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死

第三章心死

“大人娶妻,何必過問我這個妾的看法。”我規規矩矩地行禮,看着那個容貌昳麗的姑娘,她身上的氣質和我不一樣,就算是我當年也沒有她身上那種出塵的氣質,那種……長在市井不染世俗的氣質。

這位姑娘名叫秦暖,暫住在客房,為了避嫌徐梓辰晚上依然來我這。我和她沒有過多的交集,即使在府裏也很少說話,她越是這樣,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便越是猖獗。

又是一晚,徐梓辰來我房中過夜,我沒有心情招待他。

“雲兮,你可是生氣了?你放心,我就只是娶她過門,此後依舊和你恩愛!我實在是……實在是不能抗旨不尊。”

“我問你,你如實告訴我,這次去豫州,除了治水,你可知道這件事情?”

“……我知。”

我倒吸一口涼氣,我不曾記得,小秀才是會有事瞞着我的人。

“你可否告訴我,書信減少,可與秦姑娘有關?”

“雲兮,寫信一來是汛情不定,我着實忙碌,與秦暖并無多大關系。”

是嗎?汛情不定?為何鄰裏街坊都說豫州汛情轉好,你卻仍說不定?我問着自己,我看着他,看啊看啊,怎麽就不像我的小秀才呢?

“徐梓辰,我也是女人,你不能因為我花樓出身,就覺得我絕不會醋。你若是覺我老了,想娶妻,我不攔着你;你若是厭棄了我,大可直接告訴我。”

我的語速說不上有多快,聲音有些哽咽,我确實有些委屈。

他用六年的時光,告訴我,我可以像所有市井姑娘一樣;他用六年的時光,給我夫妻恩愛,家庭美滿。

十二年啊,我居然真的忘記了自己的出身。

“雲兮,雲兮,我真沒有!我還是愛你的!”

我也希望,你還是愛我的。

因為除了你,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秦暖很讨徐母歡心,徐母也總是借着秦暖的話來諷刺我。

“這大家閨秀就是不一樣啊,呵呵,知書達理,溫婉可人,不想有的狐媚子,就會抱着男人。”徐母一邊說,一邊看我一眼。

秦暖笑了笑,又看向了我,我看不透她的眼神。

明明是比我小些許年歲的,那雙眼眸,我卻怎麽也讀不透,也是我傻,青樓出身卻沒有學會看透一個人。

我只好退出去領着巧雲,我能教給巧雲的實在是少。我會讀的詩只有幾句,字也識得不是很多,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琵琶了。

那個跟着我十幾年的琵琶,找到它的時候正用絹布包着,都有些落灰了,我拿着手帕擦了擦,手帕上全然是一層回程。

琴面上的花紋有些褪色了,弦也松了,我重新換了弦,調了音,試着彈了幾句,手也有些生了。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娘親你在彈什麽?”巧雲的聲音打斷了我,我回頭叫她過來,“來,娘教你彈琵琶。”

我握着她的小手試着撥弄一下琴弦,我看着她的小腦袋,好奇地觀望着琵琶,這大概是娘能留給你的唯一技能。

秦姑娘是長慶二十四年的秋正式嫁入尚書府。

鮮豔的紅色嫁衣、金色的頭冠、就連口脂都是大紅色的,唢吶聲從早唱到晚,看着那轎子停在大門,徐梓辰背着人從正門進入,跨過火盆,拜了堂禮,盡是送來恭賀的禮物就大大小小堆滿了院子。

羨慕。

是真的羨慕。

這是我,此生都奢望不來的待遇,卻是她生來就有的能力。

我着實拿不出什麽像樣的禮物,想了想就拿出自己很寶貴的金釵子裝到匣子裏讓巧雲帶給她,巧雲年齡小還是個孩子,她……大概不會為難她。

只是可惜了,我的金釵子,那還是我這些年攢下錢自己買的,想的是就算自己成親的念想。

我看着屋外滿眼的紅,不覺傷心。

“娘親!”巧雲回來的時候,邁着歡快的步子跑過來,張開手裏面躺着幾顆喜糖,“這是新娘子給我的!我手小拿不住幾顆,就想着給娘親帶幾個。”

