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中也不高興
盡管柚月對此小心翼翼、生怕翻車，有沒有真的騙過太宰治，仍是尚未可知的事。她作為助理兼保護者跟着太宰，見識了太多他戲弄敵人的惡劣手段。
太宰的敵人無疑是不幸的。他是過分聰明又生性頑劣的貓，活生生把老鼠玩弄至筋疲力盡、窮途末路，才肯一爪子摁下去宣判對方的死刑。
有時柚月都有些不忍，太宰卻對此興致盎然，不僅是對敵人的反應，更是對她的心軟。
“柚醬，會覺得我太狠心嗎？”
“有因此讨厭我嗎？”
“柚醬這麽心慈手軟的人，可不适合做黑手黨呀？要離開嗎？”
對方這樣略帶惡意的話語問得太多，柚月也曾反問：“我如果受不了離開，你會追殺我嗎？”
太宰難得溫和答道：“不會的，畢竟我也不想手下去送死嘛。”
“嗯……那我也老實說了。”柚月波瀾不驚道，“我不贊同你的行為，不過作為黑手黨領袖來說，或許這是建立威望、使得組織生存下來必備的手段，存在即合理，我不會因為自己的意志去扭轉它。但我還是讨厭你這麽做。”
太宰支着下巴看她，鳶色瞳孔光影憧憧，漫不經心地笑了下。
“嗯……果然柚醬根本沒把自己當做人間物嘛？”
“像在玩RPG游戲一樣，旁觀着游戲人物的喜悲，并沒有在意，是因為關掉游戲後的世界，對你來說才是現實嗎？”
“你錯了。”柚月認真地說，“我的世界沒有現實和游戲之分，只有重要的人和無關者。”
過了許久，太宰嘆息般答道：“是嗎？”
他總是試探她。柚月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一遍遍問自己關于生存意義、關于愛的問題，因為他們誰也說服不了彼此。
太宰無法理解她為什麽對生活總能抱有期待。他問，如果你想去的地方永遠回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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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柚月不假思索答道：“那就希望我在乎的人一切都好。”
“哪怕這幸福沒有你的參與嗎？你在得到又失去後，真的可以衷心祝福嗎？”太宰治臉上又帶上了難掩譏諷的笑意，“柚醬……你真是寬容豁達呀？”
“呃……”柚月又陷入沉思，好久才答道，“這個我不能确定，如果我有答案了，我再告訴你。不過，我會為我的幸福不斷努力的，所以遲早有天會被命運眷顧，在那之前，我只要一直努力，一直等。”
太宰于是不說話了，嘲弄之意卻仿佛要凝成實體，慢慢變成覆蓋在他精致俊秀的臉上的面具。
所以，柚月真的很不喜歡和這種戴面具的陰陽人打交道。
說話說一半，心思全靠猜。
你不敢确信他的示好是否背後藏着淬了毒的刀，也不敢随意對他的捅刀行為做出批評的判斷，就比如現在——
柚月看見江戶川亂步攤開在桌面的晨報上，主标題赫然是《國會議員疑陷戀童風波，證據确鑿畏罪自殺》，配圖是松本議員板正的官方照。
她粗略地掃了眼報道，這位議員确實癞哈蟆裝青蛙，長得醜玩得花，整個人爛透了。
“和太宰相處太累了。”柚月嘆了口氣，“我真的怕他哪天會玩死我。”
江戶川亂步随意笑笑：“不會的，是他需要怕你哪天不想玩了弄死他。”
在絕對的火力面前，智鬥不過是小孩子間的過家家。
“嗯，物理意義上消滅太宰是很容易的。”柚月說，“但不可以這麽做，有人會生我的氣。我也決心要做一個和他一樣的好人了。”
聞言，國木田亂步稍稍松了口氣。看來這位黑手黨小姐确實沒有太壞嘛？
結果柚月接着說：“太宰治如果攔我回家的路，我就把他連帶橫濱一起毀滅掉，他很愛橫濱呢，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國木田獨步：“？？”
“別開玩笑了，你知道你不會的。”
江戶川亂步眯眼笑道：“需要我再給你一點建議嗎？”
柚月誠懇道：“拜托了，亂步先生，我下個月五分之一的月薪都是你的零食儲備金。”
“那麽，我開始了。”
江戶川亂步掏出黑框眼鏡推到鼻梁上，一甩披風鬥篷。
——異能力「超推理」。
啊，果然毫無異能力，只是戴了個眼鏡。柚月內心吐槽着，卻并不敢說出口。
亂步墨綠的眼珠緊緊盯着她好一會兒，大腦飛速旋轉，幾秒後恍然大悟，用拳頭錘了一下手心。
“我明白了。”他說，“對于跨時空的事情，我可能推理得不精準，但是可以給你方向上的指導。”
柚月立刻打開手機備忘錄，嚴陣以待道：“請講。”
“你要找的‘書’，會得到的，或許你已經得到了。”亂步擰着眉，力求将模棱兩可的內容說得更準确一些，“但你有可能回不去‘家’了，你想去的那個世界……或者說，就算回去也不是以你期待的方式。信息有限，我只能看出那麽多了。”
聽到他的第二句話，柚月的指尖已經在鍵盤上凝滞住了。
過了許久，她關掉空空如也的備忘錄，把手機揣回兜裏，笑了笑說：“是嗎。謝謝亂步先生。”
“那麽，雪乃就拜托貴社了。”柚月深深鞠了一躬，“有空我會來看她的。港口還有很多事要忙，我就先告辭了。”
做完這一切，柚月幾乎是落荒而逃，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下腦袋，頭腦依然是暈眩的。這叫人怎麽敢相信呢……雖然是名偵探，或許也會出錯吧。
