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5)
…”
“什麽?”薛紫靈很享受她的依賴。
“二當家大約是勸不回心了,我察覺不到他的半分善念,他對寨子也沒有任何感情。”
“你想怎麽做?”
“我們只是來幫忙查出背後那個人,這些就讓樊大當家自己斟酌吧。小薛,我有一種直覺,可是我沒有證據。”
“什麽直覺?”
“歪瓜不是表面上這麽簡單。我直覺,他與背後的人有關聯,甚至有可能他就是那個人。”
看莊澄的神情,她對這件事很确信,但她的語氣卻有些不肯定。薛紫靈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是肯定和鼓勵,便說道:“我相信你是對的,既然沒有證據,我們就試一試他。”
“嗯。”莊澄埋在薛紫靈肩窩上蹭了蹭,撩起她頸旁的頭發,吻了下她耳後。
突如其來的柔軟的觸感,讓薛紫靈忍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識摟緊了莊澄。那溫熱的呼吸把她耳後的皮膚燙紅了大片,又繼續燒到了臉上。薛紫靈扶着莊澄的肩膀,讓她離開自己一些,水潤泛光的眼睛緊緊盯着她。
莊澄勾起唇角,閉上眼睛。
薛紫靈立刻吻了上去,像要吞掉莊澄的舌頭一般,深深地吸吮着。唇舌交纏之間,薛紫靈的手也不斷移動着,按揉着,直把莊澄揉得全身都軟了,偎在她的懷裏,心也化成了水。
“去吃飯了!”
餓得肚子叫的車小浣等了又等,還不見她們出來,只好來催。
兩人依依不舍地分開,頭抵着頭氣喘籲籲,看着對方嫣紅微腫的嘴唇,一起無聲地笑了。
“好喜歡你。”薛紫靈呢喃。
Advertisement
“吾歡喜侬。”莊澄賣弄她新學會的話。
“什麽?”
莊澄面頰紅彤彤的,拉起她的手,往門口走:“去吃飯啦……”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不是很懶!是的!所以我現在去碼下一章,今天一定雙更!
☆、白橡寨
被劈過的那間屋子裏。
碎石塊已經被清理出去,換上了新的桌子凳子。
莊澄做總結:“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樊龍擰起眉頭:“你是意思是,老二勸不回來啦?”
莊澄:“這是我的判斷。”
樊龍愁苦道:“我可憐的老二啊……”
莊澄:“對于二當家背後的人,我有初步猜想,但有待證實。”
樊龍和車小浣異口同聲:“誰?”
莊澄:“歪瓜。”
再次異口同聲:“不可能!”
這一對有默契的大小當家對看一眼,又一起看向莊澄:“……吧?”
連在白橡寨幾十年的二當家都叛變了,歪瓜如果有別的心思,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莊澄:“只是猜測。所以我有兩個辦法。一是樊大當家找二當家當面對質,讓二當家親口說出那個人。”
“不行啊!”樊龍道,“那不就撕破臉了嗎?我就是想悄摸摸地把那個人料理了,不然一早我就找他了,還請人來查幹嘛?”
對此有不同意見的車小浣道:“呸!”
“啥?”樊龍雙目大瞪,鼻孔大撐,活脫脫一個貔貅。
車小浣不怕他:“你要是真覺得能勸回來,一早你就勸了。你就是愛和稀泥,說白了你也是個慫……”
樊龍:“呸!”
車小浣抹了抹臉上的口水:“貨。”
薛紫靈、莊澄:“……”能不能稍微拘小節一點?
莊澄:“我只提供辦法,要怎麽做,還是由你們決定。二呢,是把這個人試出來。”
樊龍問:“那老二要死嗎?”
車小浣在一旁煽風點火:“他想造反,想讓大夥為他賣命,他還殺了三個兄弟,這種人趁早死了幹淨。”
眼看要吵起來,莊澄截住話頭,道:“我說的辦法都有一個前提,就是二當家要為他做過的事負責,這一點樊大當家同意嗎?”
