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下車,我不喜歡雨天走高速。

然而這些不安與王源相比實在微不足道。他的生命就像一個未知的沙漏,即将流盡,卻無法預測剩下的時間。我不敢耽誤,更不想讓他有遺憾。

我攥住脖子上挂着的和田玉,壓抑着心底的焦躁,試圖平靜。

王源似乎有些疲憊,他緊閉着眼,眉間皺了起來。

高速上的車不多,我們一路暢行無阻。然而越下越大的雨卻布下天羅地網,雨刷幾乎快要趕不及将玻璃擦拭出清晰的視線。

我的太陽穴突然跳動得厲害,我不禁有些緊張地觀察前方的道路,依然沒有什麽車,路很平坦。

但我還是把王源拉過來了一點。

又一聲雷轟隆而至,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我越來越不安,看向身邊的王源,他已經睜開了眼睛,注視着前方,目光中有隐隐的焦慮。

空氣中凝固了粘稠汗液的味道,噬人的沉默在黑暗與暴雨中格外駭人。

倏然,一道白光覆蓋了視線,空中霹靂一聲,閃電與驚雷俱作,遮掩了前方轟隆而駭人的貨物墜落的聲響。

白光散盡的一刻,我看到了朝車子飛來的集裝箱。

司機哀吼的聲音,雷電交加的聲音,暴雨傾盆的聲音,玻璃破碎的聲音,車胎急劇摩擦的聲音——

我全都聽不到。

整個世界寂靜無聲,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發生的一切,死神的手掌,已經抵在了我的後頸上。

車子騰空而起,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沒來及有任何想象。然而心中一閃而過的,就此解脫了的念頭,卻和計程車一同落地。

我仿佛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和飛濺的血液一樣含混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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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玺。”

我的整個身體像是被架空了,渾身每個細胞,仿佛都在劇烈地淌血。

我的眼睛被粘稠的液體糊住,落地瞬間蝕骨的疼痛,此刻變為了奇異的麻木。我的意識迅速地抽空,像一只洩了氣的皮球。

我就要死了。

人死前究竟會想些什麽呢?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覺得咽氣很快,來不及有什麽想法。

好像的确很快。

我努力想睜開眼睛,卻于事無補。

我好想再看一眼王源。

我腦袋裏最後的畫面,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疼愛的小弟,不是我獲得的榮耀,也不是我對這個世界的遺憾。

是——

“千玺,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認識你。如果我沒有找到你,你能不能來找我?”

這輩子,和你們遇見,是最幸也是最不幸。

得之我幸,失之亦是我幸。

我是個自私的人,如果有下輩子——

我一定,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王源,如果有下輩子——

請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地活着。

再也不要哭了。

十、死別·王源(1)

我十一歲的時候已經一腳踏進這個圈子的泥沼裏,許多人說這也算是一種捷足先登。是的,提前預支了名利。但也提前透支了痛苦。

那時候對于唱歌僅僅是喜愛,糊裏糊塗地打開這扇門,卻再也關不上。

我那時最大的夢想,僅僅是幸福——

放學能溜到公園去玩,回家媽媽能做我喜歡吃的菜,考試的題目都是我會做的,和別人吵架的時候哥們能夠站到我這邊——

對于我來說,唱歌只是比這些程度高上一點的幸福。

我開始把唱歌融入骨血,是在和他一起唱《洋蔥》的時候。

我開始把舞臺當做責任,是TFBOYS成立的時候。

我開始明白夢想的真意,是TFBOYS第一次作為最具人氣歌手參加音樂盛典的時候。

當我在十四歲,和他,和千玺站在萬人面前的舞臺上時,我的心髒像是被安上了彈簧,不受控制地忽上忽下。有什麽東西揪住了我心髒的表皮,又疼又癢。就像是從摩天大樓上縱身一躍,空氣抽擊着我渾身的筋骨,嗡鳴刺穿了耳膜,然而最終,我被地面溫柔托住。

那種失重感從頭到尾。只有真正站上這個舞臺,才能明白自己早已發了瘋的渴望,已經拔節到了視線以外。

“傻子,還緊張嗎?發什麽呆。”

傻子,你也緊張,當我看不出來嗎?

