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狼頭

陸楊當機立斷把人往下拽,可這位明顯不是善茬,使足了力氣,堅定了決心,怎麽薅,也拖不下來。

他被這位瘋狂的小女士搞懵了。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公主天真可愛,大力搖了搖頭,吐氣如蘭,眼神中充滿崇拜:“鄭大俠,本宮要你做我的驸馬。”

陸楊的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他依稀記得,上一回和皇室的人有牽扯,還是宰了趙誰誰後,被一幫太監圍着砍,那刀疤正在他腰間,還未痊愈。

扳指裏風禪笑得驚天動地,看架勢,若不是他已經死了一回,怕是又要笑死過去。

陸楊于是保持着抱公主的公主抱,和她好好講了一通道理,比如為什麽艾爾莎能做女王,因為她不會和剛認識的男人成親;再比如他只是一個窮镖師,給不了公主想要的生活;還比如這世上男人成千上萬,總會有一個更帥更大俠的人闖進公主的生活等。

小公主耐心地聽完這一通,也不曉得聽沒聽進去,依舊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怎麽說也不松手,順口還把她的家世給掏了出去。

皇帝叫趙某某,她生母叫晉某某,她大哥叫趙某某,二弟叫趙誰誰,三弟叫趙某某......

那個二弟趙誰誰,陸楊聽着十分耳熟,不正是那個三千兩嘛。

他無奈地在心裏吐槽,這武俠世界裏,怎麽遍地都是要娶他過門的高門子弟,難不成上頭給他們布置了任務,要他們精準扶貧嗎?

公主已經在他的懷裏撒嬌了,再耽誤下去,只怕這位殿下就要當街扒人衣服。

他一個手刀未劈上,背後卻有一向來神出鬼沒的人,搭上了他的肩。

陸楊聞見那股堂花粉特有的、富貴的香氣,便曉得是誰來了,只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今日就不該出門。

李青依然穿着他那身充滿貴氣的白衣裳,臉也不遮,夜半出門連件防身武器也不拿,就這樣繞到二人身前,表情嚴肅,活像來讨債的。

他道:“死鬼,白日裏和我調情,晚上又去與小美人約會,你好不要臉。”

Advertisement

說罷還掏出一張白淨帕子,在陸楊臉上甩了一下。

陸楊徹底無語了。

公主則在風中淩亂,連自己被悄悄放在地上也未察覺。

她恍然大明白過來之後,指着面前兩個青年男子,表情又驚吓又好奇:“你們!你們兩個!”

李青将一縷碎發繞至耳後,坦然地看向小公主:“斷袖,小殿下見過嗎?”

小公主嘴巴張得極大。

下一刻,陸楊一個手刀過去,把人打橫抱在懷裏,本就身量小小的公主,輕盈極了。

小公主長了一張貴氣的臉,雍容華麗,十足漂亮,客棧裏頭,唯有洗幹淨臉上畫的胡子和疤的四九小丫頭有的一拼。

陸楊嘆了口氣,江湖遍地是美人,而他,只是個人。

李青站在他身旁,特意隔了些距離,道:“将她送去城主府吧。”

兩人于是飛身上房頂,踩着屋檐,慢悠悠地走。

期間,李青打破沉默,道了句:“小鄭哥真受人歡迎。”

陸楊不吭聲。

李青又說:“小鄭哥想做驸馬嗎?”

陸楊搖頭。

李青輕輕地笑了一下,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到了城主府,陸楊撬開一間沒人的屋子,把昏迷過去的公主一擱,不放心地,又喊了守門的兩個侍衛過來候着。

安置妥當後,他踩上屋檐,回頭看向亦步亦趨、一直跟着他的李青。

李青其實很瘦,穿着寬大的白色衣袍,其實顯得空蕩蕩,像一副骨架。

可就是骨架,也是很美的一具骨架。

陸楊心裏納悶,李青除了臉外,到底哪裏有引人喜歡的地方,怎麽看上去那麽順眼,實在奇怪。

陸楊看着房頂的粗糙瓦片,随口道:“昨日看你病發,雖沒有診脈,我卻能看出,你中的應當是一種極陰險的蠱,只靠你這麽幹熬着,不對症下藥,活不了多久。”

這是實話。陸楊再怎麽說,也是個野醫生,他也懂一些醫術,更何況,李青正好撞進他懂得的那一片領域。

即使這片領域,不堪入目,他一直不敢讓人知道。

李青安靜地聽完這番話,身形在夜色裏晃了晃,好似下一刻就會被風吹走。

“我知道,小鄭哥,我都知道。”

陸楊望了望月亮,再望着李青,猶豫了半天,還是道:“我認識一個人,他對蠱很有研究。只是不在這個地方,有些遠,若你真心要治,等過些時候,我帶你去找他。”

萬丈峰上,毒與蠱各有人擅長,毒他本人算作魁首,蠱這一脈,便是沈雲開為首。

先不說沈雲開樂不樂意給旁的人治,陸楊從未帶過山下的人回去,想着李青這樣幹淨的人,是不願踏入萬丈峰的吧。

夜風呼嘯,有些冷。李青只是再度安靜地聽完這番話,扯出一個有些凄慘的笑容,道:“不必了小鄭哥。”