樊龍:“同意同意,但他那不是受人挑唆嘛。”
“如何負責當然由你們決定。”莊澄道,“如果樊大當家願意,自然可以再給二當家一次機會。”
“願意願意。”樊龍嘆了口氣,“我沒法跟老二當面鑼,對面鼓地說,莊少莊主就說說這怎麽個試法吧。”
翌日,衆家代表聚于忠義堂。
“老二啊,哥哥我也是沒辦法啊……”樊龍長籲短嘆。
二當家額角迸出一根青筋。早上車小浣那個娘們把他捆起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要不好,餓了兩頓才給帶到這,一看這個架勢,他心裏明白幾分。
樊龍:“大家是不是很奇怪,為何我們的二當家跪在下面?”
“廢話多了能飽肚子?”車小浣在下面嘟嚕一句。
樊龍暗暗瞪她一眼,道:“因為我們的兩位貴客已經查到,二當家與翠翠爹的死有關!”
衆兄弟嘩然!
翠翠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那個跪着的人,手握上別在腰間的菜刀。她來之前正在殺魚,菜刀上還黏着層鱗片,一股子腥味。
與她相反,樊龍的目光堪稱深情:“老二啊……”
“呸!”二當家朝着他兇狠地啐了一口。
樊龍離得遠,沒被噴到,不過興許是覺得傷心,也抹了一把臉。
二當家:“別啰嗦!既然你發現了,我也不怕承認,翠翠爹是我殺的!”
衆兄弟對準二當家:“呸!”
旁觀的薛紫靈和莊澄不得不懷疑“呸呸呸”是白橡寨的一種習俗。
樊龍:“哥哥知道你是被人挑撥的,你不用替別人背黑鍋。只要你說出來,哥哥一定替你做主!”
二當家仰天大笑:“不用說了!翠翠爹,還有去年死的康大爺,小統子,全都是我親手殺的!”
“喪盡天良!”
“刮千刀!”
“畜生!”
“呸!”
樊龍擡手,衆兄弟的唾罵聲立即消隐。
“你說的是真的?”樊龍臉色陰沉,氣勢迫人,但在威壓之下又透出一股悲涼。
二當家有些怕了,梗着脖子道:“要殺便殺!敗者為寇,我認輸!我只恨手腳沒做幹淨,否則現在站在上面的就是我!”
樊龍俯視着下面那人,感到錐心的痛,這是他幾十年的兄弟啊!但是這份兄弟情義,終于要斷了。逃避了一個月,不敢面對,最後還是這麽個結局。樊龍不再做出表情,問:“你為什麽想要這個位子?”
二當家:“我是山匪,不是我的東西我就搶,礙了我的路我就殺,哪有緣由?你非要問,那我就告訴你,我殺他們,就是因為你!因為你要做個屁的良民,因為你們都是軟蛋!我們沒你能耐,但有骨氣!生是山匪,死也是山匪!”
樊龍沉默片刻,沒有辯駁他這些話。堂下這個人,心已經歪了,就像腿斷了接不上,他這心也正不回來了。“你們,們是誰?”
“哈哈!”二當家滿眼怨毒,“我死了,他也不會讓你好過!別妄想我會供出來,有膽你就殺光寨子裏的兄弟,我在下面等着你們!”
