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輩子的好朋友

清晨的陽光灑落一地。

首先進入耳朵的, 是隐約的鳥鳴聲。

眼前是一片白色,他這是……在醫院裏?

姜南書猛地起來,卻發現被子上趴着一個人。

明明旁邊有陪床,紀風眠卻趴在他被子上睡得正香。

恐懼的情緒如流水般遠去, 姜南書想起徹底暈過去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影, 莫名就安心下來。

明明不知道後續如何,他卻覺得一切都解決了。

因為, 紀風眠趕過來了。

靜靜看了片刻, 紀風眠卻沒有醒來的預兆, 睡得比昨晚的姜南書還沉。

“紀風眠, 喂。”

他覺得自己的腿被壓得隐隐發麻,還是忍不住叫醒對方。

“啊?你, 你怎麽在我房間?不對,我怎麽在你房間?”紀風眠眼神迷茫, 胡言亂語。

“啊,對, 這是醫院, 我怎麽睡着了!”

他總算是清醒過來,人卻還趴在被子上。

姜南書:“我想上廁所。”

紀風眠似乎還沒徹底清醒,口不擇言,“要不要我幫你扶?啊,不是, 要不要我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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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書:“……,你可以先讓開,不要再趴在我腿上了嗎?”

紀風眠這才反應過來, 猛地跳了起來, 連退三步, “啊,躺的太舒服我給忘了。”

姜南書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清晨高中生尤其精神的地方。

“……”

紀風眠渾然不覺,見眼前人視線不對,一低頭才看到問題所在。

他下意識想擋,又很快反應過來。

大家都是好兄弟,升旗而已,有什麽奇怪的。

“就,你懂的。”他不遮不掩,坦然相待。

姜南書漠然起身,不想在醫院和紀風眠讨論這個問題。

紀風眠或許是覺得氣氛沉靜得有些尴尬,又補了一句,“啊,你怎麽沒啊,是不是有什麽問題?要不要順便看看?”

“……”姜南書終于忍不住,“這裏是醫院,而且昨天我才被迷暈過去了,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清晨起來,那才叫不正常。”

“……”

昨晚根本沒有意識,早上他同樣在醫院醒來的紀風眠愣住了,甚至開始檢讨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姜南書沒再同他讨論清晨小問題,直接進了洗手間。

等他出來的時候,紀風眠人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去解決問題還是去幹其他的了。

他沒去找人,安靜地在病房等着。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姜南書還記得。

他記得自己在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了紀風眠闖進來的畫面。盡管不知後面發生了什麽,姜南書卻詭異地覺得安心。

紀風眠出現了。

那些人的目的,肯定沒有達成。知道結果之後,自然不會覺得焦躁。

二十分鐘之後,紀風眠帶着早餐敲門進來。

吃過早飯,紀風眠果然主動把昨天的事情一一告知。

從範平和姜建斌一家人勾結,再到那個合同,再到祠堂茶壺裏下的迷藥,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說完之後,紀風眠屏住了呼吸,有些擔心姜南書接受不了這麽殘酷的事實。

畢竟,再怎麽說,也是有血緣關系的人,居然想要把他給賣掉。

“我知道了。”姜南書點了點頭。

紀風眠一愣,“啊?沒了?你不用忍着的,想哭的話我不會笑話你的……”

越說越離譜,姜南書直接打斷他,“你放心,我沒事,要哭的話早在兩年前我就哭了,對了,李律師那邊怎麽說?”

他不關心這些人的動機,只關心他們的下場。

紀風眠:“就,現在姜建斌和趙曉梅已經被抓起來了,這事情還有得查,他們給你下的是迷藥,違法的。”

說到這裏,他又皺起眉頭,“不過只能算個未遂,就算判也就判幾個月,早知道打一頓就好了,範平那邊的話,李叔叔說會找人查,應該能揪出不少事情來。”

他想起這個事情,還是挺不爽的,甚至遷怒身體裏的另一個人格。紀風眠從手機裏的視頻看到事情經過,另一個人格全程沒有動手。

太慫了,居然沒有暴揍那個姜建斌和姜子睿一頓。

“其實,在那種情況下打人解決不了問題,一時之氣罷了。”姜南書擡頭,“你這次……處理得很好。”

