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太極說到做到,好幾天都沒有來次西宮。不過布迦藍倒遇到過他好幾次,每次他都別開頭,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開。

布迦藍在皇太極日常處理政事與歇息的大內宮闕外轉悠,可不是為了他,她想偶遇範文程。

滴水成冰的天氣,虧得他火氣那麽大。

不過布迦藍發現一件事,每遇到他一次,他的神色好似就得意了幾分,她也不知他在得意個什麽勁。

布迦藍沒有遇到範文程,反而遇到了一次豪格,他見到她時的神色很不好,盯着她看了許久,神色複雜,鄙夷中夾雜着恨意,令她有些莫名其妙。

照理說布迦藍與他八杆子打不着,她能想到的,也就是原本屬于鑲藍旗的那些死囚,現在到了她手中。

豪格殺了妻子獻媚,領了鑲藍旗,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惦記着她手中的牛錄。不過她一點都不在意豪格的态度,只要他敢動手,布迦藍也不會客氣。

雪後陽光燦爛,照在人身上雖沒有溫度,布迦藍還是很喜歡這種天氣。黃瓦綠檐如同一幅豔麗的畫,屋脊上的各種神獸好似在跳舞,給枯寂的冬季帶來了些許色彩。

她在大內宮闕外溜達着賞景,看着左右相對而立的兩座牌坊,覺着看得越來越覺得可笑。

牌坊一文一武,文官與武官分開進入。布迦藍仔細看着地面,觀察武官進入的磚石,是不是要比文官進入的低上幾分。

因為,她實在想不到,還在掃盲階段的準大清,哪來那麽多文官。

不大一會,從牌坊裏走出兩個人,走在前面的豪格背着手,神情倨傲,跟着他的冷僧機,正滿臉谄媚,點頭哈腰跟他說着什麽。

冷僧機不經意擡起頭,看到面前的布迦藍,臉色大變,吓得渾身一哆嗦,嗷地一聲竄到了豪格身後。

豪格瞬間沉下了臉,不悅地瞪着布迦藍,轉身一把揪住冷僧機,譏笑道:“你怕個女人做什麽?”

布迦藍以前沒有仔細看過豪格,此刻眯縫着眼睛,十分不客氣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他五官生得與皇太極有兩分相似,眉眼粗曠,少了幾分秀氣,正不屑一顧地看着她,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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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迦藍擡着下巴,淡淡地道:“我不可以到這裏來嗎?”

豪格的臉色更加難看,正要發狠,這時多爾衮從牌坊裏走了出來,遠遠看到布迦藍,眼神一亮,忙跑上前見禮:“嫂嫂。”

布迦藍朝着多爾衮微微颔首,他見旁邊的豪格神色不對勁,再一看冷僧機也在,眉頭微皺。

略一思索,上前拍着豪格的肩膀,笑着道:“你怎麽還在,外面冷得很,眼見就要新年大典,你可別跟範章京一樣生了病,到時候無法參加比試。”

豪格剜了布迦藍一眼,不發一言大步離開,冷僧機縮着脖子,跟在他身後小跑着飛快溜了。

多爾衮盯着兩人的背影看了會,收回目光,也沒多問,只笑着道:“許久未曾見到嫂嫂,最近嫂嫂可好?”

布迦藍點點頭:“我很好。你說範章京病了?”

多爾衮好奇地道:“範章京偶感風寒,大汗允他在家中養病。嫂嫂與他很熟嗎?”

原來範文程生了病,早知道就幹脆上門拜訪得了。

布迦藍說道:“我與他不熟,不過以後就熟悉了。”

多爾衮愣了下,不明白布迦藍話裏的意思,又怕多問惹來她的反感,說道:“河裏結冰了,在河裏鑿開冰窟可以抓魚,嫂嫂可去玩過?”

布迦藍不知道上門要不要送禮,不過抓幾條鮮魚帶上門去探範文程的病,好似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問道:“你要去抓魚?”

“是,以前我說過,冬天要給嫂嫂送鮮魚。”

多爾衮廢話很多,布迦藍不記得他究竟說了什麽,只說道:“你稍等,我去騎馬。”

多爾衮忙道:“現在騎馬太冷,我有馬車,嫂嫂可坐我的馬車前去,我騎馬就好。”

布迦藍也無所謂,聽後便朝外走去。多爾衮從沒見過這般爽利之人,頓了下,眼中漸漸浮起笑意,忙跟上去問道:“伺候嫂嫂的奴才呢?”

“在屋子裏與格格們讀書。你可曾讀過書?”

多爾衮答道:“汗阿瑪以前逼着我們兄弟讀書,我便讀過一些。嫂嫂可曾識字?”