莊澄轉身抱住薛紫靈。二當家必死無疑了,不論這個人是否罪有應得,他的死,她脫不開關系。
薛紫靈唇貼着她的耳畔:“你做得對,沒有你他也會死。”
莊澄眼神有些茫然:“小薛,等把那個人抓出來,我們就離開吧。”
“好。”薛紫靈吻了吻她的頭發。
樊龍看了過來。
薛紫靈擁着莊澄沒有放開,稍轉了一個角度,面對二當家道:“你別急,很快就死了。”
二當家瞪着她們。
薛紫靈臉上冷冷淡淡的:“等你死了,你在陰間,寨子在陽世,寨子以後如何就與你無關了。”
二當家怔了下,不明白她想說什麽。
“活就是活,死就是死,一碗孟婆湯,前塵皆忘掉。你不快去投胎,還等誰呢?但你現在還活着。既然活着,三千刀淩遲還是一刀了結,由你選擇。你是想看着自己一刀一刀被割下肉來,傷口澆上鹽水,一群餓紅眼的老鼠啃着你的骨頭,幾天幾夜每喘一次氣都痛得像死了一回……”
二當家吓得臉色慘白,兩股戰戰。
“還是眼一閉,輕輕松松地去轉世?”薛紫靈用上內力,聲音輕飄如絲,卻不容抗拒地直接傳到二當家的腦子裏,帶着誘導的意味,“供出那個人,這一世便不用受苦了,說吧。”
“我說,我說……”二當家咽了口唾液,“他是……”
突然!一把菜刀橫空飛了出來,一路甩着魚鱗,極其精準地照着二當家的喉嚨斬去,二當家駭得大叫一聲,脖子一痛,兩眼一翻,倒在地上。
車小浣立刻将翠翠從人群中拉出來,翠翠似乎吓傻了,任由她扯着走。
然後,躺在地上脖子破了層皮的二當家,醒了。
“我到陰間啦?”二當家呆呆地問。
薛紫靈:“再等一會。”
方才,就在那把菜刀飛出的同時,她射出兩粒豆子,前一粒打中歪瓜的穴道,令他定在了甩刀動作,後一粒則打中菜刀柄,只不過,故意慢了一下。
原本有翠翠的遮擋,歪瓜的動作十分隐蔽,沒有人會懷疑這刀不是翠翠甩出來的,但是現在翠翠被拉開,他微妙的動作便顯得有些突兀。
二當家是個傻的,還沒明白,薛紫靈“好心”解釋道:“刀是他甩的,被我打掉了。”
看清是誰,二當家一愣,就想跳起來去踹歪瓜,但他全身被捆,只能躺在地上扭動,嘴裏怒罵不休。衆人這才醒悟,原來大當家的侄子,看着老實的歪瓜,竟是二當家的同夥!
有人自發把歪瓜捆了,薛紫靈便解開了他的穴道。
歪瓜一言不發。
忠義堂被沉默籠着,無人說話。
翠翠被車小浣安撫半天,終于回過神,對着歪瓜哭道:“我扔蔥頭的本領還是你教我的……你怎麽這麽壞呀?為什麽要殺我爹?”
歪瓜沒有看她。
樊龍問:“你想做寨主嗎?”
歪瓜搖頭。
樊龍問:“你想做山匪?”
歪瓜還是搖頭。
樊龍知道他從這個侄子口中問不出什麽了。“你有什麽話說?”
歪瓜怔了許久,轉向車小浣,竟然笑了一下,又歪又塌的鼻子讓他這張臉醜陋無比:“吾歡喜侬。”
車小浣愣住,皺了下眉,便看到從歪瓜口中湧出了血,慌忙道:“快!他咬了舌頭!快救他!”
樊龍沉聲道:“是他選的死法,便由他。”
二當家一陣膽寒,咬舌自盡這樣慘烈的死法,他可做不到,剛才差點被砍脖子的時候他都要吓死了。他扭動着朝向薛紫靈,哀求道:“有沒有不疼的毒藥?”
薛紫靈:“張嘴。”
二當家:“啊……”
一顆藥丸射進他嘴裏。
薛紫靈:“咽。”
二當家閉眼,卒。
過了許久,樊龍:“他死了?”
薛紫靈點頭。
白橡寨的大當家,樊龍,堂堂七尺男兒,鐵骨铮铮,絡腮胡,銅鈴眼,方鼻孔——
站在堂上痛哭出聲:“嗚嗚,我的兄弟沒了!”
衆人都沉默了。這是一種深刻的悲痛。
“大當家的!”堂下為首的車小浣喊了一聲,“我們都是你的兄弟!”
衆兄弟立刻附和:“對!我們都是你的兄弟!”
樊龍:“嗚嗚,我的侄子也沒了!”
