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橋
墨跡了沒多長時間,孟婆就開始組織大家排隊。
他看着剛剛拌嘴的兩個魂魄站的位置,沖他們擺了擺手:“你們,往邊上站點。”
“那個什麽,”邬安常往旁邊跨了一步,“湯我喝過了,你就讓後面那堆喝就行。”
“我也喝過了。”穆蕭面無表情接了一句。
衆鬼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兩位的牛逼操作,也沒有多做驚奇。
“……”孟婆眼神落在他們身上,研究了一會,“在哪找的湯?”
邬安常又把步子邁了回來,踩住了孟婆面前的鮮紅的岩石:“這底下。”
“怎麽搬開的?”
“保密。”
孟婆也沒有再過問,沉默不再語,從身側一個貼身縫着的錦布兜裏拿出了一張破舊的符。
“這口袋看着高級,”邬安常用嫌棄的眼神看了看那張符,“不過這東西就有點磕碜了。”
“判若雲泥。”穆蕭總結了一下。
“啥意思?”邬安常問。
“你不懂的意思。”穆蕭懶得給他解釋。
雖然手上的破符被吐槽,但孟婆沒怎麽介意:“他給的,這東西稀有,等用不了的時候才能去要。”
“他?”邬安常的關注點反而在孟婆說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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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
“哦,那個變态面具起名廢。”
“……”
眼下一亮,邬安常下意識眯了下眼。
孟婆一只手把破符放到岩石塊上的時候,另一只手還在符上隔空描了一串像是字的畫樣。
“小蕭蕭,”邬安常叫穆蕭的稱呼還是照舊,“他在幹嘛。”
“描符破岩,”穆蕭心中已經清楚他不可能改口,便也無力與他拌嘴,“裝就裝得像一點,不懂的先憋着,過了橋再說。”
“那橋名‘驗魂橋’,在陽間應該是叫‘奈何橋’,”孟婆突然開口,他雙手壓着符,看得出來從岩石表面散發的沖擊力很大,“雖說喝了湯不會忘記了陰界發生的事,但如果沒喝湯,帶着陽間氣息過不去,嚴重了魂就徹底沒了。”
等岩石被符的噬力粉碎後他才起身,那符的一點棱角似是被震斷了,沿着孟婆的袍邊落了下來。
“你們确定是喝過了的?”
“嗯,知道,”邬安常笑道,“确定喝過了。”
“喝了。”穆蕭面不改色。
見他們這麽倔,孟婆也沒多說,轉身安排鬼魂排隊喝湯。
在這期間兩位大爺怎麽可能老實。
“哎哎哎,”邬安常把剛剛揪出來的魂叫了過來,“我腳扭了,你一會背我過去呗。”
“理由真爛大街。”穆蕭說了一嘴。
“那你能想出什麽來?”
