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小梅出嫁 二更

小梅姑娘在寧家做了那麽多年的活兒, 寧家的人都已經把她當做家裏的一份子。聽說她過年要回家結婚,大家自然都為她高興。

寧老太是個老式的人,雖說現在新社會把小梅這樣的阿姨叫做“保姆”“家政服務員”, 不能算是過去的“小大姐”和“娘姨”了。但是寧老太私下裏仍然覺得對她有一份責任。

于是拿出自己兩個月的退休工資出來,讓寧建國幫忙為她置辦一份嫁妝, 就算是感謝她那麽多年來的照顧。

寧建國對于女人的東西那真的是一竅不通,想來想去,也只有委托王伊紅幫忙了。趕巧她也新婚不久,對于世面上流行什麽樣的陪嫁, 床上用品什麽的剛做了研究, 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王阿姨選了個周末帶着小梅姑娘逛了兩天的商場。先去南京路上的帳子公司買了套正紅色的床上四件套,又去服裝公司買了兩套衣服,一套結婚當日做敬酒服, 一套日常穿。接着帶她去喬家栅對面的南京理發廳做了一個新娘盤發, 順帶化了妝。

一□□夫忙下來,等她們回到建德裏的時候,天都擦黑了。

寧老太特意讓小妹換上敬酒的紅西服在堂屋的燈光下轉了兩圈, 看着被打扮得煥然一新的小梅, 老太太不住點頭說好。

王阿姨打趣說,老太太這是在看自己的親閨女出嫁呢。

“我老太婆沒有福氣, 這輩子沒有女兒, 是真的把小梅當做自家姑娘了……”

老太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小梅姑娘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奶奶, 等我結了婚,還是要回上海繼續伺候奶奶的。”

小梅抓着奶奶的手, 眼眶泛紅。

“傻話, 你都嫁人了, 當然是留在夫家身邊了,小夫妻哪有剛結婚就分開的。”

寧老太說着,瞥了一眼站在堂屋口的寧建國。

寧建國讪笑一聲,拉着趙景聞出門說話去了。

“怎麽辦,小梅走了,老太太誰來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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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景聞摸着後腦勺,也有些為難。

“總歸還是要再找一個保姆的。不過最近過年,勞務市場裏沒什麽人,至少要等過完正月十五那些打工的才會回上海,現在着急也沒用。”

寧建國也是沒想到小梅的婚事會那麽快定下來。

國慶節的時候她只請了三天的假回去探親,回來之後才說去相看去了,那之後她也沒和家裏有什麽聯系。

寧建國知道她和哥嫂關系一般,平時沒事電話都不怎麽打,但是一轉身就說出要回家結婚的話,憑誰也想不到呢。

“那老太怎麽辦?接回工人新村住?總不見得讓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吧。”

雖然老太太現在腿腳無礙,但畢竟年紀大了,她一個人住寧建國這個大孝子肯定是不放心的。

“恩,先接回筒子樓。其他的事情等過完年再說。不過好在學校裏放寒假了,食堂也休息。我最近天天在家,正好伺候姆媽。”

在學校工作就是有這點好處,至少寒暑假是有保證的,寧建國也有更多的時間能陪老娘和兒子,心裏充滿了感激。

“那我們……怎麽辦?”

趙景聞說着,去勾寧建國的腰。

等老太太搬進來,要在想見面親熱怕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別小看這位老太,平日裏靠着藤椅坐在弄堂裏一聲不吭的模樣跟尊菩薩似得,實際上那雙眼睛就是X光,是探照燈。

弄堂裏多少人家的事情,男男女女,進進出出她都看在眼裏。

誰家女兒最近換了新發型,恐怕連男朋友也換了。誰家男人今天梳了個油頭出門,回家衣領後面多了個口紅印子,八成在外面“噶姘頭”了,老太兒門清,肚子裏自有一筆賬目。

他們兩個那些掩人耳目的方法,騙騙兩個小孩子可以,到了老太面前,怕是就要無所遁形了。

“忍着吧,有什麽辦法。”

寧建國吓了一跳,忙把他的手拂下來。這弄堂裏人來人往的,要是被人見到,可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還是要買房子……”

趙景聞嘟囔把手縮了回來,“我再買一間小的,一室戶。不讓別人知道,就我們兩個住。”

“說什麽呆話。”

寧建國哭笑不得地說道,“你準備把範俠踢出家門了?”