衆兄弟:“……”
翠翠紅着眼圈小聲問:“我給你當侄女吧?”
樊龍抹一把鼻涕,張開懷抱:“乖侄女,來給伯伯抱抱!”
車小浣翻個白眼,從地上撿起菜刀,帶着翠翠回家去了。衆兄弟也擡着兩具屍體散了,這種時候安慰太蒼白,是爺們兒自己挺過去!
薛紫靈:“我們也走吧?”
莊澄眼神有些黯然,點了點頭。
樊龍:“不多住些時候嗎?”
薛紫靈:“不。”
目送兩人的背影離去,樊龍後退半步,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地上歪瓜留下的血跡。
“何苦啊……”樊龍深重地嘆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
康大爺,小統子,分別對應康師傅和統一。白橡寨就是白象方便面啦。
在第二章回複給和易的評論裏,說後面有人會看上薛紫靈,指的就是車小浣啦,但是寫到這部分忍不住就改設定了。
那麽明天讓我們進入下一個副本:小乞丐!
麽麽噠~
☆、小乞丐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吃小浣熊幹脆面=v=
二月春風似剪刀。
楊柳垂條,柔軟地擺動,上面點綴着小骨朵的嫩綠芽,顏色十分讨喜。有些長枝探到了湖面上,挑起一圈一圈漣漪,蕩漾開來。
湖堤上,柳樹旁,一張木桌,幾卷宣紙,一排毛筆懸在架子上。
“畫像啦畫像!小姐太太們看這春光多麽好,來畫一幅做個留念啦!宮廷畫師入門弟子親傳技藝!不美不收錢,包您滿意啦!”
作畫小哥笑着吆喝,聲音抑揚頓挫。
莊澄往那邊看了一眼,見那處的景致的确很美,便勾了勾薛紫靈的手指。薛紫靈心領神會,和她一同走過去。
“哎呀!”作畫小哥驚嘆道,“兩位姑娘可真是……”
莊澄笑了下。
“可真是……”作畫小哥詞窮了。
莊澄問:“可以由我來畫嗎?錢一樣付。”
“随您意!”作畫小哥連忙騰出地方。他占這個位置,圖的就是這裏景色,平常也有公子小姐願意借了這地方自己畫的,他就在邊上看,順便偷個師什麽的。
“小薛,你站過去。”
在莊澄說要自己畫的時候,薛紫靈就知道她打什麽主意,聞言沒有異議,只是挑眉給了她個別有深意的眼神。
莊澄摸了下唇,想道:今天又要腫了……
“站這裏可以嗎?”
莊澄回神點頭,凝視片刻,便低頭作畫。
因是即興而為,莊澄寫意不寫實,下筆神速,一氣呵成。放下筆,莊澄審視一眼,心裏頗覺滿意。融融春光在她筆下似乎更添一分暖意,畫中女子淺笑望來,眉眼清秀,神情溫柔。
“像我。”薛紫靈看了又看,很是喜歡,珍惜地折好收起來,問作畫小哥,“多少銀子?”
作畫小哥瞄瞄左右,小聲問莊澄:“姑娘您還缺徒弟嗎?”
薛紫靈瞥他:“不是宮廷畫師入門弟子親傳的技藝?”
作畫小哥嘿嘿笑道:“我表哥在出宮的畫師府上刷恭桶。”
莊澄忍俊不禁:“哪有這樣騙人的?”
薛紫靈也很佩服他的厚臉皮,多給了些錢道:“索性你也去刷刷,以後就是宮廷畫師的入門弟子了。”
作畫小哥接了錢,不死心地問:“姑娘您真不收徒弟呀?”
薛紫靈牽着莊澄就走,這人的臉皮忒厚!
沿湖的這條街比較熱鬧,天氣逐漸暖起來了,人們都樂意出來走一走。
薛紫靈:“吃糖葫蘆嗎?”
