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需要你的腺體
抽了三支煙,裴深把煙頭全丢進分解器裏,嗅聞胳膊上的味道,煙味很重,他拿出氣霧劑噴了噴,氣霧劑不經用,已經噴空了。
不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基地,煙都算違禁品,哪怕督導再怎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該做的面子工程還是得做的,氣味明顯的氣霧劑就是面子工程之一。
裴深往醫務室走去,路上打開光腦準備重新下單一款,他不太喜歡變動,也懶得重新挑選,往往只會買和之前一樣的産品,可在他下單時裴深冷不丁瞧見這款産品出了新味道。
新味道是青草香。
裴深神色一動,下單了新品套餐。
收起光腦慢步走進醫務室,先前一頭撅在訓練場上的 Omega 已經醒了,他半低着頭坐在椅子上,醫務人員餘光瞥見裴深的身影,轉臉來沖他交代:“人沒大礙,是早上沒吃飯吧?血壓血糖都低,身體瞧不出什麽異常,小毛病。”
向裴深交代完,醫務人員又沖 Omega 重複問:“是不是沒吃飯?”
“嗯……”Omega 點點頭。
裴深掃看 Omega,問道:“他上午還能訓練嗎?”
“能。” 未等醫務人員開口,Omega 先出聲說:“我喝了補充劑,已經好了。”
“行,那走吧,先回去了。”
“好。”Omega 迅速起立,标兵似的站直跟在裴深身後。
出了醫務室,Omega 悄聲問:“助教,剛剛是你送我過來的嗎?”
“嗯。” 裴深颔首。
“謝謝助教。”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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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個很消磨時間的詞,往往還會使人無比心焦,裴深發給薛珮的消息一直沒得到回複,他等了一天,期間不停在揣測薛珮的想法,紛亂的心緒持續很久,直到晚間薛珮才回了通訊。
——小塵身體沒什麽問題,你如何?她狀況不好,你想去看望嗎?
裴深匆匆略過前半段,在看見 “她” 這個字眼時,閱讀速度緩了下去。
“她” 存在于裴深與薛珮的聊天中只會代指一個人。
——珮姨,我想去看看。
裴深幾乎是立刻就給薛珮回了通訊。
狀況不好?裴深暗自琢磨,猜測有多不好才會讓薛珮打破常規,主動允許他提前去探望。
手指緊握,薛珮三分鐘後再度回複。
——明天上午九點,有車去基地接你。
如此緊急?
裴深咂摸出一點兒反常,可他無法推拒,裴深得去親自确認裴曼柔的身體狀況才能安心。
實訓期間原則上不能離開基地,耐不住帶教督導太好說話,裴深把目的含糊一番,說明理由,督導就把假批了。
與同意請假一起發來的還有督導的叮囑,讓裴深在晚訓結束之前要回到基地。
換了常服,拿着請假單,裴深一路暢行無阻,他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十分鐘,十分鐘後接應的車準時到達基地大門。
确認裴深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跟蹤器材和違禁物,他才被允許進入車內,照舊一管安眠針劑,裴深很快失去意識。
再醒來已經到達療養院,一切與以前別無二致,只是多了個人,薛珮來了。
裴深原就覺得有異,在看見薛珮時,心下的異樣達到了頂峰,薛珮穿了一條绛紫色長裙,披着坎肩,更襯得華貴雍容,她端着一張笑臉,卻令裴深後背生寒。
“珮姨。” 裴深走近,啞聲問候。
“來啦。” 薛珮靜靜伫立,将散落的發絲撩到耳後。“上樓去看吧。”
“謝謝珮姨。”
裴深被人領着上樓,腦子裏思緒翻湧。
