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奶奶威武 二更

敲門聲愈發急促, 寧建國急忙跳下床,從椅背上撈了衣服和褲子穿上。寧小北也跟着要下去,寧建國快步轉過身, 把毛毯從被子上扯了下來,蓋在他身上, 确定裹得嚴嚴實實,才準他走出卧室。

屋門打開,寧小北一下皺起眉頭,用手遮着臉——饒是誰半夜裏被兩三只手電筒當面罩着, 恐怕都是這個反應。

“喵嗚……”

阿茲受到了驚吓, 尖叫一聲,縮到沙發底下去了。

“你是寧建國?”

來人将手電在寧建國和寧小北的身上來回晃蕩着,寧建國皺着眉頭答應了, 伸手打開玄關處的門燈。

寧小北這才發現來人是兩男一女, 兩個陌生男人穿着褐色的雨衣,帽子上滴滴答答地不住往下淌水,把鋪在門口的腳墊都打濕了。

女人則穿了一身鮮豔的紅色大衣, 看得出原來的料子應該是不錯的額, 可惜被水徹底澆透,不管是羊毛還是兔毛的都廢了。

她低着頭, 從兩人身後走上前來, 腳下踩着的紅色的皮鞋進了水之後發出“咵叽咵叽”的聲響,整個人顯得狼狽又滑稽。

“我們是聯防隊的。這個小姑娘, 你認識麽?”

兩人話說了一半,樓下趙家二人應該是聽到動靜了匆匆跑了上來。寧建國見到左右兩邊鄰居家的窗戶漸次亮了起來, 急忙讓他們先進屋再說話。

“哎呀, 這不是小梅姑娘麽?”

要說眼尖那還是要數趙景聞, 他薄薄的睡衣外頭就披了件皮夾克,歪着腦袋看着眼前這個頭發上不斷淌下水,眼圈下面一圈青紫,也不知道是畫的還是凍出來的女孩子,驚奇地說道。

寧小北看到範俠居然穿着拖鞋和背心就上來了,連忙把他拉到自己裹着的毯子下面捂着。小兄弟兩人腦袋挨着腦袋瞧了過去,發覺這狼狽的紅衣女子還真的是小梅姑娘也。

“建國大哥,小北……趙大哥……”

小梅擡起頭,一臉委屈地望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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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和雨水布滿了整張臉,原來那些青紫青紫的顏色,是她被雨水沖花掉的眼影。

“建國,怎麽了?”

寧小北的房間內傳出一聲咳嗽,老太太在裏面問道。

“姆媽沒事,你睡吧,不要出來,外面冷。”

寧建國轉頭,示意他們把聲音放低,不要驚動的老人家。

不過寧老太的性子是何等倔強,不一會兒就從卧室裏走了出來。

“大半夜的,這是做什麽?”

老太看到客廳裏插蠟燭似得站着一群人,驚訝地說道。

“奶奶……”

小梅在見到奶奶出現後,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哀鳴,本來只是靜靜流淌着的淚水一下子奔湧了出來。

“哎,小梅,侬怎麽這麽這樣子?侬不是回去結婚了麽?”

奶奶上前兩步,去抓小梅的手。

“奶奶,我濕透了,你不要碰我,會生病的。”

小梅連連後退,地磚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水痕。

“走,跟奶奶進去。建國,外頭就交給你了。”

奶奶二話不說,拉着小梅進了浴室。

“那個……兩位同志,要不進來說話吧。喝杯茶。”

趙景聞說話的功夫下了一趟樓,這會子又跑了上來,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紅雙喜遞給兩個聯防隊員。

他雖然自己不抽煙,但是為了生意上應酬,家裏還是備了不少存貨的。

兩人接過煙點上,沖着寧建國擺了擺手。

“我們渾身濕噠噠,就不進去了。裏面那個姑娘是你的家人麽?”

“是照顧我姆媽的保姆,過年回老家結婚了。怎麽會半夜回上海呢?”

