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夕媽（二）
車窗降下，露出車後座坐着的精致優雅面容，她笑臉盈盈地看着沈旨，眉眼之間和宋夕有相似的地方。
“你好，是沈旨嗎？我是宋夕的媽媽，如果方便的話，你上車同我聊幾句可好？”
雖然早已料到宋夕的媽媽會再找上門來，但沈旨一聽來人的自我介紹，還是不由得驚了一驚，見家長這事，不論放在什麽時候，都會讓人緊張。
沈旨覺得自己鞋裏藏着的破了洞的襪子暴露在人前，他穿的校服格外地老舊，布料尤其地劣質……盡管如此，他還是有禮貌地問候了一聲，硬着頭皮上了車。
車駛向附近最隐秘最适合談話的地方，在行駛的過程中，為了減少沈旨的尴尬，宋夕媽媽随口問了幾句家常話。
宋夕媽媽笑着問：“學校食堂的飯好吃嗎？”
沈旨紅着臉答：“還可以。”
“我聽說你學習成績在全年級都排得上號，那可比我們小夕好太多了。”
“宋夕很聰明，她如果認真學起來，成績一定會好。”
“我們家小夕是什麽樣子，我最清楚了，她那榆木腦袋，一天到晚傻乎乎的，到時候就是被別人賣了還幫着人數錢。”
沈旨一愣，反應好一會兒才強顏歡笑道：“宋夕是個很單純美好的人，我相信沒有人會舍得騙她賣她。”
“唉，哪有？她從小到大被騙的時候真不算少，只是她比較健忘，什麽都記不得了而已。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面對美好脆弱的東西，心理壓力都很大，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這麽多年，我和小夕爸爸沒少為她操心過，她總是那麽容易相信人，可是人心哪裏是那麽簡單的，唉，生怕哪一天她就出事了……真不好意思，我話題扯遠了，我說這些話沒有別的意思，你也不要往心裏去。”
即使有其他的意思又怎麽樣，他回抱宋夕的時候，早就預料到會有許多人跳出來拆散他們，如果他怕，那他當時就該躲宋夕躲得遠遠的，既然已經做了選擇，那任何人都沒法改變他的心意。
他自認心裏坦蕩，單純地喜歡宋夕這個人，而不是貪圖她家的錢：“阿姨，您放心，我沒有往心裏去。”
宋夕媽媽沒有順着他的話接，而是轉而說道：“現在差不多是吃下午飯的時間了，沈旨，你如果不忙的話，陪阿姨吃頓簡餐如何？”
說是簡餐，但等沈旨跟着宋夕媽媽上樓去包廂，象征性地翻看菜單的時候，他的內心是動蕩不安的，他指了一個最便宜的菜，78塊的涼拌三絲，宋夕媽媽見他講禮，自顧自地點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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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旨的記憶力一直都很好，剛剛的菜單只看了一遍，卻能和宋夕媽媽點的菜一一對上，在他聽來，宋夕媽媽點的不是菜，而是一大堆的數字，528,346,987,654……
按理來說，丈母娘和未來女婿吃飯，一般都是女婿請客，雖說宋夕媽媽今天主動要他陪吃飯，意在請客，但是沈旨不是個不懂禮數的人，第一次見面，是沒有道理讓丈母娘付錢的，所以他想着待會吃到一半的時候，偷偷去把錢付了。
剛剛進來餐廳的時候，他看着精致且富有雅趣的裝修，天真地以為自己待會咬咬牙，是可以付清這頓飯錢的，可是現在，宋夕媽媽這一頓點下來，他的心裏湧上了絕望和無助。
加上包廂費，一頓飯吃了四千多，是他近兩個月的兼職費，他哪裏付得起？
宋夕媽媽關切地問他：“沈旨，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沈旨艱難開口，“我就是有個問題想問問阿姨，你們平常吃飯都是吃這麽貴的嗎？”
宋夕媽媽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本能接話：“貴、貴嗎？”
話一出口，感覺到沈旨臉色變得慘白，宋夕媽媽又接着補充：“生活上的事都是家裏的阿姨管，在外面吃飯逛街消費之類的，要麽刷卡，要麽簽單，價錢我也不太了解，所以你突然這樣問我，我也答不上來。抱歉，沈旨，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估計人連自己賬戶裏有多少錢都不知道吧，他不怪阿姨，他怪的是自己，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的樣子，在別人眼中一定窮酸死了吧？
“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随便點了一些，生冷奇怪的食物我沒點，這些都是常見的肉類熟食，沈旨，你不要客氣，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想吃的也不要勉強。”
确實是一些常見的肉食，龍蝦牛排魚子醬松露，他都在做兼職的餐廳裏見過，沒一樣是便宜的。
他強撐着笑意：“好的，謝謝阿姨。”
任憑高端的食材在他嘴裏美味地迸裂開，香甜在他的唇齒間萦繞，他卻照樣是沒有胃口，由于宋夕媽媽在邊上，盛情難卻，他不好意思不吃，于是機械地把食物塞在嘴裏，一下又一下地嚼着。
飯菜吃到了尾聲，服務員又上了飯後甜點和綠茶上來，兩個人的對話正式開啓。
宋夕媽媽把勾了金紋的白瓷杯放在嘴邊，先是輕輕吸了一口茶香，再用茶蓋徐徐地撥開面上浮着的幾星茶葉，湊到嘴邊，淺淺地啜了一口，然後慢悠悠地開口：“沈旨，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阿姨今天找到你，你應該很清楚原因吧。”
甜點和茶水就好端端地放在面前，沈旨卻是動也不動，他沒有心情：“阿姨，您直說無妨。”
“你和小夕的事，我略有耳聞，但我這個人，不是別人說風就是雨，所以我今天找到你，就來問上一問，你和小夕是什麽關系？”
這一次，沈旨的眼睛沒有看向別處，而是勇敢地迎上她的目光，直接反問她：“阿姨覺得我和宋夕是什麽關系？”
“同學關系？朋友關系？又或是其他我不知道的關系？對于這些，阿姨不清楚，否則我也不會直接找上門來問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