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手術（一）
第二天，宋夕在校門口下車，等了很久，才等到了沈言心，她伸長了脖子往沈言心後面瞧，誰知無論她怎麽努力探看，都沒看見她期待中的那個人。
“宋夕夕，你看什麽呢？”
“小心心，你哥哥呢？”
“他呀，去醫院了。”
“去醫院？他生病了？”
“做一個小手術而已，你不用擔心。”
“做手術，啊，就他一個人嗎？你都不用陪他的嗎？我聽說，人在生病的時候最敏感最脆弱了，是最需要家人朋友陪在身邊的時候，他一個人會不會覺得很難受啊？”
沈言心也想陪自家哥哥去呀，可是被他嫌棄地推開，鑒于這個手術性質比較特殊，她也不好強求，所以她就自己來上學了，但是他哥的自尊心還是要的，所以她只能對宋夕撒謊了：“呃，宋夕夕，我哥他怕耽誤學業，就讓我來上課專心聽講，等晚上帶回去給他抄筆記。”
“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着學習！”宋夕真是為他驕傲，同時也忍不住擔心他，“我今天也感覺不舒服，頭暈喉嚨痛咳嗽，小心心你幫我向楊老師請個假，對了，沈旨在哪個醫院呀？我和他都生病了，也好有個照應……”
真的嗎？
沈言心忍不住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她，但是宋夕的小眼神是那麽真誠，而且還象征性地捂着嘴咳嗽兩聲，算了，看破不說破，她裝作什麽也不知道，把醫院地址告訴了宋夕。
宋夕拎着書包，就朝着公路招手，被沈言心及時拉住。
“宋夕夕，你急什麽？你知道我哥在醫院的哪個科嗎？”
她被這麽一問，懵了。
“醫院那麽大，你什麽也不知道的話去找，要找到什麽時候呀？”
“對啊，那他是在什麽科？皮膚科？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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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在男科。”
“男、男科？男科是什麽科？”
沈言心憋笑：“你去醫院之後，一定要記得看指示牌，指示牌看不明白的，一定要問路過的護士，別自己一個勁地瞎找，你找路的能力和水平，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宋夕如小雞啄米般猛地點頭：“嗯嗯，我知道了。”
“實在找不到，你給我哥打電話。”
給沈旨打電話？哼，她又不傻，沈旨肯定不會告訴她的，她還是自己去找吧！
上了出租車，到了人民醫院，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男科門診，她看着裏面擠滿了人，努力看了一圈都沒發現沈旨的人影，她湊進去看的時候，被人擠開了，隐隐約約好像看到護士舉起一塊布擋着，醫生戴了手套，低頭對坐着的男病人打量了幾眼，然後伸出手翻揀着什麽，男病人臉上是可疑的潮紅。
這、這什麽情況呀？
“小姑娘家家的，來這裏幹嘛？趕緊出去！”
這句話從護士嘴裏一出，門診裏的男性全都齊刷刷地看向她，宋夕慌了，手足無措一陣，趕緊撒開腳丫子往外面跑。
見自己跑到一個空曠的走廊，四下無人，她終于認命地掏出手機，給沈旨打電話。
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沈旨疲憊不堪虛弱至極的聲音：“喂……”
“沈旨你好，我是宋夕，我聽說你在醫院做手術，我現在在人民醫院的男科，我找不着你，你在哪裏呀？”
怕沈旨聽到她的聲音直接挂斷，她趕緊憋足一口氣說出一啪啦的話，不讓他有反應的時間。
等她說完，電話裏靜了幾秒，然後又響起沈旨有氣無力的聲音：“你來醫院幹嘛？自己回去。”
“你做手術身邊都沒人，我想陪你嘛！”
“不用，你自己回去。”
宋夕可憐兮兮地說：“可是人家想陪你嘛……”
“宋夕，不要鬧，回去上課！”
他的聲音終于有力氣了一回，感覺就像是從十多米外傳過來的，宋夕嘗試着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一個轉角，然後發現了在長椅上癱坐着的沈旨。
“沈旨？”
剛用盡全力吼出一句挂斷了電話的沈旨，癱在長椅上正在平複下面撕裂的痛意，誰知耳邊傳來宋夕的聲音，他驚得立馬睜開了眼。
“我竟然找到你了！”宋夕喜笑顏開地小跑過來，驚奇地看着沈旨，想摸摸他的手又想摸摸他的腿，可是他全身上下并沒有做完手術後綁着的繃帶呀。
她一時陷入了難局：“沈旨，你做了什麽手術呀？為什麽都沒綁繃帶呢？”
沈旨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轉過頭避開她，卻無法掩藏住耳根的血紅。
宋夕在他面前蹲下，只能雙眼含淚地看着他，不敢搖他，生怕搖到他的傷口：“你到底做的什麽手術啊？痛不痛啊？我在電話裏聽到你的聲音，好沙啞，好有氣無力，都快要說不出話來了，你是不是……你說說話嘛，你快說說話嘛！”
“我……”
沈旨羞恥得說不出話來，他的這個手術怎麽可能說得出口？