寧建國也是一臉茫然。

範俠勾着寧小北的肩膀低聲說道,“可不是結婚麽,你看她穿的衣服,還有臉上畫的妝……哇,小梅她不會是逃婚了吧?”

“噓……不要瞎說。”

寧小北搖了搖頭,将他摟得更近了些。範俠就像是個小火爐,渾身都熱乎乎的,挨着他比抱着湯婆子都要舒服。

“我們是在火車站外面發現她的。她身上沒錢,也沒帶身份證。我們開始想要把她帶去派出所核查一下,要是她在上海沒有落腳的地方,那就要把她送到收容所。”

“哎,那個地方不好去的……”

寧建國連連搖頭,“兩位同志,她在上海是有工作,有住所的,不是‘盲流’。”

一旦進了收容所,要把人保出來那可不容易了。

“是啊,我們看她一個小姑娘也挺可憐的,就先按照她說的地址,把她送到老城區的建德裏那邊,結果那邊屋子裏也沒人,黑燈瞎火的。小姑娘在外頭叫了半天沒人應門,哭的都要跪在地上了。我們問她在上海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她想了半天終于找到這裏來了……”

“不過她好像對這裏不是很熟,剛才連續認錯了兩家。要是你這家再認錯,那我們真的不能再奉陪了。你看,外面的雨下的那麽大,我們等于是陪她在雨裏跑了一晚上。”

聯防隊不是正式的警察,可不會配巡邏汽車,他們都是蹬着自行車穿梭在大街小巷的。為了把小梅送過來,這兩人等于是在雨裏推着車走到現在,真是着實辛苦。

工人新村這邊的房子都長得一模一樣,下雨天更是分不清哪棟是哪棟,難怪會認錯。

“真是辛苦兩位同志了。這個請收下。”

趙景聞說着,把兩包沒有開封過的軟中華塞進了兩人雨衣的衣兜裏。兩人也沒有拒絕,再一次确定了小梅的身份信息後,掏出本子讓寧建國簽了個字就轉身下樓了。

“冷死我了,快,快把油汀打開。”

趙景聞關上門,搓着手坐到沙發邊。這寒冬臘月的,又下着雨,簡直就是凍到骨頭裏。

“範俠,你上來幹嘛?下去睡覺,別惹小北,他身體不好,經不住凍。”

他一轉頭,就看到自家外甥和寧小北裹着一條毯子蹲在沙發上,兩個人就跟連體嬰一樣貼着,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

“我不,我要跟老大一塊。”

範俠說着,把小北摟的更緊了。

趙景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決定萬一他把小北弄感冒了,回家就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天兒為什麽那樣藍。沉香的舅舅不好惹,黑皮的舅舅更不是吃素的。

過了一會兒,洗漱幹淨,頭發也吹幹的小梅從浴室裏蹒跚地走了出來。家裏沒有年輕女孩的衣服,她只好穿小北的睡衣睡褲。寧小北現在身高差不多也在一米六五左右了,跟她差不多一般高。

“快,快把衣服穿起來,過來烤一烤。”

老太太拉過她的手,讓她在靠着油汀的凳子坐下。

寧建國決定明天一早先去樓上王伊紅那邊給她借一套冬裝穿,然後再回建德裏把她原來的衣服取來。

“小梅姐姐,侬到底怎麽了?不會是真的逃婚了吧?”

範俠還是沉不住氣,把滿屋子人肚子裏的疑問當面挑破了。

“奶奶,建國大哥,趙大哥,你們要救救我的呀……”

突然,小梅一下子跪倒在地,對着寧老太等人開始磕頭,把寧小北和範俠吓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哥哥嫂嫂把我賣掉了,他們把我賣掉了啊……”

小梅哭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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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建國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建德裏,辛虧他到的早,晚一步那真是要出大事了——

寧小北,趙景聞和範俠他們幾個還沒走進弄堂口,就見到裏面黑壓壓站着一群人,圍在外頭的人手裏還拎着一早去早餐店買的大餅油條和熱豆漿,踮起足尖外裏頭張望。

“怎麽回事?讓一讓。”

寧建國還在瞎猜,想着哪家車隊來迎親也太早了些,就看到吳家姆媽的女兒披頭散發地從人群中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往裏拖。

“寧家哥哥,快過來,有人要拆侬家裏房子了。”

趙景聞剛想攔住她,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也着急了起來,撥開層層人群往寧家跑去。

“住手!你們做什麽?”

