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便宜

陸楊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屋內的戰鬥力。

林橋是純正的醫師,紅袖谷內人士基本跟練武無緣,是以戰鬥力約等于0。四九姑娘看着咋咋呼呼,腰間配一把青色柄的劍,看身形和模樣大概能打一兩個人。

至于李青,在陸楊心裏,他戰鬥力跟一只野雞差不多高,不算在內。

而自己,此時爬都爬不起來,更別說提劍了,戰鬥力居然還不如李青,他還是此生頭一遭覺得自個兒沒用。

是以,若屋外三人真的打進來,結局必然是慘烈的。

陸楊正緊張兮兮地琢磨該怎麽活下去,李青在門邊又開口道:“不知這盤問外來者要問什麽,用刀問,還是用嘴問?”

這話結結實實噎了晚秋一下。她向後退了一步,将刀亮出來供李青看,并誠懇地說:“方才在街上幫着衙門抓了個飛賊,一時心急動了刀,驚擾了公子,是我不對,先在這裏致歉了。”

陸楊人躺着,也有些詫異,這一門之主說話也太客氣了,遙想當年師父他老人家,在山上一般以“老子”、“爺爺”自稱,看不慣任何一人,直接大耳巴子抽過去,從不客氣說話,沈某人更是把師父的壞習慣學了個十成十。

看看,這就是差距,難怪人家九刀門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萬丈峰呢?就差沒頂着個“俺是魔教鼠輩”的牌匾走天下了。

試探到這裏,李青心裏有了底,便放三人進門了。

晚秋忍不住先盯着床上那位一動不動的人,看了一會兒後,才找了屋內看上去最和善的林橋問話:“敢問四位來我百樂城,所為何事?”

林橋淡淡地回:“我是雲游醫師,帶了兩個镖師在身邊保護,這位李公子是家父生意上的夥伴,他說也想要看看大千世界,遂有了我們四個同行。”

這一通場面話有多少真,又有多少是胡編亂造,四人心裏門清。

晚秋遲疑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問陸楊的情況:“這位镖師的傷,是如何得來?”

這回輪到李青開口:“在白城中行俠仗義,不慎重傷。”

陸楊忍不住咳了兩聲,李青也不管他,繼續說:“也不知貴門派有無對正義俠士的褒獎,我們四個剛開始行走江湖,就添此橫禍,實在難過,不免要在百樂城多待上些日子了,若是遇上飛賊、流氓什麽的,也無力阻攔,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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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還從懷中掏出一只白帕子,沾了沾眼角那壓根不存在的淚珠。

晚秋聽罷,從手下那裏接了兩瓶傷藥,鄭重交在李青手裏,道:“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來我九刀門。”

送走了九刀門三位壯士,陸楊表情十分無奈,四九拍了拍李青的肩,誇贊道:“你看上去沒啥用,原來嘴皮子這麽好使。”

幸虧四九剛開始行走江湖,否則以她的那張嘴,免不了要被人拿着斧頭追。

李青那邊竟還虛心接受了:“慚愧慚愧,在下除了一張嘴外,還有尤其殷實的家底。”

四九林橋帶着藥箱出門行醫問診,留下李青給陸楊喂飯,閑暇之餘,陸楊終于有空提起李青手上的那枚扳指:“幸好你撿起來了,否則......”

“否則什麽?”李青突然湊得極近,呼吸噴在陸楊耳畔,激起一陣酥癢:“鄭少俠,這扳指不會是你的哪個情人給的吧。”

哪有情人死了還有手下來尋仇的,裏面倒是住了個碎嘴冤家。

陸楊人被捆着,躲也躲不開,只好把目光從人臉上挪開:“倒不是,只是頗為要緊,可否把它還給我?”

哪知李青并不理會,只顧說自己的話:“鄭少俠有情人嗎?你長得這般俊俏,想來必有不少人把你放在心窩裏。”

若問別的,陸楊還能辯駁些什麽,不過這一方面,他可以用十足肯定的話來講,沒有。

但陸楊心思一動,也好奇這生了張妖孽臉的二缺貴公子到底懷了什麽意味,便扭頭過來,強撐着一股狠意,直勾勾看進人心裏,道:“也不是沒有。李公子怎麽想問起這個?”

兩人四目相對,又靠的極近,能數清對方眼上到底有多少根睫毛,也能看清幾根是彎的幾根是直的。

李青垂下眼,又盯着他上身未被白布包紮住的皮膚,目光仿佛化為實質,燙得人心裏癢癢。

“有過情人,也沒什麽。”他說:“只要還未婚配,在下就有機會。”

這白衣公子今日竟突然換了個人似的,一改曾經憨憨傻傻的模樣,陸楊一聽這通話,心下詫異之外,更是滿臉疑惑:“你才認識我三天,就要嫁給我?”

“可以嗎?”李青兩臂支在人的頭兩側,整個人幾乎要壓在他身上,将趁人之危四個大字領會到了個十成十:“我可以得到小鄭哥嗎?”

瘋了,真是瘋了。

陸楊動也動不了,面臨着一個奇奇怪怪又喜怒無常的玩意兒,他束手無策,只能先順着人的話往下說:“你們商賈都是這樣求歡的?趁着我動不了,就用強的?”