他不善言辭,也很少和人溝通,“很好”一詞已經是莫大的誇獎。

而且,即便只是幾個月的拘役,也算是刑事案件。拘役只是表面的結果,後續的一切才是對那家人最大的懲罰。

姜建斌的鐵飯碗肯定會丢,檔案上有過犯罪記錄之後,姜子睿想考公務員這條路就被堵死了。

而從政恰恰是姜子睿最大的夢想。

在姜南書看來,在還未開始的時候就被摧毀同樣理想的道路,是最為殘忍的一件事。

至于潘春花。這事驚動了警方,村子裏肯定已經傳遍了各類風言風語。

潘春花又恰恰是個愛面子的人,每次回老家都要做足了派頭。在衆目睽睽下被警察帶走,她大概是一輩子也不敢回老家了。

趙曉梅,姜子睿的前途就是她所有的指望。姜子睿的前途毀了,她的指望也就毀了。

這一切,在今後的歲月,都将如同鈍刀割肉一般折磨着這家人。

自作自受。

這邊姜南書在思考着姜建斌一家人的未來,那邊紀風眠的思路也在瞬間拐了好幾道彎。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姜南書居然誇他了,向來都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的姜南書居然誇他了。

一抹笑容還沒完全挂上嘴角,他猛地意識到,姜南書誇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格。

“你怎麽了?”

紀風眠的表情奇怪到連姜南書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發問。

“你是不是覺得晚上的我比較好。”

姜南書:“什麽意思?”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很習慣紀風眠的飛來一筆。

“就是,你從來沒有誇過我,卻誇昨天晚上的事辦的很好。”

即便是知道紀風眠腦回路很奇怪,姜南書思考片刻,依舊沒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不都是在誇你嗎?”

“當然不……”

紀風眠一句話沒說完,又給咽了回去。

他可不想讓姜南書知道自己腦子有病,另一個人格什麽的,聽起來就不靠譜。

“是的,都是我。”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句話,又補充說,“能不能,以後多誇誇白天的我,不要搭理晚上的我?”

很奇怪的要求,但姜南書只是點了點頭,“好。”

對于劃進好朋友範疇的人,姜南書的容忍度很高。

當天下午,姜南書在被紀風眠要求做完全套體檢之後,才得以順利出院。

迷藥對他的身體并沒有造成什麽損害,送到醫院來也只是以防萬一。

然而,紀風眠卻堅持要姜南書做一個全身體檢,等辦好出院手續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

昏黃的路燈自醫院門口延伸至遙遠的路口,天冷,路上行人很少。

車已經在路邊等着,兩人一起回家。

外面的街道還殘餘着前一日跨年的裝飾,在冬夜中顯出幾分溫暖的氣息。

姜南書問:“對了,趙森和方曉呢?”在昨夜模糊的記憶中,他似乎也看到了這兩人的身影。

不管如何,也應該對他們倆當面說一句感謝。

“啊。”紀風眠愣了一下,“沒呢,他們自己玩去了,不用管。對了,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語氣有些奇怪,姜南書沒在意,“還好,我不累。”

他以為,紀風眠只是随口這麽問一句。

沒想到,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內,紀風眠問了起碼三次,要不要睡一下。

姜南書覺出些不對來,“你很想我睡覺?”

“嘿,沒有啊。”紀風眠轉臉,看向窗外,“喂,姜南書,你看,醴州冬天的風景還是挺好看的。”

一聽就是借口。

姜南書沒有揭穿他,而是順着看了眼窗外,卻發現了不對,“我們不回白雲大院?”

他從小就在醴州生活,對醴州非常熟悉,在這個路口,應當向左轉才是回家的路。

可是,現在車輛向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啊……還是被發現了。”

紀風眠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沮喪,似乎大受打擊。

“怎麽了?”

“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姜南書要再問,紀風眠卻閉口不答,只說要保留最後的小驚喜。

半小時後,車在醴水旁停了下來。

姜南書跟着紀風眠一路向着河堤上方走了過去,心中已經有了些預感。

在前幾天,紀風眠約他來跨年,便是提議在河堤上放煙花。

看來,紀風眠指的驚喜就是煙花?

這個想法才浮現出來,一聲巨響。

姜南書順着擡頭望向天空,卻……

什麽都沒有看到。

再然後,是接連不斷的巨響,伴随這巨響響起的,還有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

原來,剛才升上天空炸開的,根本不是煙花,而出純粹的只有響聲。

這是,什麽意思?

鞭炮的聲音一直響了很久很久。

姜南書唯一的想法就是,還好醴州的河堤遠離市區,是唯一可以燃放煙花爆竹的區域,不會擾民。

躲在河堤後面負責點引信的趙森和方曉也在吐槽。

“森子,你說風哥到底怎麽想的,人家在河堤都是放煙花搞浪漫,他跑過來放鞭炮是怎麽想的。”

趙森沉默地點燃最後一卷震天一萬響,等到耳鳴聲遠去,才幽幽說了一句,“兩個男的搞什麽浪漫,我看你腦子進水了吧。”

方曉覺得哪裏不對,又覺得這話有道理,片刻之後,才說:“也是,管風哥怎麽想的呢,反正他答應藏品任我挑,我早就看中那雙全明星簽名的限量版球鞋了。”

“那不就得了,風哥做事情,豈是我們這等凡人揣摩得清楚的。”

一場熱鬧散去,唯獨紀風眠得意非常。

他轉身,對上姜南書略帶迷茫的眼睛,“怎麽樣?”

