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跟你約好了的,不能失約……

人到齊之後,陳姐進去問是不是可以開始上菜了,谌嘉樹說了句勞煩,桌上的碟子就被撤下去,十道涼菜流水一樣送上來。

這架勢讓谌敬和謝曉琳夫婦倆有些震驚。

特別是謝曉琳,“我記得……上次咱們來得時候,涼菜沒這麽多啊?”

谌嘉樹點點頭,“因為我們只有兩個人,上十碟,也吃不完啊。”

這次是一家七口過來的,分量當然會不一樣。

十道小菜裏,四位老人家最喜歡的是其中一道熏魚,裹滿了鹵汁的魚塊裝在一個黑色碗裏,透出醬紅的色澤,油閃閃的,入口時外皮酥而不硬,肉質細密鮮嫩,又鮮又甜。

“有點像以前我小時候吃過的味兒。”谌老太太問道,“她家是不是有老大廚掌勺?”

“宋小姐的祖母每天都要做菜。”谌嘉樹點頭應道,“宋小姐和她哥哥的廚藝應該是師承自老太太。”

谌老太太點頭,“難怪呢。”

過了堪堪半個小時,熱菜開始上了,數量到也不多,連湯帶菜也就六道,擺在正中的就是一個大的橢圓白盤,是一整只斬好的燒鵝,分量驚人。

谌嘉樹看得愣了一下,前幾天他來楊家吃飯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怎麽今天一看,這鵝這麽大只?

但随即他又想起,那天的燒鵝是分成兩盤上桌的,頓時便明白過來。

随着燒鵝上來的,還有一碗酸梅醬,谌嘉樹往每個小碟子裏舀一勺酸梅醬,分給各位長輩,低頭一看,看見醬碟底部可愛的小貓圖案。

小貓是趴着的,尾巴微翹,雖然只是一個輪廓,卻也看得出憨态可掬。

也不知道宋青枝是從哪裏淘來的。

剛想到這裏,就聽父親谌敬诶了聲,“這蘸碟裏頭……怎麽有只肥鴨?”

接着是母親的附和聲:“是哎,我看看我的,喲,是只小狗,居然不一樣的嗎?真有趣!”

原來竟是每個碟子的圖案都可能不一樣的麽,谌嘉樹愣了一下,随即有點羨慕,啊,谌主任拿到的是不是蹲蹲啊?

早知道他先看過就好了。

不過他倒也不至于幼稚到要跟父親換一個蘸碟,只想着下一次來,或許可以跟宋青枝要求一下。

新鮮出爐的燒鵝每一塊都皮骨肉相連,經過高溫烘烤,皮下的脂肪已經融化,只剩薄薄的一層,帶着油花,入口香脆,又不會讓人覺得油膩,鵝肉鮮嫩多汁,蘸一點酸梅醬,酸酸甜甜越吃越覺得好吃。

谌敬和谌嘉樹一家三口不約而同地将鵝腿和鵝胸肉這些肉多骨頭少的部位留給幾位老人,哄着他們多吃一點,“爸,媽,這鵝肉好吃,你們多吃點。”

“好好好,你們也吃。”谌老爺子笑着吃了口肉,看看老伴兒,大着膽子提要求,“這麽好的菜,要是能喝一杯小酒,就更好了。”

頓了頓,看向老親家,“老謝,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謝老爺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我覺得是,哎呀,過節嘛,不慶祝一下怎麽行呢?”

谌嘉樹:“……”您是不是忘了今天過的是清明?

但看看家裏其他人都沒什麽要阻止的意思,就知道是允許了,便按了鈴,叫來服務員。

林月一進來,就笑着問道:“谌醫生,有什麽需要的麽?”

“有酒麽,老爺子想喝兩口?”谌嘉樹想起那天老陳叔和楊繼慈喝的黃酒,覺得那個度數不高,喝一點應當沒事。

林月點點頭,問道:“梅子酒和花雕,要哪樣?”