“你還不知道麽?你家小北要考X大附中。那學校是強制住宿的,到時候他倆都去住寝室,只有周末和寒暑假在家。”

這些都是他聽範俠說的。

按照學制,初二下半學期一開學就要分流了,一部分學生參加中考,另一部分則直接做好進入三校,也就是中專,職校和技校的準備。

寧小北兩個世界加起來,前前後後在一中快讀了九年書,等到初三那就是十年了。讀個博士也不過前後八年,寧小北決定換個環境,去報考X大附中。

範俠一開始還不知道,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老大當初既然愛一中愛的要死要活的,拒絕了那麽多好學校遞來的橄榄枝,那高中自然也會繼續在本校就讀。

一中對于本校生很是照顧,只要達到中考的高中成績線基本都會錄取。到時候他也就跟着他一起繼續混下去呗。

畢竟沒了闫冰如,一中也沒啥大缺點了。

誰知道前幾天寧小北私下跟他說決定填報X大附中,還要準備附中的面試,才讓他本來閑散了很久的神經一下子都調動起來了——X大附中啊,那可是太難考了。

他現在的成績穩定在年級前十沒錯,但是要考上X大附中還是需要再墊墊腳的。

範俠是早就打定主意,說什麽都不和寧小北分開的。受到這個消息的刺|激,即便放了寒假,每天依然手不釋卷,勤奮得讓趙景聞大呼看不懂,一問之下才知道緣由。

“我是知道小北的主意的。但是這和買房子又有什麽關系。”

寧建國壓低聲音道,“而且說到房子……我看建德裏很快就要拆遷了。”

剛才他帶人回家的時候,周圍的鄰居都過來搭話了,說這幾天經常看到陌生人帶着設備進出他們和附近的幾條弄堂,爺叔們上去搭話問原因,對方又不肯說。

後來還是吳家大妹妹,也就是吳家姆媽那個在友誼商店當售貨員的漂亮女兒出馬,又是塞煙又是送水的,對方才松了口。說和拆遷沒關系,就是上面正要規劃新的地鐵線路,所以來探測一下地質情況。

這不就和之前的傳言對上了麽。

像是建德裏這樣的老房子,少說也有一百年左右了,你說它是歷史保護建築麽也達不到那個标準,畢竟一沒出過什麽名人,二也沒發生過什麽重大的歷史事件,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庫門民宅而已,沒什麽保留的必要。

現在上海就像是個大工地,好多地方都在拆遷,建德裏要是也被拆,那半點都不奇怪。

不過拆遷這事兒牽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戶口問題,面積補償問題,拆遷遷到哪裏去,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所以對方三緘其口也能理解,畢竟拆遷辦又沒有正式入駐進裏弄,一切都還八字沒有一撇呢。

不過就沖着這點風聲,弄堂裏的人都已經開始私下進行各種動作了。

不說別人,就說宋老太爺他們家。本來就人口衆多,兒子兒媳,孫子孫媳再加上重孫,浩浩蕩蕩一大家子人。但是為了能在分房的時候多得到點補償,甚至多拿一兩套拆遷房,這幾天他那兩個嫁出去四十多年的女兒的戶口,外帶外孫,外孫女的戶口都準備遷回來了。

還有楊媽媽家,她家人倒是不多,加上守寡一輩子的婆婆才住了四個。不過她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說拆遷賠償不止是根據戶口和房産本上記錄的面積,就連搭的閣樓都能算半個平方米。所以這幾天楊家爸爸都在家裏敲閣樓呢。

寧建國他們進門的時候,楊爸爸正在弄堂裏鋸木頭,見到寧建國後由衷地誇贊他怎麽當年那麽“高瞻遠矚”,在小北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想到要搭閣樓。要是他當年也知道有今天,絕對和寧建國一起動手,也不至于現在臨時抱佛腳啊。

總之為了拆遷的事情,整個建德裏現在都搞得人心惶惶,連過年都不好好過了。

這些情況寧老太想必也是知道的,不過在兒子面前,老太太一個字都不提。

這說明什麽,寧建國能不知道麽?

姆媽這是舍不得離開這地方,她說過的,自己死都要死在這裏的。

但是市政建設可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做釘子戶沒什麽好下場。到時候水一斷,電一拉,不走也得走。

寧建國一想到這事情,就覺得麻煩的要死。到時候必須好好想想,怎麽勸說老太太,讓她心甘情願地離開這個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地方。

————

小梅這邊登上回去蘇北的火車,寧老太同時坐着出租車被寧建國接回了工人新村。

為了迎接寧老太的到來,寧小北把自己的小房間空了出來,這段時間他都和寧建國睡,老太太一人住一間。

這麽一來,原本和丁哲陽父母說好的南京泡湯之旅那就徹底“泡湯”了,畢竟他們父子不能把老太一個人扔家裏吧。

寧家人不去,兩個趙家的人那自然也不會去,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丁哲陽聽說後,還打了電話來問候奶奶,說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到工人新村拜訪,提前祝奶奶新年快樂。寧老太放下電話沖着孫子直眨眼睛,問他這個小丁是誰,倒是很懂禮貌,但是為啥要特意來問候我呢?