莊澄:“那是小孩子吃的。”
“我小的時候可沒吃過。”薛紫靈攔住賣糖葫蘆的老大爺,買了兩串去籽的,分給莊澄一串。
“不要在路上吃。”莊澄舉着糖葫蘆尋找哪裏能休息,一邊問,“因為獨活山?”
“不,”薛紫靈答,“因為獨活。”
“獨活姑娘?為什麽?”
薛紫靈道:“有獨活在的地方,所有的糖葫蘆都是她一個人的。”
莊澄終于在街尾看到一間小茶寮,兩人走進去要了一壺茶,找了處隔間坐下,對着吃糖葫蘆。
一串四五個,很快便吃完了。莊澄放下簽子,覺得嘴巴粘粘的,不由自主地伸了下舌尖,待發現薛紫靈托腮盯着她看,立刻反應過來,臉紅着收了回去。
薛紫靈笑眯眯道:“我幫你舔一舔?”
莊澄輕哼:“不要,用茶水潤一下就好了。”
“那可不好。”薛紫靈狀似認真地勸阻,“茶是澀的,糖是甜的,兩者味道相沖。而有一樣東西呢,既是甜的,又是濕的,最合适不過。”
莊澄忍笑嗔她一眼,身子往前探了探,撅起嘴唇。
薛紫靈心滿意足地湊過來,隔着一張桌子,細細地把她嘴唇舔了一遍,又鑽進唇縫碰了碰牙齒,退出來道:“特別甜。你也嘗嘗?”
莊澄心思一轉,驀地含住薛紫靈的兩片嘴唇,狠狠一嘬,親出了響,立刻後退,看了眼,腫了!笑得眼睛彎彎。
薛紫靈愣住。
莊澄怕她惱羞成怒懲罰自己,很快收斂了笑,正襟危坐執壺倒茶,慢慢品一口。
“不負責任。”薛紫靈不無郁悶地舔舔唇,因為聲音輕,聽着像是委屈似的。
從小茶寮出來,正好旁邊是一條小巷,穿過去就到另一條大街。
小巷兩邊連着更窄的小道,走到中間的時候,兩邊突然蹿出幾個小乞丐,将她們圍起來,撲通撲通跪倒磕頭,紛紛說着:“小姐們行行好吧!我兩天沒吃飯了!”
莊澄懷疑地問:“你們都是兩天沒吃?”
領頭的小胖子膝行幾步,撲到莊澄腳下,嚎道:“我快要餓死了!小姐心好,給點錢吧!”
薛紫靈啧了聲:“滿身肥肉的乞丐真不多見。你只管踩點和派人就好,打頭陣做什麽?”
小胖子的幹嚎聲突然掐斷了,他遲疑地擡頭看了看這兩個人,謹慎地問:“姐姐們是哪個幫派的?”
薛紫靈好笑地捏住小胖子的衣領,直接把他提了起來:“江湖壞人多,長點眼色。”
小胖子驚慌失措地撲騰幾下,一等薛紫靈把他放回地上,立馬領着跟班們跑了。
莊澄皺眉:“小小年紀怎麽出來行騙呢?”
“我們回到山莊之後,你不妨着手管一管這股風氣。”薛紫靈往前走。
莊澄跟了兩步,突然又停下。
小薛說……我們?
薛紫靈若有所感地轉身,背手倒着走,歪頭笑問:“你是不是很想親我?”
莊澄:“很想。”
“來吧!”薛紫靈站定張開手,接住跑過來的莊澄,低頭剛沾到唇,突然被一把推開。
“诶?”薛紫靈錯愕。
莊澄指着旁邊問:“你看那是不是一個人?”
在她所指的方向最遠處,一團灰色的東西抖動着,好像是個小乞丐。
薛紫靈抓着她狠狠親了一下,解了恨,道:“去看看。”
這條小道只容一人行走,薛紫靈和莊澄一前一後,靠近小道最裏面的地方。随着走近,那灰團子的形狀明顯起來,确是一個小孩,穿着破舊的灰棉衣蜷縮着,不住發抖。
薛紫靈的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她沒有感覺到敵意或危險,于是走到離小乞丐一步遠才停了下來,彎腰打量這個灰團子。
“餓嗎?”
