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告白(01)
坐在車上,梁勵聲默默翻看林深深帶來的資料——
在發現的地宮裏,幾乎是涵蓋了全村所有男性的DNA資料。
所有人并不無辜。
也所以所有人都不會開口。
梁勵聲擡起頭,從後視鏡裏觀察坐在後排的張躍民:“先回局裏。”
“村長。”汽車終于在當地派出所前停下,眼看所有人都下車,林深深叫住準備下車的張躍民。
張躍民自知和林深深只是打過幾次照面,連話都沒說過,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停下來。
“有些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林深深望着張躍民嘴角上揚:“很多事情您自己說出來,比我們自己找到,結果是不一樣的。對吧。”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張躍民估計恨不得要殺林深深幾次。
林深深不是警察,沒有所謂的字字斟酌,更不擔心所謂的“服務态度”。
“真沒想到,咱梁隊這雙簧可是唱的好,今年過年都不愁演節目了。”張躍民當然明白林深深說話的目的,卻依然不甘心被個年輕妹子怼,還未說完,就被争氣拉下了車。
林深深坐在車上眼看張躍民下車,回過頭望着一直觀賞的梁勵聲,皮笑肉不笑道:“怎麽樣,我的演技不錯吧?”
梁勵聲沒有說話,只是望着她,伸出手。
林深深何嘗不知道他要什麽,眨眨無辜的雙眼,擡手握住了對方的手搖搖:“都是好同志,不用客氣!”
剛剛還平和的梁勵聲低頭看到林深深和自己裝瘋賣傻,擡眼的瞬間眼神鋒利,反手抓緊林深深的手腕向自己懷裏一帶——
林深深半個身子便被扯回對方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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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勵聲低頭望着懷中眼神平和的林深深,甚至可以看到她如水流連雙眸中詫異憤怒的自己,甚至可以在開口閉口之間,就可以含住她呼吸過的空氣。
咫尺。
但她的眼神太平和了。
他知道林深深在這裏,這麽近,也知道她和自己最近關系有點恢複熟悉,可以笑可以鬧。
但就是不一樣了。
他覺得自己抓不住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治不了你?”梁勵聲一只手制住林深深,另一只手開始搜身。
“哎哎哎,你——”林深深是實打實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來這一招,掙紮之中紅了臉:“你別動我,我報警了!”
“那我不動,你來動。”梁勵聲松開她,高舉雙手挑眉:“跟誰拿的?”
林深深垂眼隐藏不想被對方知道得到隐秘,再次擡眼嫌棄道:“我自己買的,自己拼的,就知道你不行。”
梁勵聲眼神變了。
整個人透着臨戰的殺氣。
他幹脆站起身,放低駕駛座椅壓制着她搜身。
林深深躺在座椅上動彈不得,只能稍稍躲着藏着喊:“你你你…你根本不是最可愛的人!”
“我只要是最愛你的人就行。”梁勵聲從林深深的座位下方找到槍,在她背後直接卸掉子彈,用槍身墊在她的腰下,迫使林深深胸口朝自己:“你看着我。”
林深深脖頸白皙露出好看的走向,該高的地方高,該低的地方,像是吸引他去品嘗。
梁勵聲深吸一口氣。
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被勾引,是這樣的感受。
“林深深你看着我,”梁勵聲低下身,在她脖頸凹陷的地方狠狠吸了一口,擡起身抓着林深深的衣領粗暴道:“我喜歡你,我覺得你也喜歡我。你知道被我發現你非法持槍是什麽後果,你也知道你為什麽來找我,你喜歡我。”
“走開——”林深深一把将梁勵聲推開。
“林深深,”梁勵聲從口袋裏取出自己的證件自己的錢包,全塞在林深深的手上:“這是我所有的東西,我要是擱這死了,單位電話馬上就打給你,你得對我負責。你拿着我的東西,就得對我負責。”
“梁勵聲你沒完了是嗎?”