穆蕭沒理他,徑直走到自己找好的魂魄面前:“腳磨破了,麻煩一下。”
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嚴肅,絲毫沒有表演的感覺。
“我是不是該誇你沒有一點表演痕跡?”邬安常眼裏摻了些嘲笑的意味。
“哼。”穆蕭冷嗤一聲。
“如果我的爛大街,”邬安常指了指穆蕭的腳,“那你這個恐怕連下水道都爛了。”
“……”
兩位牛氣哄哄的鬼魂,也沒管人家同沒同意,半逼半強迫着就讓找來的兩個憨魂魄帶自己過橋。
就算理不直,氣勢也是壯的。
也不知道那湯什麽味道,看着一個個鬼魂喝了跟欲|仙|欲|死似的,邬安常甚至有些好奇想要去嘗嘗。
過了有大概半個多小時,隊尾的幾個魂魄也喝了湯,孟婆沉默無言地看着一直站在橋頭的兩位鬼魂,眼裏只有暗淡。
除了他自己,沒有符的人不可能碰得到湯,而這兩個魂魄,明顯是沒喝湯還不太會演戲。
驗魂橋,起名很直白,邬安常說的也沒錯,鬼王的确就是個起名廢。
這橋底下常年都開着一種比血還要豔紅的花——曼珠沙華。
邬安常等得無聊,就看着橋下的花,人間橋下流的綿長水,到了陰曹變為朵朵腥紅花,也很有欣賞的意義。
“死亡的前兆、地獄的召喚。”
這句話吓了邬安常一跳,他正看得入迷,孟婆突然從他旁邊冒出來這一句。
“哪來的這麽中二的話?”邬安常回了回神。
“花語,”孟婆道,“橋下這曼珠沙華的。”
“你懂這些?”穆蕭問他。
“不多,”孟婆是來送鬼魂過橋的,順便聊了兩句,“之前他告訴過我一點,記得清楚罷了。”
過了半晌,“去找那個變态吧,”邬安常拍了拍孟婆的背,“他沒跟你說全。”
“不必,”孟婆眼裏的暗淡深了一層,“找他作甚,反倒是有些自作孽了。”
“……”邬安常看了他一會,“心裏自知便好。”
喝了湯的鬼魂都烏泱泱擁了過來,失憶後的魂魄明顯眼裏就沒了神,但到了橋頭,都還是陸陸續續都停了下來,陽間的記憶沒了,但陰間的記憶還有留存,面前這兩位大佬給他們的印象和影響都太深了,就算只有一點記憶,也還是選擇讓這兩位先行。
這一舉動讓邬安常和穆蕭有些意想不到。
“小蕭蕭,”邬安常悄聲問道,“他們要幹嘛?”
“應該是讓咱們先走。”穆蕭答道。
“嘿,”邬安常看着眼前的一群魂魄,樂了,“都還挺機靈。”
兩人找的鬼魂也都意外的自覺,茫然地就飄過來了,把兩人一個扛着一個背着,就這麽過了橋。孟婆似是默許了他們的行為,對此也不為動。
等邬安常和穆蕭腳都落了地,鬼魂才都肯動腳了。
橋的兩端像是有一道結界隔着,從這一頭向另一端看,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景物,仿佛有一層油皮紙隔着。
“孟婆!”邬安常站在另一邊沖對面揮着手喊了一聲。
對面的孟婆尋着聲音探了顆頭看向他的方向。
“感情藏深點!”邬安常呲着牙,笑看着他。
“……”愣了一瞬,孟婆嗤笑一聲,“知道了,你們的演技真需要提高。”
聽了這話,穆蕭在旁邊也跟着笑了笑。
雖說只是一道橋,但卻隔着兩個世界一般,一邊是真正的陰曹地府,另一邊卻有些現代化,像是個古色古香的小城市,還算是繁華。
一進來,橋頭兩邊就站着黑、白無常,為了觀察,邬安常和穆蕭都占到了隊伍靠後的地方。看着黑、白無常一直重複着一個動作,他們用陰氣凝出一些小牌子,挂在每個魂魄的腰間。
說來神奇,挂上牌子之後,魂魄的眼神瞬間就變了,雖不像從前,但是總算是有了生活過的煙火氣。
沒有帶路的人,也都不排隊,但仍能依次毫不慌亂地走了。
等排到邬安常和穆蕭的時候,旁邊的白無常看到他們的樣子,先是一驚,後又問了一句:“沒喝湯?”
“嗯哼,”已經過了橋,邬安常也不打算再隐瞞,反正也瞞不住,“你不說就沒事。”
白無常還傻傻地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點興奮。
“阿白,”黑無常給了他一個眼神,“注意規矩。”
白無常應了一聲,立刻恢複了嚴肅,給邬安常挂上了牌子。
“又是你,”黑無常看了一眼穆蕭,“沒死夠?”
