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那種以身俱來融入血液滲入骨髓的民族自豪感提醒我,我們不比任何民族差勁并同樣有權享受平等待遇。所以,我必須要求他道歉,我不能讓孩子覺得自己的民族低人一等。”

瓦奧萊特的話有種力量,我以前甚至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全身的血液都像是沸騰,快要沖破身體的激動。我雙手微微的顫抖捂住了胸口,心髒的位置。我從來沒有一種情緒像現在一樣,就像瓦奧萊特說的那樣。這就是與生俱來的民族自豪感。

瓦奧萊特将劉海捋到了耳後,“你知道中國嗎?”

“中國?”我重複了一次這個對我來說很陌生的詞彙,腦子裏出現了課本上穿着奇怪長袖衣服人的插畫“知道的不多,只在課本上學過。是東方文明發源地的古老國家。”

“是啊,是個古老又非常漂亮的國家。在過去非常的發達,無人能及。只不過近代停止了前進的腳步,現在來看有些慘兮兮的感覺。國土也不停的被瓜分,哦對了,現在還和一個叫日本的國家打起來了。”瓦奧萊特神情有些懷念的說。“我和丈夫曾經去過中國,大好河山,波瀾壯闊。中國人最崇拜的就是龍,他們說自己是龍的傳人。我有一個朋友就是中國人,她在得知自己的祖國正在遭受戰火摧殘和苦難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回國。我們勸過她,畢竟她是一個女孩子,而且上戰場也非常的危險。”瓦奧萊特頓了頓,繼續說道,“但她卻對我們說,她是炎黃子孫,是龍的傳人。她必須回去幫助祖國,侵略者可以踩斷她的手她的腳,但永遠也踩不斷她的龍脊背,她名為驕傲的脊梁骨。”

“我當時聽她說完的時候,跟你是一樣的感覺。有一種全身振奮的力量。”瓦奧萊特輕笑出聲,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又瘦又小,很喜歡穿着大紅色的的衣服,燒的菜很好吃。很難想象她拿着槍上戰場的摸樣。她叫程曦,是陽光的意思。”

我聽着瓦奧萊特的話,腦海裏出現了一個身穿着大紅色漢服的女孩子,在她背後是萬丈金光和一條金色的飛舞盤旋的龍。

“所以,我不能讓孩子失去這種自豪感。”瓦奧萊特淺笑着看着兩個因為無聊趴在她大腿上睡着的孩子。

“那…那你的朋友,我是說程曦,她現在怎麽樣了?”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關于那個叫程曦的中國女孩子的故事。

“不知道呢。”

“诶?”我驚訝的看着瓦奧萊特,對她的回答感到吃驚。“你們不是朋友嗎?還是她沒有告訴你她的消息?”

“也許她正在戰場上努力,也許她也已經犧牲。我們約定過了,等戰争結束了,她會再回來找我的。”瓦奧萊特看向了窗外,此時陽光正好。“一束晨曦彙聚成萬丈金光,就可以驅趕黑暗,照亮前方所有的道路。”

☆、灰霧:五

“叮——”一聲,我從睡夢中醒來,迷茫的看着窗外。火車停在軌道上,橙色的燈在夜晚格外的明亮。乘務員拿着擴音喇叭粗魯的敲着每個包間的門提醒人們下車。瓦奧萊特也清醒了過來,她拍了拍臉頰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我起身去拿行李,我費力的拿下了行李,而瓦奧萊特就只有一個小背包。我背着琴拎着大箱子,也騰不出手來,瓦奧萊特不得不叫醒了塞米爾。她沒有辦法同時抱着兩個孩子。我幫忙牽着塞米爾,瓦奧萊特背起了蕾哈娜。我打開了包廂門,慢慢的跟着大部隊下了火車。列車不是連續不停的開往目的地的,而是在開到一個終點後所有人都下車,找個地方睡一覺。第二天再換一輛車繼續坐。所以這一路上走的很艱難,很麻煩。每次上車都會檢查證件檢查車票然後再聽到純血統的乘務員對我們的人身攻擊。