你聽到了嗎?好多人在喊我們的名字。那些被高高舉起的,寫着我們姓名的熒光牌下面,全都是愛我們的人啊。這些不是全部,你聽到了嗎?剛才主持人說的鮮花和獎杯排名,我們是第一,我們身邊坐着的是遐迩聞名的前輩,但我們是第一。那些愛着我們的人,為了不讓我們失望,為了讓我們再多上一次舞臺,竭盡全力。

你別以為我沒聽出來,剛才你致辭的時候那聲低沉的哽咽。

你是那樣渴望得到認同。

我轉過頭看着他,他目光灼灼地注視着舞臺,眼角蔓延開無數不加掩飾的渴望和震撼。記憶與瞳孔重重疊疊,走馬燈一般的畫面別無二致。我突然覺得這張咫尺距離,原本觸手可及的面孔,此刻有些遙不可及。

“王……”

“上臺了。”他拽了了拽我的衣袂,拉着我站起,我在匆忙間站起來,仿佛窺見他喉嚨的翻湧。周遭充斥了掌聲和尖叫,我明白了發生的事。

結果最終确認,我們可愛的粉絲們,終于還是把我們送上了舞臺。

他和千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讓我想起晨鐘暮鼓的訓練的夜晚。冰藍的燈光把他們的棱角拭上柔和的邊緣,我看到了一些空氣裏漂蕩着的,晶瑩的塵埃顆粒。我感到自己微微顫抖着,眼裏已然一片氤氲。在我模糊的視線裏,卻清晰捕捉到了他和千玺的微笑——

就好像在說,嘿,王源,我們做到了。

我在他們的眼中找到了相同的水霧,王俊凱笑得無比溫暖,站到我身側,把花遞給我,示意我來致辭。

我有些慌,下意識地尋找那雙眼睛。他仿佛知道我在找他,微微垂下頭,攫住我的視線,目光裏有一些斬釘截鐵的信任和鼓勵。我一下子找到了支點,望着下面黑壓壓的人群,屏住呼吸。

“我們組合成立快有一年了,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裏,大家這麽的支持我們,喜歡我們……我們想對大家說……謝謝大家!”

那一直是我最好的回憶。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遏制住了已經堆積在眼睑的鹹澀,但那一刻,愛我的人在臺下,我愛的人在身邊,我覺得自己得到了最好的幸福。

是的,我最初的那個關于幸福的夢想,或許已經實現了。我的下一個夢想,已經走在路上。

謝謝王俊凱。

謝謝易烊千玺。

謝謝為了我們金戈戎馬的你們——

那些翻山越嶺才能達成的願望,只要你還肯要我,只要你還肯抱我,我就會堅持。

不一定會成功,但,一定會勇敢。

十年以後,不見不散。

十一歲的我不明白“TF家族面臨解散”的境遇是怎樣的落拓,但十七歲的我卻曾經為了TFBOYS解散而一蹶不振。我後來想想,覺得十二歲的王俊凱,在面對這樣無能為力的打擊下,表現出的泰然姿态是很可怕的。

我第一次見到的他是喉嚨嘶啞的狀态,走路也有些不穩,眼睑下發青,有些灰頭土臉。

他輕描淡寫地告訴我是因為唱歌唱累了。

每首歌都練幾百遍,他記歌詞的方式甚至是像默寫課文一樣默寫歌詞,不要命了似的練習壓腿下腰,練舞練到每天腳踝都是腫的。他的靈魂和肉體仿佛分離了一般,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可是怎麽可能不疼。

我聽說他家裏并不支持他進這個圈子,但他太過偏執。我想到自己有點什麽事都要跟我媽唠叨一遍,而他是不是已經淪喪了這樣的機會?我還并不了解他,卻有那樣的直覺——王俊凱,什麽都不會說。

這個圈子裏的人都是這樣的嗎?我有一些害怕了,他跟我說話的時候親切裏帶着些腼腆,真誠而友好,可是他原本應該抵觸取代他曾經夥伴的人的,不是嗎?

認定了王俊凱表裏不一,我在面對他的時候總像隔了重岩疊嶂。于是我越來越看不清他,隔着雲霧缭繞的山頂。只是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正在拼命地爬這座山,縱使衣衫褴褛、縱使遍體鱗傷。

他的血在石縫裏斑駁妖冶,讓我對這座山充滿了恐懼。

我讨厭他。

他對成功的渴望讓他的生活變得很刁鑽,我開始意識到夢想或許并不是渴望一種情緒那樣簡單,卻對這種“趨之若鹜”的理想有些避之不及。我不喜歡這樣目的性的人生,對我而言,成功買不起我的幸福。

他并不是看不出我的冷眼相對,但他依然一邊誠懇地與我相交,一邊又竭盡全力地折磨自己的軀體。他的好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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