聽到人聲,小乞丐頓時抖得更厲害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擡起頭。一張髒兮兮看不到皮的小臉露了出來,圓溜溜的眼睛盯着薛紫靈,似乎是在辨認。
莊澄從薛紫靈的身後探出頭瞧了瞧,疑惑道:“小薛,你覺不覺得很眼熟?”
這時,小乞丐嘴巴一扁,眼睛一濕,“哇”的一聲從地上彈射進薛紫靈懷裏,緊緊勒着她的脖子嚎啕大哭。
薛紫靈托住這個小乞丐的屁股,直起身,被小乞丐身上散發出的氣味熏得兩眼發暈。她已經認出了這個小家夥是誰,與此同時,莊澄也叫出了名字:“小貓?”
距離破廟初見,也就是被抓上白橡寨那日,已經過去二十多天。兩人都沒想到,她們與小貓竟然有緣再次相遇。
不過薛紫靈咬牙切齒道:“果然有猿——這髒猴子要臭死我了!”
在小貓痛哭一場後,就睡死過去了,但手臂還緊緊勒着薛紫靈的脖子不放。薛紫靈只要試圖拉開,小貓立刻發抖嗚咽,還把她勒得喘不上氣。因此,莊澄只能給小貓擦幹淨手臉,沒辦法給她換衣服洗澡——臉擦幹淨後,她們才發現小貓其實是個小女孩。
莊澄安慰道:“別生氣啦,小貓這樣可憐,你就抱抱她吧。”
“她什麽時候能醒?”
“應該不到夜裏就會醒了,她還餓着呢。”
“快點被餓醒。”薛紫靈無奈地嘆口氣,倚在床邊坐着,任由小貓把口水塗了她一肩膀,也不知道是夢到什麽美餐。這麽想着,薛紫靈也不由心軟。大半月不見,小貓又瘦了,小孩子吃不飽,以後怎麽長身子吶。
看這一把骨頭。
薛紫靈隔着破棉衣戳戳,肋骨分明,真成個小弱貓了。
比獨活當年還要瘦。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薛紫靈便順着思緒,回憶起當年撿到獨活是什麽情形。那時獨活四歲,也是瘦巴巴髒兮兮的,眼中沒有生念。當初薛紫靈回答莊澄,獨活的名字是由獨活山來的,而事實上,如果追根究底……她閉了閉眼,中斷了回憶。
“小薛,你睡着了?”莊澄輕輕地問。
薛紫靈睜開眼看着她。
“是不是累了?腿酸嗎?”
“莊莊,我們以後都在一起吧。”薛紫靈認真道。
“餓……”
這當然不是莊澄的回答。小貓醒了。
此刻,薛紫靈多麽希望她沒有說過那句“快點被餓醒”……
“撲哧”一聲,莊澄看着薛紫靈的黑臉,樂不可支,被怨憤地瞪了一眼,才上前幫忙把小貓從薛紫靈懷裏抱出來。因那句話驟然加快的心跳,卻久久不能平複。
莊澄道:“你下樓,讓店小二送飯菜和熱水來。”
薛紫靈黑着臉出門。
莊澄唇角揚着,低頭問小貓:“等下你先吃些東西,再洗幹淨,好嗎?”
小貓乖乖地點頭。
“不用着急,好結果總會來的。”莊澄輕聲道,像是對小貓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小乞丐
正所謂,人靠衣裳馬靠鞍。
洗得幹幹淨淨,又換上一身漂亮衣裳的小貓,變成個清爽可愛的小姑娘。這次薛紫靈就不嫌棄她了,将她抱到椅子上坐好後,架起她的右腿放在自己腿上,給她紅腫的腳踝塗藥。小貓兩手抱着茶杯,乖乖地喝水,看着面前這個表情冷淡卻動作輕柔的人。
“記住不要亂動,明天就好了。”薛紫靈擦着手囑咐道。
小貓點頭,嗯了一聲。
“哭夠了?”薛紫靈擡眼,嘴角一挑,“泡在桶裏哭了半個時辰沒停,居然沒有哭成人幹,你是把浴桶裏的水吸進去再流出來的吧。”
小貓低頭不吭聲。
莊澄看着人把水擡出去後,道了謝,關門走過來,問小貓:“怎麽崴了腳?”
