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着我說我如今是皇帝,要和皇後一同入場。

什麽地方都講究這些虛禮,而我只是想早點去看丞相。

等我和顧嬌并肩而至的時候,丞相正摸着我那便宜侄子的頭,臉上難得出現了笑意,雖未娶親卻像個慈父,怪不得我那侄子粘他。

現下我已經不是王爺,人人見了我都得下跪,我和顧嬌一到攬月臺,內侍就開始高喊“皇上駕到”“皇後駕到”,所有人就都跪了下去,丞相也不例外。

我想起他左膝受了傷,跪下去難免吃力,當初我大哥就免了他的跪禮,如今他卻朝我下跪。

我心一緊,快步過去扶起了他,告訴他不必行大禮。

他埋着頭,聲音像一條繃緊了的直線,告訴我君臣之禮不可廢。

從前我都是坐丞相對面,他為臣子,我為皇親,如今我坐在首位,身邊坐了個皇後,他還坐在從前的位子,對面坐的卻變成了我那侄子。

我扭頭看向他,恰好能看見他的側顏,隔得不算太近,卻看得清晰,想必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就是這樣了。

我看的入神,丞相也突然回頭朝我看過來,我看見他眼神像是恍惚了一下,然後又看向別處。

這種筵席母後從來就是最後一個到的,一進攬月臺就衆臣跪拜,我和顧嬌也起身彎腰行禮。

我瞥了一眼母後,可她第一個看的不是我,而是狠狠的瞪了一眼低頭跪下的丞相。

政見不和果真是殺人的利刃。

顧嬌坐在我左邊,母後坐在我右邊,我夾在中間,心裏卻只有一個司未明。

我那便宜侄子被母後訓斥過很多次,一開始還和丞相聊的開心,見我母後來了就乖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也不多說,和我小時候被母後訓斥後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攬月臺笙歌漸起,絲竹之聲不絕于耳,正中央的舞姬一個個踏着樂聲起舞,恍若神仙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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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眼睛看着舞姬,嘴裏卻突然冒出來一句“丞相最近身體可好些了?”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丞相聽見。

我看向丞相,前些日子他總是面帶灰青,如今的臉色已經恢複了些,看來是身體見好了。

“謝太後關心,臣身體已經無恙。”

“可哀家見丞相神色倦怠,莫不是操勞過多,久不見好。”

一來一回,我坐在中間霎是尴尬,丞相斂着眉眼,目光停在身前的酒杯上。

我扭臉對着母後開口說最近丞相身體确實好了不少。

母後瞪了我一眼,我拽了拽她的袖子,同她說今天設宴是為了慶祝封後,不談其他。

也許是看在顧嬌的面子上,母後終于沒有再找茬。

我又扭頭看向顧嬌,顧嬌卻無心歌舞,連着看了丞相好幾眼,我只能看見她的後腦勺。

我咳嗽了一聲,顧嬌應聲看過來,我沖她擠眉弄眼,提醒她她癡情的是我大哥,老看着丞相算怎麽回事。

顧嬌皺起了眉頭,顯然沒明白我的意思,反而示意我去看丞相,我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卻看見丞相似乎是醉了,一雙桃花眼也眯了起來,連着眨巴了好幾下,然後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顧嬌指了指後殿,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示意身旁內侍帶丞相去後殿稍事休息,丞相被內侍扶着,腳步略有些虛浮,我倒是很少見他這麽失态的樣子。

攬月臺突然少了個讓我留心的人,盤子裏的菜肴也沒了味道,我給自己猛灌了兩杯酒,告訴母後我有些不勝酒力想去醒酒,母後瞟了我一眼,讓我不要離席太久。

于是我出了攬月臺就支開随侍去了後殿,不能離席太久,自然要分秒必争。

後殿燭火并不明亮,平日裏也少有人來,我推門而入,正好看見丞相半伏在桌邊,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拎起茶壺打算給自己倒茶 ,方才送他來的人許是已經被他打發走了。

殿門被我推開發出吱呀的聲響,驚得丞相倒茶的手一頓,猛地擡頭朝我這邊看過來。

我被他銳利的目光吓得推門的手一抖,差點扭頭就走,可下一秒他就散去了所有的銳利,跌跌撞撞朝門邊走過來,身上還沾染着酒氣,靠在門框上,擡手摩挲了一下我的眉眼。

我被他的動作震得動也不敢動,任由他垂下手又迷茫的戳了我一下,也看着他緊閉着的嘴突然出聲叫我,

“子淵?”