“傻孩子。”我摸着她的頭,她看着我忽然皺起眉頭,“娘親,你怎麽哭了啊!你要是不喜歡,就不吃了,不吃了!”她把糖放下,拉着我的手哄着。

“沒有,娘親吃,娘親吃……”我剝開紅色的糖紙,吃了進去,嘴裏嚼着軟糖心裏卻是苦澀的,我讓人把巧雲帶下去,吃着糖,眼淚順着臉龐流下來了。

翌日的早上,秦姑娘去給婆婆見禮,規規矩矩地行禮奉茶,徐母樂呵呵地接過茶呷了一口,送給她一對翡翠镯子,透亮透亮的色澤着實是塊好玉。

我也拜見了這位正妻,她笑了笑看着我,塞給我一只镯子。

于禮,這幾日徐梓辰都不會在我這裏過夜。當然,他也沒來,我知道,我并不是他的例外與偏愛。

匆匆三年,徐梓辰同我漸行漸遠,我想若不是因為秦姑娘一直沒有孩子的原因,他大概早就同我疏遠了。

我準備了糕點給二人送去,不巧碰見徐梓辰握着她的手,摟着她的腰在畫上勾勒,“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徐梓辰一字一句,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

秦姑娘莞爾一笑,“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沒好走進去,就在那門口站着,聽着兩人說話。

“小暖,還是你同我有志趣。”

“啊?那……慕姑娘呢?你是心悅她多一點,還是心悅我一點?”

下一秒便是秦姑娘嬌俏的歡笑聲,大抵是被他抱舉起來了,以前他也這樣對我的。

“自然是你了,那青樓藝伎懂什麽詩文辭賦。”

我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聽着兩人的打情罵俏,我終于還是灰溜溜地走了,糕點我給了巧雲,我已經哭不出來了。

是啊,我确實不懂什麽比翼鳥,連理枝,我以為我懂了你的情就夠了。

其實只要你喜歡,我也可以去懂的。

你告訴我說:“你不必懂,無人會嘲你,以後我來教你。”

你再一次食言了,徐梓辰。

晚上,徐梓辰來我房中找我,我不讓他碰我,他便嬉皮笑臉地問:“怎麽了?可是生氣了?我的娘子。”

我實在是擠不出笑容去面對他了,“你食言了。”

“食言?怎麽食言了?”

我不語,他便坐了起來,就像是一點就炸的炮仗,“暮雲兮,我怎麽就食言了?我說我會贖你,如今你已經在尚書府了,你還想怎麽樣?我說我會日日來看你,我也做到了,你究竟這些年怎麽了?”

我冷笑,我什麽都還沒說,他為什麽就這麽大反應,是在安慰自己不曾愧對于我嗎?

“徐梓辰,我知道,我做不了的夫人,做不了你的知音,更做不到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啊,我也累了,以後我們就兩不相欠吧。”我背對着他,不再多說。

“暮雲兮,你把話說清楚,你什麽意思?你還在吃秦暖的醋?你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沒有相信過我的話?”

我信過,可是,答案并不盡人意。

“是。”

我聽見他氣的大喘氣,“暮雲兮,是不是我把你擡得太高了,讓你忘記了自己的出身?”

“原來你還記得啊,那你記不記得你還說過不會計較我的出身,只是愛我,從來與出身無關?”

他不語,大概是自覺理虧,那晚我同他第一次争吵,他也很掃興地去了秦暖的廂房,不過對我,已經沒什麽意義了。

我的心已經死了。

死在了,小秀才說“雲兮,我來贖你了!”的那天。

我就守着我的巧雲過日子,徐梓辰也徹底撕破臉,沒再踏入過我的庭院一次。

“姨娘……爹爹已經小半年沒有來看你了,你若是放不下面子,那巧雲去替你請?”