李青噗地一聲笑了,那模樣實在順眼極了,陸楊再次不敢直迎這人的目光,怕一個不留神就掉進去。

“小鄭哥,別急着回絕我,你再想想。”

李青挪開身子,放陸楊一個好好喘氣的機會。

“扳指還我。”

“真是情人送的?”李青又湊過去。

陸楊無奈地道:“是又怎樣,她嫁人了,我留着做個念想,也不行嗎。”

李青朗聲笑道:“小鄭哥重情重義,楷模。”說着便把扳指一拽,親手給陸楊戴上。戴的時候,手上動作不老實,趁機多摸了兩把陸楊有些幹枯的手。

十指連心,不亂摸還好,一被人占便宜,就刮得人心裏別扭。

陸楊深吸一口氣,心裏念叨着阿彌那個陀佛的,李青,等我傷好,不管你會不會武功,也不管江湖規矩了,我非打掉你一顆牙不成。

一會兒,趁李青外出放風,陸楊趕緊喊風禪的大名,足足念叨了一柱香的功夫,風禪才仿佛睡醒了一般出了聲。

第一句話便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小木頭,你可吓死老夫了!”

陸楊很是納悶:“你這些天呆在李青手上,聽不到旁人說話嗎?”

“聽得到,可沒人理我,你打着打着突然把我甩開,我便什麽也看不到了,這三天呆在那小白臉身上,雖說能瞧見外頭的光,但給我憋壞了。”

原來,這扳指不戴在人身上,內裏儲着的魂魄便瞧不見外頭的世界,可苦了風禪這些天,還以為陸楊會一直昏迷不醒。

“所以,你沒看到我昏過去之後的場面?”

“老夫什麽時候騙過你。哎,那個小白臉兒要娶你?我勸你同意,你不同意我替你同意。”

一聽這個陸楊就來氣:“連人家底細都不知道,你就貪他那些錢?能不能有點節操!他在我昏過去之前什麽德行?剛才那會兒又是什麽德行?前後差別這麽大,是個人都不敢跟他,要真是個喜怒無常的變态,你嫁過去就有福享了!”

陸楊吼完這一通,瞬間神清氣爽,一掃方才被人趁機調戲的郁悶,突然覺得自己兩只手也能動彈了,更為喜悅。

風禪好半天不吭聲,過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道:“你說話好兇,好像我師父。”

陸楊勉強擡起胳膊抹了一把老臉:“在山上訓師弟訓慣了,對不住。”

兩人對着琢磨了一通昏迷前的情況,皆以為三日前餘下的那些黑衣喽啰是四九林橋兩個處理的。

陸楊懷疑了一通李青,但風禪說,他看不出這人有幾斤幾兩。這樣的情況尤其少見,唯有兩種可能:一,李青是個沒有武功的平常商人,二,李青修煉的功法極其詭異,是風禪從未見過的派系。

“這不大可能。”風禪篤定道:“老夫生前打遍天下無敵手,一生只輸給過一個人,沒聽過有這樣的情況。”引得陸楊一陣無語。

過了一會兒,風禪猛地想起一件事,又對他道:“對了,你現在是在百樂城嗎?”

陸楊點頭。

“那太好了。”風禪大咧咧地道:“百樂城九刀門的地下武器庫,應該收着一朵五十年的白玉蓮,你去拿回來,給我炖了養養魂魄。”

幾乎渾身不能動彈的陸楊憋了又憋,還是忍不住罵道:“你支使人也要挑個好時辰吧!我現在用什麽幫你拿?還是在人家宗門的地下武器庫,你怎麽不幹脆命我把晚門主的佩刀給你拿回來砍柴玩?還說要我積德,你讓我搶人家門派的至寶,缺不缺德!”

話是這樣說,但風禪要的東西,陸楊也在萬丈峰的藏書中見過,确實是滋養魂魄的好東西,不為過。

于是陸楊在客棧中養了十四五日,終于被貼身林大夫準許下地行走時,還是認命地換上一身夜行衣,蒙着面踩上了客棧的屋頂。

這幾日百樂城着實不太平。

這回不單是城中百姓遇害,就連九刀門內的女弟子,也有出了宗門就慘死的。更過分的是,把死者的屍體挂在城門口,連件衣服都不給裹上。

此舉引得九刀門門主震怒,也終于引起了城主重視,兩方聯合,各自派人上街巡邏,城內人人自危,流言四起。

陸楊知道,自己這會兒的打扮,确實與那被通緝了的采花大盜相仿,也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出門,容易背黑鍋。

可他沒時間了,風禪也在扳指裏吵得像一整套紅白喜事樂隊,令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一把年紀,幼稚極了。

林橋白天裏特地囑咐,陸楊重傷未愈,不應當四處走動,四九偶然間看了他身上密布的傷疤後,破天荒地嘴上饒人,勸他這一陣子做個閑散的老大爺,出門曬曬太陽就行了。

李青倒也沒說什麽,只是跟着附和兩句,偶爾跟陸楊說說關于婚嫁的車轱辘話,管得一點也不寬。

是以,陸楊特地趁着這三個人睡熟了,才飛身出了房門,伏在房頂上的那一瞬,居然有些不适應。就好像先前成日趴在房頂奔波勞累的不是他本人一樣。

目送着兩個舉着火把的巡邏隊遠遠離開,陸楊屏住呼吸貼在牆的一邊,仔細回想九刀門在什麽地方。

“小木頭,你的第二條人命要來了。”

風禪突然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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