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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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二戰]灰霧盡頭
作者:醬油鋪老板
備注:
文案:
複雜、病态、不可思議
這個星球上所有人都可以用詞彙形容它
但時間過去,你無法找到它确切的定義
因為沒有什麽能更好的定義它
不要去所謂的理解,因為從來沒有必要來定義一種感情
那麽微小,卻又那麽宏大
——這是一個猶太少女在二戰中愛上一個德國軍官的故事——
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也是愛
本文溫馨平淡,會虐,不會BE
給勇敢的愛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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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霧:一
作者有話要說:又開坑了咳咳,我發誓這個坑就盡量不爛尾!在這裏阿醬也要說幾句話,寫二戰的不多,寫得好的更加少我努力在向寫的好的方向去發展,但設定也都差不多,就看你寫的出不出彩了跟在大神後面寫一樣題材的文,難免會被比較,阿醬我也知道。因為我自己有時候也忍不住會和別人比較說,為什麽人家寫得好,我就不行呢?我很希望可以在心裏默默的比較,我很努力塑造的一個形象。就像男主角,他叫弗裏茨·斯米特,是個黨衛軍。如果大家留言說,哎呀,好像海因茨啊!這樣的話……我就會徹底被傷到。我塑造的人物不是像任何人,而是獨立的。所以……親們,如果想要比較什麽的,請默默的放在心裏吧><!說一句霸氣外露的話,傷了我的玻璃心,你們信不信我寫到高[潮]就直接坑!
十一月的夜晚已經有些冷了,大概是已經快要進入冬季的緣故吧,天黑的越來越早。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街邊的路燈都已經亮起了。爸爸媽媽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去了法國,近幾年來德國對猶太人的管制越來越苛刻,不僅不允許猶太人使用公民的權利還對猶太人的商店進行了打壓,甚至還在護照上打了标記來區分,就像精選的豬腿肉會被敲上一個“合格豬肉”的章一樣讓人覺得惡心。
爸爸覺得這裏的生意已經無藥可救,和媽媽一起回了法國,本來要帶我一起走。但我想念完中學再走。哥哥家也住的很近,所以我就一個人留了下來。
開門,開燈。空蕩蕩又冷冷清清的房子也确實讓人覺得不好受。今天收到了媽媽的信,不外乎就是催我趕快動身,手續已經托哥哥辦理了什麽的。我随便吃了點東西便趴在桌子上給媽媽寫回信。
“近段時間經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驅逐猶太人。把他們趕出德國。不止是柏林,現在就連漢諾威也是這樣。爸爸的選擇是正确的,我覺得現在還呆在德國有點危險。這段時間我會搬去哥哥家,等我這學期念完就回法國和你們團圓。”
起先,只是從遠處傳來嘈雜聲而已。我沒有理會。但吵鬧聲卻越來越響,越來越接近。我一怔,墨汁在信紙上滴了一塊,迅速的暈染成一個黑色的點。我豎起耳朵靜靜的聽着外面的聲響。我寧願那是我的錯覺。但嘈雜聲越來越大,包含着尖叫和哭喊。我站起身,“刺啦”一聲,椅子腳又在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印子。門口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我心裏咯噔一下,慌忙拉掉了電閘,屋內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我熟門熟路的往樓上跑。
我披着黑色的外套沖進房間,微微的将窗簾拉開一條縫往外探,事情似乎比我想象中的嚴重。我看見外面火光沖天,整條街都燒着了,一地的玻璃映照着熊熊大火。點燃了的夜晚,就如同白晝。他們這是要幹什麽?!我看見幾個帶着鴨舌帽舉着火把的男人闖進了我家的花園。站在最後面的男人雙手插在口袋裏表情很不耐煩的跟着。也許是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們,他擡頭尋找。我慌忙的放下了簾子。
他們見我不開門,便開始瘋狂的踹門。随便在花園裏撿起一個花盆就砸了過來。幾乎是立刻的,我聽見了玻璃破碎的聲響。他們砸碎了客廳的玻璃,粗魯的罵着。我腦子裏只有兩個字,“暴徒!”我從未覺得如此的害怕,我開始後悔沒有今天晚上就搬去哥哥家。前所未有的恐慌籠罩了我,我甚至都不敢去把房門關上。房間內的燈瞬間亮起,他們打開了電閘!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躲進了房間內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衣櫃裏。抱着我的琴縮在一起瑟瑟發抖,我大腦拼命的告訴我要冷靜,一定不會有事。但越是在這種時候,腦子裏蹦出的就全部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我覺得自己一定會死,而且會死的很慘。
