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怎麽了,痛苦得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我帶他去醫院,醫生給他打了鎮定劑,并讓我聯系他的父母。我感覺到了事态的嚴重性,動用了關系,沒有通知他的父母,而是自己去聽了醫生的論斷。
呵,五年?前一天還活蹦亂跳地給我看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個少年,你告訴我救不了,最多五年?
我發瘋了似的打電話給國內所有知名醫院,然後找人聯絡了美國的醫院,得到的答案卻如出一轍。
我拎着打包的飯菜推開病房門時,王源已經醒了,他的雙眼還是很明亮,笑容很恬靜,根本看不出是剛才在地上痙攣到把頭都碰出血的人。他看着我,我卻不敢看他。
他乖乖地接過飯盒,側臉在下沉的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幾近透明的脆弱。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他,他是那樣脆弱,碰一碰就要碎掉了。
“千玺,別告訴我家人。”
我低着頭擦了一把眼淚,心裏對着娘炮的自己罵了一句他媽的。
他知道了。他是這樣敏感的孩子,一定剛醒過來就去問了醫生。
“好,不告訴。”我的聲音有一絲奇異的沙啞,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能聽清。
“幫幫我,千玺。”他放下飯盒,目光平靜而杳渺,“醫生說好好休養可以有十年,其實也就五年吧,醫生總是這樣。千玺,給我一個容身之地,這五年我想好好躲着。”
他突然又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剛才那個醜樣子啊,還是不要打擾別人了。”
我強忍着鼻腔的酸澀,耳邊的嗡鳴讓我有些眩暈。
“王源,你他媽鬼話連篇。”我用力把飯盒重新塞進他手裏,“我剛才問過美國的朋友,你腦袋裏的東西不是真的沒辦法,你又不是帶着那個東西出生的,憑什麽帶着那個東西死?”
他笑了笑,并不反駁。
我的喉嚨有些哽咽,我劇烈地咳嗽想讓聲音變得正常,“你就住我那裏,想都別想走。”
我走出醫院想透透風,傍晚的天空卻格外陰沉,我擡頭,覺得那片天正迅速朝我壓過來。身上攜帶着的醫院的消毒水味讓我反胃,我想呼吸外面的空氣,卻越來越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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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通話記錄的第二個號碼。
風很輕很柔,還有夏天獨有的濕潤。我聽着電話裏等待接聽的格式化聲音,突然打了個冷戰,不寒而栗。
“……”
“爸,英國的學校……”
“我不想去了。”
六、生離·易烊千玺(3)
王源的五年已經過去了三年。
二十二歲的易烊千玺落拓,二十二歲的王源潦倒,二十三歲的王俊凱名利雙收。
王源十七歲的時候TF解散,他下了決心迎戰高考,兩年的時間裏,他的名字越來越少有人提起,最終石沉大海。在王俊凱正式被推出的時候,他的名字曾一度又活躍在媒體的視線,然後卻被王俊凱新公司的鐵腕強力壓制下來。
而我,易烊千玺,卻被父親認為抽身得正是時候。我的名字現在只出現在企業界,作為家族企業的接班人。
從第一次發病到第二次發病足足隔了三個月,然而每一次間隔的時間都越來越短,他發病的模樣也越來越駭人。他回了一次家,我給他做了英國一所大學的僞證,讓他的父母放心。
而留下的英國號碼,最後都會轉接到王源手機上。不是沒有那樣的湊巧——在他發病的時候打來,我握着他振動的手機,看着剛剛服過藥還是不是抽搐一下的王源,覺得自己的心髒被挖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可是大學三年都沒有回家的王源還是很令他父母擔心,我時常要給他拍一些照片,讓朋友在英國也照一些,然後讓王源發給他的家人。
他在感受到自己發病的頻率加快時是有些驚慌的,他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因為不願麻煩我,出走了三次。第三次,我在十平米的破舊房間裏找到已經昏厥在地上的他,膠囊撒了一地,我帶他去醫院,他醒來時,我說,王源,如果還有下一次,第二天人民日報社會版就會告訴你,易烊千玺死了。
這個威脅的确管用,但之後不久就不需要使用這個威脅了,因為王源腦袋裏那片陰影壓迫了太多神經,即使不發病的時候,他也是呆呆傻傻的。他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到今日,我已經有三天沒有見到清醒的他。
清醒的他在為了王俊凱痛苦,呆滞的他嘴裏念叨的也都是過去那些錯誤的回憶。
我不明白,愛一個人為什麽這樣痛苦。
愛仿佛比死更冷。
我望了望兩個空的酒瓶,混沌的思維也在提醒我這樣“一口幹”式喝白蘭地太過暴殄天物。我握着矮腳杯的杯柄,踉踉跄跄地朝客廳的沙發走去,然後沉重地陷了進去。
我舉起杯子,對着巨大的壁挂電視機,“生日快樂!小,千,千!”