“請他作甚麽?白白給人添堵。”

巧雲撇了撇嘴,我摸着她的頭,真是可惜,她的娘親無法給她創造一個好的家庭環境。

至于秦姑娘,我羨慕她年輕貌美,羨慕她博學多才,不過更多的是感激,她很照顧我這一房,也不曾為難巧雲,對巧雲也是視如己出,這和我見過的當家主母不一樣。

她似乎從來不介意徐梓辰如何花天酒地,他醉了,就替他更衣扶他入眠;他需要,她就寬衣解帶撫慰他,似乎更像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妻子。

但是,她的心裏沒有他。

挺可悲的,這世上大抵都是這樣。

自己喜歡的人,心裏裝的永遠都是別人。

巧雲十歲的時候,徐母去世了,那個總是處處為難我的婦人離開了,我的心卻有些空落落的,至少她在的時候,我是真的把她當長輩看待,如今真的除了巧雲,什麽都沒了。

巧雲哭得很傷心,徐母對她很好,她到死都沒抱上孫子,就這一個捧在手心的孫女。徐母的遺物大抵都是秦姑娘和徐梓辰的,不過,她給我留了一個物什——琵琶。

也是放了許久的,但是看款式,要比我的那個新上很多。

可能,連她也覺得我可憐吧。

就這樣,整個尚書府披麻戴孝了三年,三年後,徐梓辰才再次回朝。

我三十歲那年,也就是秦姑娘嫁來的第三個年頭,她有了孩子。我仍然同徐梓辰怄着氣,其實我也挺好哄的,也沒有多麽胡攪蠻纏,只要他過來抱抱我同我說些好聽的話,我也就不計較了。

可是偏就沒用。

他心氣高,不肯低頭來道歉。

但我知道,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巧雲和秦姑娘都勸我服個軟,我不知為何就是不願,我不曾做錯什麽,只不過是過不了心中的坎。

尚書府迎來了第一個小公子,哇哇直哭,徐梓辰抱着他又晃又哄,巧雲也很高興有了弟弟,徐梓辰也算是無憾了,兒女皆全。

變故發生在長慶三十六年,事發突然,我亦是還沒察覺什麽。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我正在自己廂房內彈奏着琵琶,卻沒料到,琵琶弦居然斷了,彈在手上,見了血,心中不免緊張。

忽然,巧雲哭着跑過來敲門,我打開,巧雲跌落在地上,眼神慌張,見我便拉着我的裙邊說:“姨娘,快跑吧,爹爹犯事了,官府……官府查到家裏來了。”

琵琶摔在地上,驚斷了所有的弦,我不敢相信,可當我步出房門,整個後院已經亂了。

秦姑娘收拾着行李,抱着兒子準備從後門離開,徐梓辰緊張着招呼秦姑娘快撤。

官兵從後院進來,見人就殺,徐梓辰見狀推搡着秦姑娘趕緊走,我帶着巧雲趕緊跟過去,官兵看見了我們這邊急着過來。

火光,鮮血直沖眼睛。

官兵來了,我聽見他們說“要活的。”那刀直直殺來,秦姑娘驚着大喊,徐梓辰護着她,我看着那刀沖了過去,情急之下只好跑過去。

很痛,我看了下去,胸膛穿過來血紅的刀刃。

刀刃抽去,我吐了口血,看着徐梓辰護着秦姑娘卻又一臉驚訝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護着的人,真的沒有想過護着我嗎?

官兵為什麽來呢?我不知道。

一切都變了,我的小秀才成了尚書大人,但是否真的清廉呢?

功名原來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可以改變一個人,他可以移情別戀,可以中飽私囊。

我倒在地上,手上的镯子碎了一地,我看着巧雲大喊的樣子,聽見她叫我“娘親!”,真遺憾啊,明明……再過幾年,巧雲就可以嫁人了。

我看着徐梓辰,他跑了過來抱住我,他的手按在我的胸膛上,他哭了,為什麽哭?是覺得對不起我嗎?

“徐梓辰,我不怪你了……”我摸着他血淋淋的手,這是時隔幾年來我們倆人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我看不清他的臉了,意識一點點消失,不知道我死了,徐梓辰會心疼嗎?會不會想起,他曾經很愛很愛一個醉花樓的姑娘。

“小秀才,我先走了……”我眼前的火光消失了,鮮血也消失了,眼前只有一片白茫,我小跑過去,在最美的年華,他背着書箱笑着,握住我的手。

小秀才,我來找你了!