寧建國擠到人群最前頭,一擡頭就看到兩個男人正對着他家的大門用力地踹着。另有一個穿的灰撲撲,頭發半披着的中年女人,正舉起寧家窗戶下放着的一盆君子蘭,要去砸他家的玻璃窗呢。

“幹什麽?放下,都放下!”

趙景聞怕寧建國一人吃虧,一步跨到他身邊,扯開皮夾克的拉鏈,露出鼓鼓的胸肌,一邊翻着袖口一邊大聲喊道,“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麽?敢在這裏撒野?”

範俠可不是最喜歡這種熱鬧呢,也要跟着沖上去。被寧小北一把拉在身後,死死按着。

中年女人見來了兩個大小夥子,還一個賽一個的壯實,本來肆無忌憚的氣焰頓時滅了一半。

偏她剛才已經擺足了功架,花盆已經被舉到了頭頂,這時候要是乖乖放到地上,似乎很是沒有面子,于是就調轉方向,準備幹脆扔到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混在人群裏的寧小北大叫一聲:“小俠,那不是好婆的冠軍君子蘭麽?這一盆值多少錢?”

“啊?上海市蘭草比賽第一名,怎麽說一萬塊總歸有的咯。”

範俠跟着在旁邊起哄道。

其實這玩意兒就是前幾年寧建國在花鳥市場花幾塊錢買的,老太嫌棄它長得不好看,就扔在窗戶外頭。平時想起來就去澆澆水,虧它生命力頑強,居然活到現在。

女人怎麽也想不到她手裏這盆長得跟蒜苗一樣的玩意值那麽多鈔票,吓得立即把花盆放回了窗臺上,末了她還用手指揩了揩花盆的邊緣的泥巴。

“你聽他小屁孩瞎說呢!”

一個剔着板寸頭,四方臉的男人将女子拉到一邊,挺着肚子走到并列站在一塊的寧建國和趙景聞面前。

“你們誰是這家的男人?”

“我是。你又是什麽人?敢來砸我家的們?”

寧建國擡起下巴,皺着一雙濃眉說道。

“哦,就是你這小子啊。”

男人讪笑一聲,露出滿口黃牙,一把抓住寧建國的衣領,“把我妹妹交出來!”

“什麽?”

寧建國一時沒聽明白。

“你不要裝傻。就是你小子勾引我妹妹,讓她婚也不結了,男人也不要了,哥哥嫂嫂的話也不聽了,跑到上海來和你‘搞腐化’的!”

男人瞪着一雙兇神惡煞的眼睛高聲喊道。

“啊,這個人就是小梅姐姐的大哥,那個女人就是她的嫂子吧。”

範俠低聲呼到。

“那個男人又是誰?”

範俠指了指正和趙景聞對峙,梗着脖子踮起腳的,穿着一身不合時宜,也不知道多少年都不流行的藍色卡其布西裝的男人問道。

這男人還故意把西裝袖口處的一段商标露了出了,看在範俠眼裏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還會是誰?新買的西裝,皮鞋看來也是新買的——當然是小梅的男人。”

寧小北早就在一旁把這個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邊,越看越覺得不對頭。

“哎,這個男人怎麽一只眼睛的眼珠子動也不動啊?”

範俠畢竟沒有寧小北這樣的城府,瞪大眼睛指着男人說道,“這個人是個‘一只眼’!他左邊的那個眼睛是假的。”

“哦,難怪哦,剛才我看了半天覺得不對頭,原來是假眼珠子啊。”

“小孩子眼睛亮,就是看得清。不像我,鬧了半天都沒察覺出來。”

範俠那一聲叫得驚天動地,周圍的鄰居們紛紛起哄。

“臭小子!你說什麽?”