陸楊點點頭,回頭往客棧那邊去了。

他與李青的緣分,大概點到為止了。

陸楊養傷的這些日子,百樂城算不上太平。

除卻起初那十五樁命案,就算是公主本人帶隊來查也探不出什麽蹤跡,後來又有采花大盜出街,被陸楊抓了個順手,再就是九刀門的部分弟子被暗殺,鬧得沸沸揚揚,派出一隊隊的巡邏人手,依舊不頂什麽大用。

就好像無形中有一只大手,籠罩在百樂城上空,誰也不曉得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陸楊隐隐察覺,似乎是有什麽人,或什麽組織,潛入了百樂城,目标大抵不是什麽城中百姓,而是要一步步瓦解九刀門在城內本就不高的威望。

陸楊白日悄悄出了趟門,在一處命案現場,瞧見了兇手遺留在門框深處的暗器,形狀類似于旋轉中的刀刃,本不起眼,可風禪眼尖,這物件眼熟,叫他偷偷拿回去研究。

當天夜裏,他挑着燈研究這暗器,又摸出先前從雨夜裏撿的那十二塊金牌中的一塊,放在一處對比,發現,上面有同樣眼熟的狼頭紋樣。

陸楊小聲問:“老風你怎麽看。”

風禪的聲音也壓得極低:“所以,那天你救下的老人,其實是九刀門的哪一位長老。這幫雕狼頭的賊人,百樂城的那些命案,都是沖着九刀門來的。”

“他們想做什麽?”

風禪幽幽道:“我怎麽知道。難怪當初那老爺子使刀使得極好,原來真是九刀門的人。聽那小醫師說,九刀門十幾年前投身了魔教?直到今日還殘存,也真不容易。”

陸楊問:“有沒有可能,是武林盟要清理魔教欲孽,才對九刀門下手?”

風禪安靜了一會兒,回他:“不大可能。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怎麽當年不清理,非要等到九刀門又重獲民心?”

此事疑點重重,二人對着研究了好一會兒,也沒琢磨出門路。倒是聽見隔壁那屋裏,似乎有個人在說夢話,叽裏呱啦的,陸楊趴在牆上半天,依稀只辨認出“阿哥”“帶我走”之類的。

聲音文文弱弱的,在這樣的夜裏有些凄慘,原來林大夫會說夢話。

風禪也跟着聽了半天,聽罷評價:“這小丫頭不容易的嘞。才這麽大點,面慈心軟的,就出山谷四處行醫,為了找她心上人。茫茫人海,沒點緣分,說不定就要找一輩子啦。”

陸楊想了想,不免為林大夫說兩句話:“也不能這麽說。這世界裏,連你都能合理存在,林橋怎麽就不能碰見她的阿哥。”

“這麽快就為外人說話,小木頭,你胳膊肘有夠往外拐的啊。跟我那死徒弟一樣,看我沒了,八成又認別人做師父去了。”風禪有些氣急敗壞。

“就你還能收徒弟?”陸楊一時嘴快,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頓了頓,又想着給風禪補點面子,道:“徒弟也是要過日子的嘛,你看我師父丢了,我淪落成什麽樣子,我們山上淪落成什麽樣子。”

風禪沉默了好一陣子,不知在想什麽,隔壁林橋也不夢呓了,四下裏十分安靜,只聽得到他自己的心跳。

于是他開始自說自話:“我師父他老人家,能去哪呢,江湖這麽大,我要是找他,也不知道要用多少年。算了,我看山上的人也沒有很想念他的意思,只有我跟雲開還記着他。”

風禪突然想起了什麽,遂使勁在他耳邊叨叨:“我的白玉蓮!別研究其他的,快給我去拿!”吵得陸楊恨不得把扳指摔了。

陸楊照例穿了一身夜行衣,爬上屋頂,沖着九刀門的位置疾行而去。

風禪交代過,他時間不多,不能亂耽擱,其他幾味藥材的藏身之地均在各大門派,只有九刀門的這個最近,最容易下手。

雖說是有些對不住晚門主,可他這些日子也沒有閑過,經常在外充當九刀門的暗哨,救下了三四個被莫名圍堵的九刀門弟子,這些功,或許能相抵。

抵不了也沒辦法。陸楊暗戳戳地想,若是抵不了,就等風禪這老家夥獨立了,讓他自己給九刀門賣命去。

這幾日李青果然消失不見了,似乎他臨走之前,還給林橋四九兩人交代了什麽,是以他們兩個也沒有覺得很意外,無法出門義診的階段,陸楊順帶教會了二人打撲克。

(二人學起東西來很快,待陸楊睡去後,還自發組織起了接竹竿,玩得廢寝忘食。)

陸楊順利摸到了九刀門內,長得最像書房的一間屋子。還是聽風禪說起,其實九刀門的地下武器庫,在書房內可以直達,就連機關的樣貌、密碼,這位都能說出來。

陸楊聽的時候極其納悶:“你跟九刀門什麽關系,怎麽知道的這般詳細。”

風禪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夫年輕的時候,也來九刀門的地下武庫拜訪過,借了一些東西,嘿嘿。”

還有臉讓他贖罪。陸楊徹底無語了。

他剛要翻窗沖進去,被風禪一個大喝制止,風禪道:“你瞎了嗎,屋裏有人!”

屋內确實有人,陸楊所在的角度太刁鑽,只能看到屋內一小部分。大晚上的,除卻晚門主外,竟還有一位只看得到青色衣角的人在這裏。

兩人一站一跪,跪着的那個,居然是晚秋。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考試嗚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