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
讓人看一眼就記挂在心裏。
“蘇韻姑娘,請坐。”商隐道,“方才聽姑娘彈琴,練了許多年吧。”
“回公子,七年。”
商隐:“聽說姑娘精通琴棋書畫?”
蘇韻:“不敢賣弄,都懂一些。”
商隐:“讀些什麽書?”
蘇韻:“詩書禮樂,通史,游記,志怪,不拘什麽。”
商隐挑眉:“那姑娘可算是全才。”
蘇韻:“公子謬贊。”
商隐道:“寫幾句詩來看看。”
“是。”蘇韻走到一旁,研墨蘸筆,斂袖寫了兩行,拿來給商隐過目。
“好字!”商隐面上露出喜色,顯然十分滿意,轉頭對莊澄道,“你記得吧,我姐別的不挑,就挑字,當初我因為字醜還被她揍過。”
莊澄笑道:“記得。”
商隐又看了兩眼,放下紙,對蘇韻道:“姑娘可知道我的身份?”
蘇韻點頭:“猜得到。妾身見過莊主,望莊主不計冒犯。”她起身又拜了一拜。
“坐,”商隐擺手,“沒有那麽多禮數。我這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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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澄聽到這裏,知道他們接下來要說什麽,便看了眼薛紫靈。
薛紫靈拉住她的手,起身。
商隐正說到一半,愣了一下,看着她們走出去。心裏覺得奇怪,那連使眼色都算不上吧?就只是看了一眼。這兩個人,有點不對勁。
畫舫不知不覺已經行到了湖中央。
莊澄扶着欄杆,眺望四周,發現有一座高樓色彩明麗,很是惹眼,她便仔細地看了起來。
薛紫靈站在她身旁,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問:“你想去嗎?”
“那是什麽?”
薛紫靈把笨字咽回嘴裏,道:“花好月苑。”
“啊!”莊澄有點不好意思,又望了望,問薛紫靈,“你去過那種地方嗎?”
“沒有。”薛紫靈答,忽然想到件事,便對莊澄講起來,“我剛出山那陣子,很多消息虛虛實實的我也弄不清楚。有一次,我聽說一個高官府裏有從宮廷流出的稀世珍品,很多官吏出高價只為看一眼,還看不到,于是我就去了。”
莊澄好奇地追問:“取走了?”
薛紫靈點頭,又搖頭,道:“那東西放在卧床的暗格裏,我拿出來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你猜是什麽?”
莊澄遲鈍地反應了好大一會兒,臉慢慢漲紅了,瞪了她一眼。雖然沒猜到是什麽,但決計不是什麽好東西。
薛紫靈嘿嘿一笑:“宮廷春.宮圖,千金難求一見。”
“你羞不羞!”莊澄繃起臉,色厲內荏,在她手臂上拍了一掌,沒用力。
薛紫靈問:“你床下面不是有一箱子話本嗎,沒有這種的?”
“你知道?!”莊澄睜大眼睛,抿抿嘴,有點害羞,“……沒有,都是規矩的。”
“有多規矩?這個有寫嗎?”薛紫靈親了她臉頰一下。
“……有。”
“這個呢?”薛紫靈又在她嘴唇上親一下。
“……有。”
薛紫靈啧了一聲,伸臂攬着她的腰把她帶到身前,另一手撫着她腦後的青絲,含住她的下唇吸吮。感覺到莊澄回應,薛紫靈有些忘情,探出舌尖舔着她的唇齒,直到誘出她的舌頭,卷繞交纏。
莊澄感到心裏有一股癢意,心跳一輕一重的,她的四肢百骸都好像沒有力氣,卻緊緊地抱着薛紫靈。
漫長而缱绻的吻。唇舌分開時,兩人都意猶未盡,額頭相貼,呼吸也攪在一起。
“這個……”薛紫靈氣息不勻,“有嗎?”