她一說梅子酒,谌嘉樹就想起宋青枝當時喝的,他沒喝,就是聞起來覺得甜甜的,她喝了之後,說話的時候都泛着一股青梅香。

他扭頭問謝曉琳:“媽,你要不要喝一點?”

謝曉琳聽他問了,就點點頭,“也行,來一點吧?”

林月又問是要冰鎮的還是常溫的,谌嘉樹就道:“花雕要常溫的,稀釋一下,梅子酒要冰鎮的。”

“好嘞,您稍等。”說完林月就退出了包廂。

過一會兒再進來,送來了兩壺酒,錫壺裝的花雕,磨砂玻璃壺裏裝的梅子酒。

桌上除了燒鵝,少不了時令的馬頭蘭,素菜就是馬頭蘭拌香幹,葷菜是馬蘭幹燒肉,大家吃了都覺得下飯,五花肉的油脂已經浸潤到幹菜裏面,吃起來既有馬頭蘭的清香,又有豬肉的肉香。

另外還有一道黃花菜蒸排骨和啤酒魚腩,湯則是藥膳泉水浸雞,林月上菜的時候還特地提醒,雞湯裏頭真的用了人參須的,“補身子的好東西!”

大家都笑起來,說這姑娘真實在,林月笑笑退出去了,心裏卻道,這可都是我們老板娘教我說的,必須讓客人都知道,我們這鍋湯是貨真價實的!你們花的錢不冤!

吃完飯,碗碟都車走之後,果盤和點心送了上來,數量也不多,按着人頭給的鳳梨酥,為的是怕大家都吃飽了吃不下,浪費了。

林月還按慣例說了句:“要是吃不完,可以打包,建議打包,不浪費。”

謝曉琳這才想起這事兒來,忙道:“剛才我們撤下去的菜,都打包,明天還能吃呢。”

那只燒鵝就沒吃完,還剩了将近四分之一。

林月點頭笑應道:“好的好的,您不說我也剛要問這個呢。”

說完這邊她就出去了,谌嘉樹看着包廂門緩緩關上,忽然想起第一次來這裏時的事,忍不住一樂。

然後回頭笑着同大家道:“要是咱們能坐到十點以後,大家都走了,宋小姐還會讓人送宵夜上來,信不信?”

大家:“……”雖然是你朋友的店,但你倒也不必這樣薅羊毛。

老谌家怎麽就出了這麽個為了吃能不要臉的子孫?

迎着大家鄙視的目光,谌嘉樹輕飄飄地說了句:“宋小姐說,要是大家想去南山村轉轉,可以去她家院子坐坐,我估計明天她還要回去拍素材的,爺爺外公,你們要不要去玩玩?”

頓了頓,還怕他們沒弄明白,補充解釋道:“就是那天你們在視頻裏看到的那家。”

“去!明天我也休假!”先答應的竟然是谌主任。

谌嘉樹看了眼他爸,嘴角抽了抽,喉結上下滾了滾,将差點笑出來的聲音咽回去。

兩位老爺子惦記着釣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地誇獎道:“我大孫子/大外孫真不錯!”

谌嘉樹:“……”看,為五鬥米折腰實屬謝谌兩家傳統藝能。

歇完下樓,在樓梯口遇見陳姐,将他們打包的食盒遞過去,又笑着說慢走下次再來,剛出大堂門口,就看見宋青枝坐在門廊底下的沙發椅上,手裏捧着個碗,正在喂月亮吃雞肉。

雞肉是湯剛好還沒來得及放鹽調味就撈出來的,月亮可以多吃幾塊,蹲蹲不吃肉,就在一旁守着,急得直蹦跶。

蹲蹲:“呱呱呱——”

谌嘉樹看過去,笑着叫了它一聲:“蹲蹲。”

蹲蹲聽見陌生人的聲音,回頭看了一下,又繼續蹦跶,伸着嘴巴去啄宋青枝裙子上的花紋。

宋青枝聽見說話聲,扭頭看了一下,立刻站起身來,招呼道:“谌醫生,你們要回去啦?我送送你們。”

說着擡腳就要往他們這邊走,結果卻被沒吃飽的月亮一下就咬住了裙擺,宋青枝霎時間就不敢動了,萬一把裙子扯下來了怎麽辦。

謝曉琳笑着擺擺手,道:“不用送不用送,我們自己出去就行啦,別餓着小家夥。”

月亮像是聽懂了,松開嘴:“汪——”這個奶奶我喜歡!

