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房門一關就是七天七夜。

遲至累死累活,終于在自己高尚的救人清單上又添了一件滿意的作品。他最後診了脈,站起身,舒展身體,喟嘆一聲,打開窗子通風換氣。然後他撣了撣衣服,攏了攏頭發,慢慢踱步至門前,下巴揚起。

清俊的神醫先生拉開房門。

外面空無一人。

遲至:“……?”

“咳。”他甩袍擺腿,邁着從容的步伐,從這間離樓梯最遠的房間一路走到樓梯邊。

“咳咳。”他雙手負于背後,重重地邁步,又從這邊走回打開的房門口。

怎麽回事?人呢?他十分不滿,徑直走到薛紫靈門外,咳了一聲,再走到莊澄門外,如法炮制,正準備下樓去祝襄寧和袁仁存的床前咳一聲,薛紫靈開門走了出來。

“你快死了?”

遲至嘴角抽了抽。

“現在什麽時辰,你不去睡覺裝鬼呢?”

遲至:“醜時。”

薛紫靈返身走進房間。

遲至:“你不問解毒的結果嗎?”

薛紫靈回頭掃了他一眼:“如果不成功,你也活不了。”說完,關門。

遲至:“……”當初以為她容易拿捏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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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将亮,幾人紛紛起身。

段春珠在房裏沐浴過後,走了出來,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精神不顯憔悴。

毒性去除後,她的氣質也發生了變化,這時看上去有點像大多數經過歲月沉澱的中年江湖女子了。相較于她在傳聞中的形象,顯得溫和一些;相較于解毒前,則是顯得任性一些。

對,就是任性。

這樣的轉變是誰也沒有料想到的,一時大家都略感不适應。

段春珠催促道:“快些吃,吃完就上路吧。”

祝襄寧:“娘,不急在這一時。”

段春珠:“你還說我?在我生死不知的時候,你們做了什麽?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可是過來人了。”

袁仁存羞窘低頭。

段春珠道:“被吃的倒是不羞。你看看你的樣子,哪裏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頓了頓,“哪裏像個裝作頂天立地的男人的女人?”

袁仁存吭哧吭哧:“段前輩,晚輩受教了。”

祝襄寧溫聲問:“你叫她什麽?”

袁仁存看看祝襄寧,又看看段春珠,讷讷道:“娘。”

段春珠不甚滿意地斜了她一眼:“哎,女婿。”

從這本該是帶着的年長者的挑剔和嫌棄,但事實上是萬種風情的一眼,莊澄總算看出了些許符合“赤焰娘子”稱號的樣子。“段前輩,您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嗎?”

段春珠勾唇一笑,嬌媚裏含着幾分羞澀:“知道。”

莊澄求助地看向薛紫靈。

“如果玉冰潔對你出手,你想要我們怎麽做?”薛紫靈問。

段春珠道:“別讓我死了就好。”

“你的意思呢?”薛紫靈問祝襄寧。

“随她。”

薛紫靈點頭同意。

莊澄與這幾人的關系沒有親近到可以詢問私事的地步,縱然被滿肚子的好奇撓得心癢,也不好問出口。可是,薛紫靈又明顯對這些沒興趣。莊澄偷眼瞥向薛紫靈,被轉過頭看她的薛紫靈撞個正着。

薛紫靈眼裏帶笑,在桌下捏了捏莊澄的手心,問段春珠道:“你毒功已經廢去,再練是不行了,留着內功做什麽用?”

“曾經為了教她金蟬派的上等武功,我總是自己先學一遍,現在還記得八.九成。”似乎是想起那段日子,段春珠的神情溫柔而眷戀,“江湖從此沒有赤焰娘子,我想抛下過去,跟着她在金蟬派生活。”

“你怎麽知道她願意不計前嫌?”

段春珠眼神飄渺:“我前半輩子把練功放在首位,愛她時,不懂惜取眼前人,分開後,混混沌沌迷失心性,而今一朝毒功盡散,才終于清醒。沒有人比我了解她,她厭惡一切不潔,所以除了我,她不會再愛第二人。你們說,我到了這把年紀,還不敢放手一搏嗎?”

衆人都細思起那句“不懂惜取眼前人”。

袁仁存望着祝襄寧,愧疚不已。

薛紫靈沒什麽可問的了,眼睛亂看,掠過莊澄時,對她笑了一下,便又轉開視線。

莊澄卻被這一眼看得心裏咚咚,灌了口茶水,有些懵懂。

見段春珠實在急切,幾人不多耽擱,互道別離。

祝襄寧和袁仁存站在竹樓上,看着四人越來越小的背影,晨光将四周的竹林照耀得燦燦發亮,一片暖意。

“你要走嗎?”祝襄寧問。

袁仁存鄭重道:“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祝襄寧回眸溫柔一笑:“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袁仁存握着她的手放在心上:“絕對不會想。”

另一邊,在段春珠三催四催之下,薛紫靈只好放棄順路去看阿瑤的打算。

不得不說,“活過來”的段春珠精力過于旺盛了,讓人懷疑中間那二十年是不是随着毒功一起變作煙霧消散。她簡直像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家,充滿着去見情人的緊張和喜悅。對于這種狀态下的段春珠,薛紫靈只有一個字作評價:蠢。

起先兩天,最遭罪的是遲至。

段春珠迫切地想要練成金蟬派心法,好讨得情人歡心,但她終歸是剛熬過一次苦刑,身體有些吃不消。于是遲至就被物盡其用了。

好在,上繳了足夠的丹藥,又制定了每日的練功計劃以後,段春珠的目光轉移了。

她給自己找到了一項非常有趣的閑時活動。

一項讓遲至繃着臉在心裏大笑三千聲的活動。

她開始當紅娘了。

寧仁客棧的大堂,正中間的桌子,坐着四個人。

段春珠媚眼一抛:“怎麽,這能掉塊肉嗎?可憐我老太婆一無所有,這麽點小小的要求,你們都不肯配合?”

薛紫靈:“大堂裏所有男人的眼珠子都黏在你身上,你是老太婆?”

“女人四十,可不就成了老太婆嗎。”段春珠眼眸微垂,憂郁卻不減妖嬈,男人們頓時心疼了,直想撲上去安慰這位紅衣美人。

“呵呵,”薛紫靈沒有表情地提醒,“你四十五了,不是四十。”

段春珠的臉拉了下來:“莊澄,你真的不肯?”

莊澄臉紅紅的:“請段前輩諒解,這個要求晚輩做不到。”

段春珠瞪着她們:“叫你們親個嘴有那麽難嗎?奪了我的毒蛛,卻一點代價都不肯付,世間豈有這樣的道理?”

“我就是道理。”薛紫靈說道,“莊莊,我們走,不用理這個蠢老太婆。”

段春珠怒道:“放肆!你們眼裏還有沒有長輩!”

薛紫靈不耐煩道:“你這糟糕的脾氣,和玉冰潔真是絕配。”

憤怒的段前輩立刻被安撫了,毫無威壓地哼了一聲,面帶笑意,眼含春意。

對此,薛紫靈又有四個字來形容:蠢不可及。

走進客房,轉身關門,薛紫靈看着站在門口的莊澄,問:“進來嗎?”

莊澄搖頭,頓了頓,道:“段前輩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為什麽要把她的話放心上?”薛紫靈笑道,“還是說,你真的想親我?”

“亂說!”莊澄一瞪眼,蹬蹬快步走回房間。

薛紫靈愣了下,嘀咕:“莫非她真的想親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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