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醉情計by貝爾月亮
文案
第一卷:山外山樓外樓,一身寒毒被關孝山帶回,無名無姓,他到底是誰?又曾經有過怎樣的前塵舊事?
第二卷:大漠蒼狼,他是大漠的盜匪,掠了他這個千金之軀做了奴隸,本以為只是一場游戲,卻漸漸彌足深陷。
第三卷:醉情計,開始一場計謀,最終的目的只是奪得愛人。
內容标簽:江湖恩怨 邊緣戀歌 戀愛合約
搜索關鍵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1.第一卷:山外山樓外樓
一聲鐘鳴,一眼過往,關孝山站在慈水庵的門口,面前的灰白牆內是五年未見面的母親,他略微嘆了口氣,手上提着的竹籃內是一碟芙蓉糕,那是母親曾經最愛的點心,而如今,已經陪伴着青燈古佛五年,母親是否還會為了一碟芙蓉糕而露出一抹笑容呢?敲門聲悠遠深長,在繁華塵世淪落的太久,這敲門聲都好像蘊藏着佛理。
開門的是個小尼姑,看起來不超過十歲,“施主,請問何事?”
關孝山将手裏一直攥着的一塊小木牌遞給小尼姑,木牌是炭黑色的,上面僅僅用刀子刻了一個‘寧’字,“煩勞小師傅通禀鏡寧師太,關孝山求見。”
小尼姑看了看手上的小木牌,而後輕聲道了聲,“施主請稍後。”便關了院門。
關孝山看着關閉的木門呆呆的發愣,他不清楚今天是否能見到母親,自從母親在慈水庵出家,就不再見凡塵之人了。
過了不大一會兒,院門又開了,還是剛才的小尼姑,小尼姑半開院門,讓出一個身子,“施主,請。”
刻着‘寧’字的木牌又回到了關孝山的手中,他将木牌小心放入袖中,跟着小尼姑走過慈水庵清幽的院落,這裏好像沒有一絲人間的氣息,小尼姑的臉上也是平和的佛氣。
‘素安’是慈水庵僅有的一院招待外客居住的院落,偶爾會有些年長的婦人到這裏來修身敬佛,關孝山就站在‘素安’的院內,院中的一片片青草正綠,小尼姑輕聲說,“施主,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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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孝山将竹籃放在地上,他雙手背在身後,昂起臉看着正房上挂着的‘素安’兩字,作為一間待客的院落,關孝山并沒有住過這裏,慈水庵是一家尼姑庵,就算是他想留,也留不住。
身後傳來非常細微的腳步聲,關孝山回頭,便看到了自己武功的啓蒙老師,鏡寧師太。
鏡寧師太已經有六十歲了,她是關孝山父親的大姐,年輕時也是一代俠女,關孝山聽說鏡寧師太之所以皈依佛門,是源自一場俗世情緣,具體的事情誰都不知道,連那個讓鏡寧師太因愛傷心憤然出家的男人的名字,都沒人知道。
關孝山趕忙迎上去,“師父!”
鏡寧師太上下打量了下關孝山,又看看前面的竹籃子,而後淡淡一笑,“你來了。”
“師父身體可好?”
鏡寧師太指指竹籃子對跟在身後的小尼姑說道,“拿去給惠新,告訴她關孝山來了。”
“是。”小尼姑提着竹籃子走了,關孝山的眼眸也随着小尼姑而去,直到看不到人影為止,鏡寧師太無言的搖搖頭,眼眸看着自己的這個得意的弟子。
關孝山穿着一身灰藍的長褂,頭發也是被灰藍色的發帶系着,他這身打扮和他關家堡堡主的身份還真是不搭調,關孝山見鏡寧師太打量他,不禁問道,“師父,有事?”
“無義門的事,我聽說了。”鏡寧師太說着便往院中的一張石桌走去,她坐到石桌邊的凳子上,又指指自己對面的凳子,關孝山跟着坐下,他早就在來慈水庵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會被鏡寧師太質問的準備,他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只是,面對鏡寧師太,關孝山認定的理直氣壯卻強硬不起來,他默默的看着鏡寧師太,只見鏡寧師太嘆了口氣道,“何必趕盡殺絕。”
“無義門是邪魔歪道!”
“何為正義,又何是邪惡?”鏡寧師太再次嘆了口氣,“我得知你率衆攻打無義門的事,便趕了過去,但還是晚了。”
“師父想去救人?為何要救?無義門殺了我爹!”