“他們要打我,我跑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聲音細細小小的。
莊澄問:“他們是誰?”
“幾個小乞丐,可兇了,他們還搶走了包袱。”
薛紫靈:“我給你的瓶子你是貼身放的,怎麽不用?”
“我怕傷人……”
薛紫靈不知道說什麽好。
莊澄倒是贊同小貓的做法,但一想到這麽做的結果是小貓腫着腳踝躲在角落裏窩了三天,她的心裏便十分難受。
“你是要去什麽地方嗎?”莊澄問。
“我要回家!”這一句小貓說得又快又大聲。
莊澄接着問:“那你的家在哪裏?”
小貓剛剛亮起來的眼睛又暗了下去,說道:“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家在北方,村子的名字叫順和村。”
“北方?”莊澄有些詫異,想了下從白橡寨到這裏,小貓的确是在朝北走,但這裏離北方還遠得很呢,她猜道,“難道你是被拐走的?”
小貓點了點頭,鼻頭又紅了,癟着嘴巴道:“那天我正在村口玩,被人給敲暈了,她們好幾個拐子,用一輛大馬車裝着好多小孩,沿路都給賣掉了。我生了病沒人要,一直到鄭屠夫家才給買走,給他家癡小子當童養媳。”
莊澄從沒聽過這些事,震驚不已,抓着薛紫靈的手心裏才好受一點。
“他關了我一年,放我出來之後還是看得可緊,我又等了一年才尋着機會,偷了錢和衣服逃出來。”小貓已經哭不出眼淚了,抽抽嗒嗒的,難過道,“我想回家……”
薛紫靈和莊澄一時間都沒了聲音。
“我要回家……”小貓垂着頭,嗚嗚地重複着,一遍又一遍。被裝在馬車裏颠簸的時候,被關在柴房看不見光亮的時候,被喝斥着照顧癡小子的時候……每次她覺得撐不住了,就在心裏這麽重複地說着。日積月累,這個信念強烈到能讓她孤身上路,翻山越嶺,這是她全部的盼頭。
但是,蜷縮在夾角,又疼又餓,三天沒人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她終于委屈了,害怕了,這些情緒被她積壓了好久,一下子爆發出來,幾乎将她擊潰。
只差一點點。幸好,她又遇見了這兩個人。她的菩薩們。
薛菩薩搭上了莊菩薩的小手。
莊澄望過來,目光悲切,潋着水意。
薛紫靈道:“我們送你回家。”
小貓吃驚地迅速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眼眶裏懸着淚珠,顫巍巍要掉不掉的。
莊澄猛地攥緊了她的手,眼中悲傷還未退去又浮上驚喜,咬着下唇注視着她。
薛紫靈将莊澄的手背放在唇邊碰了碰,然後問小貓:“順和村有沒有明顯的特色?你想一想,告訴我。”
小貓激動地笑起來,絞盡腦汁想了許久,最後遺憾地搖頭:“我記不得了……哦!我想起來了!我們鎮上的糖炒栗子,特別特別特別有名氣,比你們給我的那一包還要好吃……”
小貓頓了頓,誠實地說完了:“得多!”
“……”薛紫靈勉強點頭,記住了這條線索,“好,我問一問。你現在身體太虛弱,先調理幾天,我們再上路。”
“我可以……”小貓急忙說,又立刻噤聲,怕惹她們不高興,小聲道,“我聽你們的。”
薛紫靈只聽後一句,将她從椅子上打橫抱起來,道:“你就在旁邊房間休息吧,我會叫人送飯,有事喊我們。”
小貓摟着她的脖子道:“抱不抱得動呀?我可以自己走的。”
莊澄為她們開門。
“自己走,再崴腳一次?”薛紫靈道,“三個你那麽重的我也抱過,別費閑心了。”
“你一次抱三個小孩子呀?”