“第一次沒死透,”穆蕭面上沒什麽表情,“現在死得透透的,放心。”
“……”
地府穆蕭不是第一次來,上一次是因為失血過多,送到醫院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沒救了,甚至連醫生都對他放棄治療了。但神奇的是,這個即将被送去殡儀館的人,就這麽在路上突然睜開了半只眼睛,還用嘶啞失真的聲音求救了兩聲。
當時把司機吓了個半死,還差點出了車禍。
其實他是真的死了一段時間,只不過在喝了湯之後,過橋因為被擠了下去,掉入了成片的曼珠沙華中,黑無常看到了,但卻沒有管他。
不知道這花是怎麽長的,掉下去的那一刻,穆蕭感受到了比痙攣還讓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不只是皮膚,內髒都像是在被人玩弄,醒來的時候自己的虛弱不是因為之前的傷,而是在地府受的痛。
這種痛體驗一次就夠了,死就是死,複活也要經過鬼門關。
“小蕭蕭,”邬安常的聲音讓穆蕭回過了神,“這牌子還會說話哎。”
“是無常的聲音。”穆蕭道。
邬安常靜心聽了一下:“真的有啊,是那個白無常的聲音,給我指路呢。”
“明白了,”穆蕭摩挲了幾下腰間的牌子,“這牌子用哪個無常的陰氣凝的,裏面就會是誰的聲音,只有佩戴者能聽見,既然能讓魂魄乖乖聽話,那應該是他們給每個魂魄都分配了角色。”
“說的無誤,”穆蕭耳邊傳來了黑無常空靈的聲音,“但是別亂摸,跟着話走。”
“……”穆蕭對邬安常道了一句,“這黑無常脾氣不好。”
“是嗎?”邬安常像是聊得挺開心,“那你們應該聊得來,白白跟我就有很多共同話題。”
黑無常、穆蕭:“……”
“管好身邊的,”黑無常提醒了穆蕭一句,“惹了麻煩鬼王不可能放過你們。”
“知道,”穆蕭怼了他一句,“你們也好不到哪去。”
黑無常和穆蕭的性格基本一致,但談話內容卻極其不和諧。
“你要一直跟着我?”穆蕭道。
“不只你一個,”黑無常淡淡道,“少自作多情。”
“……”
這邊還在吵,邬安常跟白無常那邊已經笑上了。穆蕭看着旁邊嬉皮笑臉的邬安常,腳下向他那邊挪了挪。
為了不讓腰間戴的這個家夥嘲笑,穆蕭把牌子拿了下來。
猶豫了一會,他暗戳戳把臉貼得更近了些,對邬安常悄聲道:“換牌子,我受不了他。”
因為離得太近,邬安常甚至能感受到穆蕭吹到自己耳邊的輕風,如果現在還活着,恐怕自己的耳根已經紅了。
“換就換,”邬安常說話變得有些斷斷續續,他摘下腰間的挂牌,“不,不用靠這麽近吧……吶,給你。”
接過邬安常遞過來的牌子時,穆蕭才意識道自己剛剛幹了些什麽。
“你別誤會,”他解釋道,“這個無常太煩,跟他沒辦法交流。”
“沒事,換就換吧。”
邬安常剛把牌子挂到要上,就立刻聽見了黑無常低沉的威脅聲。
“換回去。”
“你說換我就換?”邬安常辯駁道,“那我多沒面子。”
“這是規矩。”黑無常壓着嗓子道。
“我不信,”邬安常指着剛走過去的兩個鬼魂,“他們換,你就不管?”
“……”
“嗯?”邬安常見他說不出話有些幸災樂禍。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無常終于道:“……阿白跟他聊不來。”
“這不就得了,”邬安常笑道,“誠實點多好,跟白白聊不來的你都自己看着?”
“差不多,”黑無常道,“你別這麽叫他。”
“好好好,給你換。”
這邊剛說完,邬安常扭頭就找穆蕭商量:“小蕭蕭,小黑說白白在你那裏他不放心,讓我跟你換回來。”
黑無常、穆蕭:“……”
最後還是換回了最開始,這次黑無常跟穆蕭的想法意外的統一。
邬安常這個人,只會扭曲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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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黑無常與穆蕭就等于,我噴死你與我怼死你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