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典籍
靜和公主躺在一張鋪了絲綢的、幹淨的床榻上,床邊站了兩排重甲士兵,由于都遮着臉,遂瞧不清是否兇神惡煞,但依着陸楊的琢磨,大致不善。
前些日子重創陸楊的那幫人,給他留下了不淺的印象,是以,他進門後,一直摸着劍柄,渾身上下寫着戒備兩個字。
李青倒是十分淡定,又摸着他那把扇子,面目平和,莫名挂着一絲得逞的笑容。
公主在裏頭捏着帕子,氣若游絲地咳了咳。
四九站在後面,溜縫瞧了一眼公主的狀态,再悄悄扯着林橋的耳朵道;“她不是風寒嗎,怎麽跟昨天小福子一個狀态。”
林橋聽了心裏一驚,趕忙也溜縫看了一眼,瞧見公主稍顯青黑的眼眶,以及十分紅潤的面龐後,松了口氣,回了句:“大概是單相思成疾。”
公主聽見動靜,利索地一下子掀起身子,又想到自己正在病中,又柔弱地咳了咳,擡手的動作,扭臉的神态,都那麽那麽地病态:“許護衛,你先帶人下去吧。”
一隊重甲士兵跟着許護衛走了,陸楊稍松了口氣,擡頭望向公主的臉,很好,非常健康,以後每天只用給她炖點兒糖水就行了。
李青那天沒看清公主的臉,此時再看,十分感慨,公主果真天姿國色,也不知道她的母妃是怎樣的傾國佳人。
公主弱弱地把目光轉向四人行,先是略帶激動地盯了陸楊李青兩個看了一會兒,再把眼神放在身後那兩個人身上。
一個作镖師打扮,身形略小,容貌帶着十足的攻擊性,略有些女子意氣,還長了一大把胡子,對上目光時,只覺有半分狠意在內,不好招惹。
另一個作清瘦書生模樣,眉清目秀,嘴角含笑,天生一副慈悲模樣,渾身上下散發着善人的味道,可以親近。
公主看得有些呆了,此次出宮基本是瞞着她的爹爹,就為了來十二門派所在地見識見識什麽叫做真正的江湖。小時候總聽寧妃娘娘講起江湖中的許多故事,也偷偷讀過江湖小說,總覺不過瘾,如今真正坐在百樂城內,見過形形色色的江湖中人,才有些明白,為什麽她們如此向往江湖。
江湖魚龍混雜,人們各有所長,衣着打扮花樣百變,又來去自由,行如風雨,心有俠之大義,以往種種,才構成了江湖二字。
她盯着林橋出了出神,末了道:“你叫什麽名字?來我府上做我面首可好?”
這丫頭又來了,李青陸楊同時扶了扶額,林橋則一臉懵地啊了一聲,他也是此生頭回經歷被姑娘們搶着做丈夫,回過神來時趕緊雙手擺了擺:“我有家室了,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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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曉得有什麽好對不住的,公主癟着嘴哦了一聲,扭臉沖四九道:“那你來我府上做個護衛吧!”
四九一撸袖子,當場就不幹了:“你誰啊我就給你做護衛,你怎麽不讓老子給你做面首啊?看不上老子嗎?”他一把将胡子扯了下來,公主眼睛又瞪大了。
四九抹了一把臉繼續道:“要是老子做你面首,你那驸馬相公保準被我揍成烏雞眼!”
公主眼睛裏似乎閃了閃光,也不知這番話和這個人到底戳中她心頭哪點了,她立馬道:“我還沒有驸馬呢,你來做我驸馬吧!”
李青捏着下巴思考了好一陣,終于得出了他的結論:“這丫頭別的病估計沒有,但多少沾點缺心眼。”
陸楊看不下去,趕緊過去給人好好把了通脈,又指揮氣呼呼的四九去抓藥,眼瞧着公主大人似乎格外看得上他們四個,有意将他們四個全收進府裏養着,陸楊找了個理由,拖着李青和林橋跑了。
三人挪至隔壁房內,兩個真正的病人正躺在那裏,一個唉聲嘆氣,還有氣兒說話,另一個幹脆是昏迷狀态,喊也喊不醒。
陸楊見這等情況,無奈地笑了一下:“這城主還真看得起我,不知道我是哪個路子出來的野醫生,就敢讓我給人抓藥,也不怕出事。”
李青倒格外看得開,他找了把椅子一坐,扇起他的小風雅扇子:“無妨,小鄭哥你就治吧,若是最後不行,我替你去償命。”
陸楊随口道:“那林大夫還要娶人千金呢,你怎麽不娶。”
李青嘿嘿一笑,道:“只要小鄭哥不介意,我再娶一個也可以。”
陸楊抓起一只茶盞丢了過去,李青精準接住,向他得意地挑了挑眉後,把茶盞揣進衣兜裏,意思是要永久收藏了。
病人一男一女,男的唉聲嘆氣,見着陸楊為他把脈,依舊嘆氣,邊嘆邊道:“郎中,你不必為我看了,我這是必死的病,算命的也說過,我熬不過這一年,見不到冬日的雪了。”
陸楊把完脈,心裏有數後,邊寫方子邊道:“本郎中兼職替人改命,你這病确實有些麻煩,是要好好喝上兩碗藥了。”
林橋接過方子一看,有些詫異,畢竟這裏面的藥很多都并不能算作藥。她看了一眼李青,又看了一眼病人,才避重就輕地說道:“有兩味藥不太對,你确定要這樣開嗎?”