我看了看手表,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大半夜。在其他人都離開的時候,我和瓦奧萊特呆在了車站,初冬的夜晚很冷,我穿的不少,但還是凍得不停的發抖,牙齒打架。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形成了淡淡的霧氣。塞米爾也被寒風吹得連打幾個噴嚏。我很不理解瓦奧萊特在等什麽,不過當乘務員下車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是第二天早上的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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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看就沒有去過很遠很遠的地方。”瓦奧萊特笑眯眯的遞給我一張車票。“乘務員手裏多少會拿着兩張第二天早上的車票。這樣我們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不比再一大早起來排隊買車票了。雖然貴了一點點。我問過了,明天中午十點出發。”我拿着車票愣愣的點了點頭。我都不知道,等我第二天睡醒了再買票,估計要等後天的火車了。

“媽媽,我們現在去哪裏?”小塞米爾又打了一個噴嚏問。

“去旅館。”瓦奧萊特笑着說。

月黑風高。我以前學到這個詞的時候是和刑事案件聯系在一起的。老師也說過晚上沒事不要出門。瓦奧萊特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手無縛雞之力,她還帶着兩個三四歲的孩子。我是一個看着像吃黑面包長大的矮個子,而且還沒有成年。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個弱勢群體。渾身上下好像寫着,“你來搶我們吧!你來欺負我們吧!”的字樣。

(黑面包是德國戰争時期的口糧…黑不溜秋一股黴味但容易存放…)

在我們離開車站尋找旅館的時候,我感覺背後似乎有人。排除了後邪惡生物跟随的原因是聽見了腳步聲。我忍不住轉頭看了眼,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跟在後面,他穿着立領外套還帶着帽子,整個人都躲在了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實。也許是我太過大的旅行箱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許看我們都不能反抗的樣子,我有些恐慌的加快了腳步拉了拉瓦奧萊特的袖子。然後我絕望的發現她也是一臉的驚慌。那瞬間,我特別想哭。我快速的環顧了一下四周,因為我們單獨留下來買了票子所以大部隊都已經走光了。現在是午夜時分,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只有路燈孤獨的站在街邊,然後就是我們了。就算打算求救了也不一定有人來。我們就是一塊唾手可得的肥肉了……

我看他越跟越緊,腳步也越來越快。再這樣下去他大概就要下手了!我吞了吞口水,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想着要先發制人。從那晚之後,我發現我的膽量在無限增長。換做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我停住了腳步,松開了塞米爾的手,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快到你媽媽那裏去。”

轉過身面對跟着我們的人。“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們也只是逃難的。如果你想要錢,我可以給你,但請你放過我們。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雙手顫抖着從口袋裏掏出了我的錢包。我不知道是天氣太冷了還是我太害怕了,手抖得厲害。有兩次差點把錢包掉在地上。

“不,小姐,你誤……”

“請你放過我們!”我打斷了他的話,就生怕他說出恐怖的話。

我把錢包丢給了他,然後和瓦奧萊特幾乎是逃命似的走。不再理會後面的男人,好在他沒有再跟上來,但願他滿足了。

“你為什麽要把錢包給他呢?接下來你怎麽辦?”瓦奧萊特好氣又好笑的的問我。“我原本打算再走一段看看前面有沒有人能幫我們的。就算沒有人,我們兩個人的話應該也不會太吃虧。”

“反正我也沒有在錢包裏房錢的習慣,我的錢都放在琴盒裏面的,錢包裏也就五十克朗。”我哭喪着一張臉,“都快吓死我了,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其實可以料想,大批量的人從車站下來找旅館,我們動作又慢。等我們最後找到旅館的時候就只剩下了閣樓,而且還是非常破舊的那種。經過了剛才一吓,我覺得很提神,折騰了很久都沒有睡着。我躺在破舊的床上看着對面睡得很熟的母子不由得想起了蓮卡舅媽。要是讓蓮卡舅媽知道的話,估計就會被逼跟着哥哥學一點防身術了吧。

****

第二天在別人很早就醒來去排隊買票的時候,我們悠哉悠哉的吃了早餐後才去了車站。在經過了一系列的檢查證件和車票後。一個漂亮的乘務員用甜美的聲音說着流利的法語,“歡迎大家來到法國,我們已經進入到了法國境內。請大家好好的享受這次旅程,感受美麗法蘭西的魅力!”