“——梁隊,找你呢。”争氣護送張躍民來到審訊室,回身卻沒有看到人影,從樓上向下看,只看到林深深的車還沒走,便随口喊一聲。
梁勵聲剛準備繼續逼近,張躍民林深深今天他必須至少拿下一個。
“你趕緊走。”林深深伸出一只食指,将對方戳遠,想要把手裏的東西還給對方:“在這麽神聖的地方想什麽龌龊。”
梁勵聲才不理争氣的聲音,就是不走:“你說你喜歡我。”
林深深別過臉縮回手搖搖頭。
“梁隊——”樓上争氣的聲音又傳來。
梁勵聲忽然松開手。
他沒有憤怒,只是坐回座位,低頭擡眼看了林深深一眼,又再次垂下眼,半晌不看她:“林深深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麽的有經驗。我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勇敢無敵。我靠近你之前,我害怕你會躲。我和你笑之前,我害怕你不笑。我和你說話之前,我害怕你發現我知道的也不多而嫌棄我。你們女人喜歡的電視劇中說,男人應該勇往直前應該自信應該很厲害,但我一想到原來你可能不喜歡我,我就更無所适從。”
“我想要一個希望。我就是根據行為去判斷人的,你這樣又那樣,我會每天懷疑自己是不是這麽多年抓錯了人。”
說完,梁勵聲推開車門離開。
林深深看着手裏一堆梁勵聲的證件,又看看眼前決絕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開車離開。
聽到身後離開得到引擎聲,梁勵聲更加生氣。
“說吧。”
回到審訊室,梁勵聲已經沒有一點好脾氣。
他将自己丢進椅子裏,渾身的疼痛已經提醒着他此時的悲慘。
“說…”張躍民還想拖延,觸及梁勵聲的眼神,立即坐直身體舉高雙手:“我都說,都說。”
“其實…都怪我。”張躍民一拳捶在面前的桌子上,再次擡頭,又變成了另外一副嘴臉。
一副…
江湖大哥被迫無奈退隐江湖的無奈。
“二十年前,我們這個村子确實距離城區很遠,雖然是靠近城市,但是到我們這個村,當時要開至少連個小時的車,很遠的。每天我們在村口,也就只有那些經過國道的大貨車,留給我們揚起的一片土。”
“越來越多人離開村子,剩下的都是我們這些老弱病儒。而且你們應該也了解,留守人口本來就沒有大文化,未成年的孩子們大夏天甚至不穿衣服就在村道上走來走去,那些留在村裏的老人也沒幾個是好東西,村裏到處都是哭哭啼啼或者是…不堪入目的事。”
“直到我自己親眼看到,我們正在家裏玩麻将,張喆的妹妹都已經十歲,沒有穿衣服進屋和我們玩。我們都挺不好意思的,張喆也去攔,結果孩子說有什麽奇怪的,她經常這樣去鄰居爺爺家玩。張喆那個時候就受不了了,要拿刀,最終被我們勸下了。”
“村子裏,沒有城裏人把人想的那麽重要。賤人賤命。”看到旁邊争氣憤怒的喘着粗氣,張躍民反倒擺擺手:“人家老人都說了,每次也都給了錢了,我們現在去找老人,怎麽辦,要錢沒有要命,命也不值錢。再說了,孩子也缺胳膊斷腿,就是個被摸了被親了被看了,有什麽重要。”
“所以我們當時想的是,一定不能再這麽窮了。”直到聊起自己宏圖偉業,張躍民一只手戳戳桌面,像是給衆人開會似的,瞬間朝氣蓬勃,村長範兒提起來——
後來梁勵聲才想到,這不是村長範兒,也不是官範兒,而是黑幫範兒。
“我當時就安排下去,張路在路邊開一家補胎店,主要就補大貨車的車胎。”張躍民嘴角上揚:“張喆就在旁邊賣熱水,一杯2毛錢。”
“我呢。我跑到五公路外的村道上,鋪玻璃渣。”
“我知道我們不地道,我沒辦法,全村等着要吃飯的哥哥!”
張躍民整個人倒在椅背上,得意的指點江山似的:“你們知道張帆幹什麽嗎?張帆負責告訴那些司機,我就是在路上鋪玻璃渣的人。所以他需要做的售後就是,确保我在被打死之前報警。”
“當然後來是因為我被打的不行了,但是因為如此,全村人都賣我個面子。”
“我也以為我們這裏來往的大貨車越來越少,但沒想到的事,後來城市的人們都有錢了,要來農家樂。你們真以為城裏人來,就為了吃你們的土雞蛋吃你們的鍋盔加辣子?有什麽意思?城裏人來村子,是為了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吃,好好的玩。那個時候沒有抖音沒有朋友圈,就是為了個清淨。我們這裏是內陸,拿手的就是面,我去哪裏找特色。”
“但我就覺得有意思。我早晨四點,拉着我們三個兄弟,我開着車放着桶去菜市場進魚。這一次,我讓我們路子負責做魚,張帆負責收錢,張喆繼續開小賣部。”
“後來人多了,整條街都是我們石鍋魚的。”
“人多了,錢多了,事也就麻起來了。”張躍民說完,擡眼望着已經聽自己發家史聽癡迷的粉絲們,冷哼一聲笑道:“給點煙,給點煙。”
梁勵聲下意識想要摸着口袋給一支,結果口袋幹癟貼膚的感覺提醒着他,剛剛将全部身家給出去了。
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沖争氣招招手。
林深深這邊卻無暇張躍民豪邁磅礴的發家史。
她急匆匆的開車去地宮發現的關鍵人物的醫院,一路上想起梁勵聲不由得想笑,但理智又一直在勸她止住。
于是所有的交通攝像頭看到車輛經過,司機都是這個路口笑下個路口怒的。
經過醫生的同意,林深深這才拿着ipad和巧克力,輕輕的進入受害者的病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