正巧在這時，從走廊那頭走來一個護士，她手裏提着藥，碰巧聽到了宋夕的問話，她忍不住插嘴道：“一個小整形手術，不至于死，小姑娘，你反應沒必要那麽大。”
“整形手術？整容？沈旨，你整了哪裏？你的臉上沒有傷口也沒有繃帶呀。”
沈旨慌了，手要撐着椅背坐正，卻因為太痛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小姑娘未免太天真了一點兒，護士忍不住笑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沈旨的腿間，然後語氣輕快地說：“不是只有整臉才叫整形，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部位，小男生嘛……”
沈旨盯着護士，忍痛警告：“護士姐姐，洩露別人的隐私是犯法的。”
護士愣了幾秒，然後反應過來，打趣道：“弟弟都說我犯法了，那我可不敢再說……”
一聽見這話，宋夕眼睛裏滾出一大顆一大顆的眼淚，她邊哭邊向護士姐姐鞠躬道歉：“對不起，護士姐姐，都是我連累你了，我再也不問了！對不起，對不起！”
少女的哭腔惹得人鼻子也酸軟起來，護士姐姐心都要化了，她趕緊拍拍小姑娘的肩，安慰道：“沒關系，他不敢拿我怎麽樣的，你放心，別哭了，快別哭了，多漂亮一小姑娘，哭起來都不好看了，沒事啊，真的沒事！”
“對不起，姐姐……”
護士姐姐滿臉寵溺地抱住宋夕，一邊拍她肩安慰，一邊對着癱坐在長椅上的沈旨說：“我要是有這麽一個女朋友，我一定好好保護她，好好愛護她，不讓她掉眼淚，才不會對她大小聲。”
沈旨有氣無力解釋：“我沒有女朋友！”
宋夕也可憐巴巴地抹眼淚：“姐姐，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妹妹的好朋友。”
“好好！”護士姐姐放開了宋夕，然後把藥遞給勉強撐在長椅上的沈旨，不帶感情地說：“你麻藥的勁頭散得差不多了，這是消炎藥，內服一天三次，一次三粒，外服擦藥，早晚各兩次，注意傷口不要碰水，10天內最好不要洗澡，以免發炎。”
沈旨還沒來得及開口，藥就被宋夕搶在手中，她的睫毛上還挂着淚，但同樣不影響她璀璨的笑容重新在臉上綻開：“謝謝護士姐姐，我都記住了，我一定會監督他吃藥擦藥和10天不洗澡的！”
她會監督他吃藥就算了，但是擦藥和監督他10天不洗澡……
沈旨只覺得臉臊得慌。
“時候不早了，小妹妹，你扶你男朋……扶你好朋友的哥哥趕緊回去吧，他需要多休息。”
“好的，謝謝護士姐姐。”
宋夕去扶沈旨，被沈旨推開，但奈何他今天身體格外虛弱，他推的那一把更像是欲迎還拒，宋夕毫不費勁地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護士姐姐察覺到，加了一把火：“弟弟，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就告訴你女……你妹妹的朋友，你到底做的什麽手術。”
沈旨鉚足全力撐着椅子，認命地，任憑宋夕扶着他站起來，他每走一步，都感覺傷口在撕裂，但是為了不讓宋夕察覺，他只得咬緊了牙。
“男子漢，堅強點，這點痛怕什麽，忍一忍就過去了！”
護士姐姐的聲音被抛在了耳後，沈旨還在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前走，幸好他身旁有個肩膀依托，他才沒倒地不起。
他眉眼低垂，看着自己臂彎裏這個異常瘦削瘦弱的肩頭，心裏有一股異樣的溫暖升起。
而大部分重量落在自己肩頭的宋夕，不僅不覺得煎熬難過，而且她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就像踩在棉花上那種不踏實感，可是這不踏實又在她偷偷擡頭瞄他的側顏時化作了甜絲絲。
他終于肯讓她扶他了，她還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偷偷下移，去牽他的手。
一想到這裏，她就開心地笑了。
兩個人坐上了出租車，宋夕打算把人直接送回家，臨到小巷車過不去的時候，他們下了車。
宋夕先下車，沈旨艱難地探出腿，動作緩慢地踩在地上，每動作一次就仿佛在受淩遲之刑，害得出租車司機都不耐煩地諷刺了兩句：“小夥子，年紀輕輕，動作這麽慢，才做了那手術是不是？”
經司機提醒，又勾起了宋夕的好奇心，艱難地扶着沈旨走在小巷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問出了聲：“沈旨，你別生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沈旨痛得也想轉移注意力。
“就是啊……你到底做的什麽手術啊？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你不用知道！”
沈旨無懼踩在刀尖上的痛，收回自己的手，再也不要她扶，迅速地落荒而逃。
留下宋夕一個人在巷子裏，懊悔又好奇到了極點。
當天晚上，宋夕就去網上搜，終于讓她搜了出來。
盯着屏幕上的解說，她害羞地雙手捂臉，很不好意思，确實很難堪，很羞恥，難怪沈旨不告訴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