然後我聽到了隔壁包間內發出的歡呼聲。說着我聽不懂的語言,大概是慶祝終于離開狼窩的話語吧。瓦奧萊特抱着兩個孩子激動的開始掉眼淚,我覺得我能理解她。作為一個柔弱的女性,孤身一人照顧兩個孩子,能逃出來真的是很不容易。在這種時候說一句實話,我很嫉妒蕾哈娜和塞米爾,同時又覺得很慶幸。我嫉妒那兩個孩子有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而我只能一人。但我很慶幸我能跟着瓦奧萊特,盡管我們倆在一起反而成了不小的目标,但她教會了我怎麽一個人旅行,怎麽在一個人住旅館的時候應付多疑、态度惡劣的前臺。還激起了我的民族情懷。如果不是瓦奧萊特,我說不定會錯過好多火車蹲在車站哭鼻子。

能認識她真的很幸運。在她即将到站下車前,我們交換了聯系地址。我們約定好一定會寫信。我看着她帶着兩個孩子緩慢的下了火車,她的丈夫焦急的在人群中等待。我看到了一個金發的高大男人用力的抱住了瓦奧萊特和兩個孩子。我有點羨慕,不知道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會在車站等待,雖然這不太可能啦!我收回了視線嘆了口氣,翻出了這個月才收到的信。上面有聯系地址,他們大概只知道那晚上的暴動事件,不一定知道我已經來投奔他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算是過度吧,拉快了進度,然後伏筆的男人出現了大家可以猜猜他是幹嘛的,當然我賭一毛錢你們是絕對猜不出來的哈哈哈哈哈哈

☆、灰霧:六

巴黎二區,位于塞納河右岸,有和平街、黎塞留街、勝利廣場、意大利大道、法國國家圖書館、全景廊街等著名景點。

我翻出了母親寄來的一封信,上面的地址就是二區一個叫羅亞走廊的地方,那也是個全景廊街。在好心人的指引下,我坐上了一輛巴士,在巴黎兜兜轉轉了大半天後才來到我的目的地。我拎着行李下了車,驚奇的看着眼前的建築物。

所謂的全景廊街就是全透明,用玻璃圍起來的街道。巨大的,像是一把保護傘一樣的玻璃建築下躲着許多小商鋪。就像是一個微型的小世界,在全景廊街裏面不需要撐傘,擡起頭就能看見雨點打在玻璃上激起的水花,這是由玻璃和鋼精結構撐起的漂亮小世界。我之前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東西,覺得十分的驚奇。

我就像童話中的愛麗絲,來到了這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我慢慢的走着,一邊打量着與德國硬朗風格完全不同的建築,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周圍穿着時髦長裙打扮很有優雅的女性自信驕傲的踩着五六公分的高跟鞋和同樣優雅的男士在街頭約會。就連抱着孩子的婦女身上都萦繞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不知道這裏是廊街還是氣候的問題,這裏的十一月并不是非常寒冷,我穿的大衣顯得有些臃腫。

最後我在其他人的指引下終于來到了我的家。在羅亞走廊正中央,與其他店鋪一樣。挂在一塊牌子,門口裝了一個小提琴的鐵藝燈。在門口的櫥窗裏展示了不少的樂器,沒有複雜精美的裝飾,只是簡簡單單的在樂器下面鋪了一塊白色的毯子,标上了價格。和那些門口擺着鮮花、貼着漂亮裝飾畫的店鋪相比,遜色很多。簡單到了極致,說實話一點也不吸引人。但這才是爸爸的風格。

我推開了門,門口小小的風鈴清脆的響了起來。

“歡迎光臨。”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看見爸爸正百般無聊的坐在櫃臺上看報紙,連頭都不太一下。我嘴唇抿了抿剛想說話,門就又開了。一個身穿着黑色衣服背着一個鼓囊囊布包的郵遞員走了進來,“貝納先生,有您女兒的來信。”