莊澄還有些發怔,過了片刻,才回答:“沒有。”
薛紫靈喘勻了氣,道:“莊莊,我……”
船艙的門打開,商隐走了出來,蘇韻在他身後半步跟着。
薛紫靈以為莊澄會退開。
但是沒有。
莊澄往前傾了下,唇在薛紫靈的唇上碰了碰,然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卻又牽住了薛紫靈的手。
商隐的眼珠瞪得快要脫眶,嘴也合不上,呆若木雞。
蘇韻面不改色,目不斜視,還輕聲提醒商隐:“公子?”
“啊?哦!”商隐咽了口口水,深呼吸結果被涼氣嗆着,拼命咳了半天,原本就病怏怏的,現在看起來更慘了,好像下一口氣喘不上來就要厥過去。不過他總算挺了過去,一擡頭又是玉樹臨風,微笑:“談妥了,我們回去吧。”
莊澄不知道是不是忘記了,一路拉着薛紫靈的手沒放開,回到穹崇山莊要喝茶水的時候才自然地松開了。
商隐神色暧昧,咳了一聲道:“大致情況我已經對蘇韻姑娘說過了,晚些時候我們将細節對一對,免得在我姐面前露餡。”
“嗯。”莊澄道,“我們……先回房,晚些你派人來找。”
商隐很嚴肅地點頭:“回房好,非常好。”
薛紫靈像看白癡一樣掃了他一眼,和莊澄一起走了。
商隐低頭怪笑,這賊神氣什麽?偷來偷去不還是被人給收了?
笑了一會兒,商隐讓小八給蘇韻安排房間,帶她去休息。
晚飯後商隐命人把她們都請來,坐一桌,對口供。
“蘇韻姑娘的身世,介意說一說嗎?”商隐問。
蘇韻道:“五歲家貧被賣作丫鬟,十歲府上抄家,被遣到花好月苑。”
商隐:“原本的名字呢?”
蘇韻搖頭笑道:“我要名字做什麽,就叫蘇韻吧。”
商隐點頭:“可以,那便說我們是在臘月初二,游湖時相遇,臘月初三我将你從花好月苑贖出來,接到了山莊。”
蘇韻疑惑地皺眉:“我的身份不要瞞着嗎?”
商隐擺手:“照實說,我姐不介意。”
蘇韻怔了怔,點頭答應。
莊澄道:“你們兩人之間怎麽稱呼,不能直呼蘇韻姑娘的名字吧?”
“那叫……韻兒?”商隐抖了抖,“叫不出口,就蘇韻吧,我姐沒有過情人,她也不懂這個的。”
蘇韻:“那我還是叫公子?”
商隐道:“好。介紹一下我姐,商蒹葭,你聽說過?”
蘇韻笑了笑:“鼎鼎大名,誰人不知呢?我對她很是崇敬,托您福分,這次可以見到真面。”
商隐聽得愉快,嘴上卻道:“她呀,霸道不講理,兇巴巴的,除了特別能賺,沒別的好。不過你不用怕,輕易她不發火,你只有不跟她對着來,她說什麽你聽着,就行了。對了,你明天寫一副對聯讓小八貼……貼書房門上,末尾蓋個小章。”
蘇韻答應了,又提醒道:“初九的贈衣節?”
“對,這個我忘了,”商隐轉頭吩咐,“小八,記得準備。”
莊澄和薛紫靈異口同聲:“什麽是贈衣節?”
作者有話要說: 親吻情節真是難為單身狗啊……汪!
☆、穹崇山莊
初四天陰沉沉的,細碎的雪飄了一整天,地上積了淺淺一層。初五雖然放晴,卻更冷了。
商隐裹緊狐裘,隔一會兒打一個哆嗦,念叨着:“怎麽還不來,不是說到了嗎?”
話音一落,馬蹄聲遙遙傳來,商隐伸長脖子望,又冷得趕緊縮回去,盯着前方。
看到熟悉的修長身影,商隐露出笑臉,對馬上那人喊道:“姐,你終于回來了!”
