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罐葬

魏家四合院中四面牆上均貼滿了符文,雖不知作何用途,但也知魏大娘是迷信之人。

魏大娘殷勤端上茶水待客,林二姐急忙上手幫忙,卻被魏大娘漠然攔住,“我的家事,林娘子還是莫插手的好。”

林二姐聞言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想到嫁過來之後盡心伺候婆母,如今卻被婆母視作外人,一時心中凄苦,站在院中,紅了眼圈。

林小六臉色變了幾變,終是說:“二姐,坐吧,她既是主人,合該伺候客人。”

莫致之心中也是不忿,冷聲問道:“魏大娘,不知魏富貴可在家中?”

魏大娘看向莫致之,臉上立即堆了笑,變臉速度堪比翻書,“哎呦,可不巧了,富貴身體不适,現在屋中養病,恐病氣過給貴客,還是不見的好,若有事尋他,同我說道也是一樣的。”說完仍舊笑眯眯,故作一副和藹模樣。

莫致之哪裏不知道這些說法都是托辭,如此看來,魏大娘是存了心不要林二姐見相公,瞧着一臉期盼的林二姐和一臉僞笑的魏大娘,莫致之頗有些無奈。

林二姐忽然朝着魏大娘跪了下來:“婆母,都是兒媳不好,請婆母看在兒媳嫁入魏家一直恪守本分,準我見一見相公。”

“慢着,可不能叫相公了,你已不是我魏家人了。”魏大娘連忙避開,“富貴病了,見不了客。”嘴上仍是咬緊話頭不松口。

林二姐無奈,只得跪向堂屋,聲淚俱下喊道:“相公,奴家但求見一面,別無他求,只一面,即便當場死了,燒成了灰,散了去,也心甘情願,相公~”

聲音凄厲,如泣如訴,情意切切,哀痛欲絕,饒是鐵石心腸聽了也要心軟。

莫致之擡眸看向堂屋,只看到屋門內黑洞洞的,偶爾有風吹動屋頂茅草,但屋中沒有任何動靜。

林二姐再忍不住,趴伏在地,痛哭不止。

莫致之心頭微痛,急忙上前将林二姐攙扶起來,抱在懷中好生安慰:“二姐莫哭,此等負心之人,還求他作甚?自此以後,恩斷情絕罷了。”

林二姐無力倚在莫致之懷中,恸哭說道:“我本善良,平生未過虧心事,老天爺何苦作踐我。”

哭聲哀痛,林小六瞬間也紅了眼眶,老劉頭嘆了口氣,自顧自點了旱煙來抽。

“這哪裏是老天作踐,分明是人心叵測。”莫致之甚為氣憤,言語中氣息微顫。

蕭世幸驀地擡眼,幽深眸色閃過一絲怒意,嘴角卻扯出一絲弧度,“小龍,将人捉出來,看誰敢阻攔。”

小龍早就憋了火氣躍躍欲試,聽到蕭世幸發了話,轉身就要進屋。

魏大娘急忙來攔,小龍身法敏捷,豈是她能攔得住的,幾步就繞開了人,蹿進屋子,不一會就聽到屋內傳出各種碰撞翻倒之聲,魏大娘急的在院中直跺腳。

不多時,小龍拎出來個男人來,大步回到院中,将人随手丢在地上。

男人被丢到地上,順勢打了個滾,才狼狽自地上爬起,扭轉了臉,竟是不願擡頭面見他人。

“哎呦。”魏大娘叫着,匆忙擋在兒子面前,臉上終是收了笑容,看向衆人的眼神憤恨起來:“各位大人怎能做出如此強盜行為。”

小龍輕蔑說道:“屋中一堆吃食玩意兒,這男子一副做派,可不像有病的樣子。”

莫致之仔細打量男人,魏富貴身穿墨綠色錦緞厚棉袍,模樣還算周正,只是薄唇嘴角下垂,同母親一般顯得刻薄無情。

林二姐自莫致之懷中掙出,眼中含淚顫聲問道:“相公,當年嫁入魏家,相公說了會待我一世好,相公可還記得?”

魏富貴低了頭,沉默不語,惶恐縮在母親背後,像是羞愧見人。

“相公,但求你一句話。”林二姐悲了聲音哀求。

魏富貴被林二姐當衆責問,有些惱羞成怒,終是低聲賭氣道:“既生不出兒子,那該去就去吧。”說罷扭頭再不看人。

林二姐瞬間雙眼圓睜,這話猶如尖刀,傷人不見血,只教她失魂落魄,形同木雕。

小龍聞言大怒,就要上去打人,被老劉頭急忙攔住,魏富貴吓的躲在母親身後瑟瑟發抖,魏大娘也是臉色蒼白不敢言語。

莫致之來不及理會,急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林二姐,林二姐好似扯線木偶一般,眼神空洞,了無生氣。

林小六氣的胸口起伏不停,急忙寬慰:“二姐莫氣,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林二姐卻毫無反應,莫致之急忙出手,用力掐在林二姐人中,掐了一陣,林二姐動了動眼珠,瞬間淚如雨下,莫致之才安心,将林二姐扶到座椅中,要林小六好好安撫。

随即看向魏大娘,莫致之強忍怒意問道:“魏大娘,我等前來是想問問林二姐三個孩兒的死因,孩兒既是魏大娘接生,魏大娘可還記得孩兒出生時候有何異狀?”