“哦?”爸爸摘下了眼鏡把視線從報紙中移了出來,他擡起頭,這才發現了我的存在。

接下來就是典型的相遇模式,我放下了手裏的行李箱,爸爸從座位上彈起。我們來了個世紀大擁抱,爸爸幾乎都快要勒死我。郵遞員驚訝的舉着信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相信他被吓了一跳。向來優雅穩重的爸爸也會像個小少年那樣慌慌張張的。媽媽說過,當時生我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慌慌張張,差點把剛出生的我給摔出去。

我收下信,艱難的掏出二十法郎給他。

這一路過來,很艱難,我也覺得很委屈。特別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在見到爸爸的時候我特別想哭。但現在我的眼淚縮回去了。我很無語的看着這封信,日期是九月。

“快三個月了…法國人的辦事效率真的不怎麽樣。”

“他們經常會罷工嘛。”

經…經常?!我開始懷疑在這種浪漫但是慢吞吞的國家中,我應該可以适應吧……

****

對我來說,只要和父母相聚了,一切就都好辦了。媽媽在見到我的時候,做出了和爸爸一樣的反應。我笑着寫了下來,“他們兩個像兩個傻瓜一樣。”

爸爸和媽媽就是在法國相遇之後才結婚的,所以在我小時候他們就教我法語,在爸爸覺得有危機的時候就帶着媽媽跑到法國來了。對我來說只是換了個地方上學而已,并沒有其他不适應的地方。媽媽反而還給我買了許多顏色亮麗柔軟但很薄的裙子。也許是她在這個浪漫鮮明的國家呆久了,居然認為我的衣服都太老氣,給我帶上了顏色鮮豔的蝴蝶結發夾。我看着鏡子裏經過媽媽打扮後的我,已經和這個國家的其他少女沒有區別了。一股的粉色…過多的裝飾…一股的少女情懷……

這個時代還沒有彩色照片,要是彩色照片回去,哥哥看到了一定會說怎麽穿的這麽像一顆聖誕樹。我給蓮卡舅媽寫了信。鑒于法國的速度…我恐怕也不能在聖誕節前到達了,所以我幹脆在信裏祝蓮卡舅媽聖誕節、新年、複活節全部快樂!我們拍了照片一起寄了回去。當然,也給瓦奧萊特寫了信。

由于快要到聖誕節了,學生們也都放寒假了,我入學的申請只能等到來年的二月份。這段時間我就完完全全的呆在家裏熟悉環境熟悉語言。大多數時候我會呆在店裏,看看報紙,或者在練琴房練習一段。店裏基本比較空閑,除了來買琴的,也有不少來學琴或者是借琴房練習的。店裏一共三個練琴房,每個隔音效果都非常好,有時候也會被我占用一個。那些來借琴房的大多都是學生,有想要努力更上一層樓的,也有突擊應付考試的。我有時候也會向她們搭話問哪個音樂學校比較好,答案各不相同。因為她們在不同的學校學習,A說B的學校比較好,師資力量好。但B說A的學校好,學校條件設備優越。

後來我決定去奧比利艾,雖說是個寄宿制的學校,但不遠就在93省聖丹尼斯省。法國很奇怪,它聖誕節不會下雪,這個國家下雪的日子在四月份。我還是第一次過了一個沒有雪的聖誕假期。值得一提的是在聖誕節前,我收到了瓦奧萊特的回信,畢竟我們兩個比較近。也是在她的推薦下我打算去奧比利艾,因為她也是在那裏畢業的。

在第二年春天的時候,爸爸送我去學校參加考試。雖然出了點小狀況,不過還好,被錄取了。同年的四月,我第一次收到尤菲的來信。她是把信寄去了德國,然後蓮卡舅媽發現後又給我寄了過來。內容大概內容就是生活已經安穩下來之類的。蓮卡舅媽的信中還提到了哥哥,他已經升職做了個副官。

但是九月我就聽到了德國開始侵占波蘭的消息,我簡直不敢相信!沒過幾個星期蘇聯也學德國開始侵占波蘭!兩個國家把波蘭給瓜分了!尤菲她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我根本就不知道!是在德占區那裏還是在蘇聯那裏?!更令人絕望的新聞無疑是來自德國對波蘭的暴行。報紙的頭版頭條永遠是在不遠處的波蘭戰場上發生的悲劇,猶太人,許多猶太人,無辜的猶太人被抓起來殺死!我越來越擔心尤菲和哥哥。而奇跡般的,在十一月,我再次收到了尤菲的來信,信中無一不透出她的絕望。提到的一切都讓人無法想象。

她說,“奧黛爾,我已經不期盼能活着,正确的說,應該是期盼快點死去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拉快進度,這兩章都流水了下面要正式進入正題了,伏筆和鋪墊都夠多了,嗯!馬上就開始打仗!