“所以你要趕盡殺絕,這樣就沒人為了你殺了他的爹,來找你報仇了嗎?”鏡寧師太忽然笑了起來,“孝山,你太傻了。”
“師父,你說佛會度世間一切苦厄,那麽當初誰來度我爹?誰又度了我娘?我只不過是為了武林清理了門戶,讓武林中人不再受無義門的殘害。”
“哎~~你口口聲聲說無義門是邪魔歪道,你卻練了逆寒氣,那是無義門的獨門氣功,而你卻偷了人家的氣功,你認為你算什麽正義之士?”
關孝山讓鏡寧師太的話吓了一跳,當日攻進無義門之時,各門各派都在打殺,他那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手刃殺了他爹的仇人——無義門的門主冉洪林,只是他找到了冉洪林的練功房,練功房卻已經空空如也,而唯一留下的只有刻在牆上的逆寒氣心法。
關孝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迅速的将逆寒氣心法牢記于心,而後便将練功房炸毀,讓這世上之人都以為逆寒氣已經從此消失于江湖之中了,只是,讓關孝山沒想到的是,自己才練了幾日的逆寒氣,竟然被鏡寧師太看了出來,她是怎麽看出來的?關孝山在心裏嘀咕起來。
“逆寒氣是冉家祖傳氣功,每位修煉者必須從小修煉,而且一生只能研習冉家武藝,若是中途修習,或者身上已有別派武功,最後必然會落得一個走火入魔。”
“師父,您看錯了吧!我怎麽會練邪魔歪道的武藝?!”關孝山強裝鎮定道,“我恨無義門還來不及!”
“此時停了,還不晚。”鏡寧師太并沒有說過多的話,她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眸卻看進關孝山的心中,讓他不禁低下頭顱。
“孝山,惠新來了。”靜默片刻之後,鏡寧師太道。
鏡寧師太的話讓關孝山趕忙擡起頭看向院門口,從外面走進來一位中年女尼,大約在四十歲上下,這女尼看了眼已經站起身的關孝山,她臉上并無任何多餘的表情,那淡漠就像是自己從未見過關孝山一般,這表情讓關孝山心裏不舒服,這是他的親娘,此刻卻形同陌路了。
惠新走到關孝山跟前,她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
“娘~~”關孝山輕聲的叫了聲,“你終于願意見兒子了。”
“貧尼是來求施主一件事,請施主以後不要再來了,貧尼再也不想見到施主。”
“為什麽?娘!我做錯了什麽?”
“貧尼已經是紅塵之外之人,沒有家人,貧尼法號惠新。”惠新說着微微欠身,“貧尼還要修行,告辭了。”
“娘!”關孝山的呼喊喚不來惠新的停留,他跌坐在石凳上無措的看着鏡寧師太,“為什麽我娘這麽絕情?”
“你娘說過她不想你報仇,而你卻還是去了,你娘的話你都不聽,她為什麽還要做你的娘?”鏡寧師太說着也站起身,“很多事情,你只看到了表面,所以,不要做後悔事!”
“師父!我~~”
“先別說話,跟我來!”
‘素安’的正房關孝山從來沒進去過,他到了慈水庵一直是來去匆匆,所以當鏡寧師太帶着他走到正房的門口,推開房門的時候,關孝山着實有些茫然。
房間裏飄散着佛香的氣味,腳踏在地上的聲音甚至還有回響,鏡寧師太慢慢的往裏面走,關孝山也跟在她的身後,他們一直走到床前,關孝山不禁吓了一跳,因為這從不留男客的慈水庵,竟然在房間裏躺着一個男人。
“這是前幾日昏倒在庵門口的人,我就救下了,不過,這庵裏留不得男客,想請托你将他帶着。”鏡寧師太輕聲道。
“是讓我送他回家?”關孝山略微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人,男人的臉上是一大塊黑色的胎記,這胎記蓋住了他大半個臉,以前關孝山也見過臉上有胎記的人,只是從來沒見過長這麽大塊的。
“不是,是希望你給他找個容身之地,或者在關家堡找個活計給他,因為他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他是誰,家在哪。”
“他還在昏迷?”
“身上有些傷兒,給他喝的藥有安眠的用處,所以睡得熟。”
“要等他醒來再帶他離開,還是我現在就帶他走?”