魏大娘聞言臉色變了幾變,終于開始開口敷衍:“這有何說道的,老大出生就沒了氣,老二養活不足一月,老三養活了三天,三個孩兒都是短命相……”魏大娘說着觑了一眼林二姐,林二姐正在簌簌落淚,魏大娘一臉嫌棄的白了一眼,“我家富貴命苦,找了個不好生養的媳婦,是我家富貴命不好。”

莫致之大了聲音喝斥:“魏大娘,你也不必指桑罵槐,曾是一家人,也算緣分一場,那便好聚好散,何必話語傷人。”

魏大娘不敢駁斥,只将臉撇向一邊,竟是不願多言的意思。

如今魏大娘不願多說,魏富貴只會躲在一旁,莫致之竟是什麽都問不出,辛苦跑來一趟,居然毫無收獲,莫致之臉色凝重,沉默不語。

老劉頭見狀湊近了低聲問:“莫捕頭,如今可是如何是好?”

莫致之思索一番,回道:“為今之計,只有開棺驗屍。”

老劉頭一聽,眼睛瞪圓了。Ding ding

“怎麽?”莫致之蹙眉。

老劉頭悄聲回複:“怕是不成,貧苦村裏孩兒若是夭折都是丢了了事的。”

莫致之聞言心中一沉,問向魏大娘:“魏大娘,你孫兒都葬在何處?”

魏大娘聞言,驚的臉色大變,在莫致之凝視下,讪讪回複:“添頭都不滿月,自然是依照老規矩,丢到河裏去了。”

古人有不成文的定制:“嬰幼夭亡,禁入祖墳。”還有說法是:“夭亡者只能葬于低窪處”,所以孩子既不滿月,一般都會直接丢掉。

莫致之心裏煩躁,若是屍身都丢了,這案子如何查起?

見莫大娘如今垮了臉,顯然是不欲多說,一行人只得出了門來。

蕭世幸出門後落在最後,轉頭看向這戶人家,俊美少年那清澈眼底竟似有墨色濃稠漩渦,好看的嘴角勾起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這笑容倒叫身邊小龍瞧了去,不免心中一顫,他家小王爺可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又不被一身吏服約束,暗中行事更是無所顧忌,這戶人家若真落在蕭世幸手上,只怕落不到好。

莫致之扶着失魂落魄的林二姐,面色凝重走在前頭,心裏暗暗感嘆,這個時代,女嬰居然是“添頭”,即便來這世上一遭,屍身也被随便丢了就是,雖有不忿,卻也無可奈何,好在自己雖為女流之輩,但不服命運,終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幾人來到橋頭,就瞧見魏小狗還在隔岸相望。

小龍上前去,蹲到魏小狗身邊,摸摸小孩的茶壺蓋頭,感嘆道:“好好讀書,日後做個明事理的男人。“

魏小狗不明所以,卻使勁點頭,看向小龍的目光尤為敬仰。

莫致之看到魏小狗,想到剛進村時,兩小孩打鬧口中說的取笑話,忽然心中一動,将林二姐暫交林小六,她蹲到魏小狗身邊,溫柔笑問:““我們進村之時,你小友說死了丢河裏死了埋罐裏,可有何說道?”

“那不是我小友,他欺負我,是混人,他還咒我被丢到水裏,被埋到罐裏。”魏小狗撅起嘴來,十足受了委屈的樣子。

莫致故意說道:“那你怕是不知丢水裏埋罐裏有何講究吧?”

魏小狗聞言有些急了,分辨道:“我自知道,小小鬼要丢到水裏去,大一點的小鬼,就要埋那罐子裏。”

莫致之靈光一閃,站起身低聲問老劉頭:“老劉頭,嬰孩夭折都要丢了麽?“

老劉頭回道:“通常是丢的,也有說法是過了七日的孩子不可丢,否則于父不利,不過尋常人家哪有這等講究,都是随便丢了就是。“

莫致之眼睛亮了,好似在迷霧中抓住了什麽,“魏大娘可是迷信之人,若說随便丢了不利于父,那她為了護兒,便不會随便将孩兒丢掉。”

老劉頭也恍然大悟,卻又擰起眉頭:“即便埋了,她不主動說道,如何尋找?”

莫致之眸光閃動:“那罐葬可有什麽說法?”

林小六湊了上來:“這個我知曉,裝罐的,一般擇向陽坡地深埋,以免貓狗野物刨食。“

趕上來的小龍犯了難:“即便知道埋在何處,可如何得知是哪一個?“

莫致之看向林二姐,林二姐卻是茫然搖頭,衆人沒了響動。

魏小狗忽然開口說:“魏姥姥前些日子是在我家買的罐兒,我爹是村裏的魏罐兒,專做罐兒的,我認得那個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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