我大概和其他人一樣,幾乎被吓破膽,躲在角落裏祈求上帝保佑。但是諷刺的是,那些暴徒也是以上帝的名義。我聽到翻箱倒櫃的聲音,就像是一宗入室搶劫的案件。但願他們只是拿走一些錢財,我縮的更小了點。
有時候,你越是擔心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在爆炸一樣混亂中我清楚的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皮鞋在踩在地板上發出特有的“嘎吱”聲。我縮在衣櫃裏抱着琴,心髒狂跳。我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忍不住尖叫出聲。我從櫃子的縫隙中朝外探視,對方打開了窗戶。秋風一股腦的鑽了進來,直接把架子上的琴譜都吹飛了。白色的紙張飛的到處都是,他彎下腰撿起了一張樂譜。我聞到了煙味,那是爸爸最喜歡的“駱駝”的味道。
不知為何,我的心情稍稍有些放松,也許是聞到熟悉的香煙味。都說煙中包含的尼古丁有讓人鎮定的成分在裏面,這話果然不假。也許是我堅信喜歡音樂的人都不是壞人。就在我以為他只是來抽煙的時候,樓下的那群暴徒上了樓,再次開始翻箱倒櫃。
我看見一人走到了我躲藏的櫃子面前,我的心髒幾乎快要從胸膛蹦出來,全身上下都在顫抖。在來人拉開櫃子門之前,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抓緊了琴盒。猛地一腳踹開了櫃子門,來人措不及防被猛地打開的門給撞開。他倒在地上發愣,似乎根本沒想到裏面有人。我拎着琴盒跳出櫃子就往外跑,心裏還想得很好,我只要能跑出這幢房子就算我贏了。
“槽!你這個小[雜]種!”身後響起了不堪入耳的咒罵,我就知道他一定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就只看着那扇已經被破壞的門。我背着琴盒下樓梯的速度可以說是我史無前例的快速。那群在客廳裏喝着爸爸珍藏酒的家夥完全沒有注意到我。
門廳的水晶燈躺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我繞過水晶燈快跑沖出了家門,街道外面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碎玻璃。空氣中都彌漫着燒焦的臭味,火光一片,這猶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我沒有時間思考,只能狂奔,離開這裏,離開這裏!
但當我的頭皮傳來一陣劇痛的時候,我感到了絕望。我疼的失聲尖叫,他抓住了我的長發把我往回拉,我幾乎都要被拉的雙腳離地。疼痛刺激了淚腺,“好疼!放開我!”眼睛被淚水包裹,視線一片模糊。
“放開她。”這時候,有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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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着我的男人怔了怔,愣愣的松了手。我擦了擦眼淚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連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幾歲了?”聲音的主人正是之前在房間裏抽煙的那個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風衣緩緩的走了過來。又是一個典型的日耳曼人。
“十…十四歲。”我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點,可現在連說話都結巴。
他夾着煙送到了嘴巴,狠狠吸了一口。沒有說話,半響才吐出一個煙圈。他把煙頭丢在地上,锃亮的皮靴一腳踩滅了它。眼睛眯起把我大量了一番确定我沒有後淡淡的開口,“我們沒有接到命令抓未成年人。”
那股視線冰冷的像一條蛇在身上纏繞,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斯米特!她剛才反抗了還造成我受傷!”那男人有點不滿的沖他嚷嚷。
“那是你蠢,”他雙手□皮衣口袋裏,轉身就走。“你難道要我告訴大家你剛才被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給打傷了嗎?”
“……”那人沉默了一下,随即又惡狠狠的沖我咆哮,“算你走運!小[雜]種!”