商蒹葭跳下馬,緊走幾步,在商隐的頭頂一拍,推着他往山莊裏走:“出來做什麽?冷不死你!”
“這不是想早些見到你?”商隐嘿嘿笑着,“等下在莊澄面前你可別打我,給我留點面子。”
“莊澄?不錯不錯,她當我弟媳婦我沒意見。”商蒹葭說完,便看到了人。
屋裏屋外像兩個季節,商蒹葭周身一暖,笑道:“莊澄,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姐!不是!”商隐瞥見薛紫靈冷臉,連忙打斷,生怕她一不高興又搬走幾件寶物,“莊澄是來做客的。”
“哦哦。”商蒹葭立刻調轉目光,看向另一個女子。
薛紫靈也在看她。姐弟兩人長得頗像,清朗俊秀,不過相比商隐,商蒹葭面色潤澤健康,氣質沉穩成熟,眼神透出一股強勢的威壓。不愧是生意遍天下的豪商。
“這位姑娘,是薛紫靈?”商蒹葭在路上聽過一些關于莊澄和薛紫靈的傳聞,說這兩人形影不離,俨然好友。
薛紫靈:“是我。”
商蒹葭皺着眉,十分困惑不解地看向商隐:“你确定?”
商隐擺手:“不是不是。”
商蒹葭瞪視商隐:“什麽是不是的,利索些。我可警告過你啊,今年再沒有成婚人選,我……”
“姐啊!”商隐被催了幾年,一聽見這種話就頭疼,抗議道,“你比我還大一歲,怎麽不先給我找個姐夫啊?”
“我是你姐!”商蒹葭理所當然地鎮壓,言下之意:你敢不聽我的話?
商隐無奈嘆氣。
“到底有沒有人選啊?”商蒹葭追問。
商隐找回了點精神:“有!”
商蒹葭懷疑:“真的有?”
商隐信誓旦旦:“真的,人就在房裏呢。”
商蒹葭立刻和顏悅色:“那怎麽不叫她來?”
商隐惆悵道:“你剛回來,多看我幾眼行不行?着急看什麽外人啊。”
商蒹葭責備地看着他:“怎麽是外人呢?讓人家姑娘聽見了多寒心。馬上就是一家了。”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商隐投降。
商蒹葭滿意,問莊澄道:“難得你來,多待些日子吧。你爹最近可好?”
莊澄道:“多謝商姐姐關心,家父安好。”
“大小姐,溫泉準備好了。”小九上前再退後。
“嗯。”商蒹葭道,“我先失陪,晚些再敘。”
商隐終于松了口氣。
莊澄問:“為何不讓蘇韻姑娘過來?”
“若你與蘇韻一起出現,我姐自然更希望是你,不如先讓她失望一次,再看字,再看人,萬無一失。”商隐解釋。
莊澄:“我倒覺得不必,只要是你選的人,商姐姐都會喜歡的。而且說不定商姐姐會更中意蘇韻姑娘呢?”
商隐:“還是一眼相中的好,免除麻煩。”
莊澄點了點頭:“那我們也先回去了。”
商隐:“好,我到書房等我姐。”
商蒹葭換好衣服來到書房,在門口駐足,觀看門上對聯。內容不外乎吉祥祝福話,但這字寫得很有味道。她離近一點,看到印章是一個蘇字。
“對聯是誰寫的?”商蒹葭走進房內。
商隐道:“等下你就見到了。”
商蒹葭揚眉一笑,也不着急,轉而問道:“莊澄和薛紫靈是一同來的?”
“是呀,你若不離我不棄,一生一世一雙人。”商隐壞笑。
商蒹葭驚訝:“她們……”
“莊澄收了薛紫靈,我親眼所見!”商隐頗有些感慨,“世事難料啊,她從咱們家拿的東西,不能吃不能用,估計會給萬岳山莊。挺有趣。”
商蒹葭道:“既如此,她就算是萬岳山莊的人了,那幾件東西就當是賀禮。”
商隐:“又不成婚,賀什麽?”