“額……”

寧小北正削着蘋果,這個問題他也答不上來。

“因為他就是個馬屁精啊!”

全程在旁聽着的範俠在氣得對空氣揮拳頭,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四眼連奶奶都不放過,電話都追到家裏來了,下一步他是不是想搬過來呀?

“還有小黑皮,你怎麽總是在我家呢?”

老太太今天眼睛一睜就看到範俠在她兒子家的客廳裏,奇怪現在要晚上了這孩子怎麽還在這裏。他家不是住樓下麽?

老太太不知道寧家的客廳等于是附近三家小孩子公用的,故有此問。

寧小北笑得更尴尬了。

範俠的皮還沒有那麽厚,失落地和寧小北揮了揮手,乖乖回樓下去了。

216室裏,趙景聞正坐在桌子邊算賬,計算器不斷發出“歸零”“歸零”的尖叫聲。

看到外甥搭頭搭腦地走下來,無聊地打開電視機,一副欠揍的模樣。舅舅突然覺得眼前這堆亂麻似得數字也變得稍微生動可愛起來了。

寧老太初來乍到,有些不太習慣。別的不說,首先麻将搭子就沒有了,讓每天都習慣搓兩場“衛生小麻将”的她很不适應。

筒子樓的居民們都喜歡到小區各處的社區活動中心搓麻将,寧老太去過一次,發現裏面煙霧缭繞,人聲鼎沸,老頭和老太擠在一塊,烏煙瘴氣的,她很不喜歡,就再也沒去過了。

于是整個寒假都乪鈖過了快一半了,每天這一家三口,老中青三代就天天窩在家裏,大眼瞪小眼。

有時候寧小北自己也受不了這憋悶的氛圍,時不時跑到樓下去找範俠打游戲,或是去附近的小花園踢球散心。

216和316室的“小男人”們還能光明正大地跑出去玩,就苦了這兩家的“老男人”們了。

明明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就隔着一層天花板而已,卻像是隔了一條銀河——寧家老太自然就是王母娘娘。

“胡說八道,我姆媽是王母娘娘,那你是什麽?董永啊?”

吃完午飯,寧建國正在廚房水池邊洗碗,趙景聞突然走過來雙手摟着他的腰,把他吓了一跳,圍兜被濺上大片水漬。

“侬是七仙女,我就是董永。侬是織女,我就是牛郎。就看侬想做什麽,我是可以全力配合的。”

趁着屋子裏就剩下他們兩個,趙景聞忍不住過來和他親熱親熱。

自從老太住進來之後,他和範俠也不好意思過來天天蹭飯了,又恢複了每天都在外面瞎混飯的日子。

剛才從門口小飯店吃完午飯回來,看到寧小北攙着老太往外面走,他急忙把範俠打發回家,迫不及待地跑到樓上來找寧建國。

“我們真是作孽啊。年紀一大把了,想要見一面也跟做‘地下工作’一樣。”

趙景聞把腦袋擱在寧建國的肩膀上,他的頭發蹭到了寧建國耳後的皮膚,惹得他邊笑邊閃躲。

“別鬧……”

“說真的,我們的事兒,你打算什麽時候跟小北說。不能一輩子就這麽瞞下去吧?”

寧老太就算了吧,年紀一把了吓唬她老人家總不太好。

但是趙景聞是打算要和寧建國過一輩子的。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都不會結婚,把小俠當做親生兒子一樣養大,将來自己的這番事業是都要托付給他的。

這段時間寧老太住在家裏,沒少唠叨寧建國的終身大事,更是拜周圍的幾位鄰居阿姨給寧建國留心,親親眷眷裏有什麽合适的人選,好趁着過年出來相看相看。

趙景聞真是看在眼裏,慌在心裏。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憋得,嘴上都打起水泡了。

老太太本來一心一意以為會喝到王伊紅的媳婦茶,誰知道被四樓殺下來的南彙小趙給搶走。現在就連小梅都嫁人了,她越看寧建國孤家寡人一個就越着急。

“我看這棟樓的風水也不好。216,316上上下下,統共四個男人。我到你這房子來,好似一腳踏進和尚廟來哉。孤陽不生,連只雌貓都沒有,難怪你們都是大齡男青年。陽氣太重,不是好事。是吧,阿茲?”