我愣愣的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我還是背着琴盒跌坐在地上,輕易躲過一劫這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地上的玻璃冷冷的反射月光,我放眼看去,和我一樣跌坐在大街上的大有人在。沒有消防車滅火,火就這樣繼續燒着,把整幢房屋都吞噬。我看到那群人從家裏搖搖晃晃的走出來,那個叫斯米特的男人依然在最後面。
我一直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只穿了一件襯衫的我在風中凍的發抖。直到哥哥他找到了我。
“沒事了,沒事了奧黛爾。”
原本已經停止的眼淚在見到馬費後再一次滾落,我緊緊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哥你來的太晚了混蛋!你妹妹我差點就被吓死了!
☆、灰霧:二
□并沒有完全結束,他們造成的破壞程度可以與哭喊聲成正比。我站在被破壞嚴重的家門口抓緊了馬費的胳膊,我對剛才的遭遇還是驚魂未定。馬費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腦袋,一只手幫我拎着行李箱。我覺得有些凄涼,只是種族不同而已,為什麽就要遭受到這樣的待遇。我想起了尤娜,她是我好朋友。她家現在一定也不怎麽樣。想到這裏,我不禁覺得慶幸,好在我還有馬費。
“走吧,等事情過去一段時間可以再搬回來的。家不會長腳跑的。”馬費這麽說着,拉着我轉身離開。之前我重新回到了房間裏面,馬費幫我翻出了一個很大的行李箱讓我收拾衣服。在亂七八糟的房子裏除了衣服和書本,找不到其他可以拿走的東西了,因為被掃蕩一空了。最後,我在角落裏找到了被粗暴的丢在一邊的相框。
“嗯……”我悶悶的點了點頭。為了防止被找麻煩,我過早戴上了絨線帽,頭發都塞了進去。我們踩着一腳碎玻璃慢慢的走。行李箱笨重的很,馬費不得不拎一會兒再換只手,看上去很是辛苦。其實一路上我們走的都不是很順利,不停的人停下腳步打量着我和馬費,有憐憫的也有厭惡的。多數是幸災樂禍的表情。我覺得一些人可能是鑒于馬費一身岩綠色的軍裝才沒有敢上前發表一些攻擊性的評論。
事實上在這段時期我經常能感覺到這樣的視線,尤菲會幫我會惡狠狠的瞪回去作為反擊。
“手續我已經托人去辦理了,明天我會去買火車票。你盡快離開這裏。”馬費捏了捏我的手,試圖分散一下我的情緒。他以為我很害怕或者不安,大概是我這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吧。
“馬費…你跑出來不要緊嗎?部隊不是管的很嚴嗎?”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随即我立刻聽到他嗤笑聲。他大幅度的甩了甩行李箱做無奈狀。“我可是有假期的,難得的假期在你身上就用了一天了。”
街邊的路燈也許是線路接觸不良的關系,一直忽明忽亮的。混亂看上去也已經結束了,街邊再沒有捂着臉哭喊的人了。大多數都回去重新整理家園了,我有些吃力的托了托背後的大提琴。在這樣的夜裏,已經不要妄想有電纜車運行了。我和馬費就一直走,他人高馬大的邁步大,我就得跟着在後面小跑才能跟得上。他在部隊已經習慣性高強度的訓練,走一晚上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在話下。但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折磨。特別我還是穿着圓口的皮鞋,前腳掌被堅硬矽膠鞋底磨出了不少水泡。我逐漸跟不上馬費的腳步,距離越拖越遠。
最後馬費嫌我走得太慢了,一把搶我的琴背在了身上。我一下子輕了不少,但我依然走在他後面。馬費長得像他爸爸。我們兩個唯一相像的地方只有眼睛,都遺傳了媽媽的淺棕色。馬費很高大,有一米九,穿上制服的感覺很帥,很筆挺。媽媽也說他天生就長得正氣凜然。
以前有時候馬費也會來接我下課。每次他都會和其他家長一樣等在校門外,我一出校門必定能看見他。畢竟海拔就放在那裏。那時候他也會幫我背着琴,對我來說,琴太重了。他也總是說我已經是個矮冬瓜,不能再矮了。我和馬費是同母異父,在我出生後他才被媽媽接回家。他比我大八歲,但我們一點都不像其他兄妹從小打打鬧鬧。他接受了我,但不能和爸爸關系融洽,最後不得已媽媽把他送去了蓮卡舅媽家,蓮卡舅媽很高興的把他收為幹兒子。
還記得尤菲第一次見到馬費的時候很奇怪的問我那是誰。我說是哥哥,她一點都不相信。我還跟尤菲吵架說哪裏不像了。
現在看看,如果我是尤菲,我也會懷疑。我們倆,哪裏像了?