商蒹葭別了他一眼:“找到中意的人,這本就是值得慶賀是事,成不成婚是另一回事。”
商隐:“那你還催我……”
商蒹葭瞪他:“我是你姐!”
商隐撇嘴。
兩下輕叩門,門外有女子聲音喚道:“公子。”
商蒹葭小聲問商隐:“是這個?”
商隐點頭。
商蒹葭眼裏透出高興的神采,有些迫不及待地拉開門。蘇韻擡起頭,暖暖地笑了一笑。
這一霎那,商蒹葭聽到心裏有無數個聲音大叫着:是她是她是她!只看了第一眼,商蒹葭把什麽生意什麽計策什麽打壓提拔什麽什麽……全都從腦子裏扔了出去!然後,眼前這個人,走進去,占滿了。
蘇韻彎身行禮:“蘇韻見過大小姐。”
“哦哦,蘇韻。”商蒹葭心不在焉地應着。
商隐走到商蒹葭身後:“姐?”不會是發現端倪了吧?
“嗯,這個,是蘇韻啊。”商蒹葭仍然盯着眼前人不動。
商隐謹慎地回答:“是,蘇韻是我選定的成婚對象。”
“成婚?為什麽要成婚?”商蒹葭怒視商隐。
“啊?”商隐不敢表現出驚喜,小心确認道,“姐你不催我了?”
商蒹葭終于反應過來,愣愣地看了看蘇韻,又問了一遍:“這就是你要娶的人?”
空歡喜一場,商隐很沮喪:“是。”
“要成婚啊……”商蒹葭皺着眉低聲自語。
商隐以為商蒹葭又在催他,有氣無力道:“我很喜歡蘇韻,過兩個月就成婚,別催了。”
商蒹葭看着蘇韻,眼眶竟然隐隐發熱,她不想失态,匆匆道:“蘇韻很好。”然後倉惶地走了。
商隐探頭望了眼商蒹葭的背影,奇怪道:“這是滿意吧?怎麽聽起來像是不滿意?”
蘇韻蹙了下眉,也望了一眼,垂眸沉思。
商蒹葭在山莊裏亂走,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瞥到站在假山上的薛紫靈,才停了下來。
她沒有心力去想些什麽,也不想再走了,就把薛紫靈當成一根柱子,盯着發呆。
莊澄從假山後繞出來,左右張望像是在找什麽,發現商蒹葭站在那裏,便走過去道:“商姐姐,怎麽在這裏?”
商蒹葭呆呆地轉頭看她,話也不想說。
莊澄吓了一跳,她從沒見過商蒹葭這個樣子,在她的印象中,商蒹葭永遠胸有成竹,仿佛一切盡在掌握。“商姐姐,你怎麽了?”
薛紫靈自己被盯的時候,懶得理這人,現在換了莊澄被盯,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了。如同随風飄來,她從假山上落到莊澄身邊。
“莊澄,你為什麽喜歡薛紫靈?”商蒹葭神游天外般問出這麽一句。
莊澄呼吸一窒,臉就紅了起來。
薛紫靈眼睛一瞪:“關你什麽事。”
商蒹葭回神:“抱歉。”
薛紫靈伸手指在莊澄臉頰蹭了蹭,熱乎乎,湊近道:“都多久了,還這麽容易臉紅。”
莊澄扁嘴白了她一眼。
商蒹葭看得心梗,直覺想遠離這對小情人,步子一動,似電光石火腦中冒出一個念頭,急忙問:“莊澄,你哪天到的?”
莊澄:“除夕。”
商蒹葭:“你到的時候,蘇韻就在山莊裏嗎?”
“……”莊澄轉頭,“小薛,你方才說肚子疼?”
“現在不疼了。”薛紫靈配合道,“商隐說,他是臘月初三将蘇韻接上山莊的。”
商蒹葭:“那他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莊澄現學現賣:“商哥哥說,是臘月初二游湖遇見的。”這樣就不算說謊。
只有一個月。商蒹葭心裏有了底,轉身就走。
莊澄問薛紫靈:“她信了嗎?”
