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挖罐

魏小狗大名魏曉全,因“全”諧音“犬”,被村民戲稱魏小狗,他家在村東開了個作坊,坊後設有瓦窯,作坊專用燒罐兒賣罐兒的,因此他爹被村民喚做魏罐兒。

魏小狗幼時,魏罐兒忙于營生,便将他帶到作坊內看管。

兩年前的一天,頑皮的魏小狗正用樹枝挑玩做罐的夾沙泥,卻不小心濺到前來作坊買甕罐的魏大娘鞋上,平日裏,魏大娘就待人刻薄,對小孩兒沒個好臉色,有時還動辄打罵,那一日魏大娘貌似更加氣急敗壞,見魏小狗髒了她的鞋,不由分說,狠狠擰住了魏小狗的耳朵,疼的魏小狗“哎呦”叫喚,直疼出了眼淚,魏大娘才放了手。

魏罐兒聽到聲音,出來前頭招呼客人,把魏小狗趕入屋中。

魏小狗來到屋後瓦窯邊上,瞧着剛制好的甕罐,想到魏大娘如此兇惡,心中怨恨實在無處洩憤,年幼稚子便找了碳筆在晾曬好的罐上畫烏龜。

他口中嘟嘟囔囔罵着魏大娘,手中不停,不多時,每個甕罐上都有了他的大作,他正得意,就聽到父親出來了,身後跟着魏大娘,魏小狗急忙躲到牆角,偷看魏大娘要作何企圖。

來到瓦窯邊上的魏大娘見甕罐上都被畫了烏龜,非常不喜,魏罐兒瞧是炭筆畫的,就說洗了便是,魏大娘卻不滿意,不依不饒非要甕罐旁邊新燒的那個瓷罐,瓷罐可日常用,也可當甕罐用,比普通甕罐更瓷實,燒制更為費時費力,魏罐兒不欲賤賣,奈何魏大娘罵罵咧咧,怪魏家小狗崽子手欠,不僅圖花了罐,還弄髒了她的鞋,意圖向魏家索賠,魏罐兒被吵的頭疼,萬般無奈,只好将瓷罐以甕罐價格賣給魏大娘,并親自送了過去。

等魏罐兒回來之後,将牆角魏小狗拉了出來,就在瓦窯邊上,用樹枝結結實實抽打了一頓,打得魏小狗如今記憶猶新。

“那便好了,我等即刻上山尋罐驗屍。”莫致之站起身,興奮看向衆人,卻見蕭世幸清透的眸子無波無瀾,小龍也是有樣學樣的淡然處之,林小六紅了臉,雙手摩拳擦掌,老劉頭抓着煙管,面露狐疑不決,林二姐卻依舊是一臉茫然。

莫致之心裏考量一番,還是給林二姐坦白一二:“二姐可有想過,若孩兒真是病死的,倒也罷了,若孩兒是被害死的,那兇手極有可能是二姐熟識之人。”

林二姐聞言先是一怔,反應良久,終是面露驚恐之色:“難道是婆母?可孩兒是她親孫女,她怎會如此狠心?“

莫致之搖搖頭:“目前尚不知曉緣由,但若開罐找到線索,便可拿下魏大娘質問。”

林二姐渾身顫抖起來:“怎會如此?怎會……”

莫致之見林二姐驚憂交加,心裏也有些不忍,“二姐你身子不好,又憂思過甚,不如在村中等我們回來?”

“可是……”

“天冷路滑,二姐還是待在村中的好。”莫致之仍是固持己見。

老劉頭湊上前來,一臉難色道:“莫捕頭,今日時辰不早了,不若明日再挖吧?”

莫致之擡眸看了一眼尚未西斜的日頭,這會子天還亮着,只是冬日裏,白日較短,應是個把時辰後,便會金烏西沉,但幾人趕趕,應當來得及在入夜前趕回。

見老劉頭還是有些欲言又止,莫致之微微一笑:“老劉頭,如若有話不妨直言不諱。”

老劉頭語氣頗有深意地說:“莫捕快,這罐埋入土中已有兩年,即便找到,如何驗起,若是驗不出,豈不傷了捕頭臉面?”