番外 後來的故事壹

番外後來的故事壹

徐梓辰抱着暮雲兮大哭,官兵過來把兩人分開,徐梓辰哭喊着:“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把雲兮還給我。”

沒有人會在意死了個妾室,秦暖沒有逃離,一家人,全部锒铛入獄。

這場案件極其慘烈,尚書府被牽連,全府的人就剩了四個人,在長安也是格外令人唏噓的。

皇權鬥争也罷,貪官污吏也罷,徐梓辰坐在牢中意識呆滞。秦暖哄着兒子,巧雲失去了生母不敢說話,秦暖看着坐在角落的人忍不住嘆氣。

“你吃虧了吧,同她怄了幾年的氣,最後陰陽兩隔。”

“雲兮……雲兮……”徐梓辰俨然沒有聽清秦暖的話,他被刺激的太大了。

秦暖可憐他,想到自己幾年前,父親為了做官向徐梓辰暗示,徐梓辰欣然接受後,自己就這樣被“交易”給了尚書家。

一切都因徐梓辰而且,她心疼那叫暮雲兮的姑娘,愛上了個不長情的人。她也心疼自己,不得不為了父親的官職,陪着身邊人,日子久了,居然真的動了心。

徐梓辰說,自己不愛暮雲兮了;徐梓辰說,暮雲兮老了,不好看了;徐梓辰說,蕙質蘭心才應該是尚書府的夫人。

秦暖見過徐梓辰偷偷收下金葉子,見過徐梓辰後來頻繁進入醉花樓,她不知道他去醉花樓做什麽,或許只是尋樂子。

不過她知道,徐梓辰迷失在了權利的奢侈中。

後來,官府查案,徐梓辰因貪污、買官賣官被革除官職,抄家産,發往豫州。

又回到了豫州啊,秦暖有些感慨,自己的父親也因為徐梓辰一事失了自己的官,沒多久便病死了。

四個人在豫州勉強度日,秦暖變賣了徐母留給她的镯子,換了個小院子,不算大,也勉強可以溫飽。

徐巧雲接了手藝活,日日便是串燈籠,秀荷包之類的,她以前只會在府裏上蹿下跳,如今也要為了生計思前想後。

徐梓辰的兒子年齡太小了,秦暖不能離開。至于徐梓辰,他日日去豫州一座小花樓裏聽曲子,不聽別的,就在唱“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時候聽,沒有錢被人家趕回來,他就趴在花樓的窗子上聽

秦暖拿他沒有辦法,她活得有些厭倦了,日日帶完孩子就要被上門鬧事的鸨媽媽喊過去領人。

她原以為,自己嫁給徐梓辰後能過安生日子的。可是,暮雲兮的死是真正郁結在了徐梓辰心裏,她不理解,徐梓辰曾對自己百般蜜意,說是厭倦了暮雲兮,可是到頭來還是抛之不下。

倒也難怪暮雲兮說:“他啊,在我心裏就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小秀才。”

巧雲長得好看,随母親,在豫州也是市井裏小有名氣的小丫頭,能幹又好看,又到了适婚的年齡。可是,犯愁的是徐巧雲嫁不出去,一個瘋瘋癫癫還丢了官的爹,稍微打聽過的都知道徐巧雲還不是秦暖所出,這下巧雲的婚事就成了老大難。

巧雲懂事,從小就懂事,秦暖曾經偷偷羨慕過暮雲兮,生的個這般乖巧懂事的女兒,自己的孩子一點點長大,她就越是羨慕主要是自己那兒子實在是忒不争氣,終日給她惹事,還不考慮自己的姐姐和母親。

偶然一次機會,秦暖發現巧雲居然會琵琶。那還是巧雲去樂坊打工換錢的時候,秦暖去接她聽見的,旋律不像是豫州地方小調,更像是長安的官調。

在哪聽過來着?是了,暮雲兮的房間內。

秦暖并不生氣,随意問了幾句,小姑娘就有些窘迫了:“大夫人,您這些年待我好,雲兒就都告訴你了去。雲兒是在母親還在的時候學了一年別的不多會,就這首《采薇》拿得出手。”

小姑娘不太好意思“我原是想過的,夫人如果維系不下去,就把雲兒賣到花樓裏,換些錢。我會彈個曲,就算真的淪落到那裏,也算不上是拿不出手。”

秦暖聽着格外心疼,摸着小姑娘的頭說了句:“傻孩子。”

