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牽手啦!
下課鈴響起,這是代表解放的鈴聲,雖然只有十分鐘,但對于課業繁重的高中學生來說,是熬過四十分鐘的期盼,有些學生甚至可以在這十分鐘裏睡一覺順便做個短暫的夢。
不同于其他同學的放松,夏潺在座位上猶豫了一會兒後起身去辦公室。
英語老師在辦公室等着他。
雖然老師脾氣溫和,但夏潺想,沒有一個老師能容忍學生在自己的課上做其他科目的作業,這是對她的教師權威明晃晃的挑釁。
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江白瑜拉住他的衣角,純棉的短袖衫被繃出了一段距離,由此可見校服的質量還挺好,學校在這方面做的挺良心。
“幹,幹嘛?”夏潺磕磕巴巴地問他。
“不幹嘛。”江白瑜撐着頭望着夏潺,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眯了眯眼,濃眉似出鞘的刀鋒,淩厲地跟正午射進教室的陽光一樣,“怕你哭。”
夏潺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把被他兩根手指頭撚着的衣角解救出來,“誰,誰哭啦?多,多大點事啊。”
衣服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原形,那一截比其他的地方都長,夏潺用手抻了抻,效果不明顯。
“呦,今天是個厲害的小結巴。”江白瑜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潺,看他眉眼低垂,看他用白皙纖長的手擺弄素白的衣角。
他在想啊,小結巴看起來軟綿綿傻乎乎的,做起事來還挺賞心悅目的,手也好看,睫毛彎彎翹翹的像挂了個月牙兒似的。
夏潺把衣服拍拍好,瞧了他滿肚子壞水的惡劣同桌一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起江白瑜的衣角。
空氣裏響起一聲布料彈起的沉悶的“嘣”聲,順勢而生的一股風把江白瑜額前的碎發吹的劈了叉。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夏潺一邊跑一邊回頭,“就,就是很厲害。”
江白瑜看着消失在教室外面的人,良久,發出無奈一笑。
睚眦必報的小結巴,吃不得一點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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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辦公室對于夏潺來說并不陌生,英語老師的辦公桌隔沈老師不遠。
現在辦公室的老師不多,不是在備課就是在批改學生的作業。英語老師看到夏潺來了以後,從旁邊抽出一個坐凳遞給他,“坐下吧。”
“謝謝張老師。”
英語老師姓張,是一個一米五左右的嬌小老師,要是他們一起站着說話的話,夏潺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為了照顧老師的脖子,夏潺接受了她的好意。
張老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眼鏡是窄形細框的,襯托的她眉清目秀,光看形象,就是一個讓人讨厭不起來的人。
“你是這學期新轉來的吧?”張老師問他。
“是。”夏潺點頭。
“別緊張,我并不是要批評你,只是想和你交談一下。你們這一屆是我帶的第二屆學生,四五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我的教學方式還存在許多不足的地方,所以我更傾向于聽聽你們的意見。”張老師笑了一下,這個笑容淡化了她清麗容貌帶來的疏離感,“你是對老師的上課方式不能接受還是對英語這門課有困難呢?”
她指的是夏潺上課做其他作業這件事。
“因為你是剛轉來的,所以我特意留意了一下你這次考試的試卷情況。我發現其實你的基礎很好,尤其是作文,雖然用的都是基礎句,但是幾乎沒有錯誤。你可以跟老師說說嗎?或者你有什麽意見也可以跟老師提出來。”
老師的眼裏有期待,夏潺看到了,因為他曾經也有過同樣的期待。
他逃避掉老師的眼神,低頭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雙手,他說:“我只是對英語沒什麽興趣。”
夏潺想,真奇怪,他說這句話竟然沒有結巴,難道這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嗎?
人在闡述自己真實想法的時候就會不結巴嗎?那說謊呢?