寧老太這次不光自己來,還把阿茲給帶上了。

小北的哮喘病雖然很久都沒有複發了,不過寧建國還是不準他和阿茲抱在一起玩,只能不遠不近地看着。

作為寧家“唯二女性”的阿茲貓似乎聽懂了老太的話,“喵嗚”應了一聲,弓起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跳到電視機上面,瞪着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看戲似得看着這對母子。

寧建國是個大孝子,平日裏萬事都是順着老太太心思的,只有這件事,老太一提他就變成了“死人”,變成了“聾子”、“啞巴”,一聲不吭,屁都不放一個,把老太太氣的大冬天裏直搖扇子。

“小北還是初中生呢,怎麽說……至少等他參加完高考,對不對?”

寧建國為難地說道。

“那不是還要再等至少四年?”

寧建國放下洗了一半的碗,半轉過頭端詳着愛人不悅的表情,“我知道你心裏苦,但是我這不是怕吓着孩子們麽……”

“小北……哪裏像個孩子。”

趙景聞用鼻尖摩挲着寧建國的後頸,若有所思,“有時候看着他的眼睛,我還會發憷……”

“別笑,是真的,我感覺他有時候比我們兩個都成熟。事事都能自己拿主意,還能給的人提意見。但他和小俠在一塊打打鬧鬧,就又是個小孩子的樣子。建國,你的兒子都成精了。”

“瞎說什麽呢。剛才說我老娘是王母,現在又說我兒子是妖精。”

寧建國甩了下肩膀,将黏在他身後的男人甩開,拿起抹布轉回客廳去擦桌子。

其實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

他家的小北,實在是過成熟了些。

樓裏鄰居,還有紡織學校裏的老師,他們都有和小北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哪怕最乖最乖的乖寶寶,就像是常樂蘊那樣,也時常和父母發發小脾氣,在學校裏鬧出一些不大不小的風波來。

要不怎麽老師每回開家長會的時候,都會反複提醒,說這兩年是所謂的“青春叛逆期”,是孩子人生當做最最要緊的一段特殊時期,要家長們多加注意呢。

搞得寧建國如臨大敵,就怕兒子走錯路,交了壞朋友。就跟他們那個同班同學耿恩華一樣。

據說他被記了大過,已經被提前分流,一年後連中考都用不參加了。

好好的一班學生,落到這種下場,真是誰也想不到的。

偏偏他的小北就不是,小北乖得簡直讓人心疼。

他覺得自己這個爸爸當得一點都不稱職,好像除了會燒燒飯飯,偶然洗洗衣服(現在主要是趙景聞洗了),在家裏半點用處都沒有。

哪怕門門滿分,小北都從來不向自己提任何要求。他的那些新的文具,新衣服,游戲機,都是自己看到別家孩子有了,寧建國主動買下來之後送給兒子的。

小北收到禮物後會乖巧地道謝,用的時候也很珍惜。不像範俠,他爹送給他的小霸王學習機,手柄都已經被他砸壞了,如今放在寧家茶幾下面的這一臺游戲機已經是第二臺了。

送禮都送的沒有成就感,寧建國自己也哭笑不得。

所以在小北提出想要新媽媽,并且“明示”就想讓王伊紅當他的後媽後媽之後,他才會拉下臉皮,求王伊紅來幫自己這個忙。

小北沒有享受過一天的母愛,哪怕是假的,哪怕只是哄哄他,他也想要滿足兒子這個心願。

一想到那之後發生的事情,寧建國感覺自己的臉上熱氣騰騰的。他想着冬天也不能全然不通風透氣,于是走到窗邊,把窗戶開了一小條縫。

“對了,你家小北和老太太去哪裏了?我看他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好像在等出租車啊。”

趙景聞幫着一起拖地板,邊拖邊問道。

“哦,去看我姆媽的一個老朋友。她身體不太好,說不定是去見最後一面。”

那位老太太不知道寧老太已經搬到兒子家居住,讓她的女兒到建德裏來找人,撲了個空。也是鄰居們熱心,往他新房子這裏打電話,寧老太才會吃了午飯後匆匆趕去的。

“寧老太的小姐妹?不會是南京路上大百貨公司的同事吧?”

趙景聞也知道寧家老太太當年可是“弄堂一枝花”,時邁百貨公司的“鋼筆西施”,出了名的大美人。

“就是每年夏天裏,天天給我姆媽送花的女人。”

每天一朵,放在牛奶箱子上,四十多年都是如此,已經成為了老太生活的一部分。

“啊,是賣花的老太啊。”

對于寧老太的這個習慣,趙景聞也是知道了,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

寧建國輕嘆一聲,“看來明年的夏天,不管建德裏是不是還在,栀子花和白蘭花,應該是聞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夫老夫愛情故事,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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