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已經失傳了,目前僅有四章
。但我可以确定,我的眼裏寫滿了堅定。
回應我的,是一巴掌。凱文副官還保持着擡手的姿勢。他面無表情,“你有什麽資格說不?!”
倔強是要付出代價的,這點我很早就知道了。我捂着火辣辣疼的臉頰咬緊牙關,我回瞪着他們。我可以勇敢,我也必須要勇敢。
“我勸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在你不經大腦思考之前,先至少想想你的父親。”斯米特冷冷的說,他冷哼一聲離開了廚房。“下次,我不會原諒你這種愚蠢的錯誤。那麽,就跟你父親說永別吧。”
****
我把自己整個浸在了熱水裏,浴缸很深,我整個人都埋進了水裏。水擠壓着我的鼓膜,我閉着眼睛屏住了呼吸。只有在大腦都缺氧的情況下,我才能冷靜下來思考。斯米特的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仔細想來的話還是存在很多漏洞和暗示。因為他嫌棄我髒,生怕我做出來的食物會不幹淨,所以我現在有浴缸有肥皂有幹淨的衣服每天都有澡洗,也不用和大男人一起睡農舍。如果我順從的話,那我的父親也會……
我的父親?爸爸!
我終于明白哪裏不對勁了,是父親。
如果他真的不認識我,就像開頭一樣,他問我是誰。那又怎麽會知道我有父親,而且父親也在這裏?這不是偶然!
我整個人猛地從水裏鑽了出來,水花濺了一地。我大口大口的喘氣,擦去臉上多餘的水漬。這可能是一個暗示!想到這個可能性,我沒有想象中的高興,我覺得很困擾,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麽做,對他沒有好處。
還是說,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作者有話要說:家裏養了兩只狗><,一只泰迪一只比熊。兩個小東西太能折騰了OTZ……
☆、灰霧:十九
斯米特一段侮辱似的對話卻給我目前的生活狀況帶來了很大的不同。我有了幹淨合身的衣服,有了可以每日洗澡的權利,甚至還有一個自己的房間,盡管這個房間在陰暗發黴的地下室。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的嘲諷,他明明是以自己為中心提出的要求,卻改變了我的生活環境。而且理由說的冠冕堂皇讓人找不出一絲的破綻。我不知道他這是不是在幫我,還是說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相比起依舊住在農舍裏的爸爸,我的日子要好過的多。雖說德國人把我們抓過來做苦力,關在這裏幾乎與世隔絕,但我不得不感謝斯米特。他的兩個極端帶給了我幫助,至少沒有讓我再像剛來的兩天那樣,過得很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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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之前凱文副官說的那樣,我基本都是在後臺工作。需要清洗的衣服會由凱文去斯米特房間和浴室收集好了給我,同樣的,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也是他搬來,我做完的食物也會放在托盤裏,到時間後凱文會來廚房間端走。斯米特每天上午都會有人接送外出,我也是趁這段時間打掃房間,等他回來了,我早就收拾完離開。所以從頭至尾,除了那次他提出對我的要求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我就像隐形人,藏在這幢別墅的角落裏面。
偌大的別墅裏暫時就住着三個人,除去我之外,就還有凱文副官和斯米特。監視農舍勞動力幹活的是由法國[政]府派出的人員,也就是警察。至于這回是不是臨時的,我就不清楚了。而且,那些警察的衣食住行不由我們管理,也就是說平日裏除非緊急事件,那些警察也沒有資格進入別墅內。
也許是斯米特下的命令,我禁止與別墅和農舍以外的人接觸。我每天在凱文副官的監視下給苦勞力送三餐,與那些警察一句交談都沒有。