陸楊看着她,眨了兩下眼,道:“放心,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嗎?”
林橋一琢磨,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以毒攻毒,用萬丈峰的法子救人了。
陸楊起身,一拍李青的肩,沖他耳語道:“既然張家給我找了茬,我也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這夜,便有一黑一白兩位壯士,再度爬上了客棧的屋頂。
這屋頂爬多了,此時看起來,倍感親切。李青摸着兩只瓦片,随口道:“上回不當心踩碎了一片,這麽快又修好了,動作夠麻利,不愧是做生意的。”
陸楊也随口道:“我家祠堂的屋頂,碎了好多塊瓦片,每次下雨就漏水,雲開也沒想着修。”
萬丈峰也有祠堂,內裏倒是沒供着多少牌位,上面人的名字,一個比一個毒,都是曾毒禍天下的大人物。陸楊心想,若是再打聽不來師父的下落,等回去了,也要給師父刻一個牌位擺着。
李青什麽也沒注意,滿耳朵都是雲開兩個字,他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雲開是誰,你曾經的那個老相好?扳指的主人?她怎麽不管你家的祠堂。”
又嬉皮笑臉地補了一句:“若是我,保證把你家所有事都放在心上極了。全天下最要緊的,只有我們小鄭哥了。”
他說着,又要把手往人腰上摸。
陸楊猛地站起來,他的計劃便落了空。
他奇怪地看了李青一眼道:“雲開是我師......弟弟,親弟,想哪兒去了。”
兩人挑了張家最大的那處藥鋪下手,李青看起來堂堂正正,撬人房鎖倒很有一套,那手藝那技術,就是開鎖匠來了也得甘拜下風。
陸楊忍不住評價:“肯定是以往撬黃花閨女房門撬多了。”
李青回頭羞澀地笑一個:“但其實我最想撬的,只有小鄭哥的心門。”
這都哪兒來的騷話,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陸楊忍不住敲了他腦門一下,接着,詭異地紅着整張臉,一腳踹開了藥鋪的門。
兩位光風霁月的大俠,進門之後沖的地方并不相同,李青沖向櫃臺要翻賬本,陸楊則拐到了典籍櫃旁,開始翻書。
李青抱着兩大本賬本便一目十行地研究。陸楊抽出了其中所有頁面古樸的書卷,尋遍了每一本字跡缭亂的典籍,終于在一本十分不起眼,又十分老舊破爛的,其實已經不能稱其為書的冊子上,聞到了一絲來自萬丈峰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捧起它,在其中一頁最裏面的裏面,看到了萬丈峰的标記:一個看似随意畫出的墨圈,中間一道橫,上下各放了兩個點,狀似陰陽實則不像,是萬丈峰歷代以來的秘傳記號。
記號下面,随意地寫了一個“南”字,不知是哪位前輩的名號。
果真是從萬丈峰偷來的技巧,那種偏而又偏的下毒手法,以及今日那名“絕症”男子身上的毒,都包含在內。
真陰啊。陸楊嘴角揚起,可你有我陰嗎?
陸楊再随意翻了兩頁,上面所記載的不過是淺顯的下毒手法,看來峰內核心機密并未外傳,幸好幸好。
“小鄭哥,你在看什麽?”
李青的聲音突然在極近極近的身後傳來。
陸楊習慣了李青這個樣子,他淡定地回頭,欺負李青不懂地道:“我發現一本很有趣的書,你要看嗎?”
李青才懶得研究那麽多藥材,把手裏的賬本捧了出去,獻寶一樣:“我發現他們稅銀數目有問題,一年少交那麽多,難怪能開一個城的店。”
他有些生氣地把賬本扔給陸楊:“哪有這樣的!連我家做生意都是勤勤懇懇的,收多少報多少,他們太過分了。小鄭哥,一定要贏他們,這段時間随意支使我,我也要添一份力。”
陸楊撓了撓頭:“你不是一直受我支使嗎?”
李青聽了眼睛一亮,他兩只手重重地拍上面前人的肩,眉毛都喜慶地揚起,十分高興地,剛想說什麽,卻聽到後院有什麽動靜。他不由分說地,扯着陸楊鑽進典籍櫃後方那一小塊空隙,雙手将人圈進懷裏,死死地扒住陸楊的背,幾乎與他臉貼着臉。
陸楊也死死地抱住賬本,目光避無可避,只能看向李青的眼中,不看還好,這一看,實在壞了事。
兩個人的心跳好似擂鼓比賽,一個敲得比一個響,一個敲得比一個快。
果然進來了兩個睡眼惺忪的藥鋪夥計,一人手裏舉着個半亮不亮的燭臺,看了看似乎沒什麽大事,就又回去瞌睡了。
李青又抱了一會兒,沒吱聲,只當他眼突然瞎了耳朵也聾了,不曉得外頭的情況。
直到陸楊攢足了勁,惡狠狠地照着他下巴就是一口,李青才吃痛地松開手,只見陸楊落荒而逃,手裏的賬本也甩在了地上。
李青在原地又懷念了一會兒,認命地去把賬本歸還原地,左右當丈夫的,一貫是給人擦屁股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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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