莫致之立即心領神會,這裏不是現代社會,無法利用鑒證手段進行驗屍,若是尋到了屍身,那遺骸怕已是白骨一具,難以獲得更多線索,即便能證明是有人害命,也難以證明是誰人害命,只怕是徒辛苦一趟,老劉頭是怕新捕頭因此丢了顏面,但莫致之心中只想破案,其餘毫無在意。

此時,林二姐雙眸忽然定了下來:“各位大人,我那三個孩兒死因不明,為娘的心急如焚,恕奴家一己私欲,求各位大人盡快前去驗屍。”此番懇求卻是聲音篤定。

“若查出來什麽……”林小六仍是放心不下,察覺着林二姐的神色。

林二姐忽然淌下眼淚,“若真是婆母害了我孩兒,我也想知曉緣由,孩兒死的不明不白,我身為娘親情何以堪。”說完放聲大哭。

林小六急忙溫聲安撫。

莫致之卻是眸光閃閃,終是斬釘截鐵對着老劉頭道:“此次尋罐勢必要去,且是即刻就去。”

老劉頭聞言錯愕,蕭世幸在暗處黑眸閃爍,嘴角勾起一絲欣賞的微笑。

莫致之安排老劉頭和林小六先去村長家借風燈土锸,又看向蕭世幸,“小王爺,為防沖撞,您可先在村裏等候……”

“不必,姐姐曾說我缺乏歷練,本王倒是想歷練一番。”蕭世幸笑容淺淡,但眸色清冽的好似深冬寒潭水。

小龍在一旁,擰起眉頭,他家小王爺如今笑容越來越多了,只是蕭世幸畢竟身份尊貴,本不該上山染了污穢,但蕭世幸發話,他也無可奈何,只是鐵了心,必得一路相随。

魏小狗見小龍要上山,叫嚷着也要跟去,但天寒地凍,雪天路滑,莫致之還是勸他回家。

之後幾人拿上借來的土锸和氣死風燈來到後山,待他們上到半山,已近日暮,忽然一陣北風起,低空堆滿了厚厚的濁雲,不一會,寒風夾着雪花,瑟瑟落在衆人身上,天地間寒到了骨子裏,随即,雪越來越大,入目一片茫茫,搜尋更加艱難。

話說魏大娘今日被捕快上門刺激了一番,心中甚是不安,伺候完魏富貴吃飯,便來到門口,聽有村民說官差上了後山,魏大娘心中更加惶惶不可終日,既不想飯後去找三姑六婆說些家長裏短,也不及收拾碗筷,裝了一鬥谷子,來到村長家中,以還谷子的借口,來村長屋中打探消息。

進屋後,看到村長正在炕上抽煙,村長是個黝黑中年人,亂着頭發,穿着稍顯緊小的破舊棉襖,可能心中有事,滿臉都是愁出來的皺紋。

魏大娘滿臉堆笑,湊上前去:“村長,今日想起還欠你家三鬥谷子,今年生意不好,我先還上一鬥,餘下的村長再寬限寬限日子,之後一并還上。”

村長丢了煙管,面露不滿之色,“魏大姐,你家酒坊開在集市,家中殷實,村中人人知曉,這三鬥谷子,你都借了兩年,今日才還來一鬥,未免太過小器。”

魏大娘臉色一變,那股潑辣勁就要發作,想到來此目的,還是忍住,和言善語說道:“村長,欠的谷子終是要還上的,只是多些時日罷了,一村之長何必斤斤計較。”

“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魏村長板起面孔,“如今世道不好,家家都有難處,可你家即便再難怎可将兒媳婦都賣了,委實不該。”

魏大娘聞言臉上變顏變色,還是沒敢發洩出來,随口胡謅:“林二姐有違婦德,被我逐了出去,只是,今天帶她回來那些衙役怎麽就上了山了?”