我有多次在花園裏晾衣服的時候看見那些懶散的警察三三兩兩的站在陰影下抽着煙聊天。守備非常寬松。
出于私心,我每次送食物給苦勞力的時候都會悄悄給父親一份當日從斯米特和凱文碗裏摳出來的糧食。外表同樣是又髒又臭的黑面包,其實裏面夾着一下其他的。我叮囑父親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發現。這也就是為什麽同樣的在一個星期後,那些苦勞力都瘦成了皮包骨頭而父親卻依舊。
在斯米特親自檢查建築進度的時候,看到爸爸和其他人之後會轉過頭瞟了我一眼。我敢打賭,他已經知道了什麽。但他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沒有來追究我的責任。
爸爸他們兩個月的時間把一排農舍變成了十排農舍,非常簡易的農舍,幾乎就是用木頭搭成的屋子,不防風不防雨。周圍還用鐵絲圍了起來。看上去像是關押戰俘的地方。
凱文副官對我的态度可以說是非常微妙,我覺得他很矛盾。凱文是一個完全的納粹一個合格的黨衛軍,厭惡憎恨猶太人,響應元首的號召。但他又從一個軍人的角度出發,必須聽從上級命令,也就是斯米特的命令。對他來說,上級的命令和元首的命令就是全部。當元首的命令和斯米特的命令相沖突的時候,巨大壓力讓他不知所措。我經常看到他面無表情的瞪着我,一副想要殺了我但又礙于斯米特的表情。而我也害怕哪天他真的響應了元首的號召一槍把我給蹦了,所以只要我一看到他這幅表情,我會拔腿就跑回廚房間躲起來。
斯米特和凱文副官對我的看管并不像是對苦勞力那樣的嚴格。這一希望讓我絞盡腦汁想要逃出這裏,但必須要有一個萬全的計劃。
但顯然,不止是我一個人想要逃跑,農舍裏所有的人都這麽想。只是在我還在策劃的時候,已經有人付諸行動。起先,我給他們送食物的時候有幾個人拿了面包一口都不吃,而是藏在了口袋裏。中午休息的時候也在邊上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也許是發發牢騷或者是咒罵,他們看我的眼神也讓我覺得難受。那是一種看着背叛者的眼神。也許他們以為我一定向德國人溜須拍馬了。
第二天晚上,幾個人趁着守夜人打盹的空隙偷偷的溜出農舍,逃跑了。
但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第三天上午,我知道少了三個人,從我送餐的人數上來說就可以看出。我詢問似的看向爸爸,他也只是搖了搖頭讓我不要去多管閑事,就當做不知道。我又偷偷的塞給爸爸半塊切得坑坑窪窪的肥皂,這幾天法國已經進入了雷雨天。可以趁着下雨好好洗一個澡。我也只能做到這樣。
斯米特像往常一樣離開了別墅,他似乎還沒有發覺有人逃跑,否則我相信他也不會離開了。只是平日裏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警察這次破天荒的闖了進來。身後還帶着那三個逃出去的苦勞力。當時我正在客廳打掃衛生,那些警察突然就帶着三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三個年輕人被粗魯的捆綁了起來丢在了地上。身上還流着血,很快就在大理石地上積了一灘。
我倒抽一口涼氣,手中的抹布也掉在了地上。如果不是他們身上還穿着寬大的條紋衣服,我真的已經認不出他們就是逃跑的幾個人。
“先生…他們……”我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帶頭警察的臉色一邊慢慢的靠近。我很想知道他們傷的怎麽樣了,也許是受了皮外傷所以才會流這麽多的血。但願只是皮外傷。
“沒死,”他瞟了眼地上的三個人說,“至少我确定現在沒死。”
帶頭的警察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耐心的等待斯米特,一點都不在意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凱文聽到聲響從書房走了出來,他皺着眉頭看着警察和年輕人,頗為冷靜的命令我倒完茶後離開這裏。
我給四個警察都泡了一杯紅茶,在離開客廳的時候我故意朝他們的方向走去。我确認了那三個年輕人确實還活着,至少他們的胸口還有起伏。但是如果還不治療,我恐怕也會流血過多。