“英語其實是一門很有趣的課,和語文一樣,甚至它比語文簡單多了。如果你不從心底裏排斥它,你就會發現它很容易學。”
英語老師信了夏潺的話,她試着消除夏潺對英語這門課的偏見。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是她作為一個教師的責任底線。而且,放棄一門課,對高中生來說是極不明智的選擇。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多一分是一分。
夏潺擡起頭,看着老師說:“老師,我,我對英語并沒有偏…偏見,只是,人都有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強…強迫自己學習,可能并沒有好的結果。”
夏潺覺得自己這句話挺傷人的,他拒絕了張老師的好意還無比直接地說出對英語這門課的厭惡。但是從張老師的眼裏,他并沒有看見預料中的失望。
“當然,老師并沒有讓你去接受自己讨厭的東西。只是人生大多數時候都不是由我們自己來選擇的。就比如高考,你必須拿到一定的分數才能通過它,有人不擅長數學,有人不喜歡語文,也有人像你一樣不想學英語,但是丢掉一門課就出現一個短板,沒有足夠的實力怎麽跟成千上萬的人競争呢?每條路都艱難,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就拼盡全力做好它。”
“況且,我覺得你并沒有不喜歡英語這門課,當然了,這只是我的直覺。”
這句話像是一根刺一樣,戳到了夏潺內心裏藏着的敏感情緒,他的手不自覺地在腿上蜷縮起來,然後又舒展開。
可是,他并沒有向剛才一樣躲避老師的視線,他說:“老師,您的感覺,錯了。”
為了把這句話說的順暢,他幾乎是一個詞一個詞地說。
走的時候,他和老師都站起來了,張老師确實比他矮很多,她仰頭望着自己的學生說:“去看看其他的同學吧,他們都在很努力地學習。”
在高考這條路上,是應該沒有人不努力的。所有的青春無悔,都是在汗水裏鑄就的。人的一生只能承載一個青春,而努力,能讓這僅此一次的青春璀璨生光。所有奮筆疾書、埋頭苦讀的學子,都在為自己的青春鍍金加彩。
夏潺路過一個一個教室,那些在課間時候仍然低着頭的身影走馬觀花一樣出現在他的眼前。夏潺的心裏有觸動,因為他也是其中的一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否認這一群以夢為馬、晝夜不息的年輕人。
他在走廊外面碰到了沈清。
沈清一反常态地攬着他的肩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玩的好的同班同學。
沈清對他說:“沈老師給你十分鐘的時間上廁所,十分鐘以後回教室上課哦。”
然後,他揚了揚手裏的課本,“這節課是你喜歡的語文。”
鏡片後的溫柔像是初春徐徐而來的風,吹的萬物搖曳生長,把夏潺心裏那些不願承認的郁悶也吹的散了些。
他回了一個微笑。
夏潺突然覺得,他轉學的決定是對的,因為這裏的人都很好。
學校是沒有天臺這種地方來讓學生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抒發憂愁的,因為不安全,就算有也被牢牢鎖住,就怕學生一個不留神翻上去。
夏潺坐在最上一層的樓梯間,他的面前是一整面玻璃牆,窗外擋着翻滾的紅色雲海和學校綠油油的樹,樹林掩映着他們上學放學的那條大道,一直通往校門口。
雲層翻騰着,把所有厚重的東西變的輕盈活潑,一如夏潺逐漸釋懷的壞心情。
江白瑜身上像裝了一個捕捉夏潺的雷達,就算夏潺呆在這個地方,就算現在是上課時間,他也準确無誤地出現在了夏潺的面前。
“這麽好看?”他居高臨下地站在夏潺面前。
夏潺想扒拉開他,因為他把景致完全擋住了。
“你擋着我了。”
奈何江白瑜沒個眼力勁兒,一動不動。
“我不比那些東西好看?”
他可是學校公認的帥哥,雖然他兇,但是對他表白的女生可是排着隊。
“切,自作多情。”夏潺看都懶得看他。
“不識擡舉的小結巴。”江白瑜捏他的臉,在他旁邊坐下。
夏潺觑他一眼,“舉報你,逃…課。”
“我請假出來上廁所。”
所以上廁所是萬能請假理由吧,廁所多無辜啊!
江白瑜繼續說:“路過這兒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憂郁的小結巴,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同桌,我覺得我有義務來安慰安慰你。”
您可真會路過,這裏是六樓,他們的教室在四樓,夏潺在心裏吐槽。
“所以我想問問我的小同桌,他為什麽讨厭英語呢?”
“就…就是讨厭。”
“有多讨厭?”
夏潺眼睛咕嚕嚕地轉了一圈,然後說: “和讨厭你一樣讨厭。”
他心裏的那點郁悶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此時還有心情和江白瑜開玩笑。
江白瑜點點頭,“哦~那還不算特別讨厭。”
這是夏潺第二次覺得他自作多情。
江白瑜估摸着這節課的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小半,他起身,順勢牽起夏潺的手腕,“走,回去上課。”
夏潺跟在他後面,江白瑜身高腿長,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樓梯得一步一步走,三兩級階梯作一步,夏潺跟在後面有些踉跄。
“你放開我,我…我自己走。”
江白瑜這才發現身高差帶來的麻煩,他側頭瞟了夏潺一眼, “小矮子,再不快點課都要講完了。”
嘴裏說着嫌棄的話,腳下卻明顯放慢了速度,一級一級地往下走,就是沒有放開握在手裏的手腕。
“我才不矮,而且,這一課我已經會背了。”
後面半句話隐隐有炫耀的意味。
“哦~那你真厲害。”
“本來…就很厲害。”
“背給我聽聽。”
“就不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