薛紫靈:“随她信不信。剛才你沒找到我,再來。”
莊澄:“不來了,你的輕功誰能及呀?一聽到我來就閃開,我怎麽可能找得到你。”
薛紫靈指指嘴唇:“懲罰。”
莊澄連親三下,小聲道:“登徒子……”
薛紫靈笑着捏捏她的臉:“你也是!”
商蒹葭相信,莊澄是不會說謊的。
但她不相信,商隐這次真的想成婚。
憑着一股沖動跑到蘇韻門外,商蒹葭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她舉起手放在門上,稍稍擡離,卻遲遲敲不下去。這時她聽到門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停下了。
蘇韻開門,笑容溫暖:“大小姐。”
“嗯……”
蘇韻側身:“進來嗎?”
商蒹葭失去思考力,蘇韻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回神的時候已經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茶都喝了一半了。
蘇韻微微歪着頭,唇角含笑。她瞳仁漆黑,當看着一個人的時候,那眼神就像是全心全意的倚賴。商蒹葭被這麽看着,又沒辦法想東西了。
蘇韻垂頭,心思浮動。
“咳,蘇……韻啊,你是,哪戶人家?”商蒹葭總算說出話了。
蘇韻道:“花好月苑。”
“哦哦……”商蒹葭點頭,“你,什麽時候到山莊的?”
蘇韻擡眼認真地望着她,确信沒有鄙夷或介意,才回答:“臘月初三。”
“一個月不短,”商蒹葭道,“也不長。你對商隐有情嗎?”
蘇韻笑了,眉目柔和:“我只求一處安身。”
商蒹葭一愣,想到她的出身,有些理解,起身道:“我走了。”
“大小姐慢走。”蘇韻沒有送她。
商蒹葭快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尴尬地把茶杯放下。這次真的走了。
“商隐!”
商隐正半躺在鋪滿皮毛的暖烘烘的斜椅上,手邊小桌上放着瓜果糕點,見商蒹葭快步走來,用小木簽子插了一塊梨,揮了揮:“姐,吃梨呀?”
商蒹葭接住小木簽子,反過來塞進商隐嘴裏:“你吃吧!”
“唔!”商隐嚼了嚼咽下去,“不怕噎着我……”
“我問你,”商蒹葭居高臨下,“蘇韻是你找來成婚的,還是找來瞞我的?”
“成婚的!”商隐答得飛快。
“且算你是成婚的,我再問你,你喜歡她嗎?”
商隐眼神游移:“當然。”
“且算你是喜歡的。”商蒹葭不急不慌,“我再問你,如果我不逼你成婚,你還要娶她嗎?”
商隐屁股坐不安寧了,挪兩下,心裏猜測她這麽問,是在試探他,還是說真的?
商蒹葭一看他神情,就全明白了。不過她現在心情歡悅,一點也不想計較,吸一口氣,緩緩呼氣,怡然自得道:“蘇韻,我也喜歡。”
商隐:“……”
他不安地動了動,小心翼翼地問:“姐你不是在逗我?”
“逗你還不如逗只八哥。”
“……哦。”
“贖身錢給齊了沒有?”
“……沒。”
“我出了。”商蒹葭說完就要走,商隐一把抓住她的衣擺,凄慘可憐道:“姐!我不能成婚了,我好難過!”
商蒹葭拍拍他的頭:“別得了便宜賣乖。寬限你到明年。”
商隐只想大吼:這不公平!!!
作者有話要說:
☆、穹崇山莊
“唉……”
商隐深深地嘆了口氣。
“商哥哥,這麽急把我們叫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莊澄問。她有些猜到,沒想到會這麽快,一天就被商蒹葭識破了。
果然,商隐道:“我姐都知道了,寬限了我一年時間。”
看商隐的态度,事情不是這麽簡單,莊澄便沒有接話。
商隐疑惑地問蘇韻:“你和我姐說過幾句話?”