姜南書有些遲疑,“這是……在幹什麽?”

他真的不太理解,大費周章地跑過來放鞭炮是怎麽回事。

“放鞭炮除晦氣啊!”紀風眠說得理所當然,“遇上這種事情,當然要去晦氣。”

姜南書笑了,忍不住笑出聲音的那種。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麽純粹地笑過了,尤其是在元旦節這個特殊的日子。

與此同時。

又是一聲巨響,天空中炸開絢爛的光芒,接連不斷的煙火在墨藍的天空中繪出瑰麗的畫卷。

那是對岸的河堤上,有人在放煙花。

紀風眠擡頭看了一眼煙花,又看了眼姜南書,有些發愣。

“這煙花很好看。”姜南書收斂了笑意,“謝謝。”

紀風眠也擡頭,盯着煙花,不滿道:“這個煙花不是我安排的,可惡,肯定是這人把煙花買完了才導致我只能買到鞭炮。”

他當然不是買不到煙花,而是在挽回尊嚴,畢竟比起這絢爛的煙花來,剛才的鞭炮明顯很蠢。

姜南書:“煙花是誰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看,謝謝你……陪我看這一場煙花。”

明明該感謝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與煙花有關。

姜南書的心中,卻悄悄記下了這一切。

“嗯。”

紀風眠不爽的情緒,被一句話安撫下來。

他們沒有再說話,安靜地欣賞着煙花。

待到煙花結束,姜南書轉頭,看了眼站在身旁的紀風眠。

他依舊穿着那身黑色的羽絨服,手揣在口袋裏。

送一副手套的想法又浮上心頭,姜南書動了動睫毛,思索起來。

紀風眠的手指的确很長,屬于可以抓着籃球灌籃的那種。

那天他說的話倒也沒錯,手指太長,很難找到合适的手套。

姜南書張嘴,想問紀風眠的手指有多長。可轉念一想,以對方的性格來說,如果問了,大概又要抱怨沒有驚喜吧。

或許,應該換個方法。

這不是姜南書平日裏習慣的處事方式,他講究效率,以最直接的方法解決問題。

但,如果能讓紀風眠驚喜的話,倒是可以試試其他辦法。

姜南書沒有朋友,此時也沒有能參考的回憶。

他甚至沒看過這方面書籍,唯一能參考一二的,只有……

那天噩夢之後,他搜索關鍵詞跳出來的一些小說。

裏面關于“綠茶”的描述,似乎有值得借鑒的地方。

姜南書不介意手段,他只想獲得結果,很快,便有了方案。

“紀風眠,我手有點冷。”

紀風眠愣了一下,“啊?”

姜南書伸出一只手,“可以幫我暖一下嗎?”

“好,啊,好。”紀風眠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他愣愣地看着姜南書的手,手指修長,皮膚很白。

“很冷。”姜南書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再次重複。

紀風眠把自己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搭了上去。

明明只是碰一下手而已,他以前和朋友勾肩搭背互相擁抱也沒什麽感覺。

僅僅是把手放上去,他就開始幻聽心髒狂跳的聲音。

砰砰砰——

心跳得太快。

紀風眠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有點暈。

不是吧,他,他是不是又要暈過去了?

可是,他也不舍得甩開姜南書的手,不行,還有事情要做。

堅持住。

紀風眠的理智上線,他雙手合十,用力搓了搓姜南書的手,“暖和了嗎?”

“嗯。”姜南書很快就目測出了紀風眠手指的長度。

“太好了。”

一句話才落下,紀風眠往後一跳,在兩人之間隔出個楚河漢界來。

姜南書愣了一下,并不生氣。他只是默默在心裏注釋了一條。

現在的紀風眠和幾年前不一樣,似乎不太喜歡近距離的身體接觸,這一點在之後的交往中需要注意。

一段友情想要持久,就必須注意這些細節。

姜南書是做事認真的人,一旦定下了目标,就會詳細規劃,不會出半點差錯。曾經,他的人生規劃只有進入考古行業這一個。

如今,卻多加了一個,和紀風眠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姜南書不會允許這個規劃出任何差錯。

無論是誰,都不能打亂他的規劃,包括紀風眠和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慶祝入v,抽個獎哦,16號開獎,100%訂閱率的抽100個,每人100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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