槍,站在衆人身後,環顧一圈之後指着老板娘威脅衆人:“如果她死了,是你們所有人的錯。是作為家人你,沒有及時攔住;是作為鄰居的你,沒有及時勸導,是作為同村人,對錯誤的愚昧包容。你們每一個人,每一張臉我都仔細認清了!”

林深深不知道事情已經被梁勵聲控制,誤以為所有人軟禁他,一邊因為緊張急促大口呼吸,白色的霧氣宛如棉花糖一般從她的嘴邊大口大口的飛出來。

看到梁勵聲沒有動,林深深蹙眉怒喝:“還愣着幹嘛,等着吃火鍋嗎?!上車!”

梁勵聲被林深深這麽一吼,環顧四周,抓着張躍民乖巧上車。

臨走之前,他轉身望着所有村民:“大家放心,這起案件我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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