“現在就帶他走吧!多留無益!”鏡寧師太說完這話,輕輕的轉身往外走,“逆寒氣若是再練,只有死路一條。”
随着鏡寧師太這話的結束,‘素安’這院子裏除了那領着關孝山進來的小尼姑之外,就再無其他的人了。
關孝山微微皺了下眉頭,這人臉上那胎記讓他給人的感覺奇怪,有種陰沉的感觸,關孝山撩開蓋着這人的被子,把他拽起來扛在肩上往外走去。
小尼姑就站在院中,見關孝山來了也不語,轉身往外走,關孝山就這樣跟着小尼姑出了慈水庵,看着關閉的山門,關孝山嘆了口氣,他想再想見母親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日了。
慈水庵的門口是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上坐着個短衣短褲打扮的小厮,這小厮是跟在關孝山身邊辦事的鐵蛋兒,鐵蛋兒見關孝山扛着個人出來了,不禁一愣,“堡主!”
“咱們走吧!”
見關孝山說這話,鐵蛋兒也不敢多問,撩開了馬車簾子,關孝山就連着扛在肩上的人一齊上了馬車,鐵蛋兒撓撓腦門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他坐上趕車的位置,揚起手裏的馬鞭,“駕~~”馬車就駛了出去。
2.
馬車在山路上的颠簸終于讓卧在身邊的人蘇醒,關孝山輕聲的喊了聲,“你醒了?”
這人微微張開眼睛,看到陌生的臉龐先是一愣,“鏡寧師太~~?”
“我是鏡寧師太的關門弟子,我叫關孝山,是鏡寧師太讓我帶你出來的,慈水庵是佛門清淨地,你一個男子不适合留在庵裏,所以鏡寧師太才托我把你帶出來的。”
“那麽~~這是要帶我去哪兒?”男人再次問道,他聲音柔弱,像是剛剛大病一場,眉頭緊鎖好像在忍受着身體的痛苦,唯有那雙眼黑亮,卻閃着迷茫的光。
“鏡寧師太把你的境況大致和我說了,所以,我打算帶你回我的家——關家堡,我名下有些産業,可以給你找個活計,當然,我不是強留你,等你記起你家鄉在哪兒或者你想離開時,随時可以走。”
男人輕輕的點了下頭,嘆了口氣,“謝謝。”
關家堡其實并非是純粹的武林幫派,早前幾代都是經商的商人,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到了關孝山太爺爺那輩,出了個愛習武又考上武狀元的人,此人算是奇才,後來還獨創了關家拳法,正是因為關家拳法的産生,從此後輩都開始習武,也漸漸的在武林中有了地位,只是關家并沒有就此放下經商,反而生意也是越做越好了。
關家堡位于晉陽城南,是一處幾十年的大宅子,馬車停在後門,關孝山從車上跳下來,男人捂着心口也從馬車上小心的下來,鐵蛋兒拍拍後門,有人開了門,“我們回來了。”鐵蛋兒輕聲說道。
開門人是個中年男人,一身粗布衣打扮,他是府裏的馬夫趙大,趙大趕忙出來牽住馬,“堡主!”
“嗯。”關孝山點了下頭就進了後門,男人也随着關孝山進了後門,鐵蛋兒跟在最後,三人到了關孝山的書房,男人站立在桌前看着關孝山,關孝山指指鐵蛋兒,“鐵蛋兒,這是鏡寧師太托付的人,你給他找個活兒幹找個地方住!他現在還有傷在身,先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兒!”
鐵蛋兒側目瞧了瞧男人,這才明白這人是幹什麽的,“莊主,鐵蛋兒明白了。”
男人對着關孝山點點頭便跟着鐵蛋兒下去了,關孝山嘆口氣攤在了椅子上,母親的面目此時呈現在他的眼前,關孝山一直不明白為何母親要對于報仇之事如此忌諱,她明明因為父親的死傷心過度才削發為尼,如今自己鏟除了無義門為父親報了仇,卻換來了母親的不理解,這讓他更加不理解他母親的心了。
心口處隐隐泛着火辣辣的疼,關孝山想這疼難道是因為自己練了逆寒氣?鏡寧師太說像他這種半路修煉逆寒氣肯定會走火入魔,關孝山細細思量着這話,逆寒氣僅僅修煉幾日就讓他功力大增,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而若是停止~~關孝山着實有些不舍得,想到冉洪林還不知所蹤就讓他無法安心。
“冉洪林的武功一定在我之上許多,若是我不提升功力,怎麽可能手刃這禍害?”關孝山喃喃自語着,而後運氣将這心口隐隐的疼壓下,深吸口氣,調息運功。
鐵蛋兒帶着男人走到男下人住的院落,他指了指這相對的兩排房子,“這裏就是府裏下人住的,丫鬟都住在內院杏花院,咱們男人住在這海棠院。”鐵蛋兒停下回頭看男人,他從剛才心裏就嘀咕着,怎麽有人臉上的胎記這麽深這麽大,大半個臉都蓋上了,想這樣的人也算是可憐,“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搖搖頭,“我什麽都忘記了。”
鐵蛋兒撓撓脖子,“忘記了?”