我仰頭把這最後一杯灌了進去,在喉嚨裏流淌下去的,除了酒精,還有一些阻塞呼吸的透明液體。
媽的,你個娘炮。
迷迷糊糊中,我撥通了一個已經五年沒有打過的電話,并沒有抱着任何撥撥通的希望,彩鈴聲卻狠狠将我的心髒揪在一起。
“千玺。”
他熟稔而疏離地喊着我的名字,聲音還像從前那樣低沉好聽。我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骼都錯了位,所有的神經都搭錯了弦。有一瞬間我還想,這多像一場夢啊,我們三人其實還在一起,沒有欺騙,沒有傷害,沒有病痛潦倒,是嗎?
我呆呆地呢喃,仿佛忘記了電話那邊的人帶給我和王源的傷害。我聽着他對我說生日快樂,突然忍耐不住眼淚。
沒有忘。他沒有忘。像是在波瀾壯闊裏突然抓到了浮木一樣的東西,我急切地問他要不要來參加我的生日趴,話語脫口而出。
可是王源不能見到他,剛說完我就後悔了,腦袋一涼,酒也醒了不少。
“酒量不好就不要……”
電話裏那個聲音卻不滿地想要開口斥責我,語氣裏的關切讓我怔忡,而突然的停頓又讓我覺得諷刺。他說因為上通告來不了,我頓時覺得自己被扇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我想到從小就夢想站在舞臺上的王源,已經被世界遺忘,此刻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生不如死。他從一個幾乎擁有了全部的幸福少年,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因為連你都不要他了。我心中的恨意勢如破竹,王俊凱,你怎麽能這麽自私?
然而我壓制住了心中狂蹿的黑色念頭,因為有一件事,我必須要替王源問個明白。
“你……哈,我看新聞上說你和比你大五歲的經紀人在一起了,這說法也有點太過分……”
“……”
“千玺,如果我結婚,會有你一份請帖。”
我已經徹底忍耐不住,一把丢開手中的杯子,殘留的白蘭地濡濕了沙發上的抱枕。我心中的火幾乎要把自己都燒成灰燼,請帖?婚禮?你把王源害成這個樣子還要昭告天下?我他媽去你婚禮幹什麽?把婚禮變成葬禮嗎?王源死了你是不是還要帶着老婆到他墳前回顧一下他失敗的人生?
“你他媽……”
話音未落,我的手機已經飛了出去,在地上拖了兩米遠。
我頂着一張還沒來得及收回恨意的臉,轉過頭,看到了面無表情的王源。
他的目光不似剛才那樣怔忡呆滞,但也早已不可能恢複成當年的明亮剔透,他緊緊抿着唇,帶着一種冷漠的決絕,又有一種倔強的哀求。
我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下來。
王源。
他清醒了。
七、死別·周北方
關于王俊凱,我總是想錯。
我以為他是個孩子,他卻碾壓了我的智商情商足足七年;我以為我們的關系會一直停留在經紀人和明星上,他卻說,我們在一起;我以為他心情不好這三天一聲都沒敢吱,第三天卻看到他在微博上發了一張龇牙咧嘴戴着墨鏡的自黑照。
一想到自己死皮賴臉地求着總監給王俊凱放三天假,甚至不惜動用了家族力量,我簡直要對他豎一個巨大的中指。
他回來的時候心情明顯不錯,精神明顯比電影殺青前那幾天好了許多。他帶着小型拉杆箱站在機場出口,對着聲嘶力竭的粉絲揮手微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在這方面已經無可挑剔。他的所有言行,連同嘴角每個弧度都恰如其分。
他的目光越過袂接肩摩的人群,精準地投向了我。
我有一秒的怔忡,然後指了指機場外,他的下颌微微動了動,能看出是隐晦的點頭。我轉頭朝機場外的停車場走去,卻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他被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