蘇韻笑問:“公子懷疑我?”
“你果然是個明白的。”商隐搖了搖頭,“怕是連你也想不到,我姐會喜歡你吧。”
莊澄驚訝地轉頭看向蘇韻,薛紫靈也略感詫異,擡了擡眼皮。
蘇韻道:“我一介弱質女流,所求不過安身立命。若有福氣,我不會躲開,若是沒有福氣,我也不怨。”
若是以前聽到這話,莊澄根本不會深想。經歷了那麽多,一些情況下她很自然地就明白了別人藏在話底下的意思。
莊澄心想:蓮花高潔,出淤泥而不染,常被人稱頌,但獨一枝幹淨的蓮花是不可能在污泥中生存的。十七歲這個年紀在那裏不算小了,她地位穩固,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莊澄并不讨厭她。
商隐摸了摸眉毛,神情似乎是無奈:“心裏有計較是好的,但是什麽時候該使,什麽時候不該使,你要心裏有數。”
蘇韻溫順道:“多謝公子教誨,蘇韻謹記。”
商隐又嘆了一聲,商蒹葭的事他想插手也插不上。
對蘇韻他倒沒有挑剔,只是一時接受不能,上午還說讓商蒹葭給他找個姐夫,下午他就将要有一個……姐姐?妹妹?
……姐嫂?
回到房裏,莊澄和薛紫靈說了一會兒話,等薛紫靈回去隔壁後,莊澄悄悄離開房間,沒有讓人帶路,快步走着。
商蒹葭還沒有睡,看到她有些吃驚:“這麽晚過來?”
“商姐姐,打擾了。”莊澄進屋,“我有句話想問你。”
“難道今天不問就睡不着嗎?”商蒹葭笑了笑,給她倒了杯茶,“問吧。”
莊澄心道你說對了,不問真會睡不着。“我想問,你與蘇韻姑娘相識不到一天,為何篤定她是你想要的人?”
“你不是想問這個吧。”商蒹葭道,“你是想問,蘇韻的心意我一點把握都沒有,怎麽敢直接挑明吧?”
莊澄點了點頭。
商蒹葭笑道:“我只待十天,哪有時間供我試探,供我等?感情可以以後再培養,人不趕緊抓住,什麽都是空談。”
莊澄又問:“如果沒有結果呢?”
商蒹葭道:“反正沒有結果,我為什麽不敢争一争?诶,你問這些做什麽,你不是已經把薛紫靈收了嗎?”
“……誰收誰呀。”莊澄知道是那天在船上的行為被商隐看到誤會了,之前她不想糾正,現在也不得不說了,“我們還沒有定下來,而且,我總有點放不開。”
商蒹葭自覺是有經驗的人了,立刻道:“你不要放不開,她無恥,你就對她更無恥,這樣才克得住她。你要把每一步都掌控在你的手裏。”
莊澄:“她不無恥……”
商蒹葭手一擺:“這不是重點!”
莊澄現在還做不下決定,道:“我再想想。謝謝商姐姐。”
“嗯,別讓她翻身!”商蒹葭鼓勵道。
莊澄一路揣着心思回去,來到薛紫靈門外敲了兩下,輕聲喊道:“小薛,你睡了嗎?”
許久沒有回應,莊澄放下心,便回房去睡了。
話分兩頭。
商蒹葭表明心跡的時候,那叫個利索痛快,勢在必得,仿佛眼前已經鋪成了一條康莊大道,只等蘇韻一答應她,兩人就能走上去。
真到了行動的時候,商蒹葭有心“唐突”一下,可她怕吓跑佳人。她那傲人的智商,在面對蘇韻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時,就變成了奔騰到沙灘上的大浪——翻不起來了。
于是花前月下,溫吞如水,我算賬來你寫字,我寫字來你讀書,姑且算是情意綿綿吧。
而另一邊,莊澄也沒有變化。她不确定商蒹葭給她的建議行不行得通,心裏還是傾向于維持現狀——當然,不是靜止不動,而是順然自然。
初八這天晴朗,太陽在天上挂了不多時,莊澄覺着有些暖了,便對薛紫靈道:“我們下山走走吧?”