“鏡寧師太說發現我的時候我傷得很重,可能是被盜賊打劫了,不過我什麽都不知道,鏡寧師太說,也許是我傷了頭,所以什麽都不記得了。”
“哎~~你也真是倒黴!不過,你也要有個名字吧!要不別人怎麽叫你?”
男人蹙起眉,“你給我取一個吧!”
“我?呃~~好吧~~要不叫黑子?”鐵蛋兒瞄了眼男人,而後又趕忙說,“我沒別的意思啊!”
“就叫黑子吧!”男人淡漠的說道,他不禁摸摸自己的臉,第一次照鏡子的時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後來鏡寧師太告訴他,這臉,還有身上好幾處的黑斑并不是胎記而是毒斑,鏡寧師太說她能診出他身上是有很深的寒毒,但是卻無法醫治,甚至于就算是找到了當世的神醫陳子岳都無能為力,男人總是回想,到底這一身的毒來自哪裏,而他又是何人,卻發現就算是再努力的想,也依然面對空白的記憶毫無辦法。
“那我真的叫你黑子了?”鐵蛋兒問道。
“叫吧!”男人嘆口氣,他從現在起就叫黑子了。
鐵蛋兒帶着黑子找到了管家張福,他大概說明了來意,張福上下打量着黑子,“識字麽?”
黑子瞄了眼放在桌上的書本,這些字他還是都認識,想來自己以前也是認識字,“認識。”
“算賬會麽?”張福又問。
黑子又看了眼桌上的算盤,而後又點了點頭,“好像會。”
“這樣,你不是還有傷幹不了重活麽?跟着我的跟班也去做了分店的掌櫃的,你先在我這兒跟我幹兩天,我看看你的本事,如果幹不下來,我再給你找別的活兒!”
“好,謝謝管家。”黑子答道。
鐵蛋兒見黑子已經算是安頓好了,他就說先回關孝山跟前去,還和黑子約定晚上放飯的時候在海棠院見,黑子點頭看着鐵蛋兒走了。
張福将一摞賬本擺在黑子面前,“這些賬本你都對一遍。”
黑子輕聲“嗯~”了一聲,便開始對賬了。
黑子的到來很快就在關家堡傳開了,這主要還是因為他臉上的黑斑和他悲慘的遭遇,當他晚上放飯時來到海棠院的時候,他就發現所有人都知道他叫黑子了。
鐵蛋兒抱着一套鋪蓋卷到他面前,“我覺得你年齡肯定比我大,我叫你黑子哥,你看行嗎?”
“可以。”
“這是你的被褥,至于屋子~~其實這兩邊的屋子都住滿了,不過那最頭有一間放雜物的屋子倒是有一張床鋪,黑子哥收拾收拾能住下。”鐵蛋兒說着抱着被褥往前走,“我帶你過去。”
所謂放雜物的屋子,其實是一大半的屋子都堆着大木箱子,滿滿騰騰的,另一面牆邊是張床鋪,但是上面也堆着東西,屋子裏散發着黴味兒,而且腳一邁進來就有塵土被揚起來,看來這裏是很久沒人進來了。
“這屋子~~黑子哥要自己收拾收拾了~~”鐵蛋兒說着環視下四周圍,見沒有一個幹淨地方能夠讓他把鋪蓋卷放下,便退了步出了屋門,“我先把被褥放我那屋去吧!就這邊數第三間屋。”
“好,我一會兒去拿。”
這雜物房看着難收拾,但其實也還簡單,随便擦擦表面的塵土,把東西規制規制,能把床騰出來也就能住了。
黑子大略收拾了收拾也就住下了,随着黑暗的來臨,夜到了,黑子也随之嘆口氣,他的毒快要發作了。
鏡寧師太和他說過,他身上這毒說壞但又不致命,只是每夜會折磨人,毒發時會猶如赤身裸體置身在冰窖之中,黑子躺在床上等待着每夜的折磨到來,随着一陣顫栗,冰冷襲來。
黑子咬緊了牙關,身上的厚棉被此時薄如蟬翼,黑子雙臂緊緊的抱着自己,蜷起身子,希望這痛苦趕快過去。
随着天邊的魚肚白,黑子的痛苦退去了,這毒對他是一夜的折磨,他聽到院中已經有人走動了,掙紮着起來,嘴裏有腥味,舔舔嘴唇,想是昨夜在痛苦中咬破了嘴唇。
吃罷了早飯,黑子就往張福那邊去報道去,張福見黑子來了就笑呵呵的讓他坐下,“你昨天對的賬我都看了,不錯啊!”