“你看什麽呢?還不快走!”馬費一轉頭就看見我花癡一樣的盯着他看,他惡寒的皺了皺眉頭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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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舅媽家裏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原本電車也只需要半個小時就到的路程走路花了一晚上。我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抱怨電車不夠快什麽的了……而且我也覺得兩只腳再也不是我的了。我最後幾乎就是拄着拐杖到家的。蓮卡舅媽也一晚上都沒有睡覺。她一直念念叨叨的等着我回來,一見到我,她激動的一把抱住了我大哭起來。看上去她受的驚吓好像比我還要多……
馬費幫我把琴和行李箱都拎進了客廳,蓮卡舅媽早就準備好了早餐就等着我和馬費。體力早就消耗殆盡的我一瘸一拐的走到餐桌邊坐下,馬費他看了看手表搖了搖頭。
“我不吃了,我還得趕回軍校。”他說道。
蓮卡舅媽的表情又糾結了起來,“就不休息一下嗎?你也走了一晚上了應該很累吧。不然再休息一下?”
“今天還有射擊訓練考核,最後一年了,我想努力一點。”馬費走到蓮卡舅媽身邊,彎下腰在她臉頰兩側親了一下。“還有,替我向漢格舅舅問好。”
在輪到我的時候,他只是露出嫌惡的表情,伸手扯掉了我的帽子。“你還是去洗洗臉吧鼻涕蟲。”
“……”我下意識的捂住了腦袋扒了扒亂七八糟的頭發。
“我會的,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好歹吃片面包再走啊!”蓮卡舅媽嘆了口氣,還不死心的往他口袋裏塞面包就怕他會餓到。結果把馬費的口袋塞得滿滿的。
“我知道了,護照證件會找人送回來的。我先走了。”馬費叼着面包小跑出了房子。
“你才是鼻涕蟲。”我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嘟囔道。
馬費在漢諾威軍校。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從軍校出來到我家最起碼兩個小時的路程,他是以怎麽樣的速度回來的啊。我咬了一口面包想到。
因為昨天晚上的事件,學校也放了一天假。我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班級裏少了一半的學生。尤菲慘兮兮的對我說她家裏值錢的都被搶走了,還好她父母在銀行有存款。但正準備取出來離開。我問她準備去哪裏的時候,她說是波蘭。她媽媽是波蘭人。我嘆了口氣,看來真的到分離的時候了。
就像馬費說的,在兩天後送來了我出國的證件和護照還有一筆兌換好的法郎。幾乎就是一應俱全,在這種時候許多猶太人一定也是計劃着離開,還能這麽快的辦好手續我只能說難道馬費在軍校裏混的風生水起?我驚愕的看着信封裏所有的證件。但讓我更驚愕的卻是一份報紙,猶太報紙已經被停止了。報紙頭版頭條就是關于那天晚上發生的□,現在被稱之為“水晶之夜”。那天晚上打碎的玻璃是比利時全國半年玻璃的總額。而且,這筆巨大的損失必須要由猶太人支付!
也就是說,在德國境內所有的猶太人,都必須為那天晚上的損失付出代價!
我最初看到這個報導的時候還不肯相信居然會這麽的…讓人難以置信。直到蓮卡姨媽打開收音機,所有頻道的廣播都在重複那天晚上造成的損失,不僅是對已經陷入困境的猶太人雪上加霜,也更加引起了其他民衆的反猶情緒。上學的時候他們也在說,“看啊,可恨的猶太豬!要不是因為他們,才不會造成這樣不必要的損失!”