☆、灰霧:七

波蘭淪陷了,這個曾經說過會幫助他們的國家輕描淡寫的宣布這一事實。在波蘭淪陷的兩個月中,法國的軍隊繼續喝酒、抱着他們漂亮性感的女郎在舞池裏翩翩起舞。對鄰國的悲慘遭遇不聞不問。而英國也熟視無睹,他們承諾過的幫助就只是與德國斷交和譴責而已。

我坐在搖晃的巴士上靠着窗,腦子裏一片混亂。這個周末我沒有呆在學校裏,我想回家了。想抱着媽媽哭一場,告訴她發生了什麽,告訴她尤菲的信。在我後面坐着的是同校高年級的學生,他不敢坐在我邊上,因為他還确定我會說什麽,會做什麽。就像學校裏那些激動分子一樣。

“你其實沒有必要跟着我。”我看着窗外的景色說,我沒有回頭,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我是猶太人…但我也出生在那個國家。”

是的,現在。我們把那裏稱之為是那個國家,那兩個字已經不想再從嘴裏說出了。又太多美好的回憶但又有太多的殘酷,所以才不願意再提起。

他沒有說話,就像一開始的我,沉默不語。

奧比利艾成立了一個組織,專門保護猶太人的組織。這并不是校方的組織,是學生自發的。然而創始人卻是個德國籍的學生。真的是令人諷刺不是嗎?志願者也大多是德國學生,當然也有不少其他國家的學生。反倒是校方在這次的事件中,沒有吸取教訓,也沒有做出相應的措施。我突然想知道如果瓦奧萊特知道了她的母校現在變成了這樣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憤怒?更多的可能是傷心吧,自己喜歡的學校已經變了。

就在前幾天,我參加了一個追悼會。

想起昨天的那一幕,我就又忍不住鼻子發酸。我趕緊擡起手捋了捋自己的劉海,捂住了額頭,不讓別人看到我在哭。我努力的控制住肩膀不要顫抖,就像我努力的控制住眼淚不要往下掉一樣。我把琴留在了學校,我覺得我像一個快要被壓垮的駱駝,哪怕再背一根稻草,我也承受不了。我會瘋狂,大喊大叫。

上周三,高中部一個鋼琴科的女生從六樓的教學樓上跳了下去,當場死亡。那時候我正在兩樓的琴房練習,在聽到聲響後我探出了頭。摔得像爛掉的西紅柿一樣的,是她的腦袋。只要我現在再想起那副場景我都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尖叫。但當時我沒有尖叫,也許是被吓傻了。被吓傻的學生很多,為此學校不得不請了許多心理醫生對我們一個個進行心理指導。

可我覺得,心理醫生輔導的再多也沒有辦法挽回彌補些什麽。當我知道那個死去的女孩子她叫安娅,當我知道她來自波蘭,當我知道她是猶太人的時候。心髒上被狠狠的劃上了一刀,再怎麽治療也縫合不了的傷口。我想起了尤菲,尤菲是不是也被欺負。我捂住了胸口,左胸心髒的位置,不安。

學校的調查結果在前幾天追悼會上發表,“受到了欺負,一時想不開。”校方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有學生嚎啕大哭起來,她朝着校長丢鞋子,咆哮着。

“安娅和教師反應了多次,如果不是你們種族歧視不想管這件事情,安娅怎麽會自殺!都是你們的錯!”她撕心裂肺的喊着安娅的名字。似乎這樣能把安娅的靈魂喊回來。“是你們殺死了我的妹妹!是你們全部!我恨你們!”