看來,法國人的警衛也并不是像表面上的那樣松散,至少在人逃跑後第二天就抓回來了。
我不能當面問,但我可以側擊。現在斯米特還在外面,凱文副官又在與法國人交談,我也正好沒什麽限制了。我借着給爸爸他們送飯,拎着籃子裝了點食物就跑到了農舍去。
爸爸他們當時不僅知道三人逃跑的事情,連他們被抓回來的時候也了解。我不得不驚嘆說他們的情報網要比我厲害得多。一到開飯時間,大家就都會休工圍在一起吃飯。但是這次,沒有一個人拿面包。他們都神色沉重的圍坐着,我把我知道的,我看見的都告訴了他們,關于那三個非常凄慘的年輕人。
我沒有呆多久,因為我從農舍裏清楚的看到了斯米特的黑色車子回來了。我收拾了一下匆匆的離開了,我從後門溜進了廚房。在我打開後門溜進去的同時,廚房的正門也打開了。凱文原本是打算通知我再給斯米特泡一杯咖啡的。我被抓了個正着。
“我…我只是……我只是去給他們送午餐。”我很害怕凱文,他不茍言笑總是板着一張臉,讓人不知道他的喜怒哀樂。就像現在一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是不是相信我的話。
“快點給長官泡咖啡。”凱文沒有和我計較太多,他厲聲道。
“是…是的……”我被他的吼聲吓得一激靈,差點把籃子摔在地上。我趕緊把籃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從碗櫃裏拿出了一套新的陶瓷杯。
我在凱文副官的監視下手忙腳亂的泡着咖啡。我心裏巴不得他趕緊走,我越是這麽想,他就越是不走。
也不知道斯米特和警察說了些什麽,才泡一杯咖啡的時間,他們就談完了。等我端着咖啡和凱文一起回到客廳的時候,就看見警察和斯米特道別。斯米特眼神冷冽,冷冷的掃了我一眼。“凱文,叫幾個人來,把他們給我擡到農舍去。”
凱文敬了個禮,一路小跑去了農舍。
“先生……他們會怎麽樣?”我等凱文離開後才鼓起勇氣問斯米特,我都不敢擡頭看他。
“一會兒你就會知道了。”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率先走向了農舍。“跟上。”
我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跟着一起,現在不需要了。我低着腦袋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不知道他去農舍有什麽事。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去的時候與凱文他們擦肩而過,不只是錯覺還是什麽,我總覺得我嗅到了濃厚的血腥味。我打了個冷顫。
原本在工作的苦勞力全部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我們。
凱文把其他人把那三個年輕人扶了過來,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衣服,顯得格外的吓人。
“如果,有人再敢逃跑,就是這個下場。”斯米特毫不猶豫的掏出了槍,上了膛。在所有人驚愕的表情中對準了年輕人。
“砰!”一聲槍響。
腦袋就像一個被打爛的西紅柿……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以為更新不了了……前面的我也修改過了,就當重新看把捂臉
☆、灰霧:二十
血濺了一地,腦袋上一個子彈孔。沒有棺材,沒有葬禮,甚至都沒有牧師的悼念。僅僅只是找了床白色的被單蓋起來随便挖了個坑埋了起來。這就是被抓回來的年輕人最終的歸宿。
從第一聲槍響開始,我的思緒就像是回到了去年的平安夜。如果上次殺死那個男人的理由是正當的,那現在又是什麽呢?什麽錯誤需要用死來彌補?我兩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但我硬撐了下來,我告訴自己站着,再害怕也要筆直的站着。我僵硬的站在斯米特對面,年輕人的血混合了腦漿緩慢的流了過來。我慌忙的往後退躲避,好像只要被沾到,就連靈魂都再也沒有辦法洗淨。他一定是帶着怨恨死去的。
想到這裏,我就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惡心。
“先生……他們已經受到懲罰了……”請原諒他們。