我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下來,手裏的面包看上去這麽難以下咽。
☆、灰霧:三
今天我起了一大早,換上了最好看的裙子,把長發盤起夾上蝴蝶結。不為別的,今天蓮卡舅媽會陪去車站,不出意外的話,我今天上午就會乘上火車離開,然後在一周後去到另外一個國家。我打扮了一番,甚至還塗上了口紅。我很滿意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就算我不像別人那樣漂亮,但至少也要顯得很精神。就像尤菲說的,自信又漂亮的女人。我撫了撫蓮卡舅媽幫我燙好的深藍色毛呢連衣裙,一個褶子都沒有。聞着還有淡淡的香味。她一定噴了點香水。
在床上還躺着學校的制服,我昨天最後一次穿着它去學校辦理了退學的手續。班級裏的學生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二了。就連教師也缺席了幾個,看上去大家這段時間都過的不怎麽樣。我把制服整整齊齊的疊了起來塞進了床底下的櫃子中。昨天很可惜的沒有見到尤菲,老師說她已經辦理好了退學手續,大概會在下個星期離開。我嘆了口氣,背起了琴走出了房間。
我下樓的時候蓮卡舅媽正在反複清點我的行李箱,神神叨叨的一邊又一邊的數着錢,就生怕忘記了什麽。見我下來了,她露出了一副很吃驚的表情。沖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她把我抱得很緊,甚至都有些疼。蓮卡舅媽和漢格舅舅沒有孩子,我和馬費就等于是他們的孩子。站在母親的角度來說,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不會不舍得自己的女兒去很遠的地方。我也用力的回抱住她,聞着蓮卡舅媽身上的肥皂味。蓮卡舅媽和媽媽是兩種不同的人,媽媽身上永遠都是各種品牌的香水,但只有蓮卡舅媽身上才有家的味道。我聽見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随即又将我推開。她胡亂的抹着眼淚,“好了,衣服會皺掉的。”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我打賭很多人都會這麽說。”蓮卡舅媽理了理我的衣領滿意的說。我們剛走出門背後卻傳來了喇叭聲。我背着琴疑惑的朝後看去,一輛黑色的汽車正停在路口。招搖的是它用的牌照上面用紅色的字體。那是輛軍用車!
我正覺得納悶的時候,黑色軍用車的車門打開了。馬費那大塊頭雙手環胸靠在車門上朝我們耍帥。但我不得不承認,車子比他要帥一點。我舉得他很搞笑,蓮卡舅媽一副囧囧有神的表情看着他。馬費見我們遲遲不過去,他嘆了口氣,表情微妙的走了過來。一把搶過我的行李箱和琴。“還看不懂嗎?傻站着幹嘛?不想去車站了?”他邊嚷嚷邊把行李往後備箱塞。
“車哪來的?”蓮卡舅媽依然沒反應過來愣愣的問。
“問長官借的。”馬費他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對我們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謝謝。”我毫不客氣的的接受了他的服務,跨步坐進了車子。我摸了摸鼻子,忍住沒笑。他這樣子很是滑稽,姿勢也做的非常到位。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軍裝,估計都會把他當成私家車司機或者是服務員。蓮卡舅媽搖了搖頭也坐了進來,“下不為例!納稅人的錢不是這樣浪費的!”
“我知道了。”馬費系好了安全帶轉頭對我們笑道,“等奧黛爾出嫁的時候我一定買得起一輛屬于自己的車子了,到時候哥來接你!”
“我一定會盡快出嫁不讓你失望,你也不要讓我失望。”我很嚴肅的回答,心底早已笑翻。
我知道馬費為什麽來接我,還是開着軍用車。不是為了方便我去車站,而是要招搖,就是要讓其他人知道。現在猶太人的地位已經越來越低了,他這麽做大概是不想讓我受到欺負。
我無聊的靠在柔軟的車墊上看着窗緩慢倒退的景色,車速并不快。在轉彎口,兩三個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緩緩的從身邊走過。我不經意的朝他們看了一眼,發現其中一個男人正是在水晶之夜沖進我家卻又幫了我的暴徒。我驚訝的一直盯着他看,他也感覺到我的視線。我們四目相對,我驚慌的立刻收回了視線。好在車子一下子就開走了。但他為什麽會穿着黑色的制服?
“馬費,穿着黑色制服的是做什麽的?”
“黑色制服?”馬費一聽到這詞立刻變得有些緊張,“以後再看見穿黑色制服的有多遠走多遠。他們是黨衛軍。”
黨…黨衛軍?!