這地方裴深來了無數次,可沒有一次撞見過薛珮,她為什麽來,又為什麽肯讓自己提前探望母親。
裴深像被霧迷了眼,他拼命想掃開眼前的霧障,卻發現是徒勞。
“叮”。
電梯打開,後背被人推動,裴深擡步,順着力道出了電梯。
和上次探望的房間號一致,裴曼柔沒再被挪過病房。
“十分鐘。” 身後的人說。
“為什麽只有十分鐘?” 裴深斷絕探究薛珮用意,擰緊眉頭問。
領他來的人不答話了,沉默地按下計時鍵,端着一副強硬的态度。
十分鐘也罷,裴深進入病房,他憂心薛珮所說的,怕裴曼柔真出什麽狀況。
病房中蔓延着沉寂的氣息,明明外面日光大好,卻好像照不進這方寸小地。
裴曼柔躺在床上,裴深仔細看過,恍然覺得與上次他離開時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樣,只是她鼻尖插了管。
醫療記錄就放在床頭櫃上,裴深翻開,裏面寫了裴曼柔每一次的病情記錄,最近更新的一次是前晚,裴曼柔發生了室顫,直到第二天才轉危為安。
裴曼柔沉靜而安詳地睡着,仿佛感知不到外界的痛苦,裴深接了一盆熱水幫她梳洗,毛巾擦過手臂時,金色的平安鎖晃了晃,裴深撥動幾下,将裴曼柔的手放回了被中。
擦身、整理,時間不經意地迅速流動。
“時間到了。”
敲門聲響起,有人在門外喊,速度快得像是被克扣了分秒。
裴深打開窗戶通風,把熱水倒掉毛巾挂好,才不緊不慢地應聲出去。
多等了兩分鐘,男人很是不耐,他惡聲道:“快走!”
裴深跟着他進入電梯,男人卻沒有按一樓,而是按了更往上的樓層。
十八樓。
“還要幹什麽?” 裴深問出這話時,心中隐隐有猜測。
男人皮笑肉不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裴深眼皮煽動,靜靜等待,電梯在十八樓停下,那後背發涼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對這個樓層記憶深刻,十八樓,十年前他在這兒待了整整兩個月。
手術時打了麻藥,按理說他不記得過程不記得痛,但午夜夢回的時候,顫栗着發着冷汗摳挖後頸的時候,他都會臆想躺在手術臺上的場景。
手術刀劃開皮肉植入腺體,從那一刻起不斷地排異不斷地痛苦,兩個月裴深記住的只有血和淚,傷口痊愈後,那腺體結結實實在他身體裏落了根,他成了個怪物。
要不是裴曼柔,裴深不會再回到這療養院一步,這裏不僅藏着他深切的痛,更藏着他的無助和可憐。
踏上這一層,所有記憶都翻江倒海,踏出電梯門時裴深甚至生出了幻覺,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但在看見薛珮的那一刻,幻覺又消失不見,薛珮就站在電梯口外,還是熟悉的笑臉,她的笑臉把裴深的幻覺擊碎,恢複清醒。
十年前的薛珮并不言笑晏晏,也許那時她稍青澀,演技并不高超,藏不住厭惡和反感,總是端着一副冷臉,溫柔的笑只給周塵。
裴深在電梯口駐足,腳底像是生了根一直蔓延到一層,狠狠紮着,令他無法挪動一絲一毫。
見裴深久久不動,薛珮沖他招了招,輕聲喚:“小深,過來。”
向下蔓延的根被齊齊斬斷,分不清是真實的疼還是構想的疼,裴深蹑足過去,到達薛珮身前時後背已經生了汗。
見裴深走到面前,薛珮滿意地笑了笑,低聲安撫,“小深,我知道你一直想讓你媽媽出院對不對?”
“是…”
“你媽媽身體不好,現在還不可以,等她情況好一些,我就幫你安排。”
裴深不知道薛珮想算計什麽,稍頓片刻才怔然應:“謝謝珮姨。”
薛珮就像垂釣者,眼見魚兒快上鈎,她一轉口風,道:“但是小深,珮姨需要你幫個忙,你能答應嗎?”
她挨近一些,手搭上裴深的肩,香水味道湧進裴深的鼻腔,很濃烈。
裴深盯着她,問:“珮姨,是什麽事?”
“小事。” 從肩滑到衣領,手指探進領口,薛珮說:“我只是…… 需要你的腺體。”
“小深,你願意幫珮姨這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