“他們逃出了這裏之後,不是沒打算再活着回來不是麽?”斯米特冷笑,嘴角硬生生的扯出一個弧度。明明說着這樣的話,卻給我一種他不想笑,他不想這麽做的錯覺。明明我只說了前面半句話,斯米特已經猜到我的意思,猜到我想替他們求情。他也明确的告訴我了,這不可能。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替三個年輕人求情,也許是當時我同情心泛濫,也許是我看到了自己未來的結局。
凱文副官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沒有資格說話。在他們眼裏,我只是一只茍且偷生的可悲臭蟲。
他當着我們所有人的面,簡簡單單的三槍。前後不過十秒的時間,三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知道現在我的臉色一定是蒼白的。胃裏翻江倒海,早餐吃的面包和涼水攪成一片直逼喉嚨口。現在誰給我在肚子上來一拳,我就會吐出來。我沒有覺得難過,一點都沒有。更多的是害怕,我害怕槍口下一個對準的是我或者是爸爸。凱文依然面無表情,他筆筆挺的站在斯米特後面,冷冷的掃着我們。他很滿意我們害怕的表情,也許他們要的就是這樣。這個懲罰告訴所有人,如果敢逃走,下場就只有一個字—死。
斯米特和凱文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我就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爸爸把我摟進懷裏,像小時候一樣拍着我的後背告訴我別害怕,他在身邊。我這才回過神來,面對三具死屍,我能做的只是大力的抱住爸爸,有多緊就抱多緊。雖然今天看到了逃跑者的處決方式,但我想要逃跑的念頭卻越來越強烈。
周圍的苦勞力沒有散去,大家把三人圍在了中間。這些苦勞力中不乏紳士、畫家和工人,都說男人就算有眼淚也不會輕易的流出來。但是今天他們都哭了,沒有嚎啕大哭。他們不停的用髒兮兮的袖子擦着臉,捂住臉頰蹲下[身]抽泣。原本就陰霾的天空讓今天看上去注定就是個悲傷的日子。
“背叛者!叛徒!”
“[婊]子!”
人群裏,不知道是誰爆發出這樣的喊叫聲,字正腔圓。
我聽得清清楚楚,那三個形容詞都是給我的。
我們都受着壓迫,我們承受不同的壓力,都冒着随時都可能被槍斃的風險卑微的活着。我才…我才十六歲,我只是一個學生。這三個形容詞像三把劍,把我的心紮了個透心涼,左一刀右一刀。比剛才斯米特殺人的時候更害怕,更心慌。是因為自己的同胞把我當成了叛徒,令人厭惡的對象。我能忍受饑餓、恐怖、不安。
但是我不能忍受被冤枉。
我不是叛徒!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情!你們沒有資格這麽說我!這些話,在我內心咆哮。張開嘴,一個音節都冒不出來。我全身都開始冒冷汗,我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我想尖叫,想解釋。爸爸用力的抱着我,企圖緩解我的情緒。這些都沒用,解釋就是掩飾,就是謊言的開始。我怎麽去解釋?解釋我和他們不同的環境?從頭開始那個離奇曲折的故事?
我不會忘記在這三個年輕人死前把我當成叛徒時的眼神。他們直到被殺死前,依舊不知道。我也沒有辦法解釋。因為我和爸爸他們過着的是已經算是兩種不同的生活了。如果有一天,就連爸爸都開始這麽看待我的話,那才是我最悲哀的時候。
人群開始散開,他們三三兩兩的把屍體搬走,農舍就剩下了我和爸爸。我們跪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像是在請求上天原諒似的。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驚雷劈了下來。離得很近很近,震耳欲聾。我感覺大地都像在顫抖。
直到瓢盆大雨淋頭澆下,我和爸爸也依舊呆在原地。他沒有拉我起來,他任由我去,因為爸爸一直在身邊陪着我。不管我做什麽事情。我知道,爸爸他一定比我更難過。從小到大,他都沒讓我受過一點委屈。
那幾攤血就像深深的被烙在了泥地裏一般,瓢盆大雨都沖不淡它的顏色。它已經深深的染透泥土,紮根在這裏。
暴雨打在背脊上有一種鈍痛,我微微的轉過頭。
“爸爸……你會相信我的對嗎?”