聽她這麽說,宋青枝也就不堅持,只捧着碗沖他們抱歉地笑笑,目送着他們出去了。

一直到很晚,宋青枝都快要睡了,才收到谌嘉樹發來的信息,問她明天開不開放探班,宋青枝想到自己答應過他的,便回了句:“可以,不過要上午過來哦。”

谌嘉樹估算了一個很早的時間:“爺爺和外公惦記着釣魚,肯定很早就出門。”

宋青枝看到,不得不提醒他:“我們村的小溪沒什麽魚,不要抱太大希望。”

谌嘉樹:“讓他們打發一下時間而已,對了你明天要拍什麽?”

他是真的挺好奇,宋青枝是怎麽做到每天都拍攝得這麽流暢順利的,都不會有失敗的時候麽?

一邊想,一邊就問了出來。

宋青枝剛要告訴他明天拍櫻桃肉,就看見他這個新的問題,就将“櫻桃肉”這三個字删掉,然後回複道:

“我失敗的時候都在家裏的竈臺,怎麽可能會拍給你們看,拍攝的時候會盡量挑自己會做的菜。”

這樣不僅省時間,也能保證質量,只是她一直這樣下去,風格重複固定,沒有新的內容,總有一天觀衆會失去新鮮感,看膩之後就會失去流量。

這也是她最終仍然決定啓動拍攝宮廷菜系列的緣故,既是鞭策自己,也是一次試水。

要做櫻桃肉,第一步就是選五花肉,一定要選白肥紅瘦、厚度一致的五花肉,宋青枝挑好之後,提着回家。

宋家老宅很早就開始出現動靜了,今天天氣也不算好,一開始是下小雨,然後雨勢慢慢增大,淅淅瀝瀝地打濕了地面。

蹲蹲和月亮也沒有出去玩,蹲在屋檐下發呆看雨,宋青枝從廚房看出來,只看見灰壓壓的天,覺得今天谌嘉樹不會來了。

“诶?有人敲門,我去開門!”

張瑩瑩的聲音忽然響起,宋青枝回過神來,有些奇怪,誰會這個時候來宋家?

沒一會兒,張瑩瑩就跑回來了,告訴她:“青枝姐,谌醫生來了。”

宋青枝一愣,“……他帶兩位老爺子來了?”

“沒有,就他一個人來的。”張瑩瑩應道,搖搖頭。

宋青枝更加覺得奇怪了,看一眼鄧斌,他意會地點點頭,先關了攝像機。

宋青枝在圍裙上擦擦手,轉身走了出去,剛走到屋檐下,就看見谌嘉樹撐着一把黑色的傘進門。

木門的咿呀聲在這個下着微雨的早上,特別明顯。

甚至有種莫名其妙的寂寥。

宋青枝站在屋檐下,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眼,問道:“下雨呢,你一個人過來做什麽?”

頓了頓,又道:“來不了,你微信告訴我一聲不就得了。”

谌嘉樹撐着傘,走到她面前來,和站在臺階上的她對視着,笑着說了句:“我跟你約好了的,不能失約。”

雨水打在他的傘面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天地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他的眼角氤氲出潮濕而溫暖的笑意。

這個院子忽然就入了畫,而他就是畫中人。

宋青枝怔怔地望着他,想說他傻,最後又什麽都沒說,只是略微有些倉促地移開眼。

問了句:“你冷不冷,我給你煮杯姜湯啊?”

他笑着應了聲好,跟在她身後走進屋檐,傘被收起來,靠在牆上,雨水順着傘面滑落下來,在地上留下一道水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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