“謝謝管家。”
“這樣,你就跟着我幹活吧!今天各省的掌櫃的都到了,你随着我去意祥樓我把掌櫃的們都介紹給你,這幾日他們在晉陽城的衣食住行,你就在意祥樓幫襯着。”
“我知道了。”黑子淡淡的回答道。
張福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兩套衣裳,“這兩套衣裳是新的,月前給我侄子做的,我瞧着你倆身形差不多就給你拿來了,你現在給我幹活也不能太埋汰了,就先拿去穿,等發了月錢再慢慢還給我就是了。”
黑子點點頭,“知道了,管家,什麽時候走?”
“你去裏屋把衣服換了咱們就走,那意祥樓還有不少事情要和你交代呢!”
“我明白了。”黑子說着就抓起一套衣服進了裏屋,裏屋是個小床鋪和一張小桌子,想來是張福困乏的時候小歇的地方,黑子脫去衣裳,身上大大小小分布這黑斑,黑子低頭看了眼,不禁嘆了口氣,這樣的折磨想來是沒個頭了。
3.
關家堡祖上起家的生意是大米,後來随着生意越做越好,茶葉、綢緞等等也随之做了起來,到了關孝山父親時,更是建起了錢莊,這個月是關家分布在全國各地的總掌櫃來向關孝山回禀去年一整年的生意情況。
意祥樓整個都被關家包下了,張福帶着黑子來到意祥樓的時候,總掌櫃們有的在房裏對賬,有的則三三五五的喝茶聊天。
在大堂坐着的幾個總掌櫃見張福來了都趕忙起身迎上,“張大哥!”
張福擺擺手讓大家夥別這麽客氣,“都坐!都坐!”他率先坐下,掌櫃們雖然看到跟在張福身後的黑子都有些驚訝,不過大家夥也都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雖然驚訝也并不覺得特別的奇怪,“今天來是帶着黑子過來給大家夥認認!我這不能經常往來,意祥樓就黑子留在這兒了,大家夥有什麽事情要找我,都可以讓他跑腿!”
“那敢情好!”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體态微胖的男人笑道,“前兒晚上想拉張老哥出來喝酒,就是沒找到跑腿的,現可好了,兄弟們擺好了局就能讓黑子叫你去!”
“行啊!我也很想和兄弟們喝喝酒!”張福說着站起身,“得!我先走,喝酒的時候讓黑子去叫我去就行!”
“沒問題!張老哥慢走!”大家夥送走了張福,又齊刷刷看向黑子,那高大漢子又說話了,“黑子兄弟,我們這也沒什麽事兒,只等着過兩天和東家見面,你不如找店小二要個空房呆着,如果有事情要你跑腿,我們再叫你。”
黑子沉默了一下,“你們這麽多人,都沒事?”
“我們來的這些人,都有帶自己的下人過來,只是我們的下人進不去關家堡宅子而已,所以沒什麽要進大宅找張管家的事情,就不勞煩你了。”
“好,我明白了。”黑子點點頭,便去找店小二了。
店小二給黑子在一樓找了個小屋呆着,黑子進了屋坐到床上便想起了張福給他的交代,其實他明面上是來做跑腿的,暗裏張福是讓他盯着個人,那人便是剛才說了不少話的高大男人——陳建龍。
陳建龍是天津的總掌櫃的,他管理的事情很多,也包括從天津港口海運的貨物。張福看了陳建龍交上來的賬本,總覺得其中有些問題,而這些賬本正是黑子昨天對的那些賬本。
張福也沒期望着黑子能查出點什麽,他就是讓黑子看着陳建龍,看他去哪了,見了什麽人,至于再往下查下去,自然有其他的人接手。
黑子在屋子裏呆了會兒就出了屋子,見陳建龍他們幾個還在,就走了到大堂角落的桌子坐下,問店小二要了壺茶和一碟瓜子,慢慢的吃着。
陳建龍見黑子又出來了不禁問道,“黑子兄弟,怎麽不迷瞪會兒?”