薛紫靈斜眉看了她一眼,點頭同意。
莊澄被她看得心裏直犯嘀咕,欲蓋彌彰:“我問過,商姐姐和蘇韻姑娘一早就下山了。”
“誰想和她們一起了?”薛紫靈道,“我只要你。”
這話如同一道暖流,莊澄頓時感到全身都溫熱起來。忽然想到商蒹葭的建議,莊澄思索一下,板着臉道:“你只許要我。”
……确定這是“更無恥”?薛紫靈想發笑,忍着道:“遵命,少莊主。你想讓我怎麽要你?”
莊澄認真地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臉上立刻飛起紅霞,瞪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走吧。”薛紫靈适可而止,笑眯眯地挽上她的胳膊,這個略有點讨好的動作讓莊澄的臉色好了許多。
由于明天是贈衣節,山下有點熱鬧。
這個贈衣節是從哪裏起源的,已經不可考了。這一帶民風較為開放,在正月初九這一天,少男少女們會約見自己的心上人,将親手縫制的或是買來的外衣贈給對方,隐晦地表明情意。若是幸運,兩人互贈,雙方便會禀告家裏,男方算好日子就上門提親。但這種幸運事也不總能發生,這種時候,誰若是願意接受哪個愛慕者,就會在第二日穿上那個人所贈的衣服,也能成就一對。
不需要在明面上表白或拒絕,成了皆大歡喜,不成也不會損了面子,因此這個節日一年一年地傳承了下來。
布莊裏,客人滿盈,莊澄出示商蒹葭給的玉牌,兩人立刻被引到內堂。
掌櫃恭敬地問:“兩位想要什麽樣的衣裳,只要說出樣式,在下必定用最好的料子,緊着兩位做出來。”
莊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頗鎮得住場,掌櫃半點沒看出她其實有些不好意思。莊澄道:“比着她的身量,做一件深紫色的外衣,只在衣擺下繡一個莊字,明日送到山莊。”
薛紫靈學着她的模樣,一本正經對掌櫃道:“比着她的身量,做一件淺橙色的外衣,只在衣擺下繡一個薛字,明日送到山莊。”
掌櫃愣了下,很快回神,态度不變,道:“兩位放心,明一早就送到。”
莊澄問:“錢怎麽算?”
掌櫃連忙道:“您兩位是山莊來的,又有大東家的牌子,我們自當分文不取的。”
莊澄沒有推讓,道了謝,便和薛紫靈離開了。
送走貴客,掌櫃摸摸下巴,納悶不已。這分明是互相鐘意,倆人面對面給他說衣服怎麽做,和直接互表心意有多大區別?一句話的事,不嫌折騰的。
這廂,下山最主要的目的已經達成,莊澄沒有想去的地方,兩人就随意地走着。
行走間,垂下的手背蹭了一下,然後牽在了一起,契合無比。
回山莊的路上遇見了商蒹葭和蘇韻,四人結伴而行。
莊澄看商蒹葭似乎有一點低落,猜想與蘇韻有關,便沒有問。
到了莊澄房裏,薛紫靈一邊沏茶,一邊問:“好奇嗎,要不要去看看?”
莊澄道:“她們兩人間的事,我們外人不好多嘴。”
“誰管她們。”薛紫靈的意思是帶她到門外或房頂聽一聽,見她沒懂也沒再說,道,“不就是商蒹葭買了衣服,蘇韻不買。”
莊澄想想,沒準就是這麽回事。“你就這麽肯定,你猜的是對的呀?”
薛紫靈托給她一杯茶,道:“蘇韻膽大心細,不敢輕易托付,怕将來會不被珍惜,決定以前自然要利用一切機會去試。我想她已經親手做了衣服,假如這次試出來商蒹葭對她不真,她就不會送了。”
莊澄問:“那要怎麽試出真不真呢?”