“……我抱了一口鐘。”薛紫靈将她放在床上,“不要亂動,有事就喊,記住嗎?”
小貓有點不安心,怯怯地問:“你們不會丢下我吧?”
莊澄微笑:“別擔心,我們會把你送到家的。”
薛紫靈伸手一抹,把她的兩只眼皮合上:“睡你的吧!”
小貓閉着眼睛,聽到她們走出去,關上了門,才又睜開。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她有些緊張,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了會兒,卻聽不見旁邊的聲響。她想喊一聲試試,又怕被她們厭煩,正猶豫間突然聽見一聲奇怪的聲音,扭頭一看,牆上被戳出來一個小洞。
然後小貓就聽到薛紫靈說:“我姓薛,她姓莊。”
小貓呆了呆,點點頭,想起她們看不到,就應了一句:“哦,知道啦。”翻身面朝牆上那個圓圓的小洞,看着,看着,困意襲來,便合上了眼睛。
這些日子擔驚受怕,饑一頓飽一頓,甫一跌入沉睡中,便猶如墜入海裏,身子不斷地下沉,下沉……
睡了不知多久,小貓開始做夢。她看到比現在更小的自己,在家裏跑來跑去,爹爹忽然冒出來,把她抱在臂彎,口中說道:“小貓要乖,要聽話。”
小小貓驕傲地回答:“我很聽話的!”
爹爹又說道:“不管在誰家,都要聽話,這樣才不會吃苦。”
小小貓問:“爹爹想把我像隔壁姐姐一樣給嫁出去嗎?我不想嫁人!我想在家裏!”
“女兒總是要出門的。答應爹爹,以後到了別人家也要聽話。”
小小貓想了想,道:“好吧,如果在婆家跟在我家一樣,我就答應。”
爹爹笑了:“小貓真乖。”
突然夢境一轉,滿臉橫肉的鄭屠夫罵道:“麻利點!叫你幹活和殺你似的!”
小貓在床上瑟縮了下,接着夢裏的那個小貓從鄭屠夫家跑了出來。四周變得白茫茫的,她一直跑一直往前跑,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累,直到撞進一個人懷裏。
她擡起頭,看到是薛姐姐,旁邊是微笑着的莊姐姐。小貓開心極了,可是她剛一松開手,她們兩個都不見了!
小貓大喊一聲驚醒過來,眼神呆滞,額頭上濕濕的,出了冷汗。
薛紫靈推門問:“怎麽了?”
小貓剛聽見聲音,眼睛都沒有眨,就看到薛紫靈坐在她床邊。她立刻坐起來緊緊抱住薛紫靈,哇哇大哭。
莊澄慢她一步,也走了過來,站在床邊摸着小貓的頭,問:“做噩夢了?”
小貓抽泣着從薛紫靈懷裏鑽出來,要往莊澄懷裏撲,被薛紫靈一把揪住領子放回去:“一個就夠了啊,不要貪心。”
“我很聽話的……”小貓腦袋抵着薛紫靈軟軟的胸脯,吸了吸鼻子,“別丢下我。”
“小薛,”莊澄心生恻隐,道,“我們陪她一起睡吧。”
小貓睜大亮晶晶的眼睛,期盼又不敢說地盯着薛紫靈。
這張床并排躺三個人是不成問題的,況且小貓很瘦小,不占什麽地方。薛紫靈沒回答,把小貓放在床中間,便和莊澄一左一右躺下。小貓試探地伸出小爪子,拉住兩邊兩個人的手,忐忑地等了等,見兩人默許了,才帶着淚痕重新睡着了。
這一次小貓沒有做夢,直接睡到大天亮。
打個哈欠,眨眨眼,左右扭扭頭,薛姐姐和莊姐姐都在,小貓終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薛紫靈和莊澄其實早醒了,怕吵到小貓,在閉目養神。用這樣平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