“說正确一點,他們是蓋世太保。”
後來馬費的解釋我都沒有聽進去,就只停留在了“他們是黨衛軍。”我腦子立刻反應過來,那天晚上并不是普通民衆反猶進行的暴動,而是有蓋世太保參與的活動!這是有預謀的行為!而且還在事後要求我們賠償!
我不禁咬住了拳頭,這…這是直接有政[府]參與批準的,也就是說,這完全就是希[特]勒的命令!如果再留在德國不知道還會遇到怎麽樣的密謀事件。
我抖了一下,這個國家難道在醞釀着什麽嗎?
****
到了車站後馬費直接拎着我的行李往前走。車站上不少都是像我這樣的人,大包小包準備離開的。但無一例外的都是猶太人。蓮卡舅媽抓緊了我的手,生怕我走丢似的。車廂是四人一個,馬費把我帶到車廂裏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三個人,一個母親帶着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看上去都只有三四歲的樣子,非常小。母親正費力的往行李架上塞箱子,但對她的身高來說很困難。
“讓我來吧,女士。”馬費看不過去,上前接過女士的行李幫她把行李塞了進去。女士緊張的道了謝,卻摟緊了孩子。可能是馬費對他們來說很可怕吧。
“你的孩子們真可愛。”我站在門口朝着母親和孩子微微一笑。想要減輕一點她的恐懼感。
“謝…謝謝。”母親朝我點了點頭。
“一路上你自己多注意一點吧。到時候記得寫信回來。”馬費又把我的行李箱舉過頭頂說道,一米九的個子果然是最适合當搬運工的了,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我知道了。”我大力的擁抱他。馬費還想說着什麽,但汽笛已經拉響了。他不得不馬上離開。我看着馬費擠開人群回到地面,和蓮卡舅媽站在一起。蓮卡舅媽一邊哭着一邊掏出手絹擦着眼淚,一副生離死別的摸樣。事實上在車站确實有不少人這麽做。我忍不住打開了車窗,朝他們喊話。“我一定會平安到達的,不用擔心!”
火車搖搖晃晃的,緩慢的啓動了。按照軌道往前行駛,逐漸逐漸的加速。隔壁車廂有一個少女揮別她的戀人,少女哭的撕心裂肺,她的戀人一邊跟着火車奔跑一邊大聲喊着她的名字,直到奔跑到站臺末。我也探出頭,看着月臺離我們越來越遠,逐漸的變成一個小紅點。還好我沒有戀人,不會再分離的時候這麽難受。我縮回腦袋關上窗慶幸。
“真是太可憐了,被活活拆散。”女人摸着孩子的腦袋搖了搖頭嘆氣道。
“是啊,不過總有一天還會相遇的,”我也感嘆道,我似乎都能想象出那個少女痛苦的表情。“如果是真愛的話。”
“哦對了,還沒有做過自我介紹呢。我的名字是瓦奧萊特·德隆”母親笑了笑,伸出了手。她不像是之前那樣謹慎了。“這兩個孩子一個叫蕾哈娜,一個叫塞米爾。”
“你好,我叫奧黛爾·貝納。”我回握住她的,她的手不是很細嫩,一摸就能摸出來那指馥上的老繭。我們相視一笑,兩個孩子看的莫名其妙。
之後我們聊得很多,我們都偏愛舒伯特和舒曼。那兩個孩子倒也很乖趴在母親大腿上睡着了,不哭也不鬧。這趟車程最起碼要一周,遇到了聊得來的人也算是一種幸運吧,我暗自的想。
我剛想上一下洗手間,剛站起身車門就自己打開了。門外赫然站着乘務員,還有一名警察。
“請出示你們的車票和證件。”高個子警察環顧了一下車廂後大聲嚷嚷道。
他的大嗓門一下子驚醒了兩個正在沉睡中的孩子,塞米爾和蕾哈娜被吓得哇哇大哭起來。
“不準哭!”高個子警察顯然對這些小孩子沒啥耐心,粗聲粗氣的朝着兩個孩子咆哮道。這兩個孩子越發害怕,不管瓦奧萊特怎麽哄,孩子就是一直哭一直哭。瓦奧萊特手忙腳亂的抱着兩個孩子,還要一邊從身邊的小包裏翻找證件和車票。我幫忙接過了蕾哈娜,她伏在我的肩頭一直鬧。我出示了我的證件和車票,乘務員接過我的車票剪了票還給了我。瓦奧萊特終于翻出了車票,兩手顫抖着拿着車票和證件。幾乎差點把車票和證件丢在地上。乘務員随意的的翻了翻證件沒好氣的還給了瓦奧萊特。
“別再哭了!給我閉嘴!”高個子警察大吼一聲,猛地拉上了車廂門,發出了“砰”一聲的巨響。我們都很清楚的聽到他關上門之後的那句髒話。
蕾哈娜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哭鬧了,她一臉淚漬的看着瓦奧萊特,奶聲奶氣的問,“媽媽,什麽叫猶太小[雜]種?”