“五條小姐東西忘記拿走了呢。”
織田作之助拿起柚月随手放在桌上的小牛皮挎包，站起身道，“我去還給她。”
他很快追上了在路上疾步行走、心不在焉的柚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将咖色牛皮包遞了過去。
“你還好嗎？”織田作之助有些擔心地問。
柚月強打起笑容，對他扯了下嘴角：“挺好的，謝謝你。”
“啊，又是你替我找回了包，織田先生。”她接過包，看了一眼，似乎重重松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才好了，有機會的話，我一定盡力報答你，這是我五條柚月最誠懇的許諾。”
織田作問道：“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嗯，裏面裝着那個錢包。”柚月說。
上回相遇，是柚月在街上焦急地找東西，哪怕摘下護目鏡、用六眼盡力感知，她也沒能第一時間找回錢包。
恰逢織田作之助從居酒屋出來，見少女睜着迷茫的蒼藍眼睛左顧右盼，幾乎要急哭了，感覺有些不忍，便幫她一起找尋，最後花費許久、是在垃圾回收站找到的。
柚月對他千恩萬謝，承諾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他。
“這個錢包，是很重要的人留給你的吧。”織田作之助說。
“重要的不是錢包啦。”柚月取出皮夾，翻開給他展示夾在透明殼下的照片，“是照片。”
是她和銀時拍的大頭貼。像素很糊，把她的銀白發和銀時的銀發照成了同一個顏色，周圍的邊框和貼紙特效相當非主流。
在機器裏放一枚百元硬幣可以拍十張，然後把打印出來拼在一起的一大張合照拿去給店長，放到裁照片的板上，對準後手起刀落裁成十小張，套到塑料小封口袋裏。
柚月說一人一半，銀時嫌棄地擺了擺手，他才不要這種小姑娘喜歡的東西。
柚月說：“其實越來越糊了、背面的紙也慢慢發黃，但我也沒有和這個人的更多照片了，所以我很愛惜它。”
“是這樣啊。”織田作之助說，“那你要好好保存啊，再見，我也回去工作了。”
柚月禮貌道：“再見，織田先生。我欠你一個人情，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
回到Port Mafia之後，走馬上任的五條柚月幹部卷入了前所未有的繁忙漩渦。
首先是工作上的壓力，太宰毫不留情地當甩手掌櫃，把一堆難以抉擇的事情都丢給她，讓她拿主意。
然後是心理上的壓力，柚月感覺得到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其實柚月想錯了，指指點點的人不是瞧不起她的工作能力，事實上她的恐怖力量早就經過口耳相傳後進一步發酵，沒人敢小觑她。
——港口成員只是悄悄吃瓜罷了。
因為柚月上位後，中原中也總是看起來很不爽，盡管有在盡力掩飾，也相當明顯。吼人的頻率增加了，以前不在乎的部下小失誤，也會被揪出來說。
不過她本人并沒有意識到，因為實在太忙了，她每天對着工作也覺得非常不爽，因此無師自通地理解了中也的不高興。
中原中也顯然誤會了那枚戒指的來歷，多次旁敲側擊質詢太宰，太宰治只似笑非笑，回答一些模棱兩可的話，表現出自己與柚月相當親密的樣子。
然後他選擇用委婉的方式詢問另外一位當事人五條幹部……柚月，柚月聽不懂，只覺得他話裏有話，而且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直到某次試探又以柚月一臉懵地轉移話題告終，中原中也終于忍不住直接發問了：“你和太宰，有沒有在交往啊？”
“沒有啊！”柚月幾乎是驚恐地大聲反駁，認識這麽久第一次喊了對方的全名，“中原中也，我警告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不可以如此侮辱我！”
盡管被對方張牙舞爪地兇了一通，中原中也卻沒有不爽，反而有點開心。
“抱歉。”他說，“我以為他給你戒指，是……”
“這是假的。”柚月冷靜地摘下來，把藍寶石戒指遞了過去，“你知道我為什麽總說欠Port Mafia錢、被迫打工嗎？就是因為真正的‘瑞亞之眸’是被我弄壞的，我是真的欠港口100億，這件事是絕對保密的，所以你不能說出去。”
“因為‘瑞亞之眸’，我和港口結緣，所以太宰治把贗品作為入社信物送給我了。”柚月說。
中原中也一愣：“可它看着很真啊？”
但見柚月無所謂又誠懇至極的态度，他也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啊，我明白了，中也這些天不高興，是因為懷疑我和太宰在交往嗎？”柚月恍然大悟，轉而問出了他不敢回答的問題，“為什麽不高興呢？”
中原中也：“……”
見他臉紅着久久沉默，柚月思索片刻，自顧自地給出了答案：“我懂了，是因為覺得我背着你偷偷交往男朋友，你不服氣吧？”
中原中也：“……”
“沒關系的，中也。”柚月誠懇地說，“我現在還沒有喜歡的人，在那之前，不會和随便和男人交往的。”
中原中也麻木地說：“是嗎？挺、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