“哦,不困。”
“要不過來聊聊吧!”陳建龍說道,而後他讓了個位置,黑子就走過來坐下了,這幾個總掌櫃上下打量着黑子。
“看黑子兄弟這氣度,不像是跑腿的人啊!”一臉白面瘦的男人說道,他是廣州的總掌櫃的萬偉仁。
“我瞧着也不像。”另一個面色黝黑的男人附和着,他是邊塞那邊的總掌櫃何王喜。
“是呀!去年來時還沒見過黑子兄弟呢!”陳建龍再次問道。
“我是堡主救下的,在堡裏做事這是第二天。”黑子輕聲回答道,“因為傷了腦子以前的事情都忘了,所以就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混日子。”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情啊~~”陳建龍微微思量了下,“既然咱們幾個都沒事,不如玩會兒牌九!當然錢銀什麽也算上點,不過一兩、二兩就得了!”
“陳兄弟這主意不錯啊!”何王喜臉上揚起笑容。
“我沒錢!”黑子說道。
“黑子兄弟別掃興啊!要不這樣,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陳建龍拍拍胸脯,“怎麽樣?”
黑子掃過衆人的臉龐,而後點了下頭,牌九賭局就這麽在意祥樓開了。
張福從意祥樓回來就直接去見了關孝山,這兩年關孝山為了聯合武林各派聯手對付無義門花了不少銀子,差不多這一年多來關家的盈利一大半都用上了,而他也因為全部精力都牽扯上去無暇顧及生意,讓這兩年的生意出了不少纰漏,如今無義門已經鏟除,雖然冉洪林還無蹤跡可尋,但是祖上的産業也不能坐視不管,關孝山這次決定大力整頓,而他想先開刀下手的便是陳建龍,想通過整治他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堡主,我剛從意祥樓回來,陳建龍看起來像是還不知道您已經發現他的賬目有問題了。”
“現在誰在那兒盯着了?”關孝山問道。
“黑子。”
“黑子?誰是黑子?”
“黑子就是前兒您帶回來的臉上是黑記的那個人。”
“怎麽讓他去了?”關孝山略微不悅,這件事雖說不是什麽大事,但是也是關家內部的事情,他一個外人,底細什麽還都不清楚,“張管家,這件事你做的不妥當吧?!”
“回堡主,我一開始也有疑慮,昨天讓他對了一天的賬,看來識文斷字有些才學,又想不知道這堡裏有沒有和陳建龍相好的,若是透了出去自然不好,這黑子雖然才剛來,不過勝在和陳建龍不熟悉,而且只是去讓他盯着陳建龍回來禀告去過哪兒,幹過什麽,我想也并無太大的問題。”
“嗯~~”關孝山想了想,“既然你這麽說,我就信你,不過~~晚上他回來了讓他來向我回報。”
“是,我明白了。”張福退了出去,關孝山若有所思,這黑子他心裏有所顧忌,像他們關家樹大招風,不管是商界還是武林,都有不少人看着關家眼紅心熱,也難免會有小人要找他們麻煩,關孝山想這黑子會不會就是個棋子?而若真是棋子,從慈水庵下手也着實是一步高招,如果此事如他所料,那麽這背後的人就真是不容小窺。
黑子将手裏的牌九一番,陳建龍不禁拍了桌子,“哎呀!黑子兄弟真是好運氣,咱們幾個就屬你贏得多,就屬我輸慘啦!”
萬偉仁大笑着,“陳兄弟還在乎這麽點錢麽?”
“今天手氣太背了!”陳建龍往椅子上一靠,大嘆了口氣,“得!不玩了!睡覺去!”
“行!行!”何王喜跟着笑,“反正我今天也有賺頭,不玩咱們就散了吧!”