薛紫靈頓了一下,道:“你知道我對你真心,這就夠了,試來試去會累的。”
莊澄一愣,低頭喝口茶,沒有擡起,道:“我沒有想試你。真情是感知出來的,不是試出來的。”
薛紫靈微微地笑,撫摸她耳邊的頭發。
剩餘的半天過得飛快,莊澄覺得她什麽都沒有做,睜開眼睛就已經初九了。
推開門,天氣好得不像是這個時候,她下意識看了眼柳樹,嗯,還是光禿禿的。
這時,旁邊的房門也打開了,薛紫靈走出來,第一眼就是往她這邊看,于是撞上了莊澄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
很沒眼色的小八捧着一個包袱,打斷了兩人的晨間感情交流:“莊少莊主,薛姑娘,布莊送來了衣服。”
莊澄抿了下唇,接過包袱,小八功成身退。
“你來。”莊澄睫毛一顫一顫的,看着薛紫靈。
薛紫靈走了過去,翻開包袱,拿出那件淺橙色的衣服。
莊澄有些害羞,卻沒有垂下頭。
然後,薛紫靈把莊澄推回房裏,關門。
“……嗯?”莊澄錯愕,小薛怎麽沒進來?
沒等她思考,薛紫靈敲門道:“莊莊,我有東西送給你。”
莊澄愣愣地開了門,就看到薛紫靈面皮隐隐泛紅似的,把那件衣服雙手捧着遞給她:“送你的。”
她仿佛心有靈犀,嘴角彎起,騰出手來接了,又将深紫色的遞過去,道:“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另一對就不這麽順利。
商蒹葭看着眼前關上的門,心底發苦。
連門都沒讓進啊。
她失魂落魄地回去,把自己關在房裏,枯坐到中午,餓了。
美酒佳肴吃進肚子裏,商蒹葭也想通了。她一見鐘情,還能強迫人家姑娘也對她趕緊生出感情?這些年大風大浪什麽沒見過,這一次小挫折她挺得過去!
雖然想通了,該難受還是難受。商蒹葭幹脆蒙頭就睡,快快把今天睡過去算了。凡事要往好了想,也許明天蘇韻願意穿着她送的衣服呢?
睡得昏昏沉沉的,她好像聽到了敲門聲,開門一看,竟然是蘇韻。蘇韻半低着頭,不勝嬌羞,嗫嚅道:“希望大小姐不要嫌棄妾身手藝粗陋。”
……不對,怎麽敲門聲還在響?
商蒹葭捶了捶腦袋,坐起來。天已經黑了,外面不知是誰,敲兩下,停一停,不輕不重,很有節奏。
難道?
迫不及待地開門,竟然真的是她心裏想着的人!
蘇韻看了她的神色,心裏的顧慮終于被打消,溫柔一笑,眼波又透出妩媚,道:“我親手做的了件衣服,在我房裏,希望你……”
商蒹葭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初十豔陽天,恰如春日。
兩對璧人比肩而立,羨煞旁人。
薛紫靈和莊澄的衣服料子和樣式都相同,一看就是一對。商蒹葭送給蘇韻的這件極盡華美,好在蘇韻亦不是等閑之輩,壓得住衣裳。蘇韻女紅出色,繡工精致,襯得商蒹葭貴氣逼人。
連小八小九都應景,互換了一件衣裳穿。
山莊裏又成就了幾對佳偶,喜氣洋洋,可以料想到過不多久,一定會有一群人接連請婚假。
這個時候,就顯得孤家寡人的商隐特別突出。
看着笑容美滿的姐姐和好友,他的心情也十分愉悅。不過……
商隐想:我就不成婚,我就不找意中人,一個人逍遙自在,快活賽神仙!
哼!
作者有話要說: 即将進入下一個副本:白橡寨。~(≧▽≦)/~
☆、白橡寨
荒郊,破廟。
這是一個很容易發生故事的地方。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