我用手把住門框,以便他靠在門上。

他又叫了一遍,我低低的嗯了一聲。

然後就眼見着素有紙上定乾坤之稱的當朝丞相順着門框跌坐了下去,一手揪住我的衣擺,然後把頭埋進膝間,發出了一陣嗚咽。

我定定的站在原地,認識他這許多年,我從未見他哭過。

現在他在我面前哭,按理說我應該将他扶起來加以安慰,畢竟這才符合我一個昏庸帝王該做的事。

但他剛剛喚了聲子淵。

季澹,字子淵。

那是上月剛駕崩的,我大哥的名字。

攬月臺丞相醉酒,宿在了宮中,我和顧嬌一起回了寝宮,今晚輪到她睡地板。

顧嬌躺在地鋪上問我晚上離席去了哪兒,我說皇帝的事你少管,顧嬌對我翻了個白眼,說我離席之後母後派人去找過我,可惜沒找到。

那估計當時我正在努力把丞相搬上床,醉了酒的丞相攤在地上,為了搬他我累的腰酸背痛,不吃兩斤人參簡直補不回來。

夜闌人靜四處無聲,我突然對顧嬌說,我想當個好皇帝。

顧嬌剛開始打呼就被我說的話吵醒,對我哧了一聲,告訴我先把字認全再說。

當皇帝得把字認全,還有這種事?

我突然不想當好皇帝了。

但是第二天早朝看着司未明酒醒過來澄澈清明的在朝堂上指點江山的樣子,我又燃起了一股熊熊的力量,以丞相的性格,我要是當個昏君,那我死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但我要是當個明君,說不定他還能對我刮目相看,雖然不一定能做到像我大哥那樣死後還讓丞相緬懷,但讓他對我上上心應該還是可以的。

于是早朝過後我又攔住丞相,告訴他我要學治國安邦之策,成為一代聖主,丞相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跪了下去,告訴我他自會輔佐在側死而後已,然後重重地給我磕了個頭。

朕想讓丞相當皇後,但丞相只想當大臣。

我把他扶起來,告訴他同以前一樣待我就行,雖然我成了皇帝,但我與他多年的情誼不會變。

他靜默了一瞬,然後掙開我的手,告訴我皇宮之內先談君臣,後談其他,還告訴我顧嬌是個好姑娘,她當了皇後,就要好好待她。

這估計是最近他對我說的最真心的一句話。

我應允了,畢竟就算顧嬌不當皇後,我也會把她當大嫂一樣看待,一是她與我和我大哥從小到大的情分終究不一樣,二是我實在打不過她。

文不過比丞相,武比不過顧嬌,朕願稱自己為文武雙廢。

自從我表明自己要當個好皇帝以後,丞相受召進宮的次數就多了起來,我把我那侄子也接到勤政殿,一大一小兩個人受教于丞相,我的學習進度竟然和侄子差不多,很是丢人。

丞相走後侄子偷摸問我為什麽相父如此厲害,我半躺在龍椅上,把侄子抱在膝上,同他說你的相父是你父皇登基後的第一位狀元,是高頭大馬游過街的,那時候滿皇城的姑娘心裏的如意郎君都是他,當然了,顧嬌除外。

我仰面朝天,眼前都還能浮現起十年前司未明騎在馬上銀鞍白馬度春風的樣子,年方弱冠卻驚才絕豔,新科殿試一篇《思農賦》文驚天下,現在我都還記得當時大哥看到《思農賦》時從龍椅上騰地站起來滿殿踱步喜笑顏開的樣子。

那時候司未明還只是狀元,我好奇能讓大哥都連連誇贊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就特意挑了個臨街的高樓,倚在窗邊等他經過。

他從街頭而來,身邊是吹吹打打的隊伍,唯他單手握着缰繩,意氣風發得不像本國的子民,畢竟那時全國上下民生凋敝人人自危,像他那樣整個身上都寫着少年負壯氣的人,我只見過一個,那就是我大哥。

彈指之間,我竟也與他相識十年了。

十年了,他從狀元變成了丞相,我從一個沒用的王爺變成了一個沒用的皇帝。

我拍了拍侄子的屁股,讓他自己回宮去吧,我要自己在勤政殿情何以堪一會兒。

侄子從我腿上跳下去,執禮說那他就告退了。

我擺了擺手,目送他離開了勤政殿。

正午灼熱的陽光越過窗棂照進殿內,一如我在這裏與司未明相識時的樣子,那時候大哥還是少年帝王,初初登基空有一腔熱血還無處施展,司未明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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