魏村長斜睨她一眼,嘆了口氣,“你也知官兵常來村中讨要錢財,今日,那些個衙役,尋了個借口來訛我,說魏家村後山有金銀,要我繳出私藏金銀稅,我又哪裏拿的出,只好借了風燈土锸,要他們自尋去就是。”

聽到是去山中挖掘,魏大娘臉都白了:“那山中是甕棺土堆亂墳崗,還真的藏有金銀?”

“這如何知曉……”

失魂落魄的魏大娘回到家中,一直心神不寧眼皮跳,但轉念一想,她選的地方甚為隐秘,加上距今已有兩年之久,應是無甚埋藏痕跡,饒是路過也未必發覺,心中方才稍安,見魏富貴精神萎靡,急忙鋪床伺候兒子睡覺,好生給兒子掖好被子。

入夜時分,忽然聽到村中狗叫人鬧,分外喧嘩,魏大娘急忙探頭出門,看到雪夜中,村中有燈火忽明忽暗,自村長家慢慢蜿蜒去到村口,期間不斷有人在叫嚷着什麽,竟是白天來家的那幾個捕頭持着燈火過了河,是要出村去。

魏大娘心中驚喜交加,忙慌慌跑到村長家裏詢問,村長見她幾次三番過來,終是說道:“這幾個官兒手中有張藏寶圖,說是村裏後山有金銀,他們頭先上山挖到個瓷罐,便認定藏寶圖屬實,連夜趕抄回縣衙,說是明日一早便要喚整班差役過來挖掘,誓要挖遍山上角落找到金銀,這些做官的,還真財迷心竅……”

村長後面的話,魏大娘便沒有聽進去了,心裏只想着挖出瓷罐一事,她在兩年前埋的可不就是瓷罐,若她依舊用的是通常甕罐,即便被挖到,那些人也知道是什麽,只會掩埋回去了事,可她用的是瓷罐,那些衙役挖出來,肯定是要開罐細細查看,那她掩埋的事情就會被公諸于世。

魏大娘臉色蒼白看向後山,心中幾番思索,終于暗暗決定,她須得連夜上山,挖出掩埋之物,再丢到河裏,将此事神不知鬼不覺掩蓋了去。

于是她趁雪夜,拿着風燈土锸,偷偷上了山。

待魏大娘上山,來到一片密林,風雪卻停了,林中極為幽靜,四周多了幾分陰森。

密林中是一個大雪掩埋的亂墳崗,因不是正式葬地,埋的墳頭都沒有設墓碑,新土堆的還能看得出凸起,有些老一些的墳頭,都已經和平地相差無幾。

偶爾有幾處被挖開的雪,露出深色土地,土地周圍還落了些零散骨頭,應是寒夜裏餓急了野狗所為。

見到此情此景,魏大娘吓得有些腿軟,勉強用锸當作支撐,一邊念叨“莫怪莫怪”,一邊四下張望起來。

空地西邊有幾棵大樹,枝幹張開着,在黑夜中尤其顯得張牙舞爪。

目光落到樹上,魏大娘猶疑着靠近,忽然樹幹中傳來響動,好似什麽人在裏面敲動,吓得魏大娘一屁股坐到地上,氣死風燈也因撒了手,被丢到雪中。

等了一陣,除了敲動聲,不見樹後出來什麽妖魔鬼怪,魏大娘哆哆嗦嗦拿起風燈,提高看了過去。

忽然,一陣撲棱聲音傳來,有只鳥兒自樹上枯枝中飛了出來。

魏大娘直接撲在雪地,“媽呀娘呀”叫了出聲,緊緊扒住身邊一根粗壯樹幹,又是一陣哭爹喊娘,過了良久,魏大娘才終于穩住心神,此時敲打聲也沒了,應是剛才鳥兒所為。

魏大娘喘了口氣,才仔細打量手中抱着的這棵樹,瞬間眼中一亮,這樹幹上被刻了兩道劃痕,正是她要找尋的那棵樹。

撐着腿站了起來,魏大娘自樹身朝東走了八步,放下風燈,開始挖土,冬日凍土應當十分難挖,但是這快土好似松動,應是曾被挖掘過,挖了一陣,土裏出現一個瓷罐的底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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