“散了!”王偉仁站起身,“黑子兄弟,你一會兒回趟堡裏,和張大哥說,我們晚上擺局,大家夥一齊喝一杯!”
“好。”黑子說罷就将面前贏的銀兩推到陳建龍跟前,“還你。”
“這是怎麽話兒說的?”陳建龍直起身子,“咱們之前說好的,贏了算你的,兄弟,該拿着就拿着!”陳建龍說着打了個大哈欠,“得!困死我了!睡覺去!”
黑子見陳建龍上了二樓,他抓起面前的銀子對萬偉仁與何王喜點了下頭,“我先回堡了。”
黑子出了意祥樓并沒有立即回關家堡,他找了個街角蹲着,此時正是晌午,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黑子躲在陰影中,眼睛瞄着斜對面的意祥樓大門口,過了約半柱香的時候,陳建龍從大門口走了出來。
黑子看着陳建龍走遠了,他才慢慢跟上,跟着他在街面上轉了幾個街之後,黑子見陳建龍進了翠紅院。
在大中午進翠紅院,這在張福看來很不尋常,張福又看了眼黑子放在桌上的銀兩,“這些既然是你贏的,就自己留下吧!你歇會兒就去見堡主,他想聽聽你看到的陳建龍的事情。”
“我現在就去。”黑子說着出了張福的屋子往關孝山的書房去了。
鐵蛋兒就坐在書房外面的廊子下打着盹,黑子蹲在他跟前輕輕的推推他,鐵蛋兒唔哝着,“幹~~幹嘛~~”黑子再次推推鐵蛋兒,鐵蛋兒微微睜開眼睛,一睜眼就看到黑子的臉,他大叫了聲,“哎呦!媽呀!”
“鐵蛋兒!鬼叫什麽!”從書房裏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黑子認得那聲音,那是關孝山的。
“沒事!是黑子來了!”鐵蛋兒緩過這口氣,他拍拍心口,不悅的嘟囔,“黑子,你要吓死我啊!”
“讓他進來!”裏面又傳來關孝山的聲音,黑子站起身,腿跨國鐵蛋兒的腿往門口走去。
黑子進了書房,關孝山将手裏的賬本放下,他指指桌對面的椅子,“坐。”黑子不語,默默坐下,關孝山微微揚起了下巴,他在打量黑子,黑子臉上的黑斑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讓他這個人變得捉摸不定。
4.
“身上的傷如何了?”經過了長久的靜默,關孝山先開了口,他眼睛瞄了下手邊的茶盞,端起來抿了口,“我聽張福說,你幫了他不少忙。”
“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麽,所以能做就做了。”黑子說話淡淡的,而且很是飄渺,語調也不卑不亢,并不像是關孝山接觸過的在堡裏幹活兒的一般人。
“還是一點記憶都沒有嗎?”關孝山又問,就見黑子搖了搖頭,“身邊也沒什麽留下的東西?書信之類的,也許我能托着認識的朋友幫你找找家人。”
“什麽也沒有。”黑子又說道,關孝山的手指輕輕的敲着桌面,像是在想着什麽,只見黑子站起身,“我猜你叫我來,問我陳建龍的事情是假,想探查我的底細才是真的吧!”
“哦?”關孝山一驚,沒想到這黑子竟然把他的想法給說了出來,“這話從何說起?”
“我雖然才來了這裏兩天,不過關家堡的事情有聽鐵蛋兒說了幾句,不管我以前是什麽人,至少現在我對你沒威脅,而且我也保證,只要我能想起來我是誰,我絕對不會多留在這裏一天。”
關孝山冷笑了下,黑子的傲慢态度讓他心裏很是不痛快,但是想到鏡寧師太,關孝山只好壓下這不痛快,“既然大家都說了亮話,那我也不必拐彎抹角,你是鏡寧師太的囑托,只要你在關家堡老實本分,我就保你周全。”
“謝堡主,沒事了我就先走了。”
“嗯,走吧!”關孝山應了聲,就見黑子出了書房的門,他摸着賬本兀自想着,黑子剛才的話并沒有打消他的懷疑,卻讓他對黑子的身世更加好奇了。
入夜,又是寒毒侵襲的時候,黑子窩在被子裏煎熬着,他很奇怪為什麽自己到了這個地步卻從未想過去死,也許是心裏還有些事情未了,也許在某個地方,他的家人還在盼着他早日歸還,又也許~~太多的也許在此時也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