“一只眼”聽到範俠這邊的叫聲,惱羞成怒地朝他撲了過來,被趙景聞一把拉住胳膊,“幹什麽?你還想打小孩子啊?”

“我打他又怎麽樣了?”

“一只眼”的一只真眼睛瞪得幾乎要從臉上凸出來,另外一只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的假眼睛則半耷拉在原地,這驚悚的一幕看得鄰居議論紛紛,有幾個膽小的孩子吓得直接跑回家去,不敢再湊這個熱鬧了。

“你真有本事,沖小孩子撒什麽邪火?來,朝這裏來打呀。”

趙景聞說着,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脯,将夾克衫一脫,往後一扔。

範俠張開胳膊接住衣服,激動地胡亂叫了起來,“舅舅好帥!比史泰龍,比施瓦辛格都帥!”

這對舅甥最近沉迷美國肌肉男電影,什麽《第一滴血》,《藍波》,《真實的謊言》都看遍了。

範俠不但自己看,還把碟片拿下借給寧小北父子,寧建國也看得津津有味,這幾天開始掄起啞鈴來了。寧小北真擔心,自己的老爸搞基就算了,萬一變成肌肉男了那畫風可完全不對了啊。

“呵呵,一個兩個的,我算是知道了。”

“一只眼”眯起眼睛,咬牙切齒地說道,“小梅這個破鞋,她不但和主人家的兒子搞腐化,還和你也搞上了!我看她不是在上海打工做保姆,她是來‘做雞’的!她就是個妓|女!寧家老太婆,就是個不要臉的老|鸨子。這條弄堂,我看就是個‘大雞窩’!”

“你說什麽?”

“胡說八道!”

這條弄堂裏的人,尤其是那些阿姨媽媽們,誰不認識寧家的小梅。這姑娘照顧寧家老太太也有好多年了,老實又勤快,平日裏進進出出,見了誰都打招呼,也時常幫着鄰居做些細碎活兒,怎麽到他嘴裏居然變成“小姐”了,還說他們建德裏是雞窩。

“滾出去!什麽狗東西,跑到人家家門口撒潑!”

“我看他們夫妻兩個就不是什麽好人,還把那麽好的妹妹嫁給一個瞎眼殘廢,良心都被狗吃了。”

“沒錯,小梅姐姐同我講,她每個月的薪水差不多都寄回老家給她哥哥嫂嫂蓋房子,買電器了。來上海那麽多年,小梅都沒買過什麽好衣服。這對夫妻就是一對吸血鬼!”

同在一條弄堂裏,在別家做保姆的一個小姑娘指着小梅的哥哥罵道。

“我呸!什麽‘賣’不‘賣’的,我們兩個是先相過親,見過面才結婚的。他家收了我三萬塊彩禮錢,結果結婚當天新娘子就跑了。整個村子的人都看我笑話,我才是被騙的那個!”

“一只眼”辯白道。

“胡說,小梅姐姐又不瞎,能看上你?我看你們八成是騙了她,被她識破了。大家說對不對?”

範俠披着他舅舅的黑色翻領大夾克,跳到一旁水泥砌出來的乒乓臺上,大聲喊道。

“對!”

“就是這樣!”

鄰居們起哄道。

“我不管那麽多,我妹妹不見了,我只管問你們要人!把我妹妹交出來!”

小梅大哥說着,用力地推了一把寧建國。

“你敢動他?”

寧建國的身板比大哥足足高了一個腦袋,絲毫未動。

但趙景聞哪裏看得下去,他眼裏冒火,一下沖到小梅大哥面前,單手一拎,一提,就像抓小雞一樣把男人按在地上。接着反手一擰,把他的胳膊折到身後用力地壓了下去,男人哀叫一聲,半跪在地。

“你以為這是你們村啊?跑我地盤上來撒野,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趙景聞是什麽人?”