安娅的姐姐她歇斯底裏的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學生們迅速後退給她留出了很大一個空擋。她臉色蒼白,瘋狂的抓着自己的頭發,紅腫的眼睛瞪着每一個人。就算我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也覺得恐懼,那股恨意帶着詛咒。教師迅速的把她從大禮堂帶了出去。但她的話引起了軒然大波。學生們開始對學校産生了懷疑和指責。校長臉色鐵青,不管他怎麽喊都無法讓大家安靜下來。最後,他做出了開除參與欺負安娅的學生的決定。在追悼會結束後,學生會的幹部成立了保護組織,并呼籲大家一起參與進去。看似非常友好的一個組織,防止安娅事件的再次發生,校方也不予幹涉。學生會調出了學生的檔案,把我們一起圈了進去。

沒錯,是圈了進去。就像是圈羊一樣的,把我們全部圈進了保護圈。

應該要感謝安娅嗎?她讓一部分的激動分子覺醒了。在保護組織成立的時候,另一個組織也成立了。他們的海報貼在了每個教室的黑板上。“反種組織”全名是反對種族歧視組織。然而沒過多久又出現一個組織,“反猶組織。”

以安娅事件為導火索,學校現在被各種各樣的組織瓜分了,成為了四個分派,自由派、反猶派、反種派還有保護派。

這已經不是音樂學校了。

我吸了吸鼻子,窗外的風景快速的倒退,我關上了窗。不想讓風把頭發吹亂。

巴士每一站都會停車,每一站都會有人上車。車內逐漸的人多起來,座位都不夠了,但我身邊的位子卻從頭到尾都空着。人再多也沒有人會坐下。我感覺自己好像就是被隔離開了一樣,我甚至都有了一種不管到哪裏都不會被接納,都融入不了的感覺。

巴士到了站,我跳下了車。他也跟着下了車。

“你不用再跟着我了,我到家了!”這種像是被監視一樣的感覺我很讨厭,非常的。“不需要假裝很關心我們,你心裏一定也不情願不是嗎?想想你家鄉的人對我們做了些什麽!什麽保護我們,其實你們是在自保吧!不會在這裏受到太多的譴責不是嗎?!”

我厭煩的大吼出聲,不自覺的用了母語。我咬着嘴唇轉身拔腿就跑。不想停下來,就這樣一口氣跑回家也有可能。幸好我沒有背着琴回家,否則一定跑不動。安娅姐姐悲傷的摸樣一直在我腦海裏環繞重複。我快速的奔跑着,邊哭邊跑。為自己壓抑着的情緒,為生死不明的尤菲,為自己受到的委屈。我一定看上去特別的愚蠢,事實上也是。

我一頭撞翻了前面的人,在快速奔跑中,如果摔倒了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雖說前面有人給我做了緩沖,但我依然狠狠的摔倒在地,毫無形象的。而且還是快到自己家門口了,我一下子就摔懵了。我摔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褲子磕破了。膝蓋痛得我幾乎昏厥過去。我死死的捂着膝蓋,只摸到了一手的血。

“爸爸……爸爸!”我痛的大喊起來,越來越多的粘稠從指縫溢出。“爸爸我摔倒了!”

“你看上去傷的不輕,我送你去醫院。”被我撞倒的人看上去沒什麽大礙,他捂着肚子走到了我面前解下了自己的領帶用力的綁住了我的膝蓋。

“……”在看清他的臉後,我頓時驚慌失措的連連往後退,水晶之夜那晚上的記憶再次降臨。“爸…爸爸!”我顫抖的大喊。

我記得他,斯米特!砸了我家的領頭人!

作者有話要說:考試終于考完了……我估計也完了你以為我會說因為太緊張睡過頭考試遲到了麽……考試開始兩分鐘的時候我還在路上…班導狂打電話……還好老師放我進去了QAQ……大家千萬不能像我一樣死蠢OTZ……

☆、灰霧:八

“你能站起來嗎?”他皺着眉頭看着我還在流血的膝蓋伸出了手。

我有些驚慌的往後挪了挪。我沒有忘記那群暴徒是怎麽砸了家裏還差點把我揍一頓的。見我害怕的後退,他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不用害怕,我沒有想要傷害你。”他放柔的聲音,似乎是真的想要幫助我。