布迦藍不在意多爾衮讀過多少書,其實在她看來,讀不讀書都無所謂,她只需要他有力氣腰好就行。

聽他居然問自己識不識字,布迦藍不禁翻了個白眼,毫不謙虛地答道:“學富五車。”

不敢與大儒相比,可比起他們這些人來,布迦藍的确沒有吹牛。

太陽下,布迦藍淡藍的眼眸熠熠生輝,閃得多爾衮的眼睛都睜不開,他心砰砰跳,眼神炙熱望着她,贊道:“嫂嫂真厲害。”

多爾衮的随從趕來了馬車,他上前撩起車簾,親自躬下身道:“嫂嫂請上車。”

布迦藍從旁邊抓着車轅上了馬車,多爾衮直起身,定定望着還在晃悠的車簾一陣,臉色潮紅,接過随從的缰繩,翻身上了馬。

馬車駛出城後,沿着渾河前行,約莫半個時辰便來到了柳條湖邊。

多爾衮跳下馬,親自上前打起車簾,布迦藍下了馬車,望着眼前寬闊的湖面。夏季滿湖的荷花已經不見蹤影,整片湖泊如同一面明鏡,閃着耀眼的光芒。

“嫂嫂小心些,冰上面滑。”多爾衮關心叮囑,從随從手中接過冰镩,親自尋了處地方,先在冰上戳了幾下,試了試冰面的厚度,然後用力鑿下去。

他力氣大,很快就鑿出四個洞,三個上面留下一層薄冰,中間的一個完全鑿開。

通過旁白透明的冰窟窿,能看到有魚朝中間透氣的冰窟窿游過來,魚頭朝上,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多爾衮拿起魚叉朝魚叉去,一條鮮活的魚就被叉起來,随從上前接過,拿繩子系好。

多爾衮見布迦藍看得目不轉睛,笑問道:“嫂嫂要不要試試?”

布迦藍點點頭,伸手接過魚叉,眼疾手快往魚身上一戳,魚就在叉子上掙紮擺動。

多爾衮親自上前接過魚,笑着贊道:“嫂嫂好身手。”

布迦藍看了他一眼,連着叉了幾條魚,便将魚叉還給了多爾衮。這些魚跟傻子一樣,半點成就感都沒有。

時辰不早,已過了她平時吃午飯的時候,她肚子也餓了,說道:“先去烤魚吃吧。”

多爾衮馬上說道:“好,我來親自給嫂嫂烤魚,現在我已經能烤得很好,不輸費揚古。”

布迦藍見他對上次費揚古上次烤雞架的事念念不忘,嘴角上揚沒有作聲。

多爾衮的四個随從,不待他吩咐,已去撿來柴火,生起了幾個火堆。

布迦藍坐在旁邊烤火,不經意地道:“你的随從們很能幹。”

多爾衮答道:“他們都自小跟着我一起長大,對我忠心耿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也待他們很好。”

布迦藍哦了聲,悠閑地坐在火堆邊,看着多爾衮忙前忙後。

他在湖邊鑿開一個冰窟窿,把魚剖開清洗幹淨,用樹枝竄起幾條魚,放在火上慢慢翻動。

待魚香味飄散,往上面撒了些鹽巴,再繼續烤得兩面焦黃後,遞了一條到布迦藍面前:“嫂嫂嘗嘗看。”

布迦藍接過魚道了聲謝,嘗了一口,幸得魚肉新鮮,只灑了些鹽也算勉強能入口。

不過,見他凍得通紅的雙手與期盼的眼神,點了點頭道:“手藝還不錯。”

多爾衮眼睛瞬間一亮,笑着道:“我再給嫂嫂烤,剛烤好有些燙,魚肉刺又多,嫂嫂慢些吃。”

布迦藍輕哂,慢慢咬着魚,待吃完手中的一條,多爾衮又拿起另一條,殷勤地遞到了她的面前。

魚吃到後面就冷了,腥氣太重,布迦藍挑剔得很。

在外面烤魚,還是得等天氣暖和的時候,帶足調料才能好吃,她接過來,說道:“吃完這條夠了,你也吃吧。”

多爾衮很聽話,馬上說道:“好。”留下幾條魚,剩下的全部分給了随從。

布迦藍見他幾下就啃光一條魚,看得直挑眉,問道:“你很喜歡吃魚?”

多爾衮飛快偷瞄了布迦藍一眼,說道:“也不是,只覺着今天的魚格外好吃。嫂嫂要是不喜歡吃魚的話,我去林子裏給嫂嫂抓幾只野雞來可好?只要找到野雞窩,很快就能抓到。”

布迦藍将魚骨頭扔到火堆中,拿出帕子擦拭着手,說道:“不用了,讓野雞們安心過年吧。”

多爾衮聽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嫂嫂真是愛說笑。”

布迦藍的确是做如此想,她不知道有什麽可笑之處,興許是他們兄弟腦子都不大好。

不過布迦藍不介意,多爾衮如乖巧的狼狗,而且他長得比皇太極好看,單單只憑着年輕力壯這點,就深得她心。

吃完魚烤了會火,在布迦藍的吩咐下,多爾衮吩咐随從去抓了十幾條魚,用繩子竄成一幾串,她準備拿回去送給範文程。

冬天黑得早,太陽已經下山,天氣愈發冷,熄滅火堆後,一行人啓程回城。

布迦藍坐在馬車裏,多爾衮騎馬随行護送。她靠在車壁上,手指撚着座椅上鋪着的白色羊毛墊,撩開了車簾。

多爾衮見狀立刻打馬上前,探身湊到車窗邊,問道:“嫂嫂可有什麽事?”

布迦藍微微一笑,說道:“外面冷,你別騎馬了,也上來坐車吧。”

多爾衮渾身一震,眼神如同餓了許久的野狼,在布迦藍臉上癡癡流連。

旋即,他翻身下馬,招來随從吩咐了幾句,往前用力奔跑,追上仍在前行的馬車,飛身躍進了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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