“當然,我親愛的寶貝。”
最後等我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過了做晚餐時間。我去了廚房,但像個水鬼。全身濕透,黑色的長發濕漉漉的貼着臉頰和脖頸。每走一步都能從鞋裏擠出水來。我随便在廚房找了塊毛巾擦了擦臉,我拿着土豆,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麽。
“你應該先去洗澡,會感冒。”也許是我一直在發呆,就連斯米特進入到廚房間我都沒有發覺。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拿走我手裏的土豆開始削皮了。
“先生,這是我的工作。”我愣了愣,盡量平複了自己的情緒,重新奪回了土豆和小刀。
“我讓凱文辦事了,他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斯米特說道,“現在不管我們做什麽都不會有約束。”
不會有約束?我又想起下午他冷漠的殺了三個人的畫面。
“我是猶太人,你是日耳曼人。這就是約束。”不管有沒有凱文在,這都是最大的約束。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二更,就當是補前幾天的><
☆、灰霧:二十一
別墅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的讓人覺得窒息。
門打開了一道縫隙,我探出半個腦袋朝外掃了一圈。
“凱文副官?”我半個身體探了出去輕聲喊道,現在似乎沒人在家。
我偷偷摸摸的走上了兩樓,醫藥箱應該是在書房的。我左右張望,斯米特出去了,凱文好像也出去了的樣子。我去送午飯的時候有個年輕人告訴我有人生病了,發燒很厲害需要藥物,所以請求我的幫助。我數過人數确實少了一個,在農舍裏什麽藥物都沒有,光靠自身的抵抗力的話也很艱難。但是書房在兩樓,在斯米特房間的隔壁。他出去了,凱文副官就不知道了。雖然我可以以打掃衛生為理由進出入書房,但我也是有規定時間的。超過時間點就可以把我當做偷竊,不幸的是,上午我已經打掃過了。所以我現在不得不像個小偷一樣溜進書房。我輕輕的扭動門把手,木質的門“咯吱”一聲,打開了。我發現我心髒狂跳,第一次做小偷的感覺很糟糕。
我滿腦子都是被抓到後該怎麽處置的畫面,我敢發誓,就算斯米特會當做沒看到,但凱文副官一定不會手下留情。想到這裏,我吞了吞口水,一定要快點找到退燒藥才行。
好在我知道醫藥箱的具體位置,我直奔書櫃。拉開抽屜翻出醫藥箱很快就偷出了幾片退燒藥。我把退燒藥塞進了口袋快速的離開了書房。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然後我和往常一樣鑽進了廚房間清洗午餐時候留下來的碗碟。口袋裏的退燒藥只有等晚餐的時候給他們送過去。我只能幫到這裏了,如果真的病的很厲害也不可能會有醫生給他看病,只能自求多福了。
手浸泡在冷水裏帶來了一些清涼,炎熱的夏季讓一切都覺得很煩躁。盡管這幾天看上去陰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雨的摸樣。我擦幹淨了最後一個盤子放在了碗櫥裏。原本白嫩的雙手變得粗糙,以前拉琴指腹上磨出的老繭在漸漸消退,而手因為經常做家務、粗活出現了不少水泡。我很想念我的大提琴,我也知道它鎖在了哪裏,但我不敢也沒有時間,甚至連觸摸一下都變得奢侈,更不要說再次把它抱在懷裏演奏。它在斯米特的房間裏。
我不知道斯米特他為什麽要把我的琴放在房間裏面。而他的态度更是讓人捉摸不定,他是納粹沒錯,而且還是個頭目。但他不僅沒有表現出納粹該有的兇殘和喪心病狂,反而有時候會幫助我。就像前幾天一樣,他對我說沒有約束。這句話從一個納粹嘴裏說出來都是非常驚悚的。如果仔細想一想,他似乎确實對猶太人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惡意,但倒是凱文副官,是個徹頭徹尾的元首狂熱份子。
換句話來說,在這裏,斯米特反而是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信任的人?他以前曾經威脅過我,是因為他是德國的間諜,情有可原。現在的話,他也有一些示好的舉動。這是不是代表我可以信任他?
我思考着各種可能性,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也從來就沒有放棄過想要從這裏逃出去的念頭。如果要救自己和爸爸離開這裏,就必須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而斯米特就是首選。只要我們逃出去了,去哪都好,然後再去找媽媽。
我美好的幻想着,拿出了土豆,一刀切到了自己的手指頭……
****
“你的感冒藥……”晚上當我帶着食物和感冒藥去到農舍的時候,在農舍裏面呆着的不是病人,而是凱文副官。
“感冒藥?”凱文副官皺着眉頭,他似乎正在檢查什麽。
我愣住了,手裏的感冒藥幾乎要被我捏碎。“沒有……您聽錯了。”我沒有想到凱文副官居然會在裏面!我驚慌的後退了兩步假裝鎮定。
“你當我是傻子嗎?”凱文副官大步走到我面前厲聲吼道。“什麽感冒藥!”