嫁入徐家前,秦暖是做好了對付雲兮的準備的,她爹爹曾囑咐過:“徐家有一妾室,青樓出身,能讓他未娶妻先納妾的,定然不是什麽簡單人物。暖兒,你嫁過去切莫不要着了那個青樓□□的道。”

她成親那天,看見一個紮着兩個揪揪的小姑娘給她帶了個禮物,一個算不上昂貴的金釵子,她才知那小姑娘就是爹爹說的青樓女子所出。

秦暖塞給小姑娘一些喜糖,讓她帶回去給自己娘親一些。那時候她便知道,沒必要與這位妾室相争了。

看着身邊的巧雲,秦暖覺定一定要把她嫁給個好點的人家。

巧雲十七歲時,出嫁了,嫁給了豫州一戶做點心的,她手巧能幫忙,男子也是個老實人。秦暖也會常過去看看,巧雲便塞給她一些點心。

徐梓辰在巧雲出嫁後沒多久便去世了。死前還是瘋瘋癫癫的,躺在卧榻上,忽然是想到了了什麽,一下子坐了起來,吓壞了秦暖。

徐梓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置身在哪,說了一句:“雲兮!我來贖你了!”說完便倒下了,手重重垂落下來。

徐梓辰葬得簡單,就埋在郊外的後山。秦暖給他斟酒,說了些有的沒的。

“你我夫妻這麽多年,也不知道你心裏有沒有我。雲兮的女兒,嫁的很好,你也不用擔心了,你說你,要是知道這樣何必同她怄那麽些年的氣。好了,喝完這杯酒,我也算是盡了我這些年的身份了。”

秦暖回到了屋子裏,盆中倒映出她的容貌,她老了,就像是第一次見到暮雲兮的時候的樣子。

她看着自己的兒子成親,說實話,她壓根不指望兒子能考取功名,當然,他也确實沒考上,于是調皮搗蛋的徐小公子最後還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做了個店小二,算不上是體面工作,但至少顧得了溫飽。

徐小公子娶妻後,秦暖便真的是了無牽挂了,她記性不大好了,偶爾坐在巷子口的槐樹下講故事。

老婦人搖着扇子,“孩子們,今天給你們講一個歌女和書生的故事……”

“婆婆你怎麽天天講這個故事啊!”孩子們在樹下圍着人打鬧。

“講過了?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也沒人會記得了……”

碎碎叨叨

一些廢話

這是掉落的第二個古言小短篇了。這次的篇幅更小,伏筆也少,只能算是一個正常不過的往事故事。

第一次嘗試了兩個結局的寫法,這兩個結局無論是哪一個只要你願意相信,它就是哪個結局。

和和美美一個人扛起重擔的秦暖也好;只為自己而活的秦暖也罷。都是我構思的時候想到的兩個結局,但是徐梓辰都無法改變瘋癫的宿命,這也算是我對他的一點私心報應。

說一下我們的雲兮,她不是那種驚豔四座的首席花魁,只是閱歷達到的藝伎,沒有多麽出挑,只是在那一瞬間的對視,剛好動了心。

如果她沒有遇見徐梓辰她會是什麽樣子?嫁給商人、淪落紅館、或者遇見別人都可以,我不知道。但徐梓辰至少愛過她,也在最後只記住了她。

她也曾告訴自己不要相信愛情,可是在最年輕的時候,仍然會迷惑,會去相信自己就是那個能改變的人,但最後什麽都不會變。或許有點喪,但我想,也許這才最真實吧。

婳霜不過是暮雲兮未來的一個縮影,能感動自己的或許只有她自己了。

徐梓辰到底喜不喜歡雲兮,我想我的回答是喜歡過的,一直都在喜歡。這篇故事我沒有寫秦暖和徐梓辰的視角,他們的故事可以自己去想,什麽樣子的都好。

至于巧雲,無論最近能否逃脫宿命,是否會走了母親的路,便看大家心中所想了。

我想我的小短篇,整體看來都不是什麽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對書裏的主角都曾是一段轟轟烈烈的過往,這是我看來,愛情真正的模樣,愛過、經歷過、不問結局。