“……”我和瓦奧萊特都沒有說話,應該說是不知道怎麽說,這種侮辱性的詞彙。
作者有話要說:求留言!求留言呀!
☆、灰霧:四
瓦奧萊特是個年輕的母親,但她非常愛自己的孩子。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受到一丁點的委屈。我很驚異的看着這個瘦弱矮小的女人是怎麽能鼓起勇氣面對身形比她大了快要一倍的男人的。
“道歉!請你給我道歉!”瓦奧萊特氣的臉頰漲得通紅,像母雞一樣把孩子牢牢的護在了身後。她攔住了男人的去路,不惜與他發生争吵。
“瓦奧萊特是個非常勇敢的母親。”不管過多少年,我依舊會這麽評價她。
瓦奧萊特帶着兩個孩子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有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路過的時候踩了塞米爾一腳。塞米爾當場就痛的大哭起來。也許男人原先是想道歉的,但看到瓦奧萊特和孩子後就只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猶太族就成為了所有人唾棄鄙視的民族。也許,一直都是。
我愣愣的站在火車的走廊上,和所有看熱鬧的人一樣遠遠的站着。瓦奧萊特倔強的站在包圍圈中執拗的要男人道歉。向她的孩子道歉。
男人堅決不肯道歉,而瓦奧萊特堅決不肯讓路。他們僵持了很久,塞米爾甚至都不再哭泣,只是抱着瓦奧萊特的大腿。警員很快就從人群裏趕了過來。他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後露出了更加不屑一顧的表情。“你們就為了這點事情吵起來了?真是夠愚蠢的。”
“這對你來說可能覺得很愚蠢,但對我和我的孩子來說非常重要。”瓦奧萊特楊起腦袋大聲的說,“他沒有尊重我們。先生,你的衣着打扮都非常光線得體。請讓你的行為也像一個紳士。”
聽了這句話,男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像是隐忍着巨大的怒氣般。
瓦奧萊特很倔強。她的堅持得到了回報,那男人最終還是道了歉。他幾乎是咬牙切齒,恨恨的說了對不起。而瓦奧萊特把塞米爾推了出去。個子還不到男人膝蓋的塞米爾面對着男人,咬着手指含糊不清的回答,“沒關系。”
這一場争吵很簡單,只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小事。瓦奧萊特也許現在給人的感覺是個蠻不講理的女人。毫無形象的攔住男人,說話咄咄逼人。
瓦奧萊特帶着孩子們回到包廂的時候,我有些發愣的盯着她看。剛才她的摸樣與第一面溫和的摸樣相差太大了。倒也沒有變成憤怒的母獅子,不過還是給了我一些沖擊。
“剛才的你都看到了?”瓦奧萊特淺笑着問我,又回到了最初的摸樣。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會讓人忍不住跟她一起微笑。“你一定覺得我剛才很無理取鬧,一點風度也沒有?”
我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不是一個母親,大概沒有辦法理解她的心情。如果哪天,當我有了孩子,當他被人欺負了,可能我也會像她一樣的。
“這不僅僅是為作為一個母親為孩子讨回公道,”瓦奧萊特摸了摸塞米爾的卷卷的頭發說,“這也是教育孩子,我們所擁有的驕傲、尊嚴和強烈民族感。”
“我們是猶太民族,是經歷了颠沛流離、衆多苦難依然也不改變自身信仰的希伯來人的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