我被他吼得差點腿軟,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實話實說的招了,他就不耐煩的一把抓起我的手。一直被我捏着的退燒藥片也順勢掉在了地上。
“這是什麽?!你居然敢偷藥?”凱文副官看上去憤怒極了,兩眼幾乎都要噴出火來,抓着我手腕的力道很大,我都開始懷疑我的手腕會不會被他折斷。
“不凱文副官……請你聽我解釋!”另一只手搭在凱文副官的手上,始終沒有勇氣掰開他的手指。我帶着哭腔喊道,“農舍有人生病了,非常嚴重!所以我才帶着感冒要過來!”
“胡說!這裏你看誰缺了!”凱文副官狠狠的罵道,把我往前扯了扯。
“啊是……”我剛想說出對方……他非常精神的站在人群裏。我愣在了原地不該如何是好。
怎麽會……他不是病重了麽……怎麽會……
手中的食物盒摔在了地上,黑面包滾了一地,爸爸的那個也滾了出來,用小刀劃開塞了幾片香腸的面包就攤開在凱文面前。
有時候我也挺想知道,為什麽事情就會變成這樣子。
原來三個年輕人被槍斃,這才是一個開始。是我更難熬過的開始。
我每天都去送食物,我能忍受各種各樣鄙視、輕蔑。我能忍受有意無意的咒罵。我甚至已經堅強到對父親說讓他不要搭理我,偶爾也和大家一起說說我壞話,這樣才不會被他們孤立。爸爸年紀大了,很多活都已經做不動了,沒有年輕人的幫助的話爸爸會很累。
躲在角落哭的次數已經逐漸減少,我覺得我已經足夠堅強。那些惡毒的字樣我就當沒聽見,心想就讓他們罵去吧,我也不會少一塊肉。
但我現在,又有想躲回角落哭的沖動了。我以為給父親加餐的事情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一切都是我太天真。
“請您相信我……我沒有說謊!我也沒有必要冒着被你抓住的風險來送藥!”我泣不成聲的掙紮着往後,不讓凱文副官把我拉出農舍。
“奧黛爾!你放開奧黛爾!”爸爸咆哮道,想從人群裏擠出來。但是他被抓住了。
這原來是他們騙局,他們直到今天凱文副官會去農舍檢查工程進度,所以才會說有人病重給我下套,就等着我往下跳。
而我非常好的,非常快的……上了當。
“不要!我求您了!不要!”我撕心裂肺的哭聲像是死前的掙紮,凱文副官輕而易舉的就把我拖出了農舍。我會死,我一定會死!我還沒有見到媽媽!