說着,趙景聞用了半邊力氣把大哥的胳膊再往下折,大哥頓時哭天喊地起來,“斷了斷了,我的胳膊要斷了!”

“啊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一只眼”見寧建國斯斯文文,以為他是個好欺負的,抄起隔壁家放在門口的掃把往寧建國腦袋上掄去。

範俠緊張得撅起小嘴,卻只見寧建國也不知道使了招什麽招數,“一只眼”的雙手就跟過了電一般一陣顫抖,掃把落地的同時,自己也摔了一個狗吃屎。

“哈哈哈,這人有毛病,居然跟阿拉建國打架。”

“哎,他不知道阿拉建國以前是偵察兵,還立過三等功呢。哈哈哈……”

鄰居們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老大,原來真正的‘世外高人’是侬的老爸啊。”

範俠簡直看呆了。

寧伯伯太厲害了,剛才他使出的那一招一定是武打書上面寫的擒拿手。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小說裏說的沒錯!

寧小北驕傲地擡起了鼻子,假模假樣地說道,“還好還好,我老爸也就是時不時地抓個小偷啊,抓個色狼什麽的。”

眼看兩個男人都被制服了,小梅的嫂子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勢單力薄,真恨自己當初心疼火車票,沒有多帶些人來。

她眼珠一轉,幹脆往地上一趟,在寧家門口打起滾來。

“啊呀,救命啊,打死人了,上海人打人啦!城裏人打人啦!就欺負我們鄉下來的,救命啊,救命啊。”

寧家這幾天都沒人住,房門前堆積了不少落葉和灰塵,女人這麽一滾,本來灰色的衣服顯得更髒了。她本來簡單地紮了一下的頭發也散開了,落葉,地上的煤灰一下子沾了上去,簡直是狼狽不堪。

“哎呦,我滴個乖乖。老頭子,快點把煤球爐收起來,她要是滾到我家煤球爐上,萬一要訛詐我們怎麽辦?”

楊媽媽家和寧小北家是門貼門,剛才女人來的時候他家正在做過年的蛋餃呢。

現在建德裏的住戶差不多都用液化鋼瓶了,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把煤球爐給拿出來,做蛋餃,攤春卷。都說液化竈頭的火太炀,蛋餃皮子容易破,還是煤球爐的火剛好。

“我看他們就是想要來訛錢的。訛不到寧家的,打打鄰居的秋風也好的。”

“對!小梅出嫁,寧老太還自掏腰包給她添妝呢。這樣好的主人家,別說舊社會了,新社會都看不到的好伐?”

女人越是撒潑,鄰居們越是一臉嗤之以鼻。

小梅大嫂這一招在村裏是用慣的。鄉下吵架,就是比誰臉皮厚,誰家男人多,拳頭硬。誰知道這兩招在建德裏統統失效,頓時她的力道也散了,讪讪地坐了起來,把腦袋上沾着的樹葉拔了下來。

“警察來了,警察同志來了!”

“寧老太帶着小梅回來了!”

陣陣警笛在弄堂口響起,衆人紛紛回頭,自動讓開一條路。

寧老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挽着小梅,身後跟着兩個警察,大步往弄堂裏走來。

冬日的晨光照在老太抿得溜光的銀白色頭發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亮。老太太今天穿了一件藍灰色吉祥暗紋中式棉襖,下面配的是同色的長褲,都是寧建國為了過年特意給老太太定做的。大氣,沉穩,通身都是氣派。

老太太腰板挺直,手裏拄着的哪裏是普通的拐杖,那簡直就是戲文裏天波府佘老太君的龍頭拐。

她這一步步地走着,身後的警察一步步跟着,倒不像是他們送老太太回家,簡直就是老太的保镖。

寧建國放開“一只眼”糾纏的胳膊,走上前來攙扶老太太。

範俠眯着眼睛,看着老太太把手搭在兒子的胳膊上,轉頭對着地上那三個跳梁小醜微微一笑。

“我聽說有人要砸我寧老太的家門?”

作者有話要說:

給老太太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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