我猶豫的看着他,也許他根本就不記得我了。

爸爸在聽到我的呼喊聲後從店裏跑了出來,看見我摔倒在地後一邊大呼天啊一邊快跑過來。

“奧黛爾你怎麽了這是!”爸爸把我扶了起來上下打量着。

“我的腳好疼。”我靠着爸爸臉色蒼白,不止是膝蓋磕破了疼,我覺得腳大概扭到了。

“是我不小心絆倒了您的女兒,我很抱歉。”斯米特朝着爸爸歉意的欠身,“我建議去醫院,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能送你們。”幾乎就是完美的臺詞和禮儀。如果不是我記得他,我甚至都會以為他就是一位修養良好的紳士。

“那就麻煩你了。”爸爸沒有猶豫就答應了,斯米特去開車,爸爸趕緊去鎖門。我艱難的單腳直立,我只知道他叫斯米特,他參加了水晶之夜的暴行那肯定毫無疑問的是黨衛軍,但他為什麽還會出現在巴黎?斯米特一口流利的法語根本就不帶一點口音。而且還是有車,在這個時代有車的人不多。還有法國不是與德國斷交了嗎?怎麽會允許有政治成分的德國人入境?

不容許我想太多,斯米特已經把車開了過來。車在我面前停下,他體貼的幫我開了車門。我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他深藍色的雙眼深邃而不帶一絲波瀾。我不禁懷疑難道是我認錯人了?

****

醫生的診斷也差不多,腳踝扭傷,膝蓋只是一些皮外傷,做了包紮處理。估計要休息一個月,正好也快到聖誕假期了,爸爸幹脆讓醫生寫了張假條,幫我和學校請了個長假。斯米特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大有一副再送我們回去的架勢。

一路上我一句話都沒說,爸爸很感謝他。在他和爸爸的交談中我知道他叫奧利弗并不是斯米特。全名是奧利弗·艾得力克。但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兩個人長得如此相像?

“艾得力克先生,我很冒昧的問一句,您是否有一個雙胞胎兄弟?”我不死心的問,我仍然覺得他就是斯米特,或者他和斯米特有什麽聯系。

“不,我是獨子。”奧利弗很認真的回答了。

我也徹底松了口氣,緊張的心情也緩和了下來。也是,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他真的是黨衛軍怎麽可能進得來呢!

艾得力克和爸爸相談甚歡,為了感謝艾得力克,爸爸一定要把他留下來吃晚餐。在他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他驚訝了一下。

“怎麽了?”

“我喜歡音樂,我聽說羅亞的走廊上有一家很棒的樂器店,沒想到就是你家。”

我一愣,死死的抓住了衣角。差點就被他騙過去了!

****

媽媽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招待他。席間,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爸爸還奇怪平時廢話很多的我為什麽今天這麽安靜。我必須要保持謹慎,不能露出馬腳。如果被斯米特知道我已經認出他來了,那對我們來說絕對是大災難。他僞裝來到這裏絕對有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任務。我家沒出過恐怖分子也沒出過政治分子,他找到我家可以算作是意外。

爸爸和他無所不談,兩人很投機。爸爸也意外覺得和斯米特合拍,認為找到一個朋友很高興。但我幾乎是抓着刀叉的手都在顫抖。還差點打翻了湯,對于我的反常,我只能用腳很疼來掩飾。我不敢去看斯米特,盡管我心裏一直默念要保持冷靜。但冷靜都去見了鬼。

直到他離開我才稍稍放松,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來巴黎,我也不想知道。只要他不要再來這裏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不然我怕哪天就吓得心髒爆掉。我沒有把艾得力克可能就是斯米特的事情告訴爸媽,先不說他們相不相信。如果相信了,估計他們就又會馬上收拾包袱拔腿就跑。萬一斯米特以為我們認出了他去告密的話,那我們一家三口都會有生命危險。

不管是特工還是間諜……都請離我們遠一點!每天臨睡前我都是這麽向上帝祈求的。

但事與願違。

之後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天,這天爸爸媽媽幫我去學校申請病假順便把琴一起帶回來。扭傷的腳也能微微點地了,所以他們做好了午餐後很放心的離開了。我就留在了家裏看店。

就在我坐在前臺百般無聊的看着一本關于歷史的書籍的時候,店門被大力的推開了。

“歡迎……”光臨。我驚愕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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