感覺在每寫一本書的時候,都有很多的話想說,想表達,最後卻只有這些閑閑碎碎的語言,放到正文裏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這個故事,用了一個國慶結束,國慶節快樂。

希望下一本書再見。

番外 後來的故事貳

番外後來的故事貳

徐梓辰看着女人的發髻逐漸散開,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沖過去将女人抱在懷裏,“雲兮,雲兮,我錯了……”他一遍又一遍喚着她的名字,忏悔着自己的錯誤。

“我不該,不該那樣對你的……雲兮,你看看我……”

“小秀才……”雲兮擡起手摸着人的臉龐,“我……好像,回到了……最一開始的時候……下輩子,就不要再遇見了吧……”那雙手落下了,帶走了徐梓辰所有的理智。

徐梓辰帶着一家人锒铛入獄,秦暖抱着孩子喋喋不休地責怪着,“你真不該停留的,不然我們就走掉了……”

“雲兮,雲兮……”徐梓辰念叨着暮雲兮的名字,最後徐梓辰被查抄了家産發配豫州。

徐巧雲怯生生地躲在徐梓辰身後,秦暖抱着兒子兇巴巴地看着人,徐梓辰早已瘋癫,怎麽可能護得住她的女兒。

“走,跟我走!”秦暖拉着巧雲,巧雲眼裏全是眼淚卻沒有哭出聲 ,秦暖拉着女孩一直到花樓的門口。

豫州的花樓老鸨看見這幅場景,扭着腰身就下來了,手裏拿着煙杆“呦~看起來……是有生意了。”

秦暖将孩子拉到面前,笑着看着鸨媽媽“您看看,我就想還點錢,家裏還有個兒子要養活。”

鸨媽媽笑着把巧雲牽過來打量着,“小姑娘,告訴我你還會什麽?”

巧雲一邊啜泣一邊回頭看着秦暖,最後還是看向了鸨媽媽:“我會彈琵琶……”老鸨點點頭,滿意地收下了孩子,秦暖拿着錢,走了沒幾步,她停下了回頭看着鸨媽媽牽着的巧雲。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風吹過吹起了兩人的發絲,這是她們最後一次相見。

秦暖一個人養着兒子,徐梓辰瘋瘋癫癫的,終日在秦暖面前喊着“雲兮”,她快聽煩了。

時間過得很快,秦暖一天天老去,她不知道巧雲的日子過得如何,她看着兒子一點點長大,可惜自己的兒子走不了做官的路。

秦暖回來的時候,發現徐梓辰不見了。她匆忙追出去,拉住人就問,最後居然尋到了豫州的花樓。

徐梓辰拉着徐巧雲的衣裙,秦暖沒有再上前暗淡離開了,徐巧雲亦沒有看見她。

徐巧雲站在那,抱着琵琶,頭上的簪花配合着流蘇一晃一晃,她認出了徐梓辰,眼裏全是眼淚。

而在徐梓辰眼裏,徐巧雲和暮雲兮如出一轍,徐梓辰說:“雲兮……雲兮……我一定會娶你的……一定會的……”

徐梓辰從衣袖裏掏出來皺皺巴巴還有些泛黃的紙頁,上面的字跡早已經不成樣子,寫着“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徐梓辰最後還是被趕出了花樓,那一日是除夕,醉花樓的氣氛格外熱鬧,徐梓辰扒在窗門口靜靜聽着裏面的笙歌,看着裏面的舞蹈。

他貪戀這裏裏外外的嫖客對他施舍的酒水,蘸着口水在地上反反複複寫着那句詩,幹了就再寫,不停重複,以至于永遠只停留在“在天”兩個字。

雪下得很大,就連人走了,都是靜悄悄的。

徐梓辰走後,秦暖替兒子相了門親事。普普通通的人家,也算的上是門當戶對。

沒過多久,聽說豫州花樓的徐青倌被贖走了,是一位商人帶走了人,離開了豫州,去了長安做生意去了。

秦暖的身子也開始變差,不多久也離開了這個世界。

很少有人再提起這些故事……

長安再次響起了那首曲子……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徐巧雲看向了豫州的方向,閉上了雙眼。

全都過去了。

掉了漆的琵琶放在桃花樹下,紅塵滾滾,淹沒在醉花之中的故事,也不再有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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