我開始明白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們是可憐人,但也很可恨。
作者有話要說:新年好呀
☆、灰霧:二十二
我只是想活下去,想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這樣複雜的亂世下活下去,僅此而已。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凱文把我綁了起來,不如說就吊在了農舍門口。腳離地,雙手被吊起。雙臂被拉扯着疼痛不已。這種恥辱,只有真正的叛徒才會被這樣對待。被人圍觀,被人唾棄。
“這不就是你們要的嗎?”當事情已經發生的時候,我連和他們計較的力氣都消失殆盡。就連說話都覺得浪費。
每個第一次都會遭受到最嚴厲的懲罰。第一次逃跑的人被槍斃了,第一次偷竊的人,也就是我。現在被吊在農舍門口,遠不止這樣。我看見凱文拿出了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馬鞭。我心裏
沒有恐懼,反而相當太平。只是祈禱上帝讓這一切盡快結束,我怕疼。
“我堅決不允許有偷竊的行為。”凱文大聲喊道,好讓每個人都聽見。“這是你們的恥辱。”
凱文揮動了鞭子,即刻,我肚子上就挨了一鞭。肚子當即火辣辣的疼痛起來,我甚至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往下流。是皮開肉綻的感覺。我能忍住第一鞭第二鞭,直到第三鞭抽到了我的臉
頰。那一鞭把我的臉生生的打得側了過去,我感覺到一顆牙齒松動了,嘴裏立刻湧出一股濃烈的腥甜味。不知道是牙齒掉了還是嘴唇磕破皮了,臉頰處火辣辣的疼痛讓我再忍不住。我嚎啕大
哭起來,因為痛,因為我委屈。
我吐出了嘴裏的血不停的哭,但鞭子并沒有因為我嚎啕大哭而停止。反而是變本加厲的抽在我身上,到最後我都不記得身上被抽了幾鞭子了。只知道全身發燙,被抽到的地方都腫起。我
的左臉一定腫的很厲害,我都能看到我臉頰上的肉了。爸爸也許被他們關在了農舍裏,這樣也好,至少這樣他就不會看到我這幅狼狽的摸樣。不然他得多心疼啊。我這麽想着心裏居然松了口
氣,反正也不知道還要被打多久,如果真的被打死在這裏,那也是我的命了,但願上帝會保佑父母平安無事。
我被吊在半空,像是示衆一般,一鞭一鞭的被抽打。
到最後,我身上的衣服都被鮮紅染透,我早已沙啞的再也無法喊叫出聲,意識也逐漸模糊。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有一種麻木的感覺。鞭子結結實實的打在肉體上發出的悶聲已經聽夠
了。我微微阖上眼睛,上眼皮太沉重了。人群依然沒有散去,他們看着我從聲嘶力竭的慘叫到現在氣若游絲,沒有一個人幫我,沒有一個人替我說過一句話,盡管我是被陷害的。
就在我絕望的以為我一定會死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凱文副官,你這是在做什麽?”
是斯米特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我在聽到他的聲音之後突然就很想哭。
“長官!我在懲罰偷竊的人!”凱文敬了一個禮大聲說道。
“先放她下來。”斯米特似乎隐藏着怒氣似的低吼道。
我原先模糊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在我被放下來的一瞬間,我脫力的摔在地上。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在叫嚣着,我痛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每動一下都會疼的要了我的命。斯米特讓凱
文扶起我,把我帶回了別墅。
凱文副官的衣服也被我染透,我幾乎是被架着一路拖回了別墅。我一步都走不了了,事實上我現在只想要躺在地上,至少不會再牽扯到傷口了。
一進別墅的門,斯米特就脫下衣服披在我身上,在凱文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把我橫抱起來朝兩樓走去。我的手無力的垂在兩側,第一次被爸爸和哥哥以外的異性公主抱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
況下,好凄慘。
“凱文,去把醫藥箱拿過來。”斯米特一腳踹開房門把我輕放在床上對跟在後面的凱文說。
凱文雖然心存疑惑,但還是去把醫藥箱給拿了過來。
“明天早上去請醫生過來。”斯米特邊拆開一卷紗布邊吩咐。
“長官,恕我直言,她是一個偷竊者還是一個猶太人。我認為不必為她請醫生。而且……”凱文頓了頓,雖然他覺得接下去的話會讓斯米特不舒服,但他還是直說,“而且如果給外人知
道,那對長官您的聲譽有所影響。身為黨衛軍卻在幫助猶太人,這是決不允許的!”
斯米特沒有理會他,而是把酒精都倒在了紗布上輕輕的擦拭我的傷口。酒精刺激的我疼到痙攣。
“你為什麽偷竊?”斯米特沒有問凱文,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全部都說了出來,偷竊的物品,偷竊的原由。我知道凱文不相信,就是因為他不相信所以我才會變成這樣。
但是斯米特相信了,他點了點頭說了解情況了。
“還記得去年聖誕節我滿身是傷的回來嗎?”斯米特問道。
“當然,長官。我記得您出了車禍,還被特工打傷了。”凱文點了點頭回答。
“我當時沒有打報告,如果不是躺在